杨大龙
(河南大学 哲学与公共管理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0)
生存论维度下宗教信仰的超越性
杨大龙
(河南大学 哲学与公共管理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0)
宗教信仰是人类在社会实践的创建性活动中满足自身发展需求的一种生命活动,它具有超越性的本质属性。从人的生存论维度看,宗教信仰的超越性无非是人的自我超越,是人的超自然性和超现世性的实现。其根本动因是人生救赎,最终目的是人主体意识的复归和人神性的完善。
生存论;宗教信仰;超越性
宗教信仰的产生以自然为基础,最终目的是人的神性的实现。从生存论维度看,宗教信仰的产生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在自然宗教阶段,宗教信仰产生的标志是人对自然的依赖性的出现;在创建性宗教阶段,宗教信仰发展的标志是生存体验尤其是“边缘境地”助推的宗教皈依的产生;在宗教发展的现代阶段,宗教信仰超越性的标志是“神是人”的宗教观念向“人是神”的宗教观念的转变。因此,人的生存需求对宗教信仰的产生和宗教自身的发展有积极的推动作用。而宗教信仰的超越性是实现人的超自然性和超现世性的根本因素。
在原始社会时期,由于人类生产水平和认知能力有限,对自然力的神性无法做出自然性的解释,因此,为了满足生命活动中所必需的生活资料而对自然界或自然物产生了依赖感。人对自然的依赖性的产生一方面调和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另一方面也使人类在与自然的交往中丧失了主体性的自我意识,所以对自然的崇拜和依赖是自然宗教产生的主要动因。而从生存论的角度看,这种崇拜和依赖的对象都是和人的生活资料的获取有直接关系的自然对象,归根到底,可以说宗教信仰的产生根源于人的生存需求。
(一)自然宗教产生的生存论动因
宗教观念产生于原始人类最简单的感官感知活动,自然宗教作为宗教的原始形式,其产生则是以自然对象的神性为基础的。自然宗教具体是指以自然事物和自然力为崇拜对象的宗教,因此,自然崇拜是自然宗教的主要内容。自然崇拜主要表现为“大自然崇拜”“动物崇拜”“植物崇拜”和“图腾崇拜”等[1]100。这些崇拜对象并不是神圣的不可知的东西,而是和原始人类所获取生活资料有密切关系的自然对象。因此,以自然崇拜为内容的自然宗教,归根到底,是由于人的生存需要而产生的。在生产力低下的原始社会,人类对太阳神的崇拜,没有其他目的,就是希望太阳能够为人类带来更多的光明、温暖和幸福,为人的生命活动提供基本保障。这是原始人类在自然面前表现出的依赖、顺应和服从的关系。而人类和自然的关系还有另外一个层面,就是人类在自然面前表现出来的对自然的支配欲和利用欲[1]75。由于原始社会时期人的认识水平有限,人类完全把自然当成完全异己的事物而表现出动物式的依赖感。但是,作为形而上学意义上的人不会甘愿停留在对自然的依赖上,而是通过自己的意志和意识把人的生命活动变成人的自由自觉的活动,以实现人对自然的支配欲和利用欲。
总之,原始人类之所以崇拜不同的自然事物或自然力,无非是想通过这些自然事物的“人格化”来拉近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避免自然对人类生存的伤害,以便于获得更多的生存利益。因此,自然崇拜的根本动因无非就是人类的生存需求。
(二)生存体验对宗教信仰的助推作用
宗教的发展经历了由自然宗教向人为宗教转变的发展过程。自然宗教是原始宗教,其产生离不开人的生存需求。人为宗教是创建性宗教,其创建则离不开人的生存体验[2]496。相传乔达摩·悉达多是古印度迦毗罗卫国的王子,只是有感于人世间生老病死的痛苦而寻求解脱才出家修行的。但是他在修行期间,尝试了苦修等多种修行方式,都不能得到解脱,由于有了之前的人生体验,所以他在35岁时,到菩提伽耶的菩提树下,通过静坐七七四十九天而觉悟成佛了。自此,他便把自己在菩提树下悟到的人生真谛宣讲给世人,使世人通过佛法得到教化,从而脱离苦海,得到解脱。随着信众的增多,佛教便产生了。伊斯兰教的创建也离不开人的生存体验。据传伊斯兰教的创建人穆罕默德在家道衰落之后,经历了苦难和坎坷,这些长期的人生体验是促使他在希拉山洞中宗教体验产生的基础。因此,不论是佛教、伊斯兰教还是其他创建性宗教的产生都与人生体验有直接的关系。人生体验简单地说就是和人的生命活动有关的人生问题和道德问题等诸多基本生存需求。所以从人的生存论维度看,人生体验是宗教创建的主要原因。
(三)宗教皈依的动因
宗教皈依是宗教信仰的主要方面,宗教皈依有两种形式:一种是从无宗教信仰到有宗教信仰;另一种是从一种宗教信仰到另一种宗教信仰[1]189。无论哪种宗教形式,个人的生存体验都是宗教皈依的根本动因。而“边缘境地”是生存体验的重要部分,没有身处“边缘境地”的亲身经历,任何形式的宗教皈依都是不真实的、不坚定的。比如,近代法国数学家和物理学家帕斯卡尔之所以对上帝和基督宗教非常虔诚地信仰,就和他的濒死经验及一次疾病后奇迹般的痊愈有直接关系。再如,奥古斯丁之所以从摩尼教转向基督宗教,也和他本人生活危机的宗教体验有直接关系。总之,从人的生存论需求看,人的生存体验尤其是“边缘境地”是宗教信仰中宗教皈依的根本动因。
宗教信仰的产生是人类宗教出现的主要标志,尤其是在原始社会时期,自然宗教作为宗教的原始形式,其主要内容是自然崇拜。原始人类对自然对象的崇拜无非是要通过自然力的“人格化”来拉近人与自然的关系,以避免自然力为人类的生命活动带来灾害,以获取生存需求的更多利益。因此,可以说自然宗教的产生,归根到底是人的生命活动的根本保障。在宗教发展过程中,人的生存体验是宗教信仰和宗教皈依的根本动因。人类作为形而上学意义上的存在与动物的根本区别在于作为主体性的人所具有的自我意识即宗教意识,所以,以人为主体的宗教信仰具有其超越性。
所谓信仰是指通过对生命有限性的克服和超越而为个体生命赋意[3]10。这主要是说人不能忍受无意义的生活,唯有对意义的追求和创造才能把人从自然产物提升为社会主体的层面。换句话说,宗教信仰满足了人对神圣性的渴望[4]3。因此,宗教信仰的超越性则是指人的自我超越,它是以神人之间的差异性为基点的。从宗教神学的立场看,这种差异性归根到底无非是人的一种自我分裂。而从宗教学和人类学的角度看,宗教信仰的超越性则是保持人的分裂的两个层面之间的一种张力。宗教信仰具有超越性的根本原因在于宗教救赎。之所以强调宗教信仰的超越性,是为了实现宗教的根本目的,使人类在其社会生活的创造性活动中消解宗教信仰的超越性,从而使人类从自然中解放出来,实现自身的自由。
(一)人的二重性
宗教信仰作为宗教最为特殊的本质,在宗教的起初阶段就具有神秘性、恐惧性和依赖性。因此,宗教信仰从学理意义上来说是对自然的超越,是对现世生活的超越。宗教信仰的超越性是以神人之间的差异性为基础的,即人的一种分裂:作为自然存在者的人与作为灵性存在者的人的分裂;作为实然的人与作为应然的人的分裂;作为处于日常生活状态中的人与作为处于理想状态中的人的分裂;作为现存的人与作为未来的人的一种分裂[1]194。强调这种神人之间的差异不仅仅是为了认识人的二重性问题,而是为了消解这种差异性,实现人的神性和神人之间关系的同一性。从这种意义上说,宗教的超越性是人类在创造性活动中的自我超越。而从生存论角度看,宗教信仰的超越性则离不开人的历史发展和生存需求。宗教学家麦克斯·缪勒认为,宗教是一种从前曾经历、现在依然经历着历史演化的事物,我们能做到的,只能是追溯它的起源,然后在其后来的历史中把握它[5]13。纵观宗教的历史发展,宗教经历了氏族部落宗教、民族国家宗教和世界性宗教的历史阶段。在原始社会,人类为了满足自身的生存需求而对自然产生了依赖,这种依赖感是自然崇拜产生的基础。在氏族部落宗教阶段,对氏族神的崇拜是氏族成员的生命活动。部落首领利用部落神或氏族神的神圣力量来管理和教化氏族成员,并通过凝聚氏族力量来庇护氏族部落内部的生存利益。在民族国家宗教阶段,国家的保护神或民族神同样具有凝聚国家力量的作用,统治者则利用信仰对象的这一特性实现国家的稳定和发展。到了世界性宗教阶段,由于世界性宗教打破了血缘性和地域性的狭隘而开始有了世界范围的信众和领地,因此,宗教信仰的神圣性和超越性则在这个阶段发挥到了极致。世界性宗教是伴随着世界性帝国的扩张而发展的,在世界性帝国扩张的过程中,世界性宗教取代了被征服地区的民族国家宗教,并逐渐在军事和政治势力的压迫下而被被征服国家的民众所接受[2]500。世界性宗教保障了世界性帝国在其扩张过程中的生存需求。世界性宗教的信众对神圣者的崇拜所表达的不仅仅是一种崇高的人生境界,更重要的是他们对理想的人类社会的向往。因此,宗教信仰的超越性在人的社会发展和满足人的生存需求方面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可以说离开了人的社会生存需要,宗教的历史性发展是不可能实现的。
认识人的二重性是把握宗教超越性的基本条件,但是,只认识到人的二重性不是人类自我认识的最终目的,人类认识自身的二重性问题是为了在其创造性的生命活动中消解宗教信仰的超越性,以实现人的神性和神人之间的同一性。这种神与人之间的同一性从宗教信仰的角度看是宗教的人生救赎。
(二)宗教的人生救赎
宗教的人生救赎和宗教皈依一样,都是构成宗教信仰的一个方面,同时,宗教救赎又是宗教信仰超越性的根本动因。所谓宗教救赎在印度教和佛教中被称之为解脱即人类生存从个人中心向信仰对象的转变。宗教救赎的方式在不同的宗教传统中有不同的表现。比如,在伊斯兰教中,所谓伊斯兰意指的就是“转向真主”“顺从真主”之意。由于伊斯兰教的入世性质,作为以真主为中心的伊斯兰,不仅要顺从世界唯一的真主,而且也要遵循一种与真主的意志相符合的共同的生活方式。所以《古兰经》中虽然没有“拯救”这样的词语,但是,救赎论却是伊斯兰的基本思想。而救赎论根本目的是人类存在方式的根本转变,即:从人类生存的个人中心转向信仰对象的实体中心,并为了天堂的喜乐而渴望超越此世。在东方宗教中,人生救赎的方式和西方是不同的,在印度教中注重的是“解脱”的宗教观念。在印度教教义中有一个根本性的思想就是“梵我一如”,而“梵我一如”正是如宗教救赎在宗教信仰上意义所说,是“个人(我)中心”向“实体(梵)中心”的转变,正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和终极目标。在印度教中,“智慧之道”“行动之道”“奉爱之道”则是印度教向人们指出的获得人生解脱或最后救赎的三条具体路径或道路。
综上所述,东方宗教和西方宗教在具体救赎方式上有很大差别,西方宗教在人生救赎的实现上虽然也注意到了“自力”的因素,但总的来说其重心却是在“他力”方面;而东方宗教人生救赎的根本途径是在“自力”方面。归根到底,东西方宗教虽然在人生救赎的方式上有所不同,但是,这只是一种现象层面的东西,也不过是同一种宗教意识的两种表现方式而已。
(三)宗教信仰的最终目的
宗教信仰无非是关乎人的宗教信仰,关乎人的生存的宗教信仰,其最终目的是人在宗教中丧失的东西重新复归到人自身,是人的自我意识的唤醒,是人的神性的实现。
人在宗教中既有自己主体性的一面,也同时会受到宗教教义和宗教信仰对象的限制。人作为一种主体性存在,需要一种精神作为内驱力,这种内驱力首先表现为一种不满足于当下的存在状态,永远想要超越,永远想要突破人的有限存在[6]26。因此,人在宗教信仰中具有二重性。人总是在宗教发展的进程中远离自己而后走进上帝,最后又回到自己。人的这种自我否定性是以人的二重性为基础的,并在宗教的内在性上促使人的自我意识的复归。费尔巴哈在总结他的宗教观时指出:“人是宗教的始端,人是宗教的中心点,人是宗教的尽头”[1]196。从马克思主义宗教观来看,宗教是人的本质的异化。认为神是人,这是人在宗教信仰中自己对自身的一种设定,是以神人之间的差异性为基础而产生的。在这个层面上,我们仅仅看到了宗教是人的本质的外化,而人的本质外化出去之后会怎样呢?“神是人”的这种设定是建立在人的二重性基础之上的,这是强调人的自我分裂的必然结果。但是,作为有自我意识的人,不会仅仅停留在对人的二重性的认识上,而是通过把握人类二重性之间的张力而在创造性活动中消解这种分裂,并最终在认为“神是人”之后,再说一个“人是神”。宗教救赎是宗教信仰的一种重要表现,宗教救赎是指人类生存从个人中心转向实体中心,即实现神人之间的同一性。从人的二重性的意义上说无非就是作为自然存在者的人向作为灵性存在者的人的转变;作为实然的人向作为应然的人的转变;作为处于日常生活状态中的人向作为理想状态中的人的转变;作为现存的人向作为未来的人的转变。这就是在强调人的超越性之后而出现的人自身的转变,是人对自然的依赖感的消灭,是人从自然中解放后的自由。
从人的生存论维度看,宗教信仰是以自然的神性为基础,以人类生命活动的生存需求为起始而产生的。其发展经历了由人对自然的依赖感向人对自然的支配性的转变,由宗教信仰的产生向宗教信仰的超越,宗教信仰的超越向消解宗教信仰的超越性转变的过程。因此,宗教信仰的超越性从生存论维度看是人的超自然性和超现世性的自我超越。
[1] 段德智.宗教学[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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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郜春霞]
Living under the Theory of Dimension of Religious Transcendence
YANG Dalong
(PhilosophyandPublicManagementInstitute,HenanUniversity,Kaifeng475000,China)
Religious belief is a kind of life activity that meets the needs of its own development in the creation of social practice, which has the essential attribute of transcendence. From the theory of dimension of human existence, religious transcendence is self transcendence of human beings which achieves man’s supernatural and super temporal implementation. Religious belief that the fundamental motivation is redemption aims to return the subject consciousness and realize the improvement of the divinity.
theory of survival; religious belief; transcendence
2016-10-10
杨大龙(1989- ),男,河南太康人,河南大学哲学与公共管理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道教哲学研究。
B920
A
1671-8127(2017)02-000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