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略敖庆善藏书及其藏书印的研究价值

2017-04-12 15:34
山东图书馆学刊 2017年3期
关键词:手抄本合璧满文

于 勇

(齐齐哈尔市图书馆,黑龙江齐齐哈尔 161000)

考略敖庆善藏书及其藏书印的研究价值

于 勇

(齐齐哈尔市图书馆,黑龙江齐齐哈尔 161000)

作者汇集现存敖庆善捐赠的满文藏书和相关史料,对达斡尔族藏书家敖庆善的抄本、藏书和藏书印进行全面辨析,完整理出敖庆善本人在藏书中的记录,更深入解读敖庆善的藏书历程,以及他收藏文献的研究价值,使人们能更加全面地了解敖庆善捐赠的满文古籍。

敖庆善 敖庆善藏书 敖庆善藏书印

齐齐哈尔市图书馆现有古籍藏书七千余种,十二万余册,其中有满文古籍藏书90种,547册,是黑龙江省满文古籍藏书最多的图书馆,这些极其珍贵的满文古籍是达斡尔族藏书家敖庆善所捐赠的。

1 敖庆善生平小考

敖庆善的达翰尔族姓名是敖拉氏庆善[1],字同甫(同普),生于1867年(清同治六年),卒年不详,齐齐哈尔梅里斯区音钦屯人。关于敖庆善出生年有两种记载,《中国达翰尔族人物录》中记载“敖同普(约1880—?)”[2],其出生依据是1931年武南阳编纂的《东北人物志》中记录的“敖庆善,时年60岁”[3],以此推出敖庆善是1880年生人。而《齐齐哈尔市辞典》中记载敖庆善是1867年(清同治六年)生人[4]。抄本《满蒙汉合璧四十条》末页署“黑龙江省旗务处会办齐齐哈尔城正黄旗协领同甫庆善五十七岁抄本”,“甲子年孟春”。“甲子年孟春”应是1924年的正月,敖庆善时年57岁,往前推算正是1867年(清同治六年),这个记载敖庆善出生年应该是最准确无误的,因是敖庆善本人抄写的。

现有史料中记载敖庆善事迹的几乎没有,只有《黑龙江志稿》中有两处记载“庆善”任“佐领”的记录,笔者是通过查找他的藏书和抄本中所记载的个人信息,汇集整理出一个敖庆善概括性简历。在敖庆善的藏书和抄本上,敖庆善详细记录了他的任职时间和职务变动情况,我们通过这些记录,能完整厘清敖庆善的人生经历。

敖庆善一生勤勉好学,十分喜爱读书、抄书和藏书,他十多岁时就开始抄书,他精通满、蒙、汉语言和文字,二十多岁就进入黑龙江旗务处(旗务处是管理本地区八旗事务的机构)任笔帖式。光绪十一年(1885),他抄写了《谕旨》《训旨》等书,当时他十八岁。光绪十五年(1889),他二十一岁抄写了《满蒙汉拾贰头》《清语摘抄》等书。光绪十六年正月(1890),他二十二岁出任“黑龙江全城旗务处会办翻译笔贴式”[5]。光绪十六年仲秋月(1890)任“满蒙翻译无品级笔贴式”[6]。光绪十六年十月(1890)任“署呼伦道事务协领”[7]。光绪十七年八月(1891)任“署呼伦道印务正黄旗协领”[8]。光绪十七年十一月(1891)任“蒙文翻译官”[9]。光绪十八年十月(1892)任“总理呼伦贝尔交涉兼税务事宜佐领”[10]。光绪二十一年十月(1895)升任“记名骁骑校五品顶戴翻译笔贴式委章京”[11]。光绪二十四年三月(1898)升任“五品顶戴骁骑校”[12]。民国三年二月(1914)任“齐齐哈尔正黄旗佐领(三佐)”[13]。民国十一年(1922)任“总办呼伦贝尔街道事务协领”“黑龙江省长公署翻译官”“黑龙江蒙旗事务所蒙文翻译员”[14]。民国十三年正月(1924),任“交涉处差遣委员兼铁路交涉总局翻译委员”,“墨尔根正白旗佐领补用防御骁骑校”[15]。民国十四年十一月(1925),任“齐齐哈尔镶蓝旗佐领(五佐)”[16]。1931年出版的《东北人物志》中记载“敖庆善,年六十岁,龙江人,现任黑龙江省旗务处会办”[17]。

敖庆善为官清廉,做事勤勉,恪守职责。他把“与其行险以侥幸,不如居易以俟命。”[18]“学者之所以读书,非欲为官也,将以明道也”[19]奉为自己做官办事的座右铭,他把这些座右铭抄录在藏本之中,这不仅是他行事准则,更像是他对自己人生的总结。他曾给自己的居室书房起名为“恩良堂、和靖堂”,辛亥革命后又改为“树德堂、文雅斋”。从这点来看,他前半生带有很重的感谢皇恩厚爱的思想,表现出更多是对皇权的尊崇和效忠。随着清政府被推翻,他后半生又以立德为本,把“立德”作为人生之根本,把“读书”为了“明道”作为自己的人生追求。

我们透过敖庆善藏书,也能感知他内心世界的起浮变化,他渴望自己仕途腾达,也期盼社会安定,但对当时清廷的败落和社会演变之快,感到无助和茫然。我们结合敖庆善抄本内容和藏书中记载的职务变动,可把他的一生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他刚刚踏入仕途,他抄本的内容多是《谕旨》《训旨》《圣谕广训十六条》等,折射出他对皇权的尊崇和服从。1889年他曾在书中记录 “居官任事,富且贵,贫且贱”,“学疏才浅,而不尊重有德之士,原係良人后也变为匪人也”[20]。我们看到的是初入官场的敖庆善是一位尊崇品德的人,他以做官为荣,把做官当作衡量一个人身份贵贱的标准。第二阶段是光绪二十四年(1898),他任记名笔帖式八年后,升任为“五品顶戴骁骑校”[21],此时他负责的事务增多,先后担任了多项重要工作。比如“总办呼伦贝尔街道事务协领”“黑龙江蒙旗事务所蒙文翻译员”等,他抄写了《黑龙江所属各驿台里程表》《奏疏录要》等书,在此期间藏书中记载敖庆善的职务变动记录特别多,这一点也说明了他在这期间仕途亨通。第三阶段是1912年辛亥革命以后,随着清政府被推翻,他也只能在即将被裁撤的旗务处担任正黄旗佐领(五佐)一职(是没有官印的末位佐领),负责一些零散简单的旗务工作。迈入老年的敖庆善人生观发生了极大的转变,惯以“与其行险以侥幸,不如居易以俟命”告诫自己行事要小心谨慎。更用“学者之所以读书,非欲为官也”,使自己潜心读书、藏书和抄书,他的社会活动也随着黑龙江省旗务处的撤销而逐渐淡出官场,淡出社会。以致在《东北人物志》书中,对他的姓名和年龄记载的都模糊不清。

2 敖庆善捐赠的藏书情况

喜好藏书者都可称之为“书痴”,敖庆善也是如此,敖庆善捐赠的藏书基本都是满蒙汉合璧形式和手抄本,书中都有敖庆善的藏书印,这一点也充分说明敖庆善对藏书的热爱和珍惜。他不仅藏书,而且更喜爱抄书,经统计,敖庆善抄写的书就达21种,35册。

敖庆善捐赠的满文藏书种类繁多,内容涵盖经、史、子、集四部类,从版本上讲有刻本和抄本。刻本书中具有代表性的是《新刻满汉字诗经》,清顺治十一年(1654)听松楼刻本,上下双栏,上栏为满文,下栏是汉字。此书被收录到《第四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图录》中,2013年10月被借调到国家图书馆展出,成为齐市图书馆满文古籍收藏质量的代表。《御制清文鉴》是第一部用满文解释满语的辞典,是现今研究满族字意演变和发展的重要文献,其文献价值不可低估。《蒙汉合璧五方元音》是蒙文文献,是蒙古族文人喀喇沁右旗贝子海山翻译的樊腾凤的《五方元音》,此书在蒙语拼写汉语方面有其独到之处,书前印有翻译者的肖像,是研究蒙语拼写汉语方式有价值的参考文献。

抄本书又分为敖庆善抄本和他人抄本。敖庆善收藏的他人抄本有《实录内摘出旧清语》《三合蒙古清文鉴》《三国志》《满蒙通览》和《黑龙江城事宜》等书。其中《实录内摘出旧清语》记载了许多老满语,是清代唯一的一部用新满语解释老满文词语的词典,是研究新老满语演变和转化的重要文献。《三合蒙古清文鉴》在研究语言学方面有较高的参考价值,它确立了编纂满、蒙、汉三体合璧辞典的典范,具有相当重要的文献价值和版本价值。抄本《三国志》,书名是陈寿著的《三国志》,但内容却是罗贯中所著的《三国演义》[22]。《满蒙通览》一书没有太多的研究内容,但书中却钤有52枚敖庆善藏书印,是研究敖庆善藏书印绝好的珍贵资料。

敖庆善在进入省旗务处担任笔帖式翻译前就有抄书习惯,光绪十五年(1889)以前就抄写了《训旨》《谕旨》《满蒙汉拾贰头》等书。光绪十六年(1890)出任“黑龙江全城旗务处翻译笔贴式”后[23],他本人抄写的书有《观嫁娶吉凶日书》《圆梦书》《相命书》《紧急出行不暇择日书》《满汉合璧四十条》(1890年抄本)和《满汉合璧四十条》(1924年抄本)等,敖庆善的抄本多是用满文抄写,无牌记,无叙跋,他在书中的末页和空白处用汉字抄录了他任职时间和所任官职。敖庆善的抄本有两个显著特点,一类是官方工作所用抄本,比如《黑龙江所属各驿里程册》(光绪十六年抄本)、《黑龙江所属各驿台里程表》(光绪二十一年抄本)、《奏疏录要》等,这些都是为工作而抄。另一类是为自己所用而抄,比如《训旨》《圣谕广训十六条》《满汉合璧书札》等。齐市地方志史料《龙沙逸闻》[24]中认为《黑龙江城事宜》一书是敖庆善抄写的,这是一个误断,《黑龙江城事宜》一书是研究清时期黑龙江城建制最有参考价值的资料,书名是用满文抄写,其内容是用汉字抄写的,严格上说它算不上满文图书。在《黑龙江城事宜》第一卷第7页中记载“光绪二十二年特允兵司掌案笔贴式饬交贴写恩贵抄录此书”,这证明了《黑龙江城事宜》不是敖庆善所抄。

敖庆善抄本有两个明显特征,一是他抄写的内容,带有迷信色彩的比较多,大多都是用满文抄录,比如《观嫁娶吉凶日书》《圆梦书》《相命书》《紧急出行不暇择日书》等,这些抄本反映出他所处的时代背景,也证实了那个时代思想文化的落后,反映出清末社会下层官吏对社会走向的迷茫和无助。二是他抄写“谕旨”和“训旨”内容的书比较多,说明他是一位忠君思想很重的官吏,也反映出他是一个尊崇皇权和做事勤勉的官吏,他时刻牢记皇帝的旨意,把《谕旨》《训旨》和《圣谕广训》作为自己遵循的准则和行动指南。

敖庆善还捐赠了许多种满汉、蒙汉词汇类的图书,如《清文汇书》《清文典要》《三合便览》和《御制四体清文鉴》等。

3 敖庆善的藏书印研究

敖庆善对藏书印也是情有独钟,笔者在整理敖庆善藏书中发现他的藏书印78枚,这些藏书印多为汉字,朱白文俱全。在这些藏书印中最多见的是他的姓名印,敖庆善的姓名印多达23枚,多是汉字,印文多为“庆善”“同甫”“善印”“敖同甫印”“敖庆善印”“庆善之印”“敖校”等,其中还有满文名章印3枚。公文用印3枚,多为正方朱文,其中一枚是“黑龙江省旗务处会办庆善印”,两枚是“正黄旗协领庆善之印”,印文为汉字小篆体。名言警句和斋堂雅趣印55枚,其中斋室堂号印2枚,是“恩良堂”和“树德堂印”,“树德堂印”是等边棱形印,印文四周为双框,框之间刻有梅花状纹,印文形似剪纸一般。敖庆善的藏书印形状各异,有正方、长方、圆形和棱形等。这些藏书印有金石、篆、隶、楷等体,字体温雅端庄,刀法凝练沉着,镌刻精良,线体流畅,十分精美。

在敖庆善的55枚名言警句和斋堂雅趣类印中,最有特色的是一组25种印文内容的套印,印文为“护封”“秋容一片如画”“江上青山送六朝”“我欲醉眠芳草”“燕子飞处柳烟低”“明月前身”“天涯知己”“千里交情真里得”“吟风弄月”“琴书知己”“声山翰墨”“半帆斜日一江风”“小楼一夜听春雨”“一日思君十二时”“秋天明月桂花香”“种五色瓜”“草草不工”“岁寒三友”“知足常乐”“仁者必寿”“尺素”“热肠冷面傲骨平心”“莺边按谱花前觅句”“梅阁留春荷亭销夏自娱而已”“读不尽者书造诣不尽者人品”。经笔者查阅大量印谱逐一比对,这组印名称是“种五色瓜”套印[25],也称“五层套母子”印,印体为铜质浇注,这种形式的套印共分五层,印文形状各异,每层的四方体有五个印面,前四层的印体为空腹状,形式类似现在流行的俄罗斯套娃一样,一层套一层,每一层是逐渐缩小。这种套印每一层五面刻5种印文,第五层印为实心印,刻有5种印文。这种套印在清晚期十分流行,多是江南一带的印社作为商品出售而流行于市面,印章工整秀致,行文整齐,结构宽博,流利清新。

敖庆善的藏书印看似闲章,但闲章不闲,这些印文内容也反映出他不断追求功名的思想。我们通过这些印章的内容,可以从侧面了解他的内心世界。比如他在年轻时多是姓名印较多,印章样式简单实用,数量也不多。藏书印多为祈盼平安吉祥的,比如“一路福星”“大吉祥”“平安信”等,多是白文印。1896年(光绪二十四年三月)他升为“五品顶戴骁骑校”[26],随着他在仕途上的攀升,他在官场和社会上的人际交往增多,敖庆善的印章也发生了变化,印文形式和内容丰富了许多,藏书印的数量增加了,印文也由小变大,除我们在上面提到的套印外,他也收藏了很多文人雅趣内容的印章。比如朱长方“怡情”,白正方 “慎行”“庆君传语报平安”,朱文圆形“闲云野鹤”“梧桐火雨”,朱白文合璧印“守拙”“知白守黑”,金石体正方“大吉祥”“明斋”等等,敖庆善这些藏书印看似像闲章,更像是对自己行为的暗示和提醒。敖庆善的藏书印是研究敖庆善最好的介质,结合敖庆善的藏书,使我们能够更全面挖掘敖庆善藏书的文献价值,感知他精心呵护典籍的艰辛和快乐。

敖庆善随着清王朝的灭亡而退出了历史舞台,但是他珍贵的藏书并没有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他为中华古籍留下了弥足珍贵的物质财富。

〔1〕 敖庆善.训旨[M].手抄本,1885:39

〔2〕 本书编委会.中国达翰尔族人物录[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7:285

〔3〕〔17〕 武南阳.东北人物志[M].大连:满洲日报社,1831:636

〔4〕 林伯平.齐齐哈尔市辞典[M].齐齐哈尔:齐齐哈尔市史志办公室,2003:567

〔5〕 敖庆善.观嫁娶吉凶日书[M].手抄本,1890:21

〔6〕〔12〕〔18〕〔19〕〔21〕〔26〕 敖庆善.圆梦书[M].手抄本,1890:45-46

〔7〕 敖庆善.黑龙江所署各驿里程册[M].手抄本,1890:6

〔8〕 敖庆善.出行紧急不暇择日[M].手抄本,1891:5

〔9〕 敖庆善.文武官员所用补褂坐褥项册[M].手抄本,1891:6

〔10〕 敖庆善.奏书录要[M].手抄本,1892:79〔11〕 敖庆善.相命书[M].手抄本,1890:30

〔13〕 张伯英.黑龙江志稿:第2卷[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2:1847

〔14〕 敖庆善.出行紧急不暇择日[M].手抄本,1922:4

〔15〕 敖庆善.满蒙汉合璧四十条[M].手抄本,1885:10

〔16〕 张伯英.黑龙江志稿:第2卷[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2:1854

〔20〕 敖庆善.满蒙汉拾贰头[M].手抄本,1889:7

〔22〕 郭孟秀.满文文献概论[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4:22

〔23〕 敖庆善.观嫁娶吉凶日书[M].手抄本,1889:21:

〔24〕 齐齐哈尔市地方志办公室.龙沙逸闻[M].齐齐哈尔:内部发行,1991:63-64

〔25〕 田绿洲.康正芳收藏母子印考识:[EB/OL].[2016-10-19].http://blog.sina.com.cn/s/blog

Research on the Books Collection of Bibliophile Ao Qingshan and His Book-collecting Seals

Yu Yong

The author gathered the existing Manchu collection of books donated by Ao Qingshan and related historical materials, and analyzed comprehensively the collection of books, transcripts and book-collecting seals of bibliophile Ao Qingshan of Daur nationality. Thereafter, the paper sorted out the book collecting records made by Ao Qingshan, deeply explained his books collecting course and demonstrated the research value of his collected literature, so that the readers can have a thorough understanding of the ancient Manchu books donated by bibliophile Ao Qingshan.

Ao Qingshan; Books collection of Ao Qingshan; Book-collecting seals of Ao Qingshan

G256

A

于勇,男,齐齐哈尔市图书馆古籍特藏部,副研究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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