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大学 教育研究院,福建 厦门 361000)
大学是欧洲文化发展的产物,研究大学必然要研究西方文化,而研究西方文化就不能不研究代表了其精神实质核心的基督教。[1]中世纪大学的诞生有着复杂的内外部因素,基督教是其中不容忽视的一个因素。“信仰”与“理性”的关系是贯穿于基督教哲学发展历史的基调,基督教信仰的维护借用了理性上的思维论证,反过来促进了中世纪大学思辨风气的兴盛和理智生活的展开。
按照西方史学界的划分,“中世纪”或“中古时代”是指从西罗马帝国灭亡一直到西欧的文艺复兴(即公元5世纪至公元15、16世纪达1000年左右的时期),作为“一个中间的时代”,中世纪上承罗马帝国,下启文艺复兴时代,有的学者代之以“蒙昧”“禁欲”“无知”的标签,称之为“黑暗的中世纪”。浪漫主义运动兴起后,有的学者将其视之为一个祥和自然的美好时代。不管如何评价,这个特殊的时代在西方文明演进的历史时期都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发挥着孕育欧洲文明的作用。随着西罗马帝国被日耳曼人所灭,相继出现了一批蛮族国家,有些国家难以建立稳定的统一政权,各国统治者之间征战连连,相互抢夺吞并,与此相适应的是思想领域的变化,唯灵主义的基督教文化取代了“唯物主义”的罗马文化,以禁欲主义的生活态度来抵制罗马的纵欲主义。
基督教是从公元1世纪上半叶开始在罗马帝国境内逐渐发展起来的一个新型宗教。“基督徒的鲜血乃是教会的种子”,在最初的250年间,基督教一直面对着罗马帝国残酷镇压,顽强地在罗马帝国传播、发展,这种受迫害的逆境反而更加坚定了基督徒们对于彼岸理想的狂热信仰,在这种情况下,关于上帝恩典和死而复生的基督教信仰成为一个基督徒矢志不渝追求和守护的信念。323年,狄奥多西一世颁布法令,关闭一切异教神庙,禁止在任何场合献祭,由此标志着基督教正式取代罗马多神教而最终成为罗马国教。
基督教的圣教历史和罪孽观念来自于犹太教,神学思想和宗教形而上学发轫于希腊唯灵主义哲学的土壤,它最终逐渐超越其他原始宗教发展为一种严格意义上的神学,原因就在于“基督教是为了神而超越人,致力于寻求摆脱肉体后的灵魂(精神)自由,其哲学基础是形而上学的唯心主义和唯灵主义”。[2]180基督教哲学的产生始于唯灵主义的升华和提炼,最初以朴素直观的形式表现在希腊民间神秘祭中,经过对古希腊哲学理论的提炼最终成为一套严密的、系统化的形而上学宗教体系。在这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中,基督教会已成为封建统治工具,信仰充斥并主导着中世纪的基督教社会,源于希腊哲学中的理性精神成为了一种无用的东西,哲学成为神学的婢女,始终仰仗着神学的鼻息,“信仰”与“理性”相互交织,成为中世纪基督教哲学思想发展的主线。
基督教把禁欲当做一种崇高的德行,把贫穷视为一种美德,而富裕是罪恶的象征,基督教的这种贫穷道德观与禁欲主义一起催生了中世纪修道制度。修道运动最初是真诚的基督徒面对罗马世界中普遍的腐败堕落现象而采取的一种洁身自好的应战姿态,它的本意是为了维护基督教道德的严谨性和纯洁性。[3]180修道院经济,在接受查理曼国王的“赠地”和兼并自由民土地的过程中迅速壮大起来,到了10世纪,寺院经济基本上控制了西欧经济的命脉。修道院大都经济富庶,发展稳定,客观上保障了文化发展的外部环境。“修道院的兴起,使人们第一次有可能过上稳定安闲的生活,因而唯有在寺院中才能找到学术新生的最早的征象。”[4]120托钵僧团从其他修会中脱颖而出成为修道运动的中坚力量,他们不再主张去偏僻的荒野之地开荒拓土,而是在城市中心建立起修道院,为加强基督教在精神上的领导力而发展宗教的和世俗的教育,在促进欧洲大学校教育和慈善事业上做出了贡献。其中,多米尼克修会和法兰西斯修会的修士们,他们同样也是经院哲学家,曾参与中世纪大学的创建工作,被派往波隆纳大学、巴黎大学、牛津大学等重要的学校中任教,成为中世纪大学的理智生活中举足轻重的力量。
中世纪的基督教哲学,按照时间顺序可划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教父哲学,第二阶段是经院哲学。在基督教发展的最初时期,基督教许许多多虔诚而狂热的信徒们在罗马的屠刀下前赴后继地为信仰而献身殉道。这一客观事实导致了基督教必然把对上帝的信仰置于至高无上的地位。由此基督教的信仰与希腊罗马的理性就形成了一种泾渭分明甚至非此即彼的对立形势。早期超理性甚至反理性的信仰是教会中的一种主流意识形态,构成了基督教最初的理论形态——教父哲学的思想基础。但是当基督教发展成为整个西欧社会唯一的宗教信仰时,它对待理性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毕竟基督教要维持其长期的思想统治地位,就必须要有一套完整而成熟的思想理论体系,这一思想体系不能仅仅建立在纯粹的信仰之上,还必须要有高深精微的理论基础。过去基督教用信仰的旗帜对抗希腊罗马世界的理性精神,转变为利用理性来为自己的教义教规注解,运用逻辑的思维来建构一套规范性的神学体系。另一方面,11世纪以后,在西方基督教世界对伊斯兰教世界所发起的十字军东征活动,客观上造成了西欧基督徒们对阿拉伯帝国保存并发扬光大的亚里士多德哲学有了更多的了解,使之开始在西欧知识界复兴、传播。西欧社会与信仰伊斯兰教的西班牙之间日益频繁的商业文化交往,也促使一种注重理性论证的基督教哲学逐渐取代了早期的教父哲学,经院哲学应运而生。
在基督教信仰寻求理论化、系统化的思想体系的过程中,封闭的西欧社会开始浸浴在亚里士多德哲学富于理性的思想中。从“信仰”与“理性”的关系来看,教父哲学的理论基础是柏拉图主义和新柏拉图主义,其一般倾向是用信仰来垄断一切,排斥理性,稍微宽容一点的教父则主张在信仰的前提下可以寻找理解,先信仰后理解。所谓“教父”,就是指最早皈依基督教的希腊罗马知识分子。他们有着坚定的基督教信仰,又饱学希腊哲学,往往在初期教会中担任圣职。希腊哲学文化表现为一种世俗的理性,基督教则是一种彼岸的信仰,早期教父们的历史使命是要实现希腊文化和基督教信仰的结合,用前者来论证和加强后者,由此陷入了一个深刻的矛盾:一方面反对希腊哲学,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将两者结合起来。与此相反,经院哲学却表现为另一种倾向,强调理性对于信仰的重要性,侧重于二者的统一。无论是安瑟伦和托马斯阿奎那的“信仰寻求理解”,还是阿伯拉尔的“理解导致信仰”,都反映出不同于教父哲学的注重理性的态度,开始用一种思辨的理性来论证基督教教义,尤其是有关上帝存在的理性证明,如安瑟伦用亚里士多德演绎三段式的必然性推理格式来论证上帝存在的本体论证明。
总的来说,中世纪基督教哲学或神学就体现了理性如何在信仰的母腹中孕育发展和成长壮大的过程,所以理性与信仰的关系就构成了贯穿于整个中世纪基督教文化的一条主线。[5]180中世纪时期,基督教在精神世界确立了至高无上的统治地位。修道院的学校和图书馆成为西方高等思想文化的主要保存机构,在传播基督教的过程中,极大地推动了欧洲教育的发展,在维护基督教信仰的过程中借用了思辨理性为其工具,反过来宣扬了理性精神,为中世纪大学的产生和发展培育了良好的思想沃土。
西方的智慧,源于古希腊哲学的思想土壤,发育于基督教的文化环境中。在蛮族大入侵以后,随着西罗马帝国的分崩离析,西欧的整体文化水平急骤降,知识之光微弱。“旧罗马的上层阶级丢弃了他们的传统,而将日耳曼征服者的习俗吸收起来:罗马的学校关闭了,罗马法逐渐被废止。除了教士,几乎没有人能读能写拉丁文,而有学问的教士也是屈指可数。”[6]262直到公元11世纪以后,随着西欧社会逐渐从蛮族大入侵的严重后果中恢复过来,东西方文化交流的加强,基督教世界开始出现了一个文化复兴的迹象,大学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事实上,大学的创建和新兴宗教修会的形成,同样构成了中世纪教廷为基督教文明的智慧组成所作的意义深远的设计。”[7]227中世纪大学产生的原因中有多方面因素的作用,基督教及其组织机构成为举足轻重的一支力量。在基督教信仰扩大其势力范围的运动中,教会组织在知识领域居于垄断地位,教士和信徒们推动了古典翻译运动的兴盛,经学哲学家们尝试着调节信仰和理性的矛盾,这一切都影响着中世纪大学的产生与发展,具体表现在:
中世纪大学曾一度成为基督教会培养神职人员的地方,教会为巩固自身而积极参与中世纪大学的创建和教育活动中。从中世纪大学的原始形态来看,它们大多是在修道院和主教学校中发展而来。诞生之初的中世纪大学基本上是单科性质的大学,教学内容大多与所在地的知识传统相关,萨莱诺大学以医学见长,波伦亚大学继承了法律的传统,巴黎大学则是以神学著称。直到13世纪左右,中世纪大学的课程才逐渐趋向于统一,分为文、法、神、医四大教学课程。蛮族的入侵对欧洲南北部造成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在西欧南部,古罗马的文明并没有完全覆灭,罗马的法律传统成为中世纪意大利文化的伟大源泉,而西欧北部的罗马文明则受到了较为彻底的摧毁,知识之光几乎消失殆尽。不同于在阿尔卑斯山南部的欧洲,教会学校和世俗教师并存,北部的文化教育完全掌握在修道士和僧侣手中,基督教教会组织完全承担起保存和延续文明的重任,建立起包括堂区学校、主教座堂学校和修道院、宫廷学校三级层次的学术体系。通过修道院这一文化实体和制度,使得因西罗马帝国灭亡和欧洲战乱而使欧洲古典文化遭到极大破坏的情况有所缓解,及至“加洛林文艺复兴”,早期基督教文化粗具形态,中世纪早期的文化得以传承、智力活动得到保护,在这种制度下,僧侣们获得了知识教育的垄断地位,使得教育本身页渗透了神学的性质。[8]27神学教育跃居大学教育的顶端,与基督教教会在知识领域居于垄断地位,政治和法律都掌握在僧侣手中关系密切。恩格斯曾说:“神学在知识活动的整个领域中的这种无上权威,是教会在当时封建制度里万流归宗的地位之必然结果。”[9]400
自由七艺所涵盖的内容在欧洲所有的地方基本上都是相同的,前三艺包括文法、修辞和辩证法,教授于主教座堂学校和修道院学校,最为基础;后四艺包括算术、集合、天文、音乐。但是欧洲南部和北部强调的重点有所不同,阿尔卑斯山以北的地方重视辩证法及其在神学领域的应用,而意大利则完全不同,强调的是更为实用的文法和修辞的教学。[10]102从11世纪开始,修道院学校渐趋衰亡,主教座堂学校反而获得了较大的发展,主教座堂的回廊里容纳了著名的教师和慕名而来的一批批学生,成为欧洲北部一支最有潜力的知识力量,在基督教会的土壤中,中世纪大学成长起来。正如布鲁斯·雪莱所言:“这些大教堂中的学校孕育出了中世纪大学——因为大学至高无上的任务就是理解和解释神所启示的真理之光。”[11]216
在教会组织中,代表城市平民和处于萌芽状态的资产阶级经济利益的托钵僧团发展很快,他们在成立之初就意识到了教育的必要性。为了保障其传教士具有最高水平的神学训练,大学成为他们招募成员的最佳场所。在1225年教皇亚历山大四世在支持托钵僧团的通谕《好像树木生命》一文中,罗马教廷重视大学教育可见一斑。13、14世纪,托钵僧团中有海尔兹的亚历山大、波纳文图、托马斯·阿奎那、罗吉尔·培根等人,他们不仅是权威的经院哲学家,占据了基督教神学的制高点,也是精通“七艺”的饱学之士,其身影出现在欧洲各著名大学的讲座上。
9-13世纪翻译阿拉伯文、希腊文的活动,是希腊和伊斯兰文化向基督教世界的渗入,也是东西文化融合的过程。翻译运动在意大利南部、西西里以及西班牙的托莱多等地区发展起来,有的地区还得到了国王如腓特烈二世的支持和赞助,“1125-1151年,基督教的翻译家们作为12世纪西欧知识分子的先驱,在大主教莱蒙德的保护下工作。有一个翻译小组很有名,它就是由著名的克吕尼修道院院长比埃尔·维尼拉比利最初为翻译《古兰经》而组织起来的。”[12]328古典翻译运动为西方学术复兴提供了丰富的知识来源,展现出一个色彩斑斓的知识世界,为大学的知识积淀奠基。而古典翻译运动与11世纪末开始的十字军东征联系密切。“西方人的精神生活,由于十字军东征过程中所得到的知识和经验而活跃起来”。[13]在中世纪早期,“七艺”成为主要的知识内容,其中,文法、修辞和逻辑的课程内容较为空洞,没有高深的学问素材可供探讨与研究,算术、天文、几何和音乐的概念也是乏善可陈,大学赖以生存的知识基础薄弱。十字军东征是在宗教信仰的掩护下发动的对地中海东岸地区的大规模侵略性军事攻击,客观上打开了一条理性生长的大道,拜占庭和阿拉伯丰富而高水平的文化以及大量的学术著作典籍充实了西欧人的理性世界。翻译运动使得新知识的涌入源源不绝,亚里士多德、欧几里得、托勒密的著作、罗马法文本,希腊医生的著述等等被重新挖掘并解读,“除了学习一些典型的古典科目,如逻辑学、修辞学、法律和医学,学习研究的范围大大拓展,在探究文法的过程中产生了多种新科目,如历史、文学批评和政治原理”。[14]科班以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学为例,形象地说明了新知识对大学形成的影响:“12世纪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学在学校人文学科中占据着主导地位。逻辑学被开始看做学术领域中的新的和具有活力的代表。对它的倡导者而言,逻辑学是具有无限魅力的工具,它可以使人极有可能认识到任何问题的本质,甚至可以揭开宇宙的奥秘。逻辑学最初被应用于语法和神学之中,随后逻辑分析实际上与罗马法、教会法、自然科学和医学一样,成为教学科目之一”。[15]12
美国历史学家哈斯金斯把大学的出现称作是“12世纪的文艺复兴”,“在本质上,这场文化运动吸收了古希腊、希腊——罗马的学术知识以及后来的一些成就,使大量的非基督教的内容与基督教的教育相协调。由于经过阿拉伯和希伯来语的注释,随着文艺复兴运动的合法的学习和研究,以及重新唤起了对古希腊和阿拉伯医学的兴趣,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学、物理学、形而上学、伦理学、政治学和文学等作品,成为这场具有深远意义的文化进步运动的核心思想。”[16]由此可见,教士和信徒们在教会允许和资助下发起的古典翻译运动为大学的产生提供了东方的新学问和文献著述,为知识和理性的复兴创造了生命力,理性的进一步萌发对经院哲学的繁荣多有裨益,而足够的知识积淀、智力生活的发展需要更是为大学的诞生形成了理由。
诺勒斯从方法论的角度为经院哲学下了这样的定义:“经院哲学”从本质上讲是一种方法,即以亚里士多德逻辑学为基础,运用辩证法,发现和说明哲学的真理。中世纪的辩证法,在早期是以波埃修的规则为基础的,到了成熟期以来的是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学体系。[17]贯穿于整个基督教哲学的信仰与理性之关系以及古希腊柏拉图主义和亚里士多德主义的思想分歧使得中世纪基督教哲学出现了两大问题,一个是关于上帝存在的证明问题,一个是关于共相的问题。基督教的一些基本信条,如“上帝存在”“三位一体”“死而复活”“原罪”“基督救赎”等等,起初都是建立在纯粹的信仰之上的。以往中世纪大神学家们只是从宗教权威著作中引用词句来支持自己的观点,将基督教的基本信条和教义囿于纯粹信仰的范围内,直到中世纪中期虔信精神被逻辑论证所取代,经院哲学家们倾向于运用经院哲学的方法来调节信仰和理性的矛盾,用亚里士多德主义来诠释基督教的基本信仰,用理性和逻辑来证明信仰对象。由此,辩证法被使用来论证神学问题,虽然最终造成了中世纪基督教神学的困窘,但作为中世纪修道院学校和主教座堂学校逻辑课程的主要内容,客观上有利于辩论氛围的形成和大学教学方法的革新。经院哲学家们主要是以大学作为论坛开展论战的,基督教经院哲学不同派别之间辩论观点的方式对大学里的教师和学生们的教与学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他们开始采用相互辩难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在课程上被动地接受老师“填鸭式”的讲授已过时,学生开始在课堂上与老师对教学内容中含糊不清或自相矛盾的地方展开讨论和辩论,辩证法课程上使用的这种教学方法开始应用在其他课程上。用布朗的话说,经院哲学就是指中世纪学校的教育传统,而在广义上讲,这种传统是采用中世纪的方法,即把哲学和神学思辨相结合的方法,来达到对基督教教义更深的理解。[18]78
思辨风气的兴盛,在12世纪时西欧的神学思想最为活跃的中心——巴黎可见一斑。这里有著名的神学和哲学中心——巴黎大学,众多著名的经院学者在这里招徒讲学传播自己的学说,巴黎大学曾经就是唯名论者和唯实论者争论的讲坛。基于对共相问题的不同回答,在经院哲学中形成了实在论与唯名论两大派别。凡是认为共相(理念、种属)可以独立于、并且在逻辑上和时间上优先于具体个别的可感事物而存在,而且可感事物只不过是对共相的一种模仿和分有的,这一类观点代表了柏拉图的实在论观点,称之为实在论;相反,凡是认为共相并非独立于、而只是寓于可感事物之中,并且在逻辑上和时间上都要后于可感事物的,就被叫做唯名论,即认为共相不过是一个主观的名称。教师和教士们围绕着《圣经》以及教义注释进行解读和争论,神学课程体系得以建立。正是从这些对立的哲学问题中引发的种种辩论,推进了当时的知识运动。阿拉贝尔是温和唯名论的代表,也是影响巴黎大学创建的经院哲学家,他热爱逻辑和神学方法论,运用渊博的知识和独到的教学方法探讨一系列基督教教义的问题,使得巴黎大学一度成为当时西欧著名的学术圣地,阿拉贝尔的观点和教学方法体现了理性知识和实用知识对信仰知识的挑战,极大地启迪了学生独立思考、探究真理的热情,中世纪大学中思辨风气日益传播开来。
西欧中世纪社会是建立在罗马帝国的废墟之上。在中世纪早期,教会先后创办的教育机构承担了绝大部分社会成员的教育职责,基督教所包含的价值取向决定了中世纪全部教育的基本精神。到了中世纪后期开始出现一个思想活跃的时期,这也是教育开始从宗教向世俗化过渡的一个时期,理性开始在信仰的母腹中发育并成熟起来,成熟的教会组织形态、丰富的知识积淀以及浓厚的思辨气息对中世纪大学的诞生影响深远。
狂热的宗教,虔诚的信仰和蓬勃的理性成为那个遥远时代独树一帜的标签。正是在“信仰”与“理性”交织的中世纪诞生了现代大学的母体——中世纪大学。那个时代下,基督教的绝对信仰牢牢地统治着人们的精神世界,辩证法的精深造诣启发着人们的理智生活。回顾中世纪大学的发展背景,正是经院哲学家们在维护基督教信仰的过程中借用了思辨理性为其工具,促进了理性精神的发展,修道院和主教学校则奠定了中世纪大学原始形态,十字军东征以及古典翻译运动带来了丰富的古希腊智慧和东方文化,奠定了中世纪大学的知识基础,经院哲学不同派别之间的相互辩难有力推进了中世纪大学思辨风气的传播,现代大学所称颂的“学术自由”传统也是来源于此。现在意义上的大学基本都来源于欧洲中世纪大学,大学的一系列组织机构和制度建设都与欧洲中世纪大学有着直接的历史渊源。中世纪大学富有理性及思辨的学术传统推动了学术研究和世俗教育的发展,播下了近代世界文明进步的种子,为现代大学所继承并发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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