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画家》中深层生态思想萌芽
——由“典型美”和“生命美”说起

2017-03-29 14:51
重庆电子工程职业学院学报 2017年3期
关键词:深层典型画家

操 磊

(无锡职业技术学院 外语与旅游学院,江苏 无锡 214121)

《现代画家》中深层生态思想萌芽
——由“典型美”和“生命美”说起

操 磊

(无锡职业技术学院 外语与旅游学院,江苏 无锡 214121)

19世纪中期,英国作家Ruskin在《现代画家》中将“美”分为“典型美”和“生命美”。“典型美”着重世间万事万物——主要是无生命事物的形式美,而“生命美”则聚焦有生命的动植物包括人的个体美。无论是形式美还是生命美,Ruskin都强调了美的生态个体独立性以及整体系统性。20世纪中后期,挪威学者Naess首次提出“深层生态学”的全新生态理念。本文旨在阐释Ruskin“美”的理论思想所蕴含的朴素的深层生态萌芽,探求二者如何跨越一个多世纪的时空距离,遥相呼应。

《现代画家》;深层生态学;典型美;生命美

1 深层生态学思想与《现代画家》评介

“深层生态学”一词最初由挪威哲学家Arne Naess在1973年提出。而Arne Naess则声称深层生态学实际上源于生态科学家们的工作,即他们对世界各地的生态多样性及野生生态系统的研究。这些生态科学家们所做的工作不仅是生态性的,更是哲学性的。与17世纪以及18世纪普遍流行的人类中心论、人类是自然之主以及现代主义生态思想不同,他们提出了崭新的生态观点。深层生态学思想最具影响力的代表人物分别是 Rachel Carson,David Brower以及 Paul Ehrlich。Rachel Carson在1962年出版的Silent Spring被认为是当代深层生态学运动的发轫之作。这本书的出版开启了土地及资源保护运动,保护野生环境及自然景观的公园及湿地创建活动[1]。

概括起来,深层生态学主要包含以下几个方面的内容:(1)地球上人类及其他非人类生命体都有自身的价值,这些价值并不以是否对人类有用为转移;(2)生命形式的丰富性和多样性造就了它们的价值;(3)人类若要种族繁盛就要大幅度降低人口,同时非人类生命体的繁盛也需要降低人口数量;(4)人类对非人类世界的干涉过多,导致情况不断恶化;(5)倡导“简单生活”的理念,懂得欣赏生活质量(内在价值)而非不断提高生活水平[2]。

《现代画家》是Ruskin一生极具代表性的鸿篇巨作,学界普遍认为这是一部关于绘画艺术的理论评介作品。书中重点论述了绘画艺术所应该尊崇的“真实”“美”之艺术法则。然而,正如Ruskin所说,他的艺术生活的开始并非取决于对艺术的热爱,而是对山川和大海的热爱。因此,在《现代画家》一书中,字里行间彰显着Ruskin对自然的迷恋以及敬畏。甚至在《现代画家》五卷本每卷的卷首,Ruskin都引用华兹华斯的诗句:

Accuse me not

Of arrogance,...

If,having walked with Nature,

And offered,far as frailty would allow,

My heart a daily sacrifice to Truth,

I now affirm of Nature and of Truth,

Whom I have served,that their Divinity

Revolts,offended at the ways of men,

Philosophers,who,though the human soul

Be of a thousand faculties composed,

And twice ten thousand interests,do yet prize

This soul,and the transcendent universe

No more than as a mirror that reflects

To proud Self-love her own intelligence.[3]

诗句中反复咏唱的“nature”“truth”恰如其分地暗合了Ruskin致力一生的对象。诗中还对人类进行了谴责,认为自然的神圣性因人类的生活及行为方式而消失殆尽。

2 典型美与生命美的生态内涵

Ruskin认为,世上万物无论是有生命的还是没有生命的物体都美不可言,并且这种美不依赖于人类而存在。他说:“因此,我们并没有发现美丽的花,笔直的树,宜人的天空仅仅为人类所见或者为人类生存而存在,上帝之作在哪看起来似乎都是一样的,包括目之不能及之处,所有孤寂之所都有同样的美丽,似乎上帝在用同一只笔描绘同样的辉煌:在海蛇畅游的水洞、在森林之兽舞动的沙漠、在鹳栖息的枞树、在岩石上跳跃的兔子,以及在可以见证自己创造物的高等生物中,上帝都创造出同样的辉煌。”[4]这与深层生态学的思想不谋而合,即世上万事万物都有其自身的价值,并且这种价值是天赐之物,不以人的意志和行为而转移。更加难能可贵的是,《现代画家》还对美进行了两大理论分类:典型美与生命美。

2.1 典型美

Ruskin对典型美的定义是:“the symbolizing of divine attributes in matter”[4],即无生命力事物所散发的一种神圣性。Ruskin游遍名川大河,对天空、高山、岩石、植物等极具超验主义的浪漫情怀和强烈的情感体验。典型美代表的是大自然的一种普遍秩序,其主要表现形式包括无限性、适度性、统一性、安谧性、对称性、纯洁性六大属性。Ruskin对无限性的描述是神圣的高深莫测的类型,他通过曲线与渐变的例子,说明了无穷的魅力与尊贵。而对于适度性,Ruskin对艺术家的劝诫是“要抑制自己不能随意地自由发挥”,“限制活力与力量,遵守作品的形式和标准,这些我们都称之为法则”[5]。绘画中,画家若是对色彩与色调把握得不到位,就失去了作品的征服力。而这种把握正如道德中的自制力,对人施以合理的限制,使作品焕发光辉荣耀的美。统一性是一种包容万象的神圣性,即任何事物的独立、隔离或者自立都是不完美的[5],与之相反,世上万物有机结合而形成的一个整体才是令人愉悦的。安谧性指的是一种庄严的肃穆,暗含着一种特别的力量、独立的姿态和永恒的思想。这种特性尤其体现在毫无生命的事物上,它们因安谧而变得高贵,因为它们向高等动物譬如人类传达了生命的可贵,并昭示了坚定信仰的真实。譬如Ruskin在欣赏层峦叠嶂中静谧的山峰时,会强烈感受到神明吸纳了人的精神和灵魂,压倒一切力量,中止所有意志,这种虚无的神明比人类更为强大。而对称性会生成一种对立的、静态的平衡美,这也同上文讨论的安谧性紧密相连。这种互补共生的平衡是对称美的核心,而对称性的道德美则存在其传达出的正义性。纯洁性是与光明有关的品质,具有生命、活力、希冀的内涵。“生命的河流远远超出了皇冠的意义,因而就像水晶一样纯洁。而且通向城市的大道是纯洁的金色的,犹如通向纯洁的玻璃。”[5]这里的生命、金色、大道都昭示着纯洁的内涵。

以上所讨论的典型美的六大属性无一不彰显着对人类之外的事物的关怀,正如伍尔夫在她的书中写道:“真是奇怪,她想,为什么人在独处时就会偏爱没有生命的东西;树啦,河流啦,花朵啦;感到它们表达了自己;感到它们变成了自己;感到它们懂得了自己,或者其实它们就是自己;于是便感到这样一种不可理喻的柔情,就好像在怜惜自己。”而这种关怀与深层生态学思想不谋而合。深层生态学认为人类不再是自然的旁观者,而是地球生物的一部分,每个人都与自然相连,并负有保护地球的责任,即寻找生态的自我,这种自我不再是非人的,而是超人的,因此才最为宽阔和深刻,这也是深层生态学的核心思想所在。深层生态学背后有两大理论支撑:系统理论以及盖亚理论。系统理论认为世界是由许多系统构成的,人类作为系统中的一部分,应当保护自然界动植物栖息地的完整,也要保护山川、河流等景观的完整,这样才能维持整个系统的和谐及平衡。而盖亚理论认为地球上所有的物体,不管是有生命的还是没有生命的,相互作用,有机结合,构成一个共生共养的整体。

2.2 生命美

典型美描述的是形式美或者形式的某些特质之美,这类美给人带来愉悦感,原因是它展现了自然至高无上的神圣性。而生命美,顾名思义就是有生命的物体所散发出的生命活力美。这种美跟形式无关,而跟表现相关,比如说生命物体所表现出的快乐和活力,抑或是生命物体所彰显出的道德真理。

I have already noticed the example of very pure and high typical beauty which is to be found in the lines and gradations of unsullied snow:if,passing to the edge of a sheet of it,upon the Lower Alps,early in May,we find,as we are nearly sure to find,two or three little round openings pierced in it,and through these emergent,a slender,pensive,fragile flower,whose small,dark purple,fringed bell hangs down and shudders over the icy cleft that it has cloven,as if partly wondering at its own recent grave,and partly dying of very fatigue after its hard-won victory;we shall be,or we ought to be,moved by a totally different impression of loveliness from that which we receive among the dead ice and the idle clouds.[4]

在这里,Ruskin以阿尔卑斯雪山中盛开的小野花为例,茫茫雪海中,这些零星的小野花催生出怜悯之情,更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这种美让人为之动容,也是Ruskin所定义的一种 “生命美”。生命美很容易让人共鸣,因为每一个生物体的萌发、生长、老去、消亡都诠释了一个完整的生命及精神世界,这是与人别无二致的世界。因为有一条共通的纽带紧密连接着人类和那些生物——生命,人类因此与动植物们情感相通。即使对那些卑微弱小的生物,我们也会因它们的悲而悲,以它们的乐而乐。意识到这种美的存在,人类的思想就会被打开,对这些动植物会怀有怜悯、热爱的深情。

传统生态学运动仍然具有阶级和区域差异的属性,并且以“人类中心论”为理论基础,以人类的发展和利益为最重要的价值导向,而不管其他群体或物种的生态完整性。深层生态学与传统生态学相比,其本质差异在于深层的生态本位思想,即深刻的体验、深刻的追问以及深刻的行动。深刻的体验也即深层的生态觉悟,即动植物们都有完整的生命、过往以及未来,正如“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它们都是有尊严、有价值的个体。跟它们在一起,人类会感受到无限的自由、欢乐和活力,正如上文阿尔卑斯山小野花给Ruskin带来的体验,这是一种极致的精神体验和自我实现——由狭隘的人类中心论转化为物我一体的生态自我论。动植物不再是为人类提供经济利益或实用价值的附属品,而是具有与生俱来的独特价值,与人类平等共生。通过深度追问,人类会从生态观点重新理解社会的基本假设,人类不仅会发现生态危机的心理根源,同样会认识和平与正义的心理根源。人类继续通过探寻西方世界的科学、哲学及经济学历史来寻找有害的人类中心论。进一步的探寻则会发现西方文化以及自由贸易全球化摧毁了人类文化与自然。对环境伦理学以及环境问题的根源的深层追问,不仅仅是调整现行政策或修补传统价值观,而是要对潜藏在一些特定行为与态度下的根本世界观进行批判性反思。从这一层面上讲,深层生态学是一种对环境哲学与政策的方法论上的探索。而通过这样步步为营的深刻质问,人类能够拥有一种全新的人生观,从而进一步影响其选择不同的生活方式。深刻的体验、质问指向的终极目标是深刻的行动。深层生态学倡导的是简单的生活方式,注重对生活品质的诉求,注重追求“greatness”而非“bigness”,主张生态区域自治,自给自足的生活,以减少浪费和官僚体制的繁冗。

而在阐释“生命美”时,Ruskin也对人类发出了暗合深层生态学的深层质疑:“生命美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在于那种友善的,无私的心灵美。”[5]即人类应当以一种无私的,毫不功利的心态去面对周围的事物,而“人类有时为了自己一时的欢娱、物质需要或追名逐利而对猫、虎、蛇、鳄鱼作出一些残忍的行为。我认为没有什么比这对整个精神领域乃至基督信仰和人类文明更加有破坏性的了。”[5]Ruskin的这些感悟并非纸上谈兵,而是来自于他丰富的游历经验。1844年,Ruskin和父母一起游览了欧洲大陆的一些地方,其中包括对阿尔卑斯山地质的研究。1845年,Ruskin开启了个人欧洲行,领略了欧洲众多的地理风貌、人文风情。而在1846年,《现代画家》第二卷出版问世,书中主要讨论了“美”“神圣”以及“想象力”等理论概念,当然也包括对“典型美”和“生命美”的讨论。因此可以说,Ruskin对美的思想感悟来源于深刻的自然生态体验。此外,Ruskin曾重建亚麻布手工作坊,试图对抗资本工业时期的机械化对人自身和社会自然的破坏,这无疑是一场深刻的生态实践。

3 结语

深层生态学创始人Naess的思想受到超验主义代表作家Henry David Thoreau的深刻影响,而Ruskin是Henry David Thoreau同时代的学者。两人的思想在很多方面都不谋而合,相通相融,譬如对自然的热爱、对工业文明和物质纵欲的批判。从某种意义上说,Naess与Ruskin和Henry的生态思想是一脉相承的,只不过Ruksin与Hnery的生态思想比较零散、含蓄,而Naess则是一位集大成者,不仅受19世纪浪漫主义和自然主义思想的影响,还受到道家、基督教、佛教和其他自然科学的影响,从而能够站在生态学者前辈们的肩上,想得更多,看得更远,做得更多。

[1]CARSON R.Silent Spring[M].Houghton Mifflin Company,2002.

[2]NAESS A.Ecology,community and lifestyle:Outline of an ecosophy.Cambridge[M].England: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9.

[3]RUSKIN J.Modern Painters[M].London:Smith,Elder,and Co.,65,Cornhill,1843.

[4]RUSKIN J.Modern Painters[M].Edited by E.T.Cook and Alexander Wedderburn,the Library Edition.London:George Allen,1903-1905.

[5]约翰·罗斯金.现代画家I-IV[M].唐亚勋,赵何娟,等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3.

责任编辑闫桂萍

The Budding of Deep Ecology in Modern Painters——Based on the Typical Beauty and Vital Beauty

CAO Lei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Tourism,Wuxi Institute of Technology,Wuxi Jiangsu 214121,China)

In the middle of 19th century,British writer John Ruskin categorized the beauty into the typical beauty and vital beauty in his great volume book Modern Painters.The typical beauty pays attention to the beautiful forms in non-living things in the world while the vital beauty focuses on the vitality,joy of all living things in the world.Either in the typical beauty or the vital beauty,Ruskin illustrated ecological independence of each individual being and ecological system of all beings in the world.In the latter half of 20th century,the Norwegian expert Arne Naess first developed the concept of deep ecology.The purpose of this paper is to reflect some deep ecological thoughts derived from beauty in Modern Painters and to unfold how they echo across centuries.

Modern Painters;Deep Ecology;typical beauty;vital beauty

J01

A

1674-5787(2017)03-0110-04

10.13887/j.cnki.jccee.2017(3).28

2017-03-19

本文系无锡职业技术学院2015年人文社科面上项目“生态伦理视域下《现代画家》的当代意义”(项目编号:SK201510)研究成果之一。

操磊(1987—),女,河南信阳人,硕士,无锡职业技术学院外语与旅游学院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和教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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