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人文与社会科学的范式转换

2017-03-15 08:43爱娃多曼斯卡著张作成译
关键词:人文科学建构主义范式

爱娃·多曼斯卡著 张作成译

(1.密茨凯维奇大学,波兰 波兹南 61809; 2.哈尔滨师范大学,黑龙江 哈尔滨 150025)

当代人文与社会科学的范式转换

爱娃·多曼斯卡1著 张作成2译

(1.密茨凯维奇大学,波兰 波兹南 61809; 2.哈尔滨师范大学,黑龙江 哈尔滨 150025)

近年来,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前沿趋势的诠释框架,已明显从建构主义和诠释主义范式(关系密切的新人文科学)转换到受不同形式后人文主义(后人文科学、生态或环境人文科学、生物人文科学)影响的非人类中心论和后西方范式。我的目的是辨识新兴的、可选择的诸多研究视角的特征。这些研究视角表明彻底重新思考我们的生命、人类以及人类与非人类之间关系观念的必要性,表明疏离自我崇拜、自我中心主义西方传统的必要性。

历史研究;范式转换;新方法

用“范式转换”这一术语指称该主题在人文社会科学空间中的战略定位,其诠释框架正在发生转换。理查德·罗蒂已论证,反表现主义解释使解释“硬”现象与“软”现象的区分无关紧要,“并未将知识看作对实在的准确了解,而是看作学习应对实在的行动习惯”[1](p.1)。尽管我并不主张将知识划归为其实践价值,当人文科学邂逅一个未曾面对的世界时,罗蒂的知识观念在当代可能有所助益。黛博拉·伯德·罗斯和利比·罗宾已观察到,在当今变动的世界中,缺乏知识或知识不完善,与其说是我们星球生命系统和生存的障碍,不如说是一个条件①Deborah Bird Rose,Libby Robin,“The Ecological Humanities in Action:An Invitation”,Australian Humanities Review,no.31-32,April 2004,http://www.australianhumanitiesreview.org/archive/Issue-April-2004/rose.html。。

作为一个对认识过去不同方式和过去不同知识感兴趣的学者(注:我努力避免将过去称为历史),我一方面将思考置于人文科学“生态化”和“自然化”过程之中。这个过程由声誉日隆的生命科学(尤其是生物学和生态学)、大数据、模型和典范、与确凿现象相联的经验方法、证据与证明引起;另一方面,将思考置于文化与自然、人类与非人类、死去的与健在的,以及科学与人文科学、“西方与其余地区”之间关系的非二元论处理中。我关注移民、再度发生的大屠杀、恐怖主义,以及日益增长的暴力现象和生态危机、气候变化与物种灭绝。不久前,我意识到用人文社会科学和历史诠释方法研究这些问题不尽人意。因此,作为一名在后现代主义文化论氛围中接受教育的历史学家,我在建构历史知识过程中,努力“忘却”文化与社会决定论,将人类“重新看作”自然系统的组成部分。我也努力将人文科学、生命科学和自然科学联系起来研究问题。在此语境下,我将自身研究看作以未来为指向研究过去的适中贡献。这种知识是后人类中心论的或非人类中心论的、后欧洲中心论和后世俗的。

在这种语境下我想表达,只要历史学家关注关于过去知识的地位与性质(以及作为一个知识领域的历史地位)问题,关注解释、诠释与理解过去问题,关注事实、资料与证据、因果等地位问题,这些问题在未来会有更大的学术研究空间,因所有基本要素在生物人文科学和后人文科学领域得到热烈讨论,而历史哲学似乎执着于与叙事主义有关的问题。坦白而言,在历史哲学家缺位情况下,我无法想象人文科学的自然化与生态化过程(以及一般意义上的范式转换)。复活此领域问题取决于已参与讨论十余年的哲学家本身。

将思考建立在下述研究结果之上:研究2010—2012年间出版的300种学术杂志的1 200个问题①已在评论文章中呈现对当代人文科学领域体现的前沿趋势的重新配置。“Wiedza o Przeszłosc”(“Knowledge of the Past-Perspectives on the future”),Kwartalnik Historyczny,Vol.CXX,No.2,2013。。得出结论为,我们正在经历一个重要的范式转型,并且见证着一种整体论和包罗万象的知识体系(以及可选择的认知方式)的建立。即将人文科学、社会科学和自然(与生命)科学(生物人文科学)与固有知识(和固有认知方式)结合。

如前所述,这篇文章呈现的观念并非关注人文科学领域的主导趋势,而是基于提出可选择、前沿研究视角学者(简·班尼特、罗希·布拉伊多蒂、曼纽尔·德兰达、唐娜·哈拉维、提姆·英戈尔德、布鲁诺·拉图尔、尼古拉斯·罗斯)的研究。当代历史研究的主要挑战并非追问新问题和提出源于当前人文科学领域研究趋势分析理论与方法,而是应用以未来为导向的立场,并将研究本身置于正在形成的知识范式。这种范式是后人类中心论的、后西方的、后全球的(行星的/宇宙的)和后世俗的②参阅“Beyond Anthropocentrism in Historical Studies”,Historein,Vol.10,2010,118-130.。

这一新兴范式更关注动物、植物、物体和非人类,而非关注人类本身,与当代世界中下述事实有关:受生物技术快速进步、生态危机和气候变化影响,伴随日益恶化的自然灾难、全球资本主义发展、大屠杀新案例、恐怖行动和移民潮,人类理解发生根本变化。对自我崇拜的人类主体性及其在世界中特权地位的批评越来越多,且越来越多讨论甚至均非关于作为物种共同体、作为人类与非人类共同体及其之间的关系,也非关于作为物种认同问题的人类文化或社会共同体。从前沿趋势而言,全球世界概念变得越来越压迫,而由跨文化主义支撑的星球认同似乎越来越有趣。人类主体思考剥夺了下述人员人格:营地中失去人性的犯人、无国籍者、极度贫困者、因生物技术进步而超越人类的人(通过假体或器官移植而具有特殊能力的残疾人)。这些现象十分有趣。非人类之人成为当代典型人物和未来路标。

在正经历的变化中,我也会计入以下现象:人文科学与生命科学(尤其是生物学)之间日益紧密的联系与合作;常被界定为诠释与建构主义的范式惯例化;与后人文主义相关的不同趋势(常常是矛盾趋势)出现;新唯物主义和新经验主义;“否定文本”与“返归事物”和物质性(以及“此时此地”在场和可获得事物)。学者寻找新目标与准则,重新关注“世界历史”问题:善与恶的永恒困境、真理、价值与美德、普遍人性、人类与非人类以及人类与宗教的关系。此外,他们重新开始寻求有助于建立一种综合知识的实践智慧。用布鲁诺·拉图尔的话说,这种知识是关于“如何共同生活”,以及“如何组建一个目前还不普遍的世界的”[2](p.1)。

目前,生物学正在引领历史学。正如尼古拉斯·罗斯所言:“生物学不是哲学,而是在我们与人类关系上正在引领认识变化的生命科学”[3](p.25)。若无生物学,则无当代前沿人文科学。这正如20世纪80年代,若无符号学和彼时期的文本、叙事、话语或符号等关键概念,则无人文科学。因此,今天没有人文科学未能重复主张(尽管是在一个新语境中)与自然科学、生命科学和认知科学的联系,而且没有人文科学缺少带有生物—、生态—、地理—、神经—、技术—、动物—等前缀的概念,如生物—事实、生物—殖民主义、生物公民、生物社会的、生物—优势、生物—伦理学、生物—历史。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将文化决定论换成生物决定论,或将文化中心论换成生物中心论。此语境下,历史作为“时间中的人的科学”[4](p.23)这一传统定义被证明并不恰当,若此学科要捍卫其在由考古学家、人类学家、文学学者、艺术史家、文化评论家等提出的研究过去的不同方法中的地位。

在人文科学与社会科学中观察到的这些现象,自20世纪90年代晚期以来,挑战着历史作为知识领域的地位。这些现象改变与重构历史研究的主题与问题,同时也阐明现有理论与方法的局限。历史学家正艰难地应对下述事实:过去未必成为历史,过去未必是人类中心论的,过去不再独立自存。当然,这并非在喊“历史终结”口号,而是表明历史正在失去其长久以来占据的地位及其在人文科学中的作用。这一切皆源于历史研究结果和当代世界社会期待与挑战之间的不对等①Jack Goody,Theft of History,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6。。

马克·布洛赫作为法国史学史代表人物,很久以前就预见,我们的文明已对历史置之不理,“无疑,文明可能变化。我们的文明有朝一日会背离历史,这在本质上不是不可想象的。历史学家要透彻地反思其可能性。”[4](p.5)为应对当代世界挑战以及表达其问题的人文科学,历史应成为一种实用知识:一方面使人类灵活适应不断变动的文化与自然状况;另一方面,在人类中反复灌输道德本能。随着现在努力去重新定义人性、人类与非人类之间的关系,将历史理解为人类的自我认识特别重要[5](p.10),前提是历史对人性的肯定持批判态度。或许相对于非人类而言,需要历史鼓励我们成为人类,而非以自我中心。这样的知识完全能面对下述重要任务和挑战:证明创造和强化“共享的人性”与物种团结的可能性;表明这依赖状况及其变化。创造的关于过去的知识,不仅会对关键状况下的个体与群体有价值,而且对将道德原则付诸行动有价值。历史也应对未来更加友善,确切而言,趋向于创造对未来具有重要价值的知识。为实现这一点,在反思过去时,有必要“复兴未来的向度”②“复兴未来的向度”是弗雷德里克·詹明信使用的一个短语。请参阅:Fredric Jameson,“Utopia as Method or the Uses of the Future”,in Utopia/Dystopia:Conditions of Historical Possibility,ed.By Michael D.Gordin,Helen Tilley,Gyan Prakash,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10.。 实际上,正如约翰·托毕在其著作《政治与过去》中的论证:“对待过去(记忆热潮)的世界性观念,已导致对创伤过去的异常依恋。因此,我们隐约感觉到可选择的未来观点并不那么可靠。”[6](p.1)

接受上述挑战需要新的理论与方法。人文科学需要新的元语言。要创造这种元语言,一方面有必要复原存在于传统内部的概念;另一方面,需要创造新概念。当经验(出现于周遭现实中的现象)超越现存概念的理解能力时,就需要新的概念与理论。在当前范式转换的状况下,理论发展无法预见新事实出现。

一、当代范式的构成要素

继续当下的论证前,我想澄清所使用的“范式”这一术语。尽管重复库恩的“范式”显而易见,但不能仅因库恩的科学革命理论,基于对一种非常典型的科学观念,以及人文科学与自然科学之间关系的理解,便毫无顾忌地使用“范式”。范式概念和作为整体的库恩理论,需问题化和历史化。实际上,在回应的批评过程中,库恩考虑用学科矩阵代替范式。我主张将范式理解为研究模式,或按库恩建议,理解为学科矩阵。这是一套理论和概念,界定了既定场所与时间的研究者研究时的诠释框架。这些研究者就其研究有共同的本体论、认识论、美学和伦理学假设[7](p.175)。此外,我主张从实用性角度理解范式这一术语,如同接下来讨论的学者所做的一样③Giorgio Agamben,“What is a Paradigm”,in Giorgio Agamben,The Signature of All Things:On Method,trans.By Luca D’Isanto with Kevin Attell,New York:Zone Books,2009。。构成当代人文与社会科学研究趋势与方法的多样化,不能归入同质范式之下,即使一些趋势与方法以多种方式聚集在一起。我所讨论的两种范式之争——诠释—建构主义的和后人文主义的——努力呈现过去十年中人文与社会科学领域的变化与转换的简化模型④研究还统计分析用书籍词频统计器所做的工作。表明大约在1996—1998年间存在一个重要转型,使用与诠释范式有关的关键术语(如后现代主义、解构、后结构主义)频率呈现下降趋势,同时可观察到使用与正在出现的范式有关的术语(如生命政治、辩论术)。。

库恩的科学革命观念无法恰当描述“二战”后人文科学与社会科学领域的变化。凭借伊姆莱·拉卡托斯的科学研究程序方法论更能有效说明这些变化。拉卡托斯在《科学与伪科学》中指出:“在一个不断前进的研究程序中,理论导向发现到目前还未知的事实。然而,在一个不断退化的研究程序中,制造理论仅为容纳已知事实。”拉卡托斯补充道:“在理论落后于事实之处,我们应对的就是令人痛苦的、不断退化的研究程序。”[8](pp.5-6)我想论证的是,目前能够观察到建构主义(或一些其他版本,如文本建构主义或诠释建构主义)退化,但建构主义尚未完全让位给另外一种程序。因此,目前处于范式空缺期,一个程序还未被推翻,另一程序还未显现。造成此令人沮丧形势的原因是,正在退化的程序已创造一种有效解决“异常现象”机制,并建构广泛缓冲区,以防止核心部分解体。当代理论发展未能预见新事实出现。理论似乎缺乏想象与直觉。正如拉卡托斯所称,理论是停滞的,“落后于事实”,努力解释之前根据诸多彼此不相容的理论辨别出来的事实。

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及其最近对动物、植物与事物的关注中,也能观察到这一过程。但它们常被看作是有趣的研究课题,且根据已知理论开展研究。尽管后人文主义预见了新事实出现(如罗希·布拉伊多蒂、唐娜·哈拉维、N.凯瑟琳·海尔斯、布鲁诺·拉图尔、加里·乌尔夫,以及爱德华多·凯西、斯特拉克等艺术家),但研究者在前沿、批判性的后人文主义语境中,不愿着手解决人类与非人类之间的关系。学者日益关注非常规主题,常需以互补方法将人文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结合,如环境研究、动物研究、植物研究和生物艺术。当今人文社会科学理论努力解决不可通约性问题:研究结果与不断变动的现实和社会预期不相称①简化意义上使用不可通约性一词,不同于弗莱克、库恩或费耶阿本德对它的理解。。换言之,尽管学者观察到当前变化,研究这些变化并创造新研究领域,但他们缺乏将变化概念化的有效手段。这种滞后性成为当代人文社会科学的主要问题。

二、诠释—建构主义方法的惯例化

诠释—建构主义范式不是同质的整体,而是一套已在时间与空间中发展的异质研究方法与视角。以下论证中,我将这种范式看作新人文科学的典型代表,其包含多种跨学科趋势,如性别与同性恋研究、后殖民研究、族裔研究和残障研究②Patrick Fuery,Nick Mansfield ed.,Cultural Studies and the New Humanities,Melbourne: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7;Richard E.Miller,Kurt Spellmeyer ed.,The New Humanities,3rd ed.,Boston:Houghton Mifflin/Wadsworth Cengage,2008。。诠释—建构主义范式发挥干涉主义的、推动社会解放的作用,积极参与社会变化。在主导人文科学过程中,学术与政治活动紧密相联③Louis Althusser,“Philosophy and Marxism”,in Philosphy of the Encounter:Later Writings,1978-1987,trans.,G.M.Goshgarian,London:Verso,2006.意译路易·阿尔都塞,我们可能论证,学术辩论已成为阶级、种族、性别甚至物种斗争在理论上的映照。我参考阿尔都塞的陈述“哲学在理论上表现阶级斗争”。阿尔都塞继续阐述,哲学“接近于意识形态,作为一个理论实验室。意识形态领导权的政治问题,即主导意识形态的构建问题,在理论上进行实验。最为思辨的哲学家所进行的研究并非形同虚设的规定:哲学已从阶级斗争中作为需求所吸取的内容,以思想体系形式反馈给阶级斗争。这些思想体系影响意识形态,以改变和统一它们。”。这种范式的特征包含实用研究方法,它的政治化,强调知识与权力之间关系,欲参与社会变化并为正义而斗争的研究者的意识形态关联,揭示权力实践,社会建构的信仰并收回在建构过程中被遗忘的和/或被排斥的过去。就认识论而言,诠释—建构主义范式促进跨学科方法和认识论上的相对主义,知识情境主题理论(如知识的主观性),以及反思性;强调诠释的相关性而非其真理性。

诠释—建构主义范式的典型例证是关于定性社会学研究的陈述:

具有公民思维的定性研究者……努力辨识很多流行于一个既定历史时期的劝解、偏见、非正义和不平等……研究者通常追问,定性研究实践如何有利于创造一个自由民主制社会……作为诠释者的研究者总是而且已经处于价值与经验的物质世界之中。通过学者范式或诠释视角提供的透镜,这个世界得以邂逅和构建。如此构想的世界允许个人忠诚于探讨中的范式或视角。在更高的伦理层次上,这个范式与有助于解放的、公民的社会科学的价值与政治相联[9](p.375)。

我们也要考虑凯西·查默兹的评论:

知识将改变实践与社会进程吗?是的。扎根于实践的理论研究能促成一个更好的世界吗?是的。这样的问题会影响我们的研究内容与研究方法吗?是的[10](p.185)。

新人文科学中的理论与方法论通常仅被看作政治斗争或政治实践工具。切拉·桑多瓦尔《被压迫者的方法论》(2000年)是典型例证①Chela Sandoval,Methodology of the Oppressed,London,Minneapolis: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2000。。书中题词:

我们寻求一个能容纳许多世界的世界”出自墨西哥萨帕塔民族解放军副司令马科斯。值得注意的是,桑多瓦尔为墨西哥裔美国教授,在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塔芭芭拉分校做研究。为桑多瓦尔著作作序的安吉拉·戴维斯为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塔克鲁兹分校哲学教授、美国黑人女权主义活动家代表。在与不同形式种族、社会与性别压迫斗争的群体中,桑多瓦尔研究呈现作为创造对抗意识手段的人文科学理论与方法论。按定义,它不期望任何实证主义意义上的客观性②这些方法并非笼统地否定客观主义,仅否定包含认知超然性并采纳“神圣观点”的具体的客观性观点。如唐娜·哈拉维将与情景主题和情境知识紧密相联的客观性问题,看作女性主义认识论的一个首要问题。尽管桑德拉·哈丁已经明确阐述“强客观性”概念。有大量关于这个主题的文献。Donna Haraway,“Situated Knowledges:The Science Question in Feminism and the Privilege of Partial Knowledge”,Feminist Studies,Vol.14,No.3,1988;Sandra Harding,“Rethinking Standpoint Epistemology:What is‘Strong Objectivity’?”,in Feminist Epistemologies,ed.By Linda Alcoff&Elizabeth Potter,New York&London:Routledge,1993。,研究者的中立态度,将寻求真理作为研究目标。桑多瓦尔声称:“被压迫者的方法论能够设定对抗社会运动的有差异的模式。根据美国、第三世界女性主义例证,我将其描述为干涉主义实践。[11](p.82)

迈克尔·罗斯已研究过去十年来诠释—建构主义范式的惯例化及其作为一种典型人文主义方法地位的变化。

十年来,语言学转向推动人文科学领域高级研究的认知已成往事。将语言哲学与实用主义、人类学与社会史、科学哲学与解构联系起来的大潮已退去。在下一波理论与研究潮流登陆前,我们能辨明值得探寻的内容[12](p.66)。

2009年1月3日,美国历史学会主席演讲《历史学家的任务》中,提到中世纪学者加布里埃尔·M.施皮格尔谈论的诠释—建构主义范式不足(从未成为历史研究领域的主导方法)。施皮格尔采用过去的文本主义与叙事主义方法,声称后结构主义与后现代主义对历史学的影响正在减弱。在总结那些趋势之后,他赞同南希·帕特纳观点:返回幼稚经验主义或反对其他过去曾对历史学产生重要影响的后现代主义方法并无可能;同时,日益受关注的问题还有,后殖民主义、帝国、神圣、世界主义、动物,以及表明摆脱话语与语言问题的愿望和再度关注过去本身的影响。评论当今历史学界盛行的主题,如跨国性和跨国主义、移民社群、非领地化主题和后习俗认同,施皮格尔预测:“新的历史学无疑也需经过校正的主观性观念。这不仅是架构在后结构主义理论中推论地设定的‘主体立场’,而且也绝非一个完全再中心化的人文主义主题。”[13](p.13)

人文社会科学过去十年来经历的重要变化,部分是因为:对人文主义和人类中心论的批判;人文科学与科学、尤其是生物学与自然科学之间新联系的发展——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在人文科学领域盛行的诠释—建构主义范式的惯例化;与新唯物主义和新经验主义相关的不同、相互冲突的趋势,均离开文本而重新关注“此时此刻”在场且可获得的物质性。在《新唯物主义:本体、中介与政治》著作导论中,戴安娜·库尔和萨曼塔·弗里斯特写道:

按公平对待生物政治与全球政治经济的方式,社会分析方面占优势的建构主义趋向在思考物质、物质性与政治时不足。尽管我们认识到彻底的建构主义近年来深刻分析权力的运作,我们也意识到,反感“实在”是其更为语言学与推论形式的特征……已经产生影响了。其前提是,从物质过程与结构需要更具经验性研究角度,劝阻持批判态度的研究者[14](p.6)。

《新唯物主义:本体、中介与政治》背离传统(笛卡尔式)被动的、无生命的物质概念。关注技术进步和人类日益依赖事物,确认人类与事物之间关系地方性文化观点,依赖量子物理学,这些均为新唯物主义特征。新唯物主义在当代世界全新语境下,彻底重新思考物质、活力论和万物有灵论。物质与事物成为主动,在非意图的中介作用下呈现不可预见、处于不断变动中的形式[15](p.124)。

在后现代“弱科学”长期主导后,其政治化与意识形态化、在范式间歇期游移的学术,开始寻找重建权威的方式,寻找新的目标与标准,寻找基于证据的确凿知识并提供世界中的安全感。开始面对典型的“世界历史”问题,如善与恶、真理、价值与美德、普遍、人性和神圣。寻找实践智慧。在每个人均有权获得真理的世界中,这种智慧有助于回答做什么,以及如何过一种道德上负责的生活的问题。

世界与日常生活的诸多变化,使我们转而关注不同研究问题并提出不同问题。如生物政治以生物识别技术及移植、繁殖形式进入生活①Nicolas Rose,The Politics of Life Itself:Biomedicine,Power and Subjectivity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Princeton&Oxford: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7。。我们见证基因设计儿童的诞生,身为超人的残疾人出现,更不用说将大屠杀概念扩展到动物与植物②Charles Patterson,Eternal Treblinka:Our Treatment of Animals and the Holocaust,London:Lantern Books,2002;Franz J.Broswimmer,Ecocide:A Short History of the Mass Extinction of Species,London:Pluto Press,2002。。然而,转换不仅源于上述世界变化,也源于自下而上的意义。个体经验和源于这些经验的知识,在当前“范式转换”中起重要作用。经验创造不同价值,且需改变观点与信仰③Timothy E.Putnam,“Environmental Paradigm Shifts:Their Causes,Attributes and Implications for Environmental Sustainability”,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Conference on Undergraduate Research,The 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at Asheville,April 6-8,2006。。诠释主义及其对文本与叙事的关注,试图解决所有问题,但结果并不理想。因而今天关注本体论、经验、物质。现在我见学术界也会缺少,或驻偶尔出现像话语、文本或叙事这样的概念。

现在需要的是罗蒂在其论文中提倡的:并不担心具体信仰是否正当,必须追问,我们是否有足够想象提出有趣观念,这些观念提供当前盛行信仰的替代选项④参阅:Richard Rorty,“Truth without Correspondence to Reality”(1994)and“A Spectre is Haunting the Intellectuals:Derrida and Marx”(1995),in his Philosophy and Social Hope,Penguin Books,1999,pp.34.221。;我们是否有足够研究手段和诠释类别,其效力的衡量标准不是如何准确描述、解释和表现客体,而是如何成功引起变化。我们必须自问,何种变化是我们行动的目标?何种未来值得为之努力?不惜一切代价为生存而斗争,还是像环境科学家预测,经历一个了解自己在宇宙进化中作用的彻底转型?宇宙进化创造一个不仅是人类的生态共同体。

三、作为适应或生存工具的知识

环境史学家对文化节与社会决定论、欧洲中心论和人类中心论持批判态度。特德·斯坦伯格和理查德C.福尔茨强调,离开碎片化知识,并代之以对人类与非人类关系整体想象的必要性,强调重构中介概念的必要性。中介是非人类行动者历史的(非意图的)中介。我赞同福尔茨观点:“环境危机是所有其他问题汇合的竞技场”,尽管“气候变化完全能证明是我们时代的历史事件,未来的历史学家将其看作我们时代所有其他历史事件展开的母体”[16](p.20)。上文描述的这些变化为方兴未艾的事物研究(新物质文化的一部分),以及动物研究、植物研究提供一个语境。

以创伤与大屠杀研究知名的多米尼克·拉卡普拉在其著作《历史及其限度:人类、动物、暴力》(2009年)中论证:

质疑将人类与动物或与自然其余部分分离开来的确定标准,有广泛影响,甚至在人类、动物与广义上自然之间的关系上,表明大规模范式转换的必要性。这种转换不仅表明远离人类中心主义,且指出人类与动物之间“权利”话语不足。并未仅退回到传统自然法观念,因此,会产生互动关系网络中存在物基本要求的观念⑤Dominick LaCapra,“Reopening the Question of the Human and the Animal”,in his History and Its Limits.。

对历史研究而言,参考点是从处于主导地位的人类中心论观点,逐渐转换到作为一个物种的人类,在地球上生物的深层历史语境中思考,并将人类理解为这种生命形式之一。

相对于科学社会学家安德鲁·皮克林描述为“后人文主义替代我们的全是框构”[17](p.561)过程来说,诠释—建构主义范式有明显局限。其中一个表现是后人文科学的出现①参阅:Cary Wolfe,Introduction to“Posthumanities”,http://www.carywolfe.com/post_about.html.卡里·乌尔夫启动的跨学科“后人文科学”系列包含下列著作:Michel Serres,The Parasite(2007),Donna Haraway,When Species Meet(2007),David Willis,Dorsality:Thinking Back Through Technology and Politics(2008),Roberto Esposito,Bios:Biopolitics and Philosophy(2008),Nicole Shukin,Animal Capital:Rendering Life in Biopolitical Times(2009),John Protevi,Political Effect:Connecting the Social and the Somatic(2009),Cary Wolfe,What is Posthumanism?(2010)。。后人文科学可界定为与被称为后人文主义思想运动和伦理立场相关的一系列趋向与研究趋势。它们建构了一种批判且/或否定人类在世界中处于中心地位的知识,因此,它们偏好非人类中心或反人类中心方法。在一定意义上,后人文科学可视为非人类中心论的人文科学,尽管此界定太过矛盾,只有在加以限定的前提下方能被接受。非人类中心论范式观念出现于20世纪90年代初期②参阅:Susan Emmenegger,Axel Tschentscher,“Taking Nature’s Right Seriously:The Long Way to Biocentrism in Environmental Law”,Georgetown International Environmental Law Review,No.3,Vol.iv,Summer 1994。。后人文科学主要研究兴趣包括物种认同边界,人类与非人类关系(人类与技术、环境、动物、事物的关系),以及生物权力、生物政治与生物技术问题。关键并非将人类从学术中排除,而是批判地对待人类是宇宙主宰与中心这一观点。

在一定程度上,这一范式转换表明重新恢复到对学术的进化论理解,继续关于学术对人类物种与广义上的生命是否有存在价值的争论。学术调整以适应不断变化的现实。这个转换有趣且重要,因其采纳知识生产的新参考点与新目标;其参考点之一是生命本身,常以否定术语被思考。人文社会科学被催促着考虑熵物理学(热力学第二定律)。这一定律内容是,每个独立系统最终会达到一种平衡,因而每个系统均有有限生命期限③Jeremy Rifkin,Entropy:A New World View,New York:Viking Press,1980;Alan Weisman,The World Without Us,New York:Picador,2007;Nicolas Agar,Life’s Intrinsic Value-Science,Ethics and Nature,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2001;Eugene Thacker,After Life,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010。。相应地,必须考虑人类灭绝的真实可能性,这一认识会改变我们对自然、环境与非人类主体的态度。

这种思考启发了弗里乔夫·卡普拉在20世纪90年代末期普及的观念。卡普拉认为,我们正在见证科学领域的范式转换,一种从物理学到自然科学的转换。其中伴随着接受生态思考原则的研究者价值的变化④Fritjof Capra,The Web of Life,London:Harper Collins,1997.还请参阅:Thomas A.Arcury et al.,“Ecological Worldview and Environmental Knowledge:The‘New Environmental Paradigm’”,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Education,Vol.17,1986。。此篇论文中,我提出假设,我们能观察到从诠释—建构主义范式到后人文科学范式的转换,包含不同研究方法。我与理查德·麦克尼尔·道格拉斯观点一致。道格拉斯认为:“环保主义本身不是一种范式,而它的反题源于进步与现实之间日益发展的矛盾,告诉我们一种新范式的必要性。”⑤Richard Mcneil Douglas,“The Ultimate Paradigm Shift:Environmentalism as Antithesis to the Modern Paradigm of Paradigm”,in Future Ethics:Climate Change and Apocalipitic Imagination,ed.By Stefan Skrimshire,New York&London:Continuum,2010.“生态人文科学”这个术语通常在这一语境下使用。黛博拉·伯德·罗斯正在澳大利亚开展生态人文科学项目。然而,我认为,后人文科学与生态人文科学及其非人类中心论方法(从人类与非人类集体、群居物种和与自然世界的亲近性角度理解世界)和对传统生态知识的关注,已表明学者意识的根本变化。如雷蒙德·皮耶罗蒂和丹尼尔·怀尔德卡特断言:

通过将传统生态知识置于一个广泛的知识体系中所获取的内容,是获得大量之前忽略的或视为神秘主义信息与经验的能力。传统知识及其经验习得的对自然世界的强调,在当代人类面对的最紧迫的问题上,能够给我们提供科学上可试验的洞见[18](p.1339)。

如德文·密尔海苏阿和安吉拉·威尔逊称⑥Devon Abbot Milhesuah,Angela Cavender Wilson,Indigenizing the Academy:Transforming Scholarship and Empowering Scholarship,, 我确实怀着极大兴趣欢迎“学术本土化”过程。我与后殖民学者共有一个信念:学术需要一种欧洲思考传统的替代选项,因为这种传统不再提供一种证明为成功生存手段的世界观。

四、关联、水平替代选项与对称观念

在诠释—建构主义范式框架中开展研究,切拉·桑多瓦尔观察到,因20世纪末期以来权力概念变化,压迫正在“被民主化”。按垂直权力概念(金字塔模式),权力从顶部延伸到底部,即从专制统治者到最低社会阶层。金字塔模式已被水平模式替代。按照水平模式,权力主体地位能够从由种族、阶级、性别或年龄因素构成的网络角度描述。然而,权力“平的”或水平特征并不意味着主体能获得更多权力,因其他压迫模式仍在发挥作用。像底层、附属、顶部、提升此类概念已让位于从压迫运动方法论中提取的概念,像从边缘到中心、边界、混合、移民社群和场所[11](pp.73-74)。

桑多瓦尔观念代表人文社会科学理论的重要转型。这些转型体现在研究视角从垂直到水平的变化。一般而言,知识垂直模型被水平模型替代变得日益重要。实际上,称当代人文社会科学是关于所有关联与相互关联较为合理。推动这次范式转换的诸多因素中,一个因素是量子物理学和传统生态知识。它们共有一个信念是,一切事物均是联系的。然而,如上文提到皮耶罗蒂和怀尔德卡特表明的:“这不是一个单纯说教和浪漫的陈词滥调,而是一个现实。任何一个单一的有机体存在,均以围绕在其周围的其他生命形式网络为前提。这个网络使其存在成为可能。”[18](p.1336)理解现实的金字塔隐喻已让位于相互关联的关系隐喻。这是一个网、网络、互联网,也是集合、集体、亲缘关系、同伴、社群。

首先,这种范式转换由生态思考引起。生态思考支持人类与非人类、人类与环境之间的连通性;其次,这种转换由关注人类与事物关系的科学与技术研究引起。它已促成水平模式与关联方法的广泛使用。此方面例子有布鲁诺·拉图尔的行动者--网络理论、曼纽尔·德兰达的组合理论,以及近来伊恩·霍德的关联考古学。它们对传统社会建构主义均持批判态度。传统社会建构主义认为,社会由社会建构。此建构确立了一种确定的、关注人类主体的社会决定论(社会中心主义)①Gerard Delanty,Social Science:Beyond Constructivism and Realism,Buckingham: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1997;“Constructivism,Sociology and the New Genetics”,New Genetics and Society,No.3,Vol.21,2002.Bruno Latour,Pandora’s Hope:Essays on the Reality of Science Studies,London: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9。。很多学者赞同拉图尔观点,认为“社会是建构的,但不是由社会建构的。”[19](p.198)即社会不是完全由人类建构,而是人类—非人类之间互动的结果。在这一语境下,等级制度观念正在被对称观念代替。

对称观念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传播范围如此广泛,以至于前沿考古学家追随拉图尔的步伐,构想出“对称考古学”②“对称考古学”有很多坚定的支持者。请参阅:Christopher Witmore’s manifesto,“Symmetrical Archaeology:Excerpts of a Manifesto”,World Archaeology,Vol.39,No.4,2007。项目。这一短语重复拉图尔名著的副标题《我们未曾现代——论对称考古学》。挪威考古学家巴庄那·奥尔森在《捍卫事物》中宣布一种平等主义方法和更加对称的实在观。他认为,事物和广义上的物质文化是与其他事物,像人类、动物和植物共存的存在,彼此均有物质属性且共有其居住的世界。这一语境下的对称并不意味着所有事物均是平等和相同的。它们被看作不同和多样化的存在形式,但它们的差异不应看作本体论上的二元论或对立面。相反,它们是非对立的,相对差异促进写作、传播和交流[19](p.75-76)。

五、结语

人文社会科学的未来与对人类物种、跨物种和生命本身未来的反思紧密联系。过去的知识变成有利于改变、以未来为导向的知识。过去的知识只要有利于不同物种生存,即有意义。因此,过去的知识成为行星平衡发展项目的组成部分。为思考未来共同体的多物种世界,科学、技术与艺术为人文社会科学开辟道路。

为支持上述预判,引用社会学家埃贡G.古巴和伊冯娜S.林肯的论证:

我们可能正在进入一个更大的灵性世界。强调反思生态价值研究,强调非西方、尊重共同生活形式的研究,强调集中反思如何为自己历史与性别处境塑造的研究,强调“人类繁荣”的研究……还可能以促进自由与民族自决的方式再整合神圣与世俗③Egon G.Guba&Yvonna S.Lincoln,“Paradigmatic Controversies,Contradictions,and Emerging Confluences”,in The Sage Handbook of Qualitative Research.。

上文讨论的各种观点凸显出历史作为“研究时间中的人”的传统定义不足。如历史欲捍卫其在研究过去的其他学科中的地位,且创造与未来有关知识,就必须改变。

我们过去所寻找的,由困扰当前的问题决定。我们现在在过去中寻找人类或人性,甚至是以非人类形式体现。相应地,历史作为人类自我认识的作用(柯林武德)至关重要,只要批判看待人性确认问题①如柯林武德的著名论证,“历史是‘为了’人类的自我认识。一般认为,人类应该认识自己是重要的……那么,历史的价值是教导我们人类做了什么以及人是什么。”R.G.Collingwood,The Idea of History[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4.。历史研究时间中的变化,证明其对人类的意义,不仅在文化意义上,且在作为一个物种的意义上。这在(新)环境史、生物史和遗传史此类学科中特别明显。这些学科强调研究生物和文化认同、生物和文化遗产的互补特征,同时提防生物决定论并将历史与生物学之前的联系历史化。历史正在成为对广义生物学和文化意义上的生命研究。

学术应该成为有担当的、面向未来的人文社会科学,重建安全感并促进人与人之间、物种之间的联系,对其他人类与生命形式的信任和尊重,促进与自然联系并将共同生活理解为人类与非人类主体的集体。在生物技术时代,人文社会科学家也需重新思考什么构成了生命(无论是理解为编码的信息,还是不断生成的能量与力),以及不同生命概念如何改变人文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人文社会科学反思不仅关于人类、有机体、文化或历史。另一重要任务是解决对米歇尔·福柯形成严重挑战的中介问题。我们需弱化制度(体系),强化主体尤其是共同体②Roberto Esposito,Communitas:The Origin and Destiny of Community[M].trans.By Timothy Campbell,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2010;Giorgio Agamben,The Coming of Community[M].trans.By Michael Hardt,Minneapolis: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1993。。

[1]Richard Rorty,Objectivity,Relativism and Truth[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1.

[2]Bruno Latour,“Perspectivism:‘Type’ or‘Bomb’”[J].Anthropology Today,Vol.25,No.2,April 2009.

[3]Nikolas Rose,“The Human Sciences in a Biological Age”[J].Theory,Culture,Society,Vol.30,No.1,January 2013.

[4]Marc Bloch,The Historican’s Craft[M].trans.By Peter Putnam,Manchester: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1992.

[5]R.G.Collingwood,The Idea of History[M].Oxford-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4.

[6]John C Torpey,“Introduction:Politics and Past”,inPolitics and Past:On Repairing Historical Injustices,ed.By John C Torpey,Lanham,MD:Rowman and Littlefield,2003.

[7]ThomasS.Kuhn,The Structure of Scientific Revolutions[M].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6.

[8]Imre Lakatos,“Introduction:Science and Pseudoscience”(1973),in Imre Lakatos,The Methodology of the Scientific Research Programmes,ed.By John Worralland Gregory Currie,Philoso-phical Papers,Vol.1,Cambridge:UniversityPress,1978.

[9]Norman K.Denzin,Yvonna S.Lincoln,“Strategies of Inquiry”[J]. inThe Sage Handbook of Qualitative Research,ed.By Norman K.Denzin,Yvonna S.Lincoln,3rd edition,Sage,2005.

[10]KathyCharmaz,Constructing Grounded Theory:A Practical Guide Through Qualitative Analysis[M].London:Sage,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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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Diana Coole & Samantha Fristed.,New Materialisms:Ontology,Agency and Politics[M].Durham&London:Duke University Press,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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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Andrew Pickering,“The Mangle of Practice:Agency and Emergency in the Sociology of Science”[J].The 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Vol.99,No.3,Nov.1999.

The Paradigm Shift in the Contemporary Human and Social Sciences

Ewa Domanska1ZhangZuo-cheng2Trans.

(1.Department of History,Adam Mickiewicz University,Poznan 61809,Poland;2.Department of History,Harbin Normal University,Harbin 150025,China)

The present argument has been developed in the context of what I term the comparative theory of the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This theory allows me to examine the coming and going of research trends,approaches,perspectives,and categories that result from and reflect the changes in today’s world.The interpretative frameworks of the avant-garde trends in the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haveshifted markedlyin recentyearsfrom constructivistand interpretativeparadigm (engaged,new humanities)tonon-anthropocentric andpost-Westernparadigminfluencedbyvariousformsofposthumanism(posthuman ities;ecologicalorenvironmentalhumanities;biohumanities).My aimisto identify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emerging alternative perspectives which suggest the need for a thorough rethinking of our notions of life,humanity,the relations between the human and the nonhuman,and for distancing from the Western tradition of narcissistic egocentrism.

K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3805(2017)05-0001-10 收稿日期:2017-09-12

爱娃·多曼斯卡,波兰波兹南密茨凯维奇大学人文科学教授,美国斯坦福大学人类学系客座副教授,研究领域为人文社会科学比较理论、史学理论及史学史和生态人文科学。出版《非传统历史:新人文科学领域对过去的反思》《邂逅:后现代主义之后的历史哲学》和《历史知识的理论问题》等专著、编著20部。近年代表性论文有《生态人文科学》《历史学的未来:后人文主义的挑战》和《元叙述的危机:一项后殖民研究个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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