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睿萍杨亚丽杨圣柱
(1.东北农业大学,黑龙江哈尔滨 150030;2.哈尔滨理工大学,黑龙江哈尔滨 150080)
《小姨多鹤》的文学伦理学批评
姜睿萍1杨亚丽1杨圣柱2
(1.东北农业大学,黑龙江哈尔滨 150030;2.哈尔滨理工大学,黑龙江哈尔滨 150080)
严歌苓获奖作品《小姨多鹤》从文学伦理学批评角度而言是一部成功作品。首先故事生成有其客观伦理原因,其次故事有两条清晰伦理线:一是张俭与多鹤伦理和解过程,二是多鹤及张俭一家的命运。同时,小说通过多鹤三个子女在相同伦理身份基础上的不同伦理选择,展现伦理行为的主观性,体现文学伦理教诲功能。
伦理原因;伦理线;伦理结;伦理选择;伦理混乱
小说《小姨多鹤》是美籍华裔作家严歌苓作品,因其历史背景宏大,故事内容丰满和人物语言个性化而广受好评。故事始于1945年日本战败投降后,张俭父母以七块大洋买下日本孤女多鹤为其家庭传宗接代,以弥补张俭之妻朱小环无法生育的遗憾。多鹤为张家生儿育女,在时代风雨中与他们相依为命,最终儿女长大成人,多鹤也回归日本。这部小说在文学批评界引起广泛关注,批评中一部分从女性命运角度展开,探讨女性特有的母性与慈悲在生活困境中的作用[1]。另一部分从文化差异角度展开,通过小说对比中日文化对死亡、血缘、忠孝观念的差异[2]。还有一部分从解析人性角度展开,分析极端环境下人性的善与恶[3-4]。
从文学伦理学批评角度展开批评可拓宽解读小说视角。文学伦理学批评是聂珍钊教授提出的文学批评方法,打破了文学批评界西方理论“一统天下”的局面,首次发出中国声音。“文学伦理学批评是一种文学批评方法,主要用于从伦理立场解读、分析和阐释文学作品、研究作家以及与文学有关的问题。”[5]这是聂珍钊教授对文学伦理学批评的定义。同时,他还强调“文学伦理学批评同传统道德批评不同,它不是从现今道德立场简单对历史文学进行道德价值判断,而是强调回到历史伦理现场,站在当时伦理立场上解读和阐释文学作品,寻找文学产生的客观伦理原因并解释其何以成立,分析作品中导致社会事件和影响人物命运的伦理因素,用伦理观点解释事件、人物、文学问题等,并从历史角度作出道德评价。”[5]作品《小姨多鹤》时间跨越几十年,在伦理现场不停转换中展现人物伦理混乱、伦理困惑与伦理选择。故事生成有客观伦理原因,作者在两条伦理线展开过程中让作品人物尝试不同伦理选择,并通过伦理选择结果发挥文学的伦理教诲功能。
故事发生发展需客观伦理原因作支撑,张家一夫二妻伦理关系生成且在废除蓄妾制后持续存在几十年,其客观伦理原因主要有三点:
(一)张俭传宗接代的伦理使命
张俭父母买下多鹤时,他们对一夫二妻伦理关系可能引发的伦理混乱早有预判。对于父母的做法,张俭并未真正反对,原因是传宗接代的伦理思想在其头脑中已根深蒂固。在张俭的伦理观念中,生儿育女是家族长子自然的伦理使命。
(二)小环报恩的伦理思想
多鹤存在导致伦理混乱的直接受害者是朱小环。从文学伦理学层面解构朱小环这一人物形象,读者会发现,接纳多鹤是小环必然的伦理选择。朱小环形象塑造是整部小说亮点。这个个性泼辣、语言尖酸却心地善良、胸襟宽广的女人以大爱为张俭化解伦理困境,赢得了读者的怜惜与尊重。这一人物形象如此生动丰满源于其多重伦理身份:受害者、儿媳、妻子、母亲、姐姐、报恩的人。其最为特别的伦理身份在小说最初已交代:报恩的人[6]。已有七月身孕的朱小环在被日兵追赶时摔倒导致大出血,医生要张俭一家做出决择: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张俭要求医生保住必然丧失生育能力的朱小环,为此牺牲了自身传宗接代的伦理使命。自此,就小环而言,张俭的伦理身份既是爱人又是救命恩人。中国传统伦理思想崇尚知恩图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虽为俗谚,却是千百年来为国人津津乐道的伦理规范。于是,报恩思想影响了小环此后系列伦理选择。首先,小环冒夫妻伦理关系被破坏的风险接受多鹤存在——希望张俭有后。其次,小环在发现张俭与多鹤恋爱后选择保护他们。同时,小环嬉笑怒骂背后的善良本性,使其对多鹤战争受害者的伦理身份予以认同,进而长期保护多鹤。
(三)多鹤思想中日式的家庭关系伦理
小说真正的主人公是多鹤。故事发生前提是多鹤对自身非妻非妾尴尬伦理身份的认同。日式家庭关系伦理使多鹤这一人物存在有其客观可能性。少年时期便沦为生育工具的多鹤在张家任劳任怨,几十年如一日坚持刷洗地面、浆洗衣物,并将出苦力赚取的收入交由小环支配,甚至接受自己儿女将小环当作生母。即便与孩子们单独相处,她也从未透露自己身份。这种隐忍源自多鹤日式家庭关系伦理。多鹤是日本人,在日式伦理环境中长大,故不能以中国伦理思想与伦理规范评判多鹤的伦理选择。美国当代著名文化人类学家鲁斯·本尼迪克特曾深入研究二战时期日本伦理关系,以便为美国政府了解并控制日本提供依据,据此使命完成的《菊与刀》在世界范围内受到关注与认可。鲁斯·本尼迪克特作品重现了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日本伦理现场:那里性观念十分开放,日本人对于婚外女人有其独特理解。如果婚外女人生下子女,“女子可以进入男子家庭,但身份不是第二夫人,而是女仆。子女称女主人为母亲,孩子与生母之间关系不被认可。中国的那种成为传统习惯的一夫多妻制不是日本的模式。”[6]由此可见,为男人生育孩子的婚外女人在日本家庭中伦理身份与中国旧传统中的妾不同。首先是夫妻伦理关系不被认可,她只能是女仆;其次是母子伦理关系不被认可,其子女只能称女主人为母亲。这种日式伦理背景在多鹤自我伦理身份认知中发挥作用,使其接受自己非妻非妾命运,也解释了多鹤缘何为家庭勤恳付出——她自认身份为仆人。另外,日本独特的爱情伦理让多鹤更容易面对张俭。在日本爱情文学中,男主人公多为已婚。根据鲁斯·本尼迪克特研究,日本文化中很特别的一点就是婚姻与爱情可以分而治之[7]。男人可以有婚外爱情和享乐。这在中国读者看来虽难以理解,但文学伦理学批评主张“回到历史的伦理现场”,而二战前后日本伦理现场确实如此。因此,多鹤在到张家多年以后,在她的美真正被张俭欣赏以后,愿与张俭开始恋爱,并未因此感到愧对小环,皆源于其特殊日式爱情伦理认同。
“用文学伦理学批评方法分析作品,寻找和解构作品伦理线与伦理结十分重要。伦理线和伦理结是文学作品伦理结构基本成分。”“伦理线可视为文学文本纵向伦理结构,伦理结可视为文学文本横向伦理结构。”[5]此作品两条伦理线之一,即张俭夫妇与日本人多鹤间伦理和解过程。伦理规范和伦理行为均受制于各自所属的特定群体,这一群体可能是社会阶层、利益集团,也可能是民族或国家。每个特定群体为维护群体利益会追求最有利的伦理秩序,进而衍生出维护这种伦理秩序的伦理规范。例如,资产阶级伦理规范与无产阶级伦理规范具有对立性,封建君主与被统治阶层伦理规范也截然不同。但即便在上述对立群体间,也会出现暂时伦理和解。资产阶级如有所觉醒,愿意让利于无产阶级以维护其最终统治地位,那么在特定阶段内两者之间可能达成部分和解。此即一种伦理和解[8-10]。在《小姨多鹤》中,最为对立的两个群体当属抗日战争中的对立双方,即中国和日本。而张家又是中日组合家庭。如何打破伦理身份对立实现伦理和解为小说第一条伦理线,这条伦理线上有两个伦理结。
(一)第一个伦理结:伦理身份对立
“几乎所有伦理问题产生往往都同伦理身份相关。”[5]多鹤初到张家时,张俭首先将多鹤伦理身份定位为仇人之女,将自己和小环伦理身份定位为受害者。这种伦理关系对立使张俭在内心无法接受多鹤。要与仇人之女结合,生下带有日本血统的后代,这对张俭而言有违群体伦理规范,似乎是对国家的背叛。即便在多鹤生下一女二子后,张俭依然借故抛弃了多鹤。生儿育女的功劳并没有帮助多鹤改变伦理身份对立。所幸朱小环伦理意识较张俭成熟。小环谴责张俭道:“你知道把她扔在外头她活不了,你是蓄意杀人。”①严歌苓.《小姨多鹤》.北京:作家出版社,2010(2),第73页。可见在小环伦理观念中,人的生命权高于一切。多鹤虽具备“仇人之女”“第二个妻子”“孩子生母”三个不利于小环的伦理身份,但当多鹤受到生命威胁,小环首先将其伦理身份定位为“没有生存能力的战争受害者”。因此小环积极寻找多鹤,多鹤也在历经劫难后返回。此时小环再次搁置自身利益,力图化解张俭与多鹤间矛盾。她向张俭转述了多鹤在日本战败后绝望的逃亡经历,讲述了那次血流成河的集体自杀。小环“利用”张俭的善良,成功说服张俭,使其认识到多鹤也和自己一样,是战争受害者。至此,多鹤仇人女儿伦理身份消失。张俭对多鹤对立情绪彻底转化为充满关爱的感情,张俭一家与多鹤实现了初步伦理和解。
在这次伦理和解中,小环深明大义的形象被成功树立,善良这一适用于全人类的伦理美德帮助张俭和小环超越了狭隘的民族主义。小说中这种用大爱化解伦理困惑的做法,是对读者的一次伦理教诲。
(二)第二个伦理结:张俭与多鹤的爱情
伦理和解的副作用——有违家庭伦理的恋情:当读者对多鹤与张家伦理和解感到欣慰时,这条伦理线却有了一段意外延伸——张俭和多鹤开始隐秘恋爱。二人关系较单纯伦理和解更进一步,小环因此受到伤害,这个家庭陷入更大伦理混乱。张俭意识到只有打破一夫二妻家庭结构,才能从根源上消除伦理混乱。于是他去找小彭,希望一心倾慕多鹤的小彭能够娶多鹤为妻,从而结束多鹤在张家非妻非妾的尴尬伦理身份,令张俭摆脱伦理困境,可惜无果。小彭因惧怕承担多鹤日籍身份带来的政治风险而选择回避。张俭最终也在舆论压力下放弃与多鹤恋爱,再次给多鹤带来伤害。张俭、多鹤和小环如何面对这种尴尬的伦理关系继续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张俭与多鹤的爱情似乎成为一个无法破解的伦理死结,在这个死结面前多鹤和小环均是受害者。此时小环提出“凑合”。“凑合”在特殊伦理环境下的真实含义是回避三人伦理混乱。聪明的小环深知这个家庭混乱伦理关系无法梳理,一旦厘清,这个家就无法作为一个整体存在。
如果说用大爱实现伦理和解值得讴歌,那么在和解基础上展开恋爱则有违伦理规范。这种爱恋导致的伦理混乱造成即便大爱也无法化解的矛盾,当读者同情小环遭遇,并为张俭日益复杂的伦理困境感到无奈时,产生现实生活中规避这种复杂伦理关系的认同感,小说伦理警示作用得以发挥。不仅如此,此处还暗含作者的伦理主张。多鹤起伏命运背后,实际是中国人面对的中日关系问题。多鹤代表战时日本百姓。作者让张家用大爱超越了狭隘的民族主义,认清多鹤战争受害者身份,实际启发人们对战争重新思考,即很多普通日本民众也是战争受害者,对战争的仇恨不应发泄到这些受害者身上。
在小说中,历史伦理现场经过三次重要变化:鞍山解放、文化大革命及中日建交。三次历史事件不同程度改变社会伦理秩序,从而影响人们伦理判断。多鹤命运伴随三次历史伦理现场转变而起伏不定。作品第二条伦理线是多鹤在中国的命运,及其命运轨迹对张家的影响。这条伦理线发展完全由伦理现场转变驱使,即小说高潮均有史实作催化剂,赋予小说情节以真实性,使读者乐于接受。
(一)第一次变化:鞍山解放
多鹤伦理身份第一次变化是鞍山解放。当解放军接管鞍山时,张俭父亲突然紧张起来,他对一家人说:“他一个政府总有他喜欢的有他膈应的,就是怕这个新政府膈应咱家这样的事儿呗。”②严歌苓.《小姨多鹤》.北京:作家出版社,2010(2),第39页。东北方言“膈应”解释为“认定为伦理禁忌”。“人类社会伦理秩序形成与变化就制度而言均以禁忌为前提。”[5]新中国成立前后新旧伦理秩序更替中,蓄妾成为新禁忌。这使多鹤失去了合法伦理身份。1945年多鹤被买到张家,当时蓄妾在民间尚被认可。民国期间,妇女解放运动一直致力于废除一夫多妻制,但举步维艰,因此“蓄妾制得以延续,直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方才严禁”[11]。多鹤初到张家,张俭母亲说:“就算是纳一房妾,咱们张家也养得起。”③严歌苓.《小姨多鹤》.北京:作家出版社,2010(2),第9页。由此可见,多鹤准伦理身份是妾。但在新中国,妾为非法身份。为防人耳目,张俭举家搬迁。多鹤变成了朱小环之妹“朱多鹤”。历史伦理环境转变使张家背井离乡,背负上一个天大的秘密。
(二)第二次变化:文化大革命
历史伦理现场的第二次变化——文化大革命真正将家庭危机推向高潮。“文革”使多鹤增添一个新的伦理身份:别人眼中的“日本特务”。这个新身份比一个被隐藏的妾更加危险。在那个政治挂帅的年代,“日本特务”身份足以给一个家庭带来灭顶之灾。小说因此迎来第二个高潮。工友小彭和小石先后发现多鹤的秘密,逐渐成熟的孩子们也暗暗明白“小姨”的真实身份。多鹤是否会被揭发,孩子们如何面对自己的真实出身,这一切使情节愈发紧张。“文革”高压之下,不同人性得以展现。伦理环境变化促使不同人的伦理意识发生变化。首先是一度讨好多鹤的工友小石,发现“文革”中多鹤担惊受怕,怕人揭发,已如刀俎下的鱼肉,便企图威胁多鹤满足自身邪恶欲望。于是张俭在工作时失手砸死小石的事故颇令读者玩味,是张俭潜意识里对小石的憎恨所致,还是单纯事故,作者并无明确交代。然而从文学伦理学批评角度而言,此事无疑加重了张家的伦理混乱。更糟糕的是张俭与多鹤的长子竟然主动揭发多鹤,爱干净的多鹤成为厕所清扫工。当初买下多鹤的行为如同第一枚倒下的多米诺骨牌,让后续事件接二连三、错上加错、不可控制。而读者得到的伦理教训是:伦理混乱的不可控性甚为可怕。
(三)第三次变化:中日建交
矛盾最终化解有赖于历史伦理现场的第三次转变——中日建交。多鹤伦理身份又一次发生变化,不再是见不得人的妾,不再是“潜藏的日本特务”,而是一位国际友人,一位通过日本首相被召回国的战争受害者,以及孩子们去日本追求优渥生活的通道,张家处境再次发生重大变化。多年危机隐患消除了,随之而来是孩子们态度的转变。长子张铁开始竭力证明自己的日裔血统。他主动叫多鹤妈妈,甚至编造一个浪漫凄美爱情故事来美化张俭与多鹤的伦理关系。当读者面对张铁种种变化感叹人情冷暖时,从伦理批评角度而言,读者体会到伦理环境变化催发个体伦理意识和伦理选择的变化。虽然人们渴望充满道德光辉的伦理行为,但终归有人要趋利避害。张铁的伦理行为体现了人性弱点。
在“文革”伦理现场,传统伦理秩序已被摧毁。在重构的伦理秩序里,政治正确高于骨肉亲情。多鹤和张俭两儿一女在成长中逐渐意识到多鹤的真实身份。他们要在政治与亲情间做出选择。三位伦理身份相同的子女,面对相同伦理困惑,做出了不同的伦理选择。
(一)长女春美的伦理选择
长女春美被塑造成懂事的好孩子形象。她知道家庭拮据,顺从地穿朴素衣裳。她不愿为家长增添忧愁,于是脸上每天挂着笑。春美在各方面严格遵循社会普遍认可的伦理规范。“文革”中,孝顺的春美不愿因接受新伦理秩序而视政治正确重于骨肉亲情。她渴求两全,在追求政治进步同时死守家庭秘密。可惜个人力量在政治洪流中太过薄弱,孤立无援的春美在巨大压力下精神崩溃,沦为上一代人伦理混乱的牺牲品。
(二)长子张铁的伦理选择
长子张铁的伦理选择易引起读者非议——他选择放弃亲情追求政治进步。上一代伦理混乱使张铁在同学中饱受屈辱,他将屈辱转化为对上一代人的仇恨。因此,张铁在“文革”中选择顺从政治潮流,向组织揭露自己“黑暗腐朽”的家庭,揭露多鹤真实身份,并以多鹤为耻,甚至从家中搬走。家庭伦理混乱因张铁背离转化为家庭破碎,令读者对其无情感到愤怒。从21世纪视角评价张铁行为,这种愤怒对其并不公平。在“文革”伦理现场,伦理秩序被重构,政治进步成为许多青少年人生追求,背离家庭之举时有发生甚至得到赞许。在那种伦理环境下,张铁作为一个青春期少年,很难做到冷静客观并前瞻地看待“文革”,张铁不过是万千青少年的缩影。
(三)次子张钢的伦理选择
按中国传统伦理秩序,孝道占据至高无上位置。相对于张铁执着追随新伦理秩序,次子张钢则坚决维护传统伦理秩序,选择亲情。他将伙食费节省下来交给小环和多鹤,贴补家庭开销。在张铁疏远多鹤时,有意与多鹤亲近聊天。面对外界质疑,以及家庭伦理混乱带来的屈辱,张钢予以坚决反击,并因此退学失去读书机会。这一切表明张钢对传统伦理秩序的坚守。张钢与春美伦理选择不同,春美追求两全,既想保住自己大好前程,又希望血亲不受伤害。张钢则无视“文革”中人们对政治正确的追求,坚定维护家庭,并为此牺牲个人利益。
作者通过多鹤三位子女尝试三种伦理选择。读者可以感受到,即使在相同伦理环境下,伦理行为亦具主观性。同时,小说伦理教诲功能进一步发挥。春美的悲惨结局警示伦理混乱的严重后果。张铁背离家庭,张钢牺牲自我,均为伦理混乱的代价。
文学伦理学批评认为,文学的目的在于伦理教诲。从文学伦理学批评视角解构文学作品意义在于发现其伦理教诲价值[12-15]。首先,《小姨多鹤》通过多鹤与张家亲情宣扬超越狭隘民族主义的人间大爱,为读者理解战争中的中日关系提供了新思路。张俭、小环、多鹤囿于旧社会伦理思想结成畸型家庭结构,三人均为受害者,但他们以善良最大程度化解家庭矛盾,为人们处理现实社会关系提供参考。其次,张家命运多舛以及春美的悲惨遭遇证明,一夫二妻这种伦理混乱会带来负面影响。即便这种伦理混乱有其客观伦理原因,但不代表其具有合理性。即便多鹤、张俭和小环均被塑造成善良人,但善良、大爱亦不具备化解所有伦理混乱的能量。一夫二妻是不可触碰的伦理禁忌。再次,如果多鹤出现是张俭迫于旧社会伦理秩序而不得不接受的事实,与多鹤恋爱则完全出于其个人自由意志选择。这种伦理选择实质上破坏夫妻伦理关系,漠视家庭伦理。这段恋情带给两位女性的伤害传达出一个警示:家庭伦理一旦被破坏,没有获益方,且无化解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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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672-3805(2017)01-0078-05
:2016-12-16
黑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美国华裔文学伦理学批评研究”(15WWE02);外教社全国高校外语教学科研项目“美国华裔文学伦理学批评方法及理论建构研究”(2015HL0004A)
姜睿萍(1983-),女,东北农业大学公共外语部讲师,研究方向为英汉翻译、文学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