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莉萍, 陈荔弦
(辽宁师范大学 文学院,辽宁 大连 116081)
论诺贝尔文学奖在中国的跨文化传播与影响
乔莉萍, 陈荔弦
(辽宁师范大学 文学院,辽宁 大连 116081)
百年诺贝尔文学奖作品实现了跨文化的传播,为比较文学的研究提供了新的研究素材,拓展了比较文学的研究视域。自“中华民国”以来,诺贝尔文学奖在中国的传播呈现出哑铃型两头大、中间细的特征,即“民国”和改革开放以来是两个头,但这两个头之间又不尽相同,“民国”时期是人员往来带动作品的传播,而改革开放以来则是以作品的出版为主。可以说,诺贝尔文学奖作品在中国的传播是以其独特的艺术性与思想性为内在基础、以国际和平和浓郁民族文化氛围为外部保障、以多样化渠道为传播路径,使诺贝尔文学奖作品的传播呈现出了多重叠加的传播效果,从而扩大了诺贝尔文学奖作品的影响力和感染力。
跨文化;影响力;道德审美;交流与传播
诺贝尔文学奖是当今世界历史上最为悠久、影响最大、含金量最高的文学大奖。从1901年设立以来就成了世界文学发展的一座高峰,一位作家一旦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的桂冠,他的作品就会随之被翻译成多国文字,受到广大读者追捧。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每年的10月份,全世界文学爱好者的目光都集聚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期待着一位新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诞生,因为他和他的作品代表了这一时代世界文学的审美追求、思想认识和艺术水准。可以说,每年10月评选出的诺贝尔文学奖作品,都是全世界文学爱好者翘首以盼的精神盛宴。
诺贝尔文学奖及其所有的诺贝尔奖项全部来源于瑞典科学家、发明家、实业家阿尔弗雷德·诺贝尔的遗嘱。从百年诺贝尔文学奖评选来看,文学奖相当严格地遵循了诺贝尔生前要求奖励“在文学领域内做出了具有理想主义倾向最佳的人”的遗嘱①张海存,魏昌旺.诺贝尔传[M].长春:长春出版社,2003:235.和最初设定的指导原则、道德标准和审美趣味等基本准则;遵循了奖励“赋予人类最大利益”、展示人性的美好作家即在文学领域中创造出最杰出的作家作品的评奖标准。但在实际评选中,这一标准又与时俱进,有所损益增补,以便最大限度地适应世界文学发展的需要,以便从中引领世界文学发展的方向。从百年诺贝尔文学奖的发展史来看,总体呈现出以欧洲为中心向全球扩散、开放、多元、包容的跨文化发展态势。
在诺贝尔文学奖设立的最初10年间,瑞典文学院力图展示文学的人文精神、道德关怀和高尚纯洁的理想,这种评选理念不仅要求获奖作品“在表现手法上,而且也要在思想和生活观上真正具有高尚的道德。”显然,瑞典文学院对“理想主义”作品的道德尺度凌驾于艺术高度之上的理解,导致了许多优秀作品被排除在获奖作品之列,正是这种保守的道德标准和审美情趣使蜚声世界的作家左拉与第一年度诺贝尔文学奖失之交臂,第二年度又否决了俄罗斯的托尔斯泰,左拉和托尔斯泰的落选是诺贝尔文学奖评选历史上难以弥补的缺憾。
应该说,一个观念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其作用就越大。但是作用究竟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就是另外一个问题。顺应时代发展潮流的观念必会发挥正面作用,逆潮流而动的观念一定产生负面作用。观念的作用究竟是正面还是负面,取决于其文化价值观的先进与否。因此在研究观念的集体认同及其作用的时候,也不能离开对于文化的理解。随着日益深入的文化交流与传播,作为世界最高文学奖的评审机构的瑞典文学院并没有一味地固守传统,而是适时转变,这就使得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者集中在欧洲国家的状况有了很大的改变。一个明显的事实是在诺贝尔文学奖设立的前12年间,获奖者还是停留在欧洲文化圈之内,但从第13年开始,以印度诗人泰戈尔成为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为标志,终于使诺贝尔文学奖跨出了欧洲文化圈的局限,迈出了走向世界文化的步伐。虽然这种转变的脚步还是缓慢的,直到1930年美国作家刘易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才使得诺贝尔文学奖第一次走进了美洲大陆,诺贝尔文学奖之花开始在欧洲、亚洲和美洲三大洲同时绽放。
但诺贝尔文学奖的评选并非一帆顺利,其中两次世界大战对诺贝尔文学奖的评选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原因,诺贝尔文学奖在1914年和1918年两年未曾颁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1940到1943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评审也被迫中断。诺贝尔文学奖在经历了90年后迎来了一个辉煌的时期,从1981年到2000年的20年间,有来自17个国家的20位作家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的殊荣,诺贝尔文学奖在这一时期实现了对历史的超越,不仅跨越了欧洲、亚洲、美洲、大洋洲、非洲、拉丁美洲等几大洲的疆域,而且“以这种奖励的方式,一年又一年地把不同民族的文化推荐给世界各国的人们,促使人们去聆听来自异质文化的文学声音。”*肖淑芬.诺贝尔文学奖百年大观[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8:3.诺贝尔文学奖就如同水池中扔进一个石块所激起的涟漪那样,溅起的水圈越来越大,它所具有的世界影响力也越来越大。
由此可见,诺贝尔文学奖在世界多个民族的文学之间多变关系,为异质文化背景下文学家的沟通提供了交流的平台,也为文学的比较研究提升了研究视野,拓展了研究领域,实际上,“它是一种思考和生活的方式,是对于真理的一种想象性的体现。”*泰伦斯·霍克斯.隐喻[M].穆南,译.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1990:69.从某种意义上说,比较文学就是“国际关系文学史”,这种主张要求摆脱“比较”一词的全部美学含义,只取其科学含义,以细微而准确的考证来发掘文学作品之间的“国际性精神联系”,以及各国作家作品之间的“事实联系”。*尹建民.比较文学术语汇释[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28.这清楚地昭示了比较文学必须要在双边或多边文学或文化之间才能展开研究,跨越民族界限和学科界限的各种文学联系,是这一学科的最主要特征之一。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文学的国度,从《诗经》开始,中国人对文学的热情历久弥新、持续不衰,对诺贝尔文学奖作品的喜爱更是情有独钟,从“民国”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间断,且呈现出不同的时代特征。
“民国”时期是诺贝尔文学奖在中国传播的第一个高峰期,这一时期的特点是诺贝尔文学奖的作者与中国的往来,带动了其作品在中国的传播和影响。也就是说,随着“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开展与思想的传播,中国的思想界非常活跃,中外文化交往日趋密切,许多世界文化名人,如杜威、罗素、萧伯纳等纷纷受邀来华访问与交流,他们中的一些人就是当时或后来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诺贝尔文学奖作品及其作家的思想也随之在中国产生了较为广泛地传播,产生了巨大的反响,其中罗素、泰戈尔、海明威来华的影响最大。
英国著名哲学家、文学家伯特兰·罗素,虽然是在1950年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但他于1920—1921年就曾来到中国讲学。在华9个月间,他在中国各地巡回做了20场主题演讲。中国各地报刊纷纷刊载罗素的演讲,政界、学界名人以及青年知识分子纷纷发表评论,一时间“罗素热”风靡全国,形成了中国社会一道独特的文化风景线。罗素“对中国问题进行了细致地考察与分析,被孙中山称为唯一了解中国文明的外国人。”*袁刚.中国到自由之路——罗素在华演讲集[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1.也就是说罗素在获得诺贝尔奖以前就在中国有了极大的影响。
1924年4月,北京文化界以讲学社名义邀请亚洲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印度著名诗人泰戈尔访华。在华访问期间,泰戈尔在各种欢迎集会和见面会上作了大大小小的演讲34次,在当时的中国社会引起了广泛关注。泰戈尔“由于他那至为敏锐、清新与优美的诗;这诗出之以高超的技巧,并由他自己用英文表达出来,使他那充满诗意的思想业已成为西方文学的一部分。”*刘文刚.诺贝尔文学奖名著鉴赏辞典[Z].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91:67.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英国政府授予他为爵士荣誉。泰戈尔温婉的情调、优雅的韵律、质朴的语言是他在艺术上的主要特色,他的作品中并不乏激情和情感冲突,但其主调是低回、凄婉的,颇具古典韵味。诗人那轻缓而富于乐感的吟唱,恰如月下竹笛、山中清泉,虽是那么单纯、平和,却足以拨动我们内心最深隐的柔情,使人超然与尘俗之上,感受到一种莫名的静谧和宁帖。这样的诗歌无须任何矫饰,正如诗人所说:“我的歌曲把她装饰卸掉。她没有了衣饰的骄奢。装饰会成为我们合一之玷;它们会横阻在我们之间,它们叮当的声音会淹没了你的细语。”这种质朴不是贫乏,而是真诚,是思想、情感和艺术相互交融、高度和谐的纯真的艺术境界。其实在泰戈尔来华之前,他的作品就已经被介绍到了中国,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许多名家的早期创作都受过他很大影响。一代文豪郭沫若在《我的作诗的经过》一文中称自己文学生涯的“第一阶段是泰戈尔式的”。女作家谢冰心也在诗集《繁星》中讲述了泰戈尔《迷途之鸟》将她引入文学殿堂的故事*冰心.繁星·自序,中外十大名著[M].延吉:延边人民出版社,2000:23.。可以说,正是对泰戈尔作品的阅读、欣赏和接受,帮助冰心开启了小诗的创作。
美国小说家海明威是1954年度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曾参加过两次世界大战,是一位极富传奇色彩的作家。战争、死亡、男子汉气概和爱情是他钟爱的创作主题和自身生命的真实写照。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前就以《太阳照样升起》《永别了,武器》等作品享誉世界文坛,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中篇小说《老人与海》。就在中国抗战最为艰难的1941年3月,海明威以纽约《午报》记者的身份来华做战地采访,他不仅见到了中国战区最高统帅蒋介石等国民党军政要人,还拜会了中共在国统区的负责人周恩来等人,对中国人民艰苦卓绝的抗战进行了深入细致地采访,期间先后发表了6篇关于中国抗战的报道,向全世界人民展示了中国人民艰苦卓绝的抗战和不屈不挠的精神。海明威战时对中国的采访报道,极大地鼓舞了中国人民战胜日寇的信心,鼓舞了士气,也是中国人民浴血抗战、宁死不屈的历史见证。“他在中国的《战地春梦》《战地钟声》等作品也被人们所喜爱,他文学中的‘硬汉风格’以及他参加西班牙保卫战的经历也在中国广为人知。”*杨仁敬.海明威在中国[M].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2006:87.
“民国”时期中国作家没有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虽然令人感到非常遗憾,但中国文学作品已经受到了诺贝尔文学奖评审委员会的重视,中国作家林语堂因为《京华烟云》曾4 次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
令人欣慰的是虽然这一时期的中国作家无缘诺贝尔文学奖,但一位在中国生活而又写作中国故事的美国人却意外地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这个人就是珀尔·塞登斯特里克·布克,她的中文名字就是人所共知的“赛珍珠”。中国社会的生活经历,中国文化的浸润和对中国农村的深刻理解和感悟,最终使她以长篇小说《大地》的出版获得了成功。通过《大地》,赛珍珠完成了一个又一个心愿:把中国的性质与存在状况向西方人解释,其字里行间充满了对中国的热爱。正如美国总统尼克松在给作者所做的悼词中说的那样,赛珍珠是“一座沟通东西方文明的人桥”。*刘文刚.诺贝尔文学奖名著鉴赏辞典[Z].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91:206.
新中国成立之后,由于中国实行了“一边倒”的外交政策,文学艺术也同样是一边倒向了苏俄文学,诺贝尔文学奖受到了奚落、嘲讽与批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诺贝尔文学奖淡出了人们的视野,诺贝尔文学奖一词在汉语语境中消失了,尤其是在“文革”时期,诺贝尔文学奖作品只能成为具有极大政治风险的“地下阅读”。
随着“四人帮”的倒台和改革开放的到来,中国社会才又迎来了诺贝尔文学奖作品传播的第二个高峰。其中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年出版的《外国现代派作品选》一书是 20 世纪 80 年代前期影响最大的外国文学读本。正是这部外国文学读本,使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家进入了中国读者的视野,并引发了文学爱好者广泛地关注。在此基础上,浙江文艺出版社又于1984年出版了包括显克微支、法朗士、福克纳、海明威、伯尔等 23 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家的中短篇小说集《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家作品选》。此后,诺贝尔文学奖作品的出版迎来了一个高峰期。诺贝尔文学奖作品出版的数量和质量都有了极大地提升,以2002年获奖者伊姆雷为例,尽管在获奖之前凯尔泰斯·伊姆雷已成为诺贝尔文学奖最热门的候选人,但他的作品并没有译成中文,大多数人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可获奖之后却大不一样,作家出版社率先于2003年6月推出他的三篇小说《英国旗》《笔录》和《寻踪者》,以后又相继出版了他的文集《另一个人》、电影剧本《命运无常》、文集《船夫日记》等。此外,他还有许多作品与访谈都在许多报刊得以刊载。在此后的中国出版界中,诺贝尔文学奖始终是许多出版社热衷于出版的重要题材,诺贝尔文学奖的影响力长盛不衰。
由此可见,“民国”以来诺贝尔文学奖在中国的传播呈现出哑铃型两头大、中间细的特征,即“民国”和改革开放以来是两头,但这两头之间又不尽相同,民国时期是人员往来带动作品的传播,而改革开放以来则是以作品的出版为主。
传播是人类社会的一项基本活动,是“一种灵活、复杂、持续波动的过程,受到大量内在与外在因素的影响。”文学作品的出版与阅读也是一种重要的思想文化的传播,是“一个人影响另一个人的行为与心态”的过程*肯尼斯·麦克利什.人类思想的主要观念(上)[M].查常平,译.北京:新华出版社,2004:272-273.,这也是诺贝尔文学奖作品在中国传播的基本效应。 从实践上看,诺贝尔文学奖在中国传播总体呈现出影响的范围越来越大、传播的速率越来越快,但影响的深度则是越来越浅的发展态势,主要表现为:
首先是开阔了中国作家的视野并影响了这一群体的创作。思想文化的影响与传播如同知时节的春雨“润物无声”、潜移默化、自然而然,诺贝尔文学奖对中国当代作家的影响和滋养也是如此。中国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对此便深有感触。《莫言评传》中说他虽然只读了一页《百年孤独》, 就兴奋得在房间里直打转转,然后就把这本书放下,开始写自己的小说了。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讲述了布恩蒂亚家族七代人的故事。他们共同的精神特征是孤独。到了第七代,一个长着猪尾巴的孩子降生了,被蚂蚁拖来拖去,而布恩蒂亚家族以及他们生活的马贡多小镇也在一阵飓风中消失了。虽然马尔克斯的作品看起来荒诞神奇,但却是有现实作为依据的,作者自己就曾明确表示过:“《百年孤独》中描写的香蕉园的故事是完全真实的。”*马尔克斯.诺贝尔奖的幽灵——马尔克斯的散文[M].朱景冬,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369.他的目的是要通过光怪陆离的魔幻世界的折射来表现活生生的社会现实。《百年孤独》获奖的意义是极其重大的,它是对西方价值观念的冲击与对抗,因为近代以来,西方文明逐渐在全球占据拥有绝对优势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地位之后,对其他民族和国家的文化有意曲解,表现得更加明显。文化背景与文化价值观对于观念的形成、认识和接受有着相当大的影响,但与此同时这种影响也决非简单划一,而是在不同国家、不同时期和不同人群中存在差异。这一现象证明,每一种文化都是丰富多彩的,不仅具有很大的包容性,也孕育了多种方向的可变性。不应当简单化和绝对化地理解其文化背景。这种思想文化的超越,无疑都对莫言的文学创作产生了深刻影响和灵感的启迪,莫言认为《百年孤独》是拉美文学的高峰,“具有惊世骇俗的艺术力量和思想力量”*陈春生.在灼热的高炉里锻造——略论莫言对福克纳和马尔克斯的借鉴与吸收[J].外国文学研究,1998(3):13-16.。对莫言来说,在接受与挣脱马尔克斯等作家作品的魔力中,他自己也在逐步达到了文学创作的巅峰状态,终于在2012年捧得了诺贝尔文学大奖。
当然,受到诺贝尔文学奖作品影响的中国作家有很多,他们都从这些作品中得到滋养与启迪,不同程度地激发了他们的创作灵感。“这种审美评价正是在研究者与研究对象之间形成的,而后进入与读者对话的场景之中,转换出阅读资源。”*田恩铭.从叶嘉莹说词看跨文化解读文学经典的启蒙意义[J].辽宁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39(1):85-90.当代作家张抗抗把诺贝尔文学奖对中国作家的影响和滋养比作“中药”,说她们能起到“强身固本”的“滋补”作用,不仅为中国作家打开了一扇放眼世界文学的窗口,也有助于中国作家走出自我局限的藩篱,促进中国本土文学走出国门,跻身于世界优秀文学之林。
其次是从阅读行为上看,跟着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品的榜单和舆论来阅读,成为一种阅读时尚。理解是人类交往史中一个古老的命题,在人类的早期交往史上,曾出现过许多民族和种族之间交往的障碍。一位美国西南部阿帕切族的印第安人曾就他们与白人之间的交往提出一连串的诘问:“印第安人的所有难题中最麻烦的就是白人。谁能认清白人?是什么使他这样?他怎么思考?为什么他这样思考?为什么他讲那么多话?为什么他说一套做一套?最重要的是,你怎么才能对付他?”严重的文化隔阂,使他们无法理解白人,无法理解白人的行为和思维方式。曾在西印度群岛向印第安人传教的14世纪西班牙神学家和传教士拉斯·卡萨斯,晚年对他早先参与的帝国事业发出过如下感慨:“因为一个人说话方式的陌生,因为他讲其他人的语言时发音很糟,所以他和另一个人比较起来就被称作野蛮人。……所以,正如我们认为印度群岛的人们是野蛮人,他们给我们定下同样的判断,因为他们不理解我们。”*余新天.强大的无形力量[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153-154.
的确,缺乏理解是人际交往、族际交往和思想交往的障碍,相反,相互理解是建立不同民族或不同国家思想文化之间信任和合作关系的重要桥梁。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品虽然是不同种族、不同文明的产物,但普遍具有很深刻的思想性和艺术性,是不同时代、不同文化背景下对人类生活的沉思与反省,但许多中国读者并不是因为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品的思想性和艺术性才去购买、阅读,而仅仅是因为他们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品,跟着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品的榜单阅读,成为一种阅读时尚。在这种时尚的推动下,许多人争相购买,一时间诺贝尔文学奖作品“洛阳纸贵”,使得诺奖作品在中国一路畅销,甚至脱销。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南非作家约翰·马克斯韦尔·库切的“经历”。早在2002年,译林出版社就出版了约翰·马克斯韦尔·库切的代表作《耻》,可该书在当时国内遭到冷遇,一年的销售总量也不过是5 000多册。一年后库切的作品出人意料地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耻》一书也随之走俏市场。这种现象并非特例,同样发生在2006年诺奖得主、土耳其作家费利特·奥尔罕·帕慕克身上。在帕慕克获诺奖前,他的代表作《我的名字叫红》在中国译介出版,但由于对作者了解甚少,市场对该书反应平平。值得庆幸的是两个月后,帕慕克捧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的桂冠,同样是这本《我的名字叫红》立即成为市场上的抢手货,销量一下子就超过30万册,加上他后续的作品《雪》《伊斯坦布尔》等6部作品,总计售出了50万册,诺贝尔文学奖作品的销售成了一道流行的文化消费时尚——“不管有没有人看,出了再说,不管会不会去读,读不读得懂,买了再谈”。正如边沁所说的那样:流行的都是肤浅的。当读者跟着榜单和舆论来购买、阅读诺贝尔文学奖作品时,诺贝尔文学奖作品的阅读也就在这种时尚阅读中流于了肤浅。
最后是巨大的经济利益推动了诺贝尔文学奖作品在中国的出版与销售。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本身就是独一无二的金字招牌,是“活的广告”,在媒体对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的介绍与推介中,形成了买方市场,培养了极具商业价值的市场号召力,诺贝尔文学奖作品普遍得到了多家出版机构的青睐,这种凭借诺贝尔文学奖的专业性、权威性和信誉度占领图书市场,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大奖效应”。诺贝尔大奖对于这些文学作品就如同奥斯卡奖对于电影一样,大奖的公布不仅是世界各大媒体关注的热点,更是商家趋之若鹜的“大奖效应”卖点,使诺贝尔文学奖作品的销售保持旺盛的势头。还是以前文提到的土耳其作家费利特·奥尔罕·帕慕克为例,从2006年至2007年的国内各大畅销书排行榜上帕慕克的《我的名字叫红》,一直都是榜上有名,且在被中国媒体评为2006年度十大好书之首,在中国官方发布的“全国优秀畅销书排行榜”中名列文学类畅销书第6名。搭上“大奖效应”的顺风车,他的另一部作品《伊斯坦布尔:一座城市的记忆》经由编辑、学者、记者等业内权威人士的评选也名列“2007年上半年十本好书”的第5名。之后帕慕克的系列作品《白色城堡》《雪》《黑书》《新人生》等也陆续出版发行,在中国图书市场掀起了颇具影响力的小语种作品畅销的势头。
可以说,图书出版市场上的“诺贝尔大奖效应”也是事出有因,并不是海市蜃楼那样凭空产生的,出版方在市场上的成功也不仅仅是偶然运气,它需要对国际文坛风向的准确把握、开阔的国际视野、专业的文化眼光、读者的心理把握等等,诺贝尔文学奖作品在出版销售过程中,需要超前的预测与精心策划,需要紧密跟踪国际出版的动态以及对市场信息的迅速反馈与综合分析。如果只是一味地依赖幸运女神的光顾,那至多不过是一场文化赌博而已,最后受伤的只能是商品生产者自己。
总之,诺贝尔文学奖作品在中国的传播是以其独特的艺术性与思想性为内在基础、以国际和平和浓郁民族文化氛围为外部保障、以多样化渠道为传播路径,使诺贝尔文学奖作品的传播呈现出了多重叠加的传播效果,从而扩大了诺贝尔文学奖作品的影响力和感染力。
〔责任编辑:都 媛〕
On the 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 and influences of the Nobel Prize for Literature in China
Qiao Liping, Chen Lixian
(SchoolofLiterature,LiaoningNormalUniversity,Dalian116081,China)
Since a century ago, the Nobel Prize for Literature has not only realized 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 but also provided new research resources for comparative literature and broadened the horizon of comparative literature.Since the Republic of China, the spread of Nobel Prize for Literature in China has taken on a dumbbell shape — thick at the both ends but thin in the middle. Namely, the period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and the period since the reform and opening up are the two ends, but the situations in these two periods are quite different: during the period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migration resulted in the circulation of literature works; while publication of literature works have taken a leading role since the reform and opening up. It is safe to say that the spread of the prize-winning literature works in China is based on its unique artistry and ideology, secured by the international peace and the rich ethnic cultural atmosphere and facilitated by diversified paths. All of above multiplies the spread of the Nobel-prize-winning literature works, thus increasing their influences and appeal.
cross-culture; influence; moral aesthetic judgment; communication and circulation
10.16216/j.cnki.lsxbwk.201702090
2016-11-05 基金项目:辽宁省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基于语言学的新世纪外国文学作品译介与传播问题研究”(L13AYY004)
乔莉萍(1969-),女,青海西宁人, 辽宁师范大学副教授,主要从事外国文学与传播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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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1751(2017)02-009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