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学生与“儿童文学运动”
——以《京报·儿童周刊》(1924—1925)为中心

2017-03-11 22:17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 2017年4期
关键词:儿童文学儿童

张 莎

(重庆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 重庆 400044)

青年学生与“儿童文学运动”
——以《京报·儿童周刊》(1924—1925)为中心

张 莎

(重庆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 重庆 400044)

五四新文化运动之后,随着“人”的解放,儿童也逐渐得到关注,儿童本位思想出现并开始进入教育学、文学、心理学等领域,《小说月报》《儿童世界》《小朋友》成为当时文学研究会发动“儿童文学运动”的重要阵地,相较于前三者的权威性和领导性,《京报·儿童周刊》则是青年学生对儿童本位论的尝试性实践,因此对其进行研究具有重要意义。本文主要通过论述1924—1925年间该报纸在译介国外经典作品、改写中国传统民间故事和对于儿童生活的日常性描写等三个方面,试图重构20世纪20年代儿童文学发展初期,青年学生对“儿童文学运动”的践行图景。

《京报·儿童周刊》;青年学生;儿童文学运动

相较于西方,中国儿童文学起步较晚,是被动的接受的结果。清政府于1902年颁布的《钦定学堂章程》中首次强调了重视儿童教育,“儿童”一词的完整概念才开始在中国政府官方文件中正式出现,至此,中国近代儿童观开始萌芽和发展。到了强调个人价值的五四时期,在启蒙思潮推动下,儿童作为个体被认同,中国儿童文学开始发生并进入了自觉的发展阶段。

1 儿童文学运动旗帜下的《儿童周刊》

新文化运动时期,伴随着个人解放和自我发现,儿童作为独立个体也逐渐被认可和重视。1919年,美国实用主义哲学家、教育家约翰·杜威受胡适、蒋梦麟等人之邀访华,带来了“儿童中心主义”的教育观,他针对传统教育提出了“儿童本位论”的观点。杜威的观点对于中国教育界和文化界产生了重大影响,并为其后中国儿童文学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基础。“五四”时期一度掀起了“儿童热”,鲁迅呼号“救救孩子”,周作人在儿童文学的理论建设方面做出了重要的贡献。文学研究会高扬“为人生”的旗帜,强调文学的现实作用,这一清醒的文学意识和高度社会责任感促使其极其关注年幼一代的成长和精神状态。20世纪20年代,文学研究会发起了“儿童文学运动”,以周作人、沈雁冰、郑振铎、叶绍钧等作家为代表,儿童文学创作、翻译、编辑等活动同时进行,1922—1925年儿童文学运动在童话、儿童诗、儿童小说以及西方经典儿童文学作品等方面都取得了成果,成功为我国儿童文学发展探明了方向和道路。“儿童文学运动”在教育界、思想界引起了巨大的关注,名家之外,青年学生也积极响应,纷纷效仿进行创作,为20世纪中国儿童文学的发展做出努力。

周作人的《儿童的文学》(1920年)是新文学史上第一篇系统论述儿童文学的重要文章,后文学研究会以《儿童世界》(1922年创刊)《小朋友》(1922年创刊)《小说月报》(1923年开设“儿童文学专栏”,1925年刊出“安徒生专号”)等为阵地,发表了大量儿童文学作品和儿童文学理论的批评文章。专门的儿童报刊杂志之外,成人报刊也纷纷开辟副刊以关注儿童问题。

《京报》创刊于1918年,是民国初年最有影响力的报纸之一,1924年底京报改革副刊,《儿童周刊》正式成为其附设之第四种周刊,每周四随京报附送。1924年12月18日第1期发行,至1925年11月26停刊,共发行49期。该刊致力于推行国语,1924年黎锦熙在《续刊宣言》上特别指出,“但尤其欢迎北地儿童歌谣,传说……以及北方小朋友们底创作等等;因为这些乃是国语统一底基础,乃是‘国语文学’底正宗”。同时《创刊宣言》也指出欢迎小读者投稿,且阅读对象不限于小孩,因此也鼓励讨论儿童教育上的种种问题,发表关于儿童文学的种种研究。

《儿童周刊》是在黎锦熙指导下,响应文学研究会的“儿童文学运动”,主要由北京师范大学在校学生编辑,且投稿者多为在京学生、刚毕业的小学教员,作者群体主要是青年学生。

在内容方面,《儿童周刊》涉及题材为:翻译、故事、诗歌、笑话、理论研究(译)、童年回忆、谜语、儿歌、隐语(歇后语)、插图、谚语、戏剧、拗口令、游戏歌、科普等。与20世纪20年代其他专门儿童报刊相比,《儿童周刊》的原创童话稍弱,但对于周作人在《儿童的文学》中提出的“建设儿童文学应从采集民间童话歌谣、改编传统读物、翻译外国作品入手”的理论,该刊进行了扎实的实践。《儿童周刊》在译介国外经典儿童文学作品、改编民间故事等方面积极响应文学研究会的号召,并依其自身经历、心理创作出了一批独具特色的儿童文学作品,即描写现代儿童日常性生活的作品。

2 国外童话的译介

在新文化运动的发展影响下,中国儿童文学的发生不是内在自发的,而是西学东渐的直接结果。同时形成了西方经典儿童文学作品、儿童文学理论几乎同期涌入,再到自身儿童文学创作的发展轨迹。因此,经典作品译介在我国儿童文学发展史上发挥了重要作用。

“五四”时期,大量引入文学作品,随着儿童本位论在教育界、思想界的确立,“少年可读之书,中国绝少”几乎成为共识,于是国外经典儿童文学作品的译介成为一时之趋势。1919年,《新青年》(第6卷第1期)发表了周作人翻译的《卖火柴的女孩》,之后儿童文学翻译作品渐成趋势。鲁迅、周作人、赵景深、赵元任、夏丐尊、穆木天、徐志摩、梁实秋等都大力倡导并热心翻译儿童文学作品,茅盾、郑振铎等甚至还是因此走上文坛。其时作为“儿童文学运动”的重要阵地《儿童世界》《小朋友》也在此期间发挥了重要的引导和实践作用,1925年《小说月报》推出两期“安徒生专号”,全面介绍安徒生其人及其作品,为我国儿童文学的发展打开了新的视野。

在《儿童周刊》仅有的49期中,有46期都刊载了儿童文学的翻译作品,有的甚至多达5篇,翻译作品共约80余篇。其内容涵盖儿童文学理论、教育理论、童话作品、古希腊神话、诗歌等,其中以童话、寓言的译介较多,参与译者有翁麟声、张蕙之、李健吾、耿文濂等。其译者涉及了高木敏雄、王尔德、培根、安徒生、格林兄弟等儿童文学创作和研究名家。

与赵元任(译《阿丽丝漫游奇境记》)、夏丏尊(译《爱的教育》)等名家对长篇作品的选择不同,《儿童周刊》译者多选取短篇小文进行翻译,如《雪儿》(《白雪公主》)《伊》(灰姑娘)《豌豆上的公主》《丑小鸭》等;同时由于译者没有系统的组织,属于自由投稿,这也导致了选取的作品之间较为零散。在儿童文学运动倡导的“儿童本位论”思想指导下,其翻译作品最突出的特征便是以儿童读者为第一中心,重视解决译本在语言、风格上适应儿童审美需要的问题,因此这就要求语言简单明白,注重口语化和儿童化。单就《丑小鸭》一篇与《晨报副刊》(1924年第120期)译文进行比较,便可清晰地表现出青年学生对通俗晓畅的儿童化语言的贴近。《儿童周刊》版译文省略了大段的风景描写和说教性对话,且对话更为质朴白话。《晨报副刊》版译文则较偏于书面,如其中的“你们以为这就是世界的全体么?……不过我永没有到过那里”等类似性语言,《儿童周刊》译文中则会直接省略,而只保留推动故事情节的对话。再如,《晨报副刊》译作“这个还要多久才会孵化呢,我是厌倦极了!”《儿童周刊》则译为“这个还得等多少日子呢?唉,我已经疲乏地很了!”可见,《儿童周刊》版本的译文更加轻松、明快,更符合儿童的阅读需求。此外,译者在翻译过程中还注意强化故事情节来吸引儿童读者的注意力。如翁麟声在《雪儿》的翻译中为了便于读者的阅读而用了小标题的形式“雪儿之生”“森林中之小屋”“丝结”“似玫瑰花的苹果”等,以最有代表性的特点概括其内容,使人观之一目了然。

《儿童周刊》青年译者甚多,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李健吾。1925年3月12日第十二期李健吾发表了译作《农夫的麦田》,这应当是他最早发表的翻译作品。随后不到半年时间里,他共发表了包括《指时的花儿》《罗鹿与吉儿》《白发王子》《寻找的一夜》《诚实的颈串》《白皮怎样得救》等在内的共七篇童话翻译作品。最初的翻译作品虽然尚未达到其后来对于翻译作品要求的“传神”“忠实”“润色”,但已经十分注意运用加注释来对文中内容进行解释,如《指时的花儿》一文最末特意写明“紫茉莉是一种植物,其花于傍晚或天阴时开放”,以避免读者们不能理解花与时间的关系。

《儿童周刊》发表译文众多,几乎占到全数作品近1/3,译者十分注意使用简单传神的描写,在语言和审美上尽力满足儿童读者的需求,直白而充满童趣,并且擅长以对话塑造鲜活的形象。稍有遗憾的是在儿童文学理论部分之外,译者在经典儿童作品的选择上各自为战,没有整体上的价值倾向选择和系统的规划。

3 中国传统民间故事的改写

在中国儿童文学先理论、后创作的格局下,西方儿童故事对于中国民间童话的搜集和整理、传统民间故事的改写,同样具有启发作用。周作人在《儿童的文学》中指出,“但是民间口头流传的也不少,古书中也有可用的材料,不过没有人采集或修订了,拿来应用研究,坊间有几种唱歌和童话,却多是不合条件,不适于用。我希望有热心人,结合一个小团体,起手研究,逐渐收集各地歌谣故事,修订古书里的材料”。《儿童周刊》发表的作品中,对于传统民间故事的改写占有相当数量,可分为神话、民间故事、历史人物故事三个方面,分别以傅筑夫、赵玉心、王馥琴等为代表。

《儿童周刊》当时的主编为北京师范大学学生王馥琴,投稿者也多为在京学生。1924年到1925年间,北京师范大学学生梁绳祎与傅筑夫随鲁迅修中国小说史和文学批评两门课,为所编注音的儿童周刊搜集古代神话改写成儿童故事,他们在1925年春拜访鲁迅,索借资料并请教有关神话的问题,3月15日,鲁迅 回复长信并就对神话故事的搜集整理提出:“内容分类,似可参照希腊及埃及神话之分类法作之,而加以变通……此外则天地开辟,万物由来(自其发生之大原至现状之细故,如乌雅何故色黑,猴臂何以色红),苟有可稽,皆当搜集。每一神祇,又当考其(一)系统,(二)名字,(三)状貌性格,(四)功业作为,但恐亦不能完备也。”

傅筑夫此前投稿的均为儿童文学理论译文(《童话在教育上的价值》、《选择童话的标准》等,第12期之后开始以“中国神异故事”系列对整理搜集的神话进行发表,作品包括《鹅笼里的书生》《炼石补天》《嫦娥奔月》《吕洞宾故事》等。同时傅筑夫在对神话故事进行搜集和挖掘的同时,在叙述其功业的基础上,对人物的状貌性格重新进行了改写,赋予了新的活力,并且讲述更加口语化,适合儿童读者的阅读需求和选择。如《炼石补天》一故事中,善用对话和简单的心理描写,人物的个性极其鲜明,将颛顼和共工的矛盾冲突描写得富有画面感,并且使得女娲的形象弱化了神性的光辉,而增强了其人性的色彩,“嚷着说”“觉得奇怪”“有点不耐烦”,这些都使其从个性情感上接近于人,暗合了五四对于人的解放的追求。同时赋予代表着高尚道德和最高理想境界的传统神话人物以普通人类般的喜怒哀乐和情感,似乎是有意无意地向西方神话书写的靠拢。

在鲁迅先生的帮助和指导下,傅筑夫进行了《中国神话史资料》的搜集和整理工作,他后来转至经济学,成为我国著名经济史学家。对于神话资料进行搜集和整理的训练,为他后来熟练使用历史学的方法对相关史料进行收集和整理,最大限度地占有经济史料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儿童周刊》还存在着许多对于民间、民俗故事的改写,如《老倭瓜告状》《三姊妹》等,但在对于民间故事的收集书写已经受到了西方经典儿童文学、儿童本位论、民间传说等各种因素的合力作用。以赵玉心的《三姊妹》为例,文末作者特意加注提到:“这篇童话,知道的人很多,因为差不多各省都有,不过大同以异罢了”。《狼外婆》属于东西方童话母题同构的经典案例,《三姊妹》正是对这一故事的改写,且涉及到“母亲出门——动物上门——智斗动物——动物死后变形”等情节,是所流传同类故事中情节最完整曲折的版本,但赵玉心对这一故事又有所改写。首先,在《狼外婆》的各个版本中,流传版本多为至少有一个儿童或者宠物被入侵动物吃掉,以便其他人有所察觉并采取措施,《三姊妹》中突出表现了儿童的机智和主动作用,小心察觉后并沉着应对在没有求救的情况下,确保了三人的安全。其次,把入侵动物从狼变为狐狸,并在最后“动物死后变形”的情节做了关键性的改写——狐狸死后长出白菜,白菜变成了妙龄女郎而避免了二次彻底的死亡,索性成为了一名老实商人的终身伴侣——经典的大团圆结局。西方童话中“恶”的一方只能以死亡而告终,对此谢尔顿·卡什丹在《巫婆一定得死》一书中从儿童心理发展的观点来分析,认为童话故事情节中女巫代表着儿童内心邪恶的自我,女巫的死亡表示了儿童自我对抗的成功并获得成长。但是《三姊妹》对《狼外婆》的改写显然是受中国传统文学对于“大团圆”结局的要求和出于儿童接受能力的考虑;而最末一句“终身伴侣”的运用又是在“五四”新时期思想解放潮流冲击下的产物。

在对于历史人物故事的改写方面,《儿童周刊》发表作品有《李自成的故事》《光武走南阳》《刘秀的故事》《司马光的儿时》等,尤以王馥琴创作《李自成的故事》为代表,该故事从第五期开始连载,至第十八期连载结束。《李自成的故事》对历史史实加以改编,以亲切的语气,同时又在民间传说的基础上增添了传奇色彩,“神异出世”“路遇红煞”“苍狼领路”等都表现出了传奇性特征,同时增加了戏剧性转折,容易引起儿童的兴趣,在将中国古代历史文学资源转换为现代儿童文学作品的语言时,用新的形式重新组织,展开趣味性叙述。

对于传统儿童文学资源的整理利用,鲁迅、周作人、郑振铎、 茅盾等提出的首要标准是要适合儿童时代的需要,顺应儿童生活的发展。以此为出发点,《儿童周刊》上发表的对于中国传统民间故事进行改写的作品,都自觉地考虑到以儿童为读者对象,因此在语言运用上都更加口语化,也针对儿童的需求进行了改写,转换叙述语言,以自然活泼的儿童口吻来构成亲切、互动性强的故事,符合儿童的阅读期待和审美特点。

4 儿童生活的日常性描写

文学研究会主张为人生的艺术,其创作多以现实主义问题为题材,要求作品反映现实,而在其倡导下的儿童文学运动同样不能回避时代的伤痛,而是参与到了“为人生的文学”时代主潮中,儿童文学作品尤其注重教育功能——尽力通过对“真善美”(如冰心的作品)的宣扬来培养孩子的优秀品格,在语言上着力表现浅白,符合儿童的审美需求和情趣。但尽管在儿童本位论的观点指导下进行创作,大多数儿童文学作品还是有其现实意义。在20世纪20年代动荡的环境和文学研究会主张的双重影响下,儿童文学作品由于强调表现人生,提出问题,因此不可避免地把“成人的悲哀显示给儿童”,从而使得作品过于强调现实而想象不足。

《儿童周刊》第十期在《心理学上儿童之分期与本刊取材的标准》一文中写到:“儿童期:三岁至十岁;少年期:十岁至十五六岁……那么本刊的取材,自然是以儿童期和少年期的儿童为最合适的标准了”。《儿童周刊》的原创性作品主要分为诗歌、散文,内容上讲,除了对于童年时期生活经验的追忆和对于自然变化的敏锐感受,其余全部集中于对于儿童生活的日常性描写,如对于儿童生活习惯的培养、童趣的关注以及关于成长、毕业、女性婚姻选择等这些都是在小学教育时期和初中教育时期需要面临的问题,创作主题多是对学校、家庭的书写。

周作人首先指出,“以前的人对于儿童多不能正当理解,不是将他当作缩小的成人,拿‘圣经贤传’尽量的灌下去,便将他看作不完全的小人,说小孩懂得什么,一笔抹杀,不去理他。近来才知道……他仍是个完全的个人,有他自己的内外两面的生活。”因此《儿童周刊》从儿童视角出发,发掘儿童世界的奇妙和乐趣,同时引导儿童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儿童周刊》对处于童年期的儿童多发表教育性作品来引导儿童,一方面生动活泼的短剧故事更容易引起年龄较小的儿童的兴趣,另一方面因为作者自身多为青少年期的作者,在心理上对于儿童期已经有一定距离,因此作品多以旁观者的第三视角来表述,而不涉及心理上的描写。如以《不要说咬舌话》的滑稽短剧生动地引导儿童养成良好的习惯;《欺人反自欺》以小寓言故事教育儿童在生活中要诚实。《蟋蟀的一周日记》《梦里的姐姐》表现了对于儿童日常生活童趣的关心和对于儿童天性的尊重和理解。《元旦的早晨》将游戏的权利归还于儿童,“笛子的声音终于被空竹所淹没”,后天特长的练习服从了儿童游戏的自然天性。同时“五四”时期,人的发现、儿童的发现以及尊重儿童独立生命价值和人生意义的观念都促成了对父母子女关系重构的思考,传统长者本位社会中长期处于被动、受制于伦理孝道单向约束的儿童开始被理解和重视,他们与父母彼此、亲人之间的爱意可以理所当然地表达,《儿童周刊》的青年作者们也着力表现这些日常的亲昵温馨。

相较于童年期相关作品的遥望和引导姿态,《儿童周刊》发表的少年期作品则更多心理上的描写,更加真实地吐露了成长过程中的苦闷和茫然。20世纪20年代,正处于新旧思想激烈冲突的时期,青年学生不可避免地遭遇着学校和家庭两种力量的冲突,首当其冲面临的便是婚姻问题,《她能做我的良伴么?》《不幸的伊》分别讲述了青年男女烦恼和压力,“现在我国的婚姻,大概都是由父母包办的。这么说来,夫妻之间,怎能和和睦睦的过日子呢?……梦奇看了这种情形,把以前所有的快乐思想,完全沉到海底去了!他常常的叹道:‘她能做我的良伴么?!”“伊说出伊家人的顽固,都说是女子读书没用处,只求能够会写家信就算了,难道还靠妇女读书赚钱不成?!……那时的景象显出一种人生的悲哀,女子的悲哀!!!”以真实的感受表现了青年学生面临的冲突和内心的苦痛,反而有几分向冰心的问题小说靠近。

《儿童周刊》在文学研究会的影响下,着力于关注社会现实问题,翁麟声《一张儿童周刊》以“同是儿童,怎么他有《儿童周刊》,而我没有”为线索试图反映金钱的力量带来的不同群体的明显现实差距,表现了经济因素对于儿童的影响。这种表述以《儿童周刊》的儿童读者们为对象,与其日常生活紧密相关,显然是能够带来震撼效果的,加深其对于社会现实的理解,但对于成年读者来说,却只是隔靴搔痒,远未真正反映作者所试图描述的人生的愁苦。如表现同样主题的《小岔儿的世界》就极有力度,七岁的小岔儿不得不出门卖洋糖“中钱”,因为好奇将糖换了自己喜欢的卡片,受到有钱人家孩子的欺侮,却还坚持以为“我可是还得进城上学”。同样表现经济的不平等为儿童带来的不幸,《小岔儿的世界》更深入地表现了现实带给儿童的残酷。而翁麟声则由于自身社会经验的缺少和个人经历的不同,虽然可以隐约感觉到所谓儿童也并不全然相同,但是却无法深入地进行揭示,而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作者群体均为青年学生,其自身尚处于或者刚脱离少年期,不能把儿童期和少年期当作一个完整的阶段对象进行创作。因此《儿童周刊》对于所谓日常性生活的书写有着明显的年龄区分,对于儿童期日常生活的描写常常处于一个远观的引导性的位置,在作品形式、审美等方面以儿童为中心,着力表现儿童的童趣、游戏、爱等天性;对于少年期日常生活的书写则增加侧重于自身感受的书写更加真实,同时突显了作者自身内心的茫然无措。

5 结语

文学研究会在20世纪20年代掀起的儿童文学运动,以儿童本位论为指导思想,却也时时处处打上了其自身倡导的“为人生”的烙印,强调发现儿童,提高儿童文学的地位,《京报·儿童周刊》在1924—1925年间的49期是对于这一运动的坚决实践,但是因为其创作、编辑群体的特殊性,同时也表现出了不同的特点。以儿童为本位,尊重孩子的天性,译介各国儿童文学作品,为儿童读者提供了良好的阅读材料,扩展了其视野;整合我国古代资源,对传统民间故事进行改编,以满足儿童自身的审美需求和阅读需要。

但是由于青年学生自身阅历、知识储备和人生阅历的限制,在创作儿童文学作品时,虽然试图表现现实,即使是日常性生活描写,依然只能以自身直观经验为指导而缺乏对于实际情况的把握。因此只能对于围绕家庭、学校生活进行创作,并且在语言形式上进行改善使其符合儿童的需求,而无法真正对社会现实进行把握和反映,无法贴近叶圣陶所走的现实主义儿童文学道路。因此《京报·儿童周刊》(1924—1925)是一次在“儿童文学运动”感召下的真诚实践,但却因为作者、编者、译者群体的年轻化和生命体验的单一而无力对这一运动进行更高层次的升华和深入的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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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6-4110(2017)02(a)-01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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