阐释运作理论视角下《檀香刑》的翻译补偿研究

贾立平，高晓娜(西安理工大学 人文与外国语学院，陕西 西安 710054)

阐释运作理论视角下《檀香刑》的翻译补偿研究

贾立平，高晓娜
(西安理工大学 人文与外国语学院，陕西 西安 710054)

阐释运作理论是当代翻译理论与实践研究的一个重大发展，即从信任、侵入、吸收和补偿等方面来诠释翻译过程。文章以葛浩文翻译的《檀香刑》英译本“Sandalwood Death”为研究对象，运用阐释学观点探析了作品中的翻译补偿，旨在为今后汉民族文化小说的翻译实践提供借鉴和参考。

阐释运作；《檀香刑》；翻译补偿

《檀香刑》[1]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的代表作之一，具有丰富的文化意蕴，被誉为当代汉语文学中“真正民族化的小说”。小说围绕三个家庭的故事展开，即赵甲的刽子手家庭故事、钱丁的仕宦家庭故事、孙丙的民间艺人家庭故事。莫言挖掘了中国的刑罚文化、官场文化，并歌颂了原汁原味的中国乡土文化，体现了独特的文化魅力和艺术价值。葛浩文的《檀香刑》英译本“Sandalwood Death”[2]一经问世，就受到了西方学界的一致好评。目前就国内对这部作品的英译研究来看，很少有人从阐释学的角度来研究翻译补偿。本文拟在阐释运作理论指导下，探析葛译《檀香刑》过程中的翻译补偿，为今后汉民族文化小说的翻译实践提供借鉴和参考。

一、阐释运作理论概述

阐释学(hermenutics)是一种探求意义理解和解释的理论。受到该思想的影响，斯坦纳将其引入到翻译中，构建了阐释运作理论，被称为是“18世纪以来关于翻译理论与过程的系统研究”。[3](P74)斯坦纳在其著作“After Babel: Aspects of Language and Translation”中，提出阐释运作“四步骤”：第一步，信任(trust)，是指根据以往的经验，译者相信作品内容是严肃，言之有物，有翻译的价值；[4](P312)第二步，侵入(aggression)，是译者侵入原文，对原文加以理解；[4](P313)第三步，吸收(incorporation)，包括意义和形式的吸收；[5](P314)第四步，补偿(compensation)，侵入和吸收已经打破了原语结构，没有补偿，阐释运作过程是危险和不完整的，因此翻译必须补偿，以恢复均势。[4](P316)从阐释运作来看，《檀香刑》英译过程中的“不平衡”是不可避免的，要恢复原有的平衡，最后一步“补偿”是重中之重，因此，本文主要探析其英译过程中是如何实现翻译补偿的。

夏廷德认为，补偿是以目的语手段为主，辅之以符合目的语规约或规范的其他语言手段，根据文本类型和翻译目的，对翻译过程中潜在的、或已发生的损失进行的修复和弥补。[6](P68)由于翻译过程不仅会受到译者个人主观因素的影响，还会受到语言因素及社会文化因素的制约，翻译损失将存在于不同层面。要将损失降低到最低限度，就要进行相应的补偿，才能恢复原文与译文的平衡，最终以斯坦纳“阐释运作理论”中的补偿作为翻译过程的完美终结。

二、葛译《檀香刑》中的翻译补偿

翻译的重点在于以读者接受度为指导的语言学层面及文化层面的翻译，其目的在于使译文读者获得文化探索的机会及审美享受。[7](P392)《檀香刑》属于民族文化小说，采用中国传统戏剧的结构形式，大量使用民间语言，极具中国韵味。由于中西方文化的差异，要翻译这样一部作品，是难上加难，易出现翻译损失。下文从语言、审美、文化等层面分析葛译《檀香刑》是如何实现翻译补偿的。

(一)语言层面的补偿

不同的语言分属于不同的语言系统，因此，不同语言的音素、词素、词、句的层级结构也各不相同。为了实现原文与译文的语言效果对等，葛浩文对语言的各个层面进行了补偿。

例1 还有小顺子，你这个寒冬腊月蹲锅框的小叫花子，不是老娘替你说话，你怎么能当上弓箭手？[1](P9)

And you，Little Shun， a common beggar who sought warmth from a cook stand in the dead of winter，if I hadn’t put a good word for you，do you think you would now be one of his select archers?[2](P7)

在例1中，“蹲锅框”是个土生土长的中国词语，意思是站在锅旁边，靠锅里冒出的热气来取暖。英语中没有对应的词语，出现了词汇空缺。葛浩文采取了增益的方法，在“cook”前加译了“sought warmth from”，给译文读者弥补了中国俗言土语的空缺，使译文读者很容易联想到其所要表达的含义，并能切身感受到中国民间语言的魅力，从而实现词汇层面的补偿。

例2 先是有三三两两的县城百姓提心吊胆地沿着校场的边缘进入，然后就有一小群一小群的百姓来到了戏台前方。[1](P497)

At first，local residents moved cautiously into the square in twos and threes，then in small clusters，making their way up to the opera stage on the Academy parade ground.[2](P391)

在例2中，“三三两两”是一个典型的表示复数意义的词语，译文中用“in twos and threes”是通过添加屈折变化的复数意义词缀“s”，借助英语语法范畴中的“数”在语法层面上补偿了“三三两两”的复数意义，既符合英语的语法规范，又给读者完整的再现了原文所要表达的意义。

例3 万里黄河可改道，胶济铁路不改线！[1](P187)

We can alter the course of the Yellow River，but not the course of the Jiaozhou-Jinan rail line.[2](P147)

例3中，原文主要通过意合手段，使得语义连贯成篇。翻译中，要用英语显性的语言形式(如逻辑连接词、人称代词等)来补译汉语的隐含逻辑关系。[5](P198)译文中，译者增译了转折连词“but”，把原文中的逻辑关系以英语的衔接手段加以表达，符合英语语篇的规范，做到了必要的语篇层面补偿。

(二)审美层面的补偿

文学翻译必须尽可能再现原作的审美要素，从而使原作品的意境在译文中如原作一样生动鲜活。[6](P240)然而，由于原语的某些语言审美形式在目的语中无法找到对等成分，以及不同民族的审美主体对其所唤起的情感意义和审美趣味的差异，译者应对其进行补偿。

例4 太阳一出红彤彤，(好似大火烧天东)胶州湾发来了德国的兵。(都是红毛绿眼睛)庄稼地里修铁道，扒了俺祖先的老坟茔。(真真把人气煞也！)俺爹领人去抗德，咕咚咚的大炮放连声。(震得耳朵聋)但只见，仇人相见眼睛红，刀砍斧劈叉子捅。血仗打了一天整，遍地的死人数不清。(吓煞奴家也！)到后来，俺亲爹被抓进南牢，俺公爹给他上了檀香刑(俺的个亲爹呀！)[1](P4)

The sun rose，a bright red ball (the eastern sky a flaming pall)，from Qingdao a German contingent looms.(Red hair，green eyes.) To build a rail line they de?led our ancestral tombs.(The people are up in arms!)My dieh led the resistance against the invaders，who responded with cannon booms.(A deafening noise.)Enemies met，anger boiled red in their eyes.Swords chopped，axes hewed，spears jabbed.The bloody battle lasted all day，leaving corpses and deathly fumes.(I was scared witless!)In the end， my dieh was taken to South Prison，where my gongdieh’s sandalwood death sealed his doom. (My dieh， who gave me life!)[2](P3)

在这个猫腔大悲调中，彤、东、聋、红、捅，押/ong/韵；兵、睛、茔、清、刑，押/ing/韵；声、整，押/eng/韵，读起来琅琅上口，极具韵律感。在译文中，葛浩文将其押韵处理成ball-pall，构成尾韵；looms-tombs-booms-doom构成押韵；chopped-hewed-jabbed虽然严格意义上不算押韵，但基本尾韵相同。在某种程度上，译文在音韵层面的补偿，再现了原文的韵律，让目的语读者体会到原文所要传达的声音效果。

例5 师傅没了胡须就像猫儿没了胡须就像公鸡被拔光了毛儿就像骏马被剪光了尾巴……[1](P431)

Shifu without a beard is like a cat without whiskers like a rooster without tail feathers like a horse with a shorn tail…[2](P340)

在例5中，连续运用三个“就像”，构成了排比的表达句式。译文中，用了三个“like”在形式上，补偿了原文的修辞手法。但译者在翻译“没了胡须”“拔光了毛儿”“剪光了尾巴”时，前两个都用了“without……”的结构，而将“剪光了尾巴”处理成“with a shorn tail”，这里的“shorn”本身就具有“剪了的”意思。在一定程度上，译者葛浩文补偿了原文的修辞手法，又不失原意，符合英语的表达习惯，又使西方读者领略到汉语的微妙之处。

例6 他姓张，名好古，字念祖，人称张二爷。[1](P185)

His family name was Zhang，and while he had both a formal name—Haogu—and a style name—Nianzu—everyone called him Second master.[2](P146)

在此句中，采用的是文言体的表达方式，骈骊对仗，韵律工整。在译文中，译者运用破折号补偿了原文中对仗的语言气势，从而再现了原文的语言风格，让读者感受到原文文言古风的魅力。如同王佐良先生所说，翻译要“雅俗如之，深浅如之，口气如之，文体如之。”[8](P494)

(三)文化层面的补偿

翻译的最大困难，就在于两种文化的不同。在一种文化里头有一些不言而喻的东西，在另外一种文化里头却要费很大勇气加以解释。[9](P135)因而对文化层面进行翻译补偿，就显得尤为重要。

例7 铁大人道：“说起来本官与袁项城还是亲戚—他叔叔袁甲三大人的二姨太太的内侄女儿，就是本官嫡亲的婶子！”[1](P368)

Excellency Tie said excitedly. “It is worth mentioning that Excellency Yuan and I are related.His great-uncle Yuan Jiasan’s second concubine’s niece is the wife of my father’s younger brother!”[2](P290)

在此例中，“叔叔”“二姨太太”“婶子”等都是中国称谓的表达。由于文化的差异，在译入语文化中，“叔叔”对应的是“uncle”，而“二姨太太”“婶子”却没有对应的词，译者葛浩文将其意译为“second concubine”“the wife of…”，进行了文化释译，使读者能够很好的理解原文称谓的表达，从而实现了对原作民族风味的补偿，使目的语读者从字里行间体会到中国独特的民族风味。

例8 余姥姥道：“有一种刑罚，名叫‘阎王闩’，别名‘二龙戏珠’，不知当用不当用。”[1](P45)

“There is a punishment”，Grandma Yu said，“known as Yama’s Hoop，named after the doorway to the King of Hell’s realm.Another name for it is Two Dragons Sport with Pearls.I wonder if it might be appropriate.”[2](P34)

例8中，“阎王”一词源于印度，主要指魔鬼一类的东西，而在中国文化中，“阎王”是捆绑，捉拿有罪过之人，掌管着人的生死轮回，并非绝对意义上的贬义。在西方文化中，“阎王”对应的是“撒旦”，有魔鬼的意思，但“demon”或“devil”指与上帝为敌的魔鬼，具有贬义。在译文中，考虑到中西方的文化的差异，将“阎王闩”直译为 Yama’s Hoop，并加以“the doorway to the King of Hell’s realm”的注释，使读者更接近中国的文化形象，更好的了解中国的刑罚文化。

例9 尽管她是一条大白蛇，但她跟白素贞一样是条善良的蛇。她是白素贞，俺就是许仙。谁是小青呢？谁是法海呢？对了，对了，袁世凯就是法海。[1](P453)

Tough she was a white snake，she was a good white snake，like Bai Suzhen，the heroine of The Legend of the White Snake.She was Bai Suzhen，and I was her lover，Xu Xian.But who was the Green Snake Demon and who was the sorcerer Fa Hai? Of course.Yuan Shikai was Fa Hai.[2](P357)

联想意义是语言符号唤起的联想或是所给予的暗示，或是其内涵、外延对读者产生的印象。[10](P81)中国人通常把“蛇”看成是图腾，具有褒义含义，但西方人却把“蛇”看成邪恶的化身。译文中，葛浩文将“善良的蛇”，译成“a good white snake”，并加以“the heroine of The Legend of the White Snake”的文化注释，以免读者对“善良的蛇”产生歧义，并将“小青”意译成 “Green Snake Demon”，这里的“demon”有魔鬼的意思，符合译入语中“蛇”的联想意义，使得西方读者由衷的领略到中国文化的独特之处。

三、结语

斯坦纳的“阐释运作理论”是对翻译过程作阐释学性质的动态描述，为当代的翻译研究提供了一个崭新的研究视角，具有很强的实用性和操作性。本文在“阐释运作理论”观照下，旨在探究葛浩文先生在翻译《檀香刑》过程中的“补偿”，并着眼于语言、审美、文化等不同层面进行详细分析，从而发现译者在翻译过程中灵活处理原语与译入语不同层面的差异，并采用相应的补偿手段实现了原文与译文的视野融合。葛译本的翻译方法与风格对译作的传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也为今后中国民族文化小说的翻译提供了实践方面的借鉴和参考，进一步推动了中国文学作品“走出去”的步伐。

[1]莫言．檀香刑 [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

[2]Goldblatt Howard.Sandalwood Death[M].Norman: University of Oklahoma Press，2013.

[3]白静.阐释运作理论视角下的萧乾自译作品[J].绍兴文理学院学报，2012，(4).

[4]Steiner，George.After Babel: Aspects of Language and Translation[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

[5]曹慧敏，习海宇．诗歌《春望》中的英译补偿策略探析[J]．长城，2012，(3)．

[6]夏廷德．翻译补偿研究[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6.

[7]刘艳红．翻译补偿研究现状分析及不同层面的翻译补偿[J]．内蒙古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5).

[8]王佐良．王佐良文集[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7．

[9]王佐良. 翻译：思考与试笔[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7.

[10]金惠康．跨文化交际翻译[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2．

责任编辑：孙 畅

Translation Compensation “Sandalwood Death”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Hermeneutic Motion Theory

JIA Li-ping，GAO Xiao-na

(Xi’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Xi’an 710054，China)

Hermeneutic Motion theory is an important development in the domain of translation theory and practice study，which means to interpret translation process from the aspects of trust，intrusion，absorption，an compensation. With Ge Haowen’s version of “Sandalwood Death” as research object，the strategy of translation compensation is analyzed with Hermeneutic Motion theory，which aims to provide reference for the translation practice of Chinese cultural novels.

Hermeneutic Motion；“Sandalwood Death”；translation compensation

2016-09-04

贾立平(1965-)，男，陕西户县人，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翻译理论与实践研究； 高晓娜(1990-)，女，陕西延安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翻译理论与实践研究。

1004—5856(2017)05—0113—04

H315.9

A

10.3969/j.issn.1004-5856.2017.05.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