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与抗争
——解读《纯真年代》中的梅·韦兰

2017-03-10 01:05陈丽纯湖北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武汉430064
关键词:伊迪丝纽兰切尔

陈丽纯(湖北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4)

矛盾与抗争
——解读《纯真年代》中的梅·韦兰

陈丽纯(湖北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4)

美国女作家伊迪丝· 华顿《纯真年代》成功塑造了两位互为对照的女性角色:梅·韦兰和艾伦·奥兰斯基,重现了十九世纪末纽约上流社会。但是相比后者,少有学者对前者分析。从梅·韦兰与男主角的关系,可见书中对其有限的描写和不可靠的叙述者,给这个角色带来了误读。事实上,她并不完全是一位守旧女性,身上体现在传统男权社会阴影下女性的矛盾处境,反映了作者的女性主义倾向。

梅·韦兰;矛盾;对比;纯真年代

伊迪丝·华顿(Edith Wharton,1862-1937),原名伊迪丝·纽伯·琼斯(Edith Newbold Jones),出生于纽约很有名望的琼斯家族,自幼在家庭教师的指导下学习,深受欧洲文化的熏陶,11岁就开始写作,16岁时自费出版一本诗集,同时也练习写了一些短篇小说。之后,华顿长期旅居欧洲,空闲之余经常写作。1885年华顿回到美国,与波士顿银行家爱德华· 华顿(Edward Wharton)结婚。但是,丈夫虽富有,毫无情趣,两人没有共同语言。于是,华顿以创作来排遣苦闷。在经历了二十多年不幸的婚姻后,离婚并定居巴黎,全身心投入文学创作。1937年华顿去世。她一生发表了19部中篇和长篇小说,11部短篇小说集以及诗歌、评论。她的主要作品包括《欢乐之家》(The House of Mirth, 1905)、《伊坦·弗洛美》(Ehtan Frome, 1911)等,其中1920年的《纯真年代》(The Age of Innocence)被认为是华顿最成熟和最优秀的一部小说。

旅居欧洲期间,华顿与很多作家保持着良好的交往,包括菲兹杰拉德(Francis Scott Key Fitzgerald,1896-1940)、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1899-1961)等,对华顿的创作影响最大的当属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1843-1916)。评论家们往往把她归为亨利·詹姆斯心理分析派小说家,因为两人的美学思想确实很相近。但与亨利·詹姆斯不同的是,华顿的小说并不局限于对人物思想的探索,而是着重表现社会的物质和精神力量对人物内心世界的影响。华顿早年生活的旧纽约上流社会,为她后来的文学创作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素材,所以她的作品常常是以对美国上流社会精确的观察和鲜活的描绘见长。

伊迪丝·华顿将《纯真年代》的背景设定在19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纽约上流社会,当时,美国南北战争结束几十年,社会财富迅猛增长,大批新兴 “暴发户”开始涌入保守衰落的贵族社交圈,社会结构也发生了巨变。表面看,当时的美国疆土扩张,经济蓬勃发展,一片欣欣向荣,实际为了财富和地位,人和人之间展开了激烈的斗争。纽约作为美国最繁华、历史最悠久的大城市,集中体现着社会激烈的变化:一方面,传统的理想主义被抛弃,社会习俗和传统道德受到严重挑战,出现许多激进思潮;另一方面,保守的上流社会反而愈加顽固守旧,对世界的新变化视而不见。在华顿的作品中,她总是用优雅的词句描述衣香鬓影的名利场,不动声色地揭露上流社会的虚伪,同时又以她独到的洞察力,精确简洁地指出人物的道德冲突。她的作品不仅真实反映了那个历史时代,展示社会习俗的变化对于人们精神生活的影响,而且还有很高的美学价值。

《纯真年代》真实重现了十九世纪末美国纽约上流社会,描述了发生在三个贵族青年之间的爱情纠葛:出身优渥男主人公纽兰·阿切尔即将与门当户对的美丽少女梅·韦兰订婚,梅的表姐艾伦·奥兰斯基因为一段失败的婚姻,从欧洲仓皇逃回纽约。在阿切尔的眼中,艾伦和梅是那么不同:梅非常纯洁、害羞,而艾伦则成熟、大胆。纽兰很快爱上了艾伦,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在纽兰打算和艾伦私奔的前夕,梅却告诉纽兰她怀孕了。最后艾伦独自回到了欧洲;梅和纽兰则在纽约结婚生子,过着平静安宁的生活,直到梅去世。《纯真年代》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但是伊迪丝·华顿凭借细腻流畅的语言、巧妙独到的叙述角度,尤其是立体生动的人物刻画受到中外读者的喜爱。《纯真年代》一经出版就大受欢迎,出版次年即获普利策奖。

华顿在文坛的声望在她去世之后曾一度下降,但是随着女性主义思潮的发展,越来越多的批评家开始注意到华顿作品中当中的女性主义倾向。在《纯真年代》当中,华顿通过男主角纽兰·阿切尔的视角,为读者展示了两位表面上截然不同的女性形象:性格热情奔放的艾伦·奥兰斯基,从小就是个“大胆的、无拘无束的小姑娘,爱问些不相宜的问题”,她精神独立自由,勇于挑战男权社会制度,积极追求个人幸福,很想“获得自由”,“彻底摆脱过去的生活”;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书中着墨不多但实际上十分重要的梅·韦兰,她甫一出场,是纽兰美丽单纯、天真无辜的未婚妻,是他最心爱的人,但自从成了艾伦和纽兰爱情道路上不讨人喜欢的一颗“绊脚石”,就变得工于心计,面目可憎了。与书中的另外两位主角比较,梅·韦兰并没有得到足够的描写。因此,她经常被读者和批评家忽视,认为她是一个陪衬角色。很少有学者对梅·韦兰进行专门的分析。大部分批评家提及她时,常常只是用她和艾伦·奥兰斯基作对比,认为她是旧纽约传统思想的化身。梅·韦兰与艾伦·奥兰斯基的关系也被认为是男权制度下女性之间的倾轧和竞争。

但是,如果结合时代背景和华顿个人经历去看,我们会发现,如果仅仅将梅·韦兰归类于守旧女性未免过于武断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当时的美国社会,女性地位不高,对女性存在着严重的双重标准,文坛虽不反对女性作家加入,却对其作品层层限制。在华顿之前,女性作家只能在符合传统道德范围内写一些说教类作品。但是在华顿的笔下,她描述了女性当时低下的社会地位和悲惨命运,如在《欢乐之家》中,莉莉·巴特只能通过找一个有钱的丈夫才能生存下去,因为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女性无法独立出来工作,脱离男性完全无法生存。残酷的现实却让莉莉·巴特根本无法找到合适的人选结婚,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自杀。通过描写这些女性不幸的遭遇,华顿表达了她对女性的深刻的理解和同情。在华顿的笔下,从来就没有脸谱式的“平面”人物。在她的作品中,每个人都身处大时代变革的漩涡中,面临着道德的困境。尤其是华顿笔下的女性,她们往往处在女性自我意识觉醒的前夜,她们一方面要反抗男权种种压迫,一方面要探索自身存在的特殊性,时常处在自我批评和自我反思当中,所以他们不像后期的旗帜鲜明的女性主义作品当中塑造的人物那样果断、决绝。他们时常可能会陷入矛盾当中,甚至有时还会选择暂时的妥协。但是,这正是华顿作品的真实之处:她以冷静甚至有时是疏离的笔调记录着女性所遭遇的一切,没有夸张,甚至没有明显的倾向性,但通过她的描写,当时众多女性的悲剧跃然纸上。在华顿笔下有些故事里,甚至女性人物本身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作为女性个体的意识正在觉醒,而正是因为这种觉醒,她们遭遇了男权社会传统道德的压迫和不公,但是读者自然而然就会对人物产生共鸣和同情。所以桑德拉吉尔伯特和苏珊嘉伯都认为华顿在理论和实际创作上都不能算一位彻头彻尾的女权主义者,但是她的小说却是她那个时代所有小说家中对于女性的建构所作的最深刻也是情感最强烈的女性主义分析。

一、传统解读

当《纯真年代》刚出版时,对梅·韦兰的评价大多是正面的,肯定了她维护婚姻的行为,认为她是一位忍受丈夫出轨的高尚的妻子。但是,随着时潮的变化和女权运动的发展,批评家开始站在了艾伦·奥兰斯基这边,认同她对不合理的旧婚姻制度的反抗。在褒奖艾伦的同时,大多数批评家会把梅·韦兰拿来做比较。一般有两种看法:一种对梅·韦兰表示同情,认为她也是男权社会制度的受害者;一种认为梅·韦兰已然沦为了男权社会的帮凶,成为了压迫女性的一方。但是近几年,批评家在梅·韦兰身上发现一些现代女性的特征,认为她不仅仅只是一个守旧的妻子,她的个性远比小说里呈现出的复杂。

批评家普遍认为梅·韦兰是一个外表与内心世界形成强烈对比的人物。她容貌非常美丽,性格温和柔顺,时常很天真,甚至还有点害羞,是纯真的化身( the personification of innocence)[1]。实际上这个形象是为纽兰·阿切尔这种渴望婚后成为妻子的绝对权威的男子量身定制的一件商品:他们希望婚后成为妻子的“老师”,妻子不需要有自己独立的思想,要像“学生”对“老师”一样对他们言听计从,好被塑造成他们喜欢的样子。这样的女性就好像是一个个精致的人偶,她们是严格按照传统道德对女性的要求悉心教导出来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经过精细的雕琢,好让他们未来的丈夫能够满意,在婚姻市场上“高价出售”:嫁给像纽兰·阿切尔这样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在梅·韦兰这个美丽的人偶的外表之下,她实际上是一个冷漠、缺乏激情的人,无法对感情给予真诚回应[2]。梅·韦兰就像一尊大理石雕像,看上去美丽纯洁,优雅高贵,但内心空无一物。批评家还认为梅·韦兰智力不高,缺乏想象力和创造力。梅·韦兰既无法回应男主角纽兰·阿切尔的情感诉求,也无法满足他在艺术且和智力上的对于配偶的要求。正是梅·韦兰的这种麻木不仁,让纽兰·阿切尔无法忍受他和她继续生活。

评论家认为实际上梅·韦兰并不像她表面上表现出的那么“天真”,相反,她有一种“本能的狡猾。”梅·韦兰自己并不觉得她是被男权社会传统所束缚的。相反,她对这种情形还是十分满意的。[3]所以当她发现纽兰试图逃离她,逃离旧的社会制度时,她便使出“从她母亲那里学来的阴谋诡计”,给纽兰设计了一个又一个的圈套,让他动弹不得;又向艾伦暗中施压,迫使她远走欧洲。最后纽兰·阿切尔不得不彻底放弃追求艾伦,回归家庭。梅·韦兰精确地安排着纽兰·阿切尔生活中的每一分钟,希望将他训练成一个完美的配偶,并且让他远离那些“粗俗的”、“过分的”人。批评家讽刺地说,梅·韦兰的那低下的智力水平从始至终没有变化,但是一旦涉及到操纵纽兰·阿切尔,她忽然就变得智力超群了。批评家认为梅·韦兰之所以成为这样的一个人,是因为她不再是一个“人”,而沦为男权社会维护秩序的一个工具,用来压迫那些挑战传统道德的人。

对梅·韦兰一直以来的传统解读认为她天生就是男权的附庸和牺牲品,但是同时她也沦为了男权用来压迫其他女性的工具[4],是一个可悲又可恨的人物。

二、扭曲与误读

但是,有一个问题一直以来被大多数对梅·韦兰的传统解读所忽视:书中的叙述大多是从男主角纽兰·阿切尔的角度出发的,而纽兰·阿切尔对梅·韦兰一直是怀有偏见的。他是一个不可靠的叙述者。男主角年轻律师纽兰·阿切尔是上流社会里一位体面的绅士,出身优渥,谈吐风雅,对女士彬彬有礼。无论是职业还是家庭出身,都让纽兰显得自信、强势、冷静和果断。但是实际上纽兰的内心是非常脆弱的,当真正面对问题时,他显得怯懦软弱,犹豫不决。这主要体现于他在梅与艾伦当中举棋不定,而这已给两位女性带来伤害。

纽兰的父亲早逝,他是家中唯一的男性,也是家长,母亲和妹妹都非常依赖他。为了不辜负她们的期望,纽兰也极力在家中扮演着好儿子好兄长的角色,可以说他的一言一行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工作场合中,都活在他人的目光之中,必须符合旧纽约的社会规范。毫无疑问,纽兰选择与梅·韦兰的订婚正是在履行这种规范:梅·韦兰容貌美丽,天真无邪,与纽兰门当户对,是纽兰再理想不过的传统妻子。纽兰对旧纽约的这种社会规范并不反感,甚至是维护的,所以他起初这桩婚姻是非常满意的,直到他遇到梅的表姐艾伦。

艾伦与梅截然不同,她成熟浪漫,充满激情,一下就让纽兰坠入了爱河。艾伦不幸的婚姻遭遇也让纽兰意识到了纽约上流社会的对女性的压迫和双重标准。他试图拯救艾伦,但面对强大的社会传统,他个人的力量显得很渺小。于是纽兰选择了逃避现实,一再退缩,要么是利用他人来做决定,要么是寄希望于偶然事件。当纽兰第一次意识到他已经爱上了艾伦,他感到很害怕,所以他没有向艾伦或者梅坦白这一事实,去解决问题,相反,他选择马上去见梅,要求梅提前嫁给他,所以他就能“永远地解决这一问题(solve the problem once for all)”[5]。事实上,纽兰根本没有“解决问题”,他只是在利用梅作为借口来帮助自己逃避现实、他在和梅的婚礼上甚至整个蜜月期间都还在想念着艾伦。纽兰这一自私懦弱的行为无疑是为三个人后来的悲剧埋下了伏笔。在这之后,纽兰甚至寄希望于一些偶然事件来帮他做决定,比如在他和梅结婚以后,他一直希望梅能够突然死去,这样就能把他从道德的两难境地中解脱出来,让他去自由地追求爱情。

纽兰·阿切尔把他爱情的悲剧全部归咎于他的妻子梅·韦兰,殊不知自己的懦弱和自私才是真正的根源。比如,梅·韦兰阻止纽兰·阿切尔与艾伦·奥兰斯基私奔这一行为,在男主角阿切尔的角度看,是阴谋诡计,是造成三个人悲剧的根源。但是,从梅·韦兰的角度看,何尝不是一种对自己的保护。在女性作为弱者的旧纽约社会,如果梅·韦兰与阿切尔离婚,她很有可能成为第二个艾伦·奥兰斯基,失去财产和对孩子的监护权,重演悲剧。

如果只从纽兰·阿切尔的叙述视角出发去看梅,看到的永远是两个极端:要么是总是穿着白色的衣服,戴着一朵白色的铃兰花,天真、可爱、无知、无私的“完美”妻子;要么就是工于心计、复杂、丑陋、刁钻、自私的小妇人。这两种形象自相矛盾,形成了鲜明对比,这无疑都反映了纽兰作为当时男性的代表对女性的偏见、惧怕、压迫和不公,是在纯粹以男性的幻想来臆造和再现女性的形象。

三、矛盾与抗争

如果我们细读文本就会发现,伊迪丝·华顿在书中多次暗示,梅·韦兰并非纽兰·阿切尔臆造出来的两种形象之一。相比外表坚强但内心懦弱的男主角纽兰·阿切尔,梅·韦兰看似外表脆弱、纯真,但实际上内心非常强大。在处理问题的时候,她冷静、果断,有条理。她甚至还有很多传统意义上的男性特质。比如,梅·韦兰非常擅长射箭——这一特质在当时的上流社会女性当中并不多见。射箭是一项对于身体力量和心理素质要求都非常高的运动。正如书中所描写的:“她一身素装,腰间束一条淡绿色的丝带,帽子上绕着常春藤编织的花环,那副狄安娜女神般超然的神态就跟订婚那天晚上走进博福特家舞厅时一模一样。此刻,她目光中似乎没有一丝思绪,心里也没有任何感觉。她丈夫虽知道她两者兼备,却再次惊异于她的超凡脱俗。”作者伊迪丝·华顿曾多次用他人或通过男主角纽兰·阿切尔强调过梅·韦兰是一位完美的如同女神一般。然而这里她选取的“狄安娜女神”这一意象绝不是随机的,而是有着深意的。狄安娜(Diana)在古罗马神话中是狩猎女神,擅长射箭,传说中她住在森林当中,与野兽生活在一起。除此之外,狄安娜还是贞洁少女的守护神,传说她曾经用箭射杀了偷看她洗澡的猎人。[6]作者把梅·韦兰比作这样一位擅长狩猎、性格果决的女神,无疑是在向读者暗示梅·韦兰正如狄安娜一样,坚强,果断,是一位优秀的“猎人”,很少有“猎物”能逃过她的“追捕”。

作者伊迪丝·华顿还详细描写了梅·韦兰射箭的全过程:

……她手握弓箭,站在草地上的粉笔标记后面,将弓举至肩头,瞄准目标。她的姿态十分典雅,一出场便博得一阵轻轻的赞美声。……沐浴着盛夏的光辉,姑娘们个个年轻漂亮,却没有哪一个像他妻子那样如宁芙般从容自如。这时,只见她绷紧肌肉,笑眉一颦,全神贯注地使足了劲。

“天呀!”阿切尔只听劳伦斯·莱弗茨说,“没人会像她那样拿弓的。”博福特回击道:“不错。可只有这样她才能射中靶子。”

这里梅·韦兰少有的展示了她强势的一面,然而纽兰·阿切尔却没有意识到这才是真实的梅·韦兰。他把妻子长于射箭看做是一种无用的优雅,用以掩饰她精神的空虚:“假如’优雅‘到了最高境界竟变成其反面,帷幕后面竟是空洞无物,那将怎么办呢?”但是,实际上在纽兰内心深处少有的感到了一丝困惑,他是否真的了解梅·韦兰?是否“揭开过那片帷幕”?这种脱离他掌控的困惑让他感到“一阵无端的愤怒”,却不知愤怒从何而来。

纽兰·阿切尔不了解梅·韦兰,也无法了解,原因在于他总是带着性别的偏见去看梅·韦兰。他没有意识到,长期以来他所享受的男性的权力和优越地位实际上是来自于女性处在被动和劣势地位。纽兰·阿切尔以为他对梅非常了解,实际上却是梅·韦兰对纽兰·阿切尔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甚至时常让纽兰·阿切尔大吃一惊。每当纽兰想要越界,离开梅·韦兰去追求艾伦时,梅总是适时地提醒他。而当梅·韦兰做这一切的时候,她是冷静和小心的,并且很隐秘,以至于纽兰·阿切尔都意识不到,还认为每次都是巧合而已。比如每次当纽兰跟梅·韦兰提到艾伦的事,梅都认为艾伦应该回到她丈夫身边,其实也是暗示纽兰不要出轨。当梅·韦兰意识到纽兰想要和艾伦私奔时,梅抢先一步找到艾伦,告诉艾伦自己已经怀孕了,但实际上她并不确定。艾伦因为羞愧离开纽约,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梅·韦兰所表现出的观察力和决断力绝不仅仅像纽兰认为的那样,是从她母亲那里继承的小聪明。梅·韦兰成长在等级森严的男权社会当中,她深知其中的规则,也知道无法与它正面抗衡。在当时的社会,女性无法出来工作,人生的幸福完全寄托在丈夫身上。梅·韦兰为了嫁给理想的丈夫,在婚姻市场上占得先机,给自己尽可能地按照男性的审美眼光制造了一个完美的伪装:天真纯洁,优雅迷人,温柔贤淑。但是梅·韦兰并不是像纽兰所想象的一样,甘心沦为男权社会的玩偶。她与纽兰·阿切尔的结合并非因为向当时的旧纽约社会习俗妥协,而是因为她对纽兰是有真感情的。这体现在她对纽兰·阿切尔极为细致的洞察上。比如当梅在圣奥古斯丁度假,纽兰·阿切尔来看望她。梅告诉阿切尔他有权力去找他爱的另一个人。纽兰误以为梅指的是他与索利拉什沃斯太太的风流韵事。在纽兰都没有意识到他对艾伦·奥兰斯基的感情时,梅却敏感地意识到了,并且给了纽兰选择。这说明梅认为婚姻是要建立在爱情而非仅仅是门当户对的基础上的。而当梅·韦兰发现纽兰·阿切尔倾向于抛弃她与艾伦私奔时,她不得不借助纽兰·阿切尔不敢与之对抗的强大的男权社会传统,这无疑是讽刺的:梅·韦兰是纽兰·阿切尔按照传统礼法选出的完美妻子,这完美妻子现在又用礼法束缚住了他。梅·韦兰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丈夫对她来说不仅是爱情,还有经济来源和社会地位的保障。由于作者伊迪丝·华顿是从纽兰·阿切尔的角度去叙述的,所以我们无法得知梅·韦兰在这一时间段的心理历程。但是在这个过程当中,梅·韦兰绝不是像纽兰·阿切尔所想象的一样无知无觉,只是纯粹的工于心计。梅·韦兰肯定是痛苦的:因为她深爱着纽兰·阿切尔。梅·韦兰知道,虽然能通过旧纽约的社会传统留住纽兰·阿切尔,但是他精神上早已与艾伦私奔了。

《纯真年代》塑造了追求自由的新女性艾伦·奥兰斯基,在社会礼法和精神自由之间犹豫不决的纽兰·阿切尔,对梅·韦兰却很少着墨。她似乎是模糊的,隔膜的,与社会架构融为一体。梅·韦兰是“沉默的大多数”:虽然自小生长在男权社会阴影下,但是朴素的女性意识正在逐渐觉醒。受社会现实的束缚,她们虽然无法完全脱离男权社会习俗的桎梏,却在重重束缚下尽力与之斡旋,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利益。如果说艾伦·奥兰斯基寄托着作者追求精神自由的理想,那么梅·韦兰则代表着现实,更贴近作者真实的生活经历,寄托着伊迪丝·华顿对于这些女性深深的同情,对于后世追求自由独立的女性有参考意义。

[1]Morgan, Gwendolyn. The Unsung Heroine-A Study of May Welland in The Age of Innocence. Heroine of Popular Culture. Ed. Pat Browne. Bowling Green State University Popular Press, 1987.

[2]Paige, Joy. Roman Mythology: Mythology around the world. The Rosen Publishing Group, 2005.

[3]杜冰月.从女性主义叙事学浅析《纯真年代》[J].语文建设,2015,(5):2-3.

[4]华 顿. 纯真年代[M]. 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5.

[5]杨仁敬.20世界美国文学史[M].山东:青岛出版社,2000.

[6]Kathrine Joslin. Women Writers: Edith Wharton[M]. New York: St. Martin’s Press, 1991.

(责任编辑:胡光波)

2017—01—18

陈丽纯,女,湖北黄石人,湖北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教师。

I109.5

A

2096- 3130(2017)04-0039- 05

10.3969/j.issn.2096-3130.2017.04.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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