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唐胄的边疆情怀与治边功绩

2017-03-08 06:17刘祥学
海南热带海洋学院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广西

刘祥学

(广西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1)

论唐胄的边疆情怀与治边功绩

刘祥学

(广西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1)

唐胄是明代弘治、嘉靖之际的名臣。在其17年的宦海生涯中,先后在广西、云南等边疆地区任职。在任期间,注意体察民情,关心民间疾苦;为安定边疆民族地区,反对滥用武力,注意抚谕,大力推行教化教育,兴办学校,对南方边疆的治理做出了重要贡献。

唐胄;明代;边疆地区;治理;评价

明代的海南地区,文人辈出,呈现出鲜明的地区群体性特征。海瑞、王佐、邱浚、唐胄等,在明代政治舞台上占有较为重要的历史地位。近年来,一些学者对海南人物的研究,已渐成风气。如郭世轩通过对苏轼《和陶诗》的创作过程进行研究,认为“艰苦卓绝的岭南贬谪生活经历不仅是苏轼《和陶诗》创作动机的触媒和人生境界的转变,而且也是其人生体验的极致和审美体验的升华,同时还是其宦海生涯的反思与总结”[1]。又如胡迎建通过对王佐诗文的研究,归纳了它六个方面的内容,认为“不少化自屈原赋、陶渊明、杜甫、韩愈等人诗作,也有的词语出自史书”[2]。唐胄,字平侯,号西洲,海南琼山人,为明代弘治至嘉靖之际的一代名臣,是明代著名的政治家与教育家。他一生为官清廉,以耿介著称,宦海几经沉浮,曾先后在广西与云南边疆任职,有着较为丰富的治边实践。他著述颇为丰富,有《江闽湖岭都台志》《琼台志》《西洲存稿》《传芳集》等著作传世。在明代的政治舞台上,留下了闪亮的足迹。但目前的明史学界,对唐胄的研究还很不足。补维波的《唐胄研究》是迄今为止较为全面研究唐胄的硕士论文,文中作者对其编撰的《琼台志》的价值以及他对海南、广西和云南等地的文化教育事业做出的贡献进行了较为详细的研究*参见补维波《唐胄研究》,海南师范大学2012年硕士学位论文。;周会则对唐胄的学习观进行了论述*参见周会《浅析唐胄的学习观》,载《戏剧之家》,2015年第11期,第 288页。;张溯人简要论述了唐胄的民众史观*参见张溯人《明代海南文化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在此,本文拟从边疆治理的角度,对唐胄的历史贡献作一专门的研究。

一、 唐胄时代的南方边疆

明宪宗成化七年(1471年),唐胄出生于南方边陲之地琼州府城厢东。明孝宗弘治十一年(1498年)时,刻苦攻读的他参加科举功名考试,夺得乡试第二名,弘治十五年(1502年)会试夺魁,中进士,被授户部广西司主事,从此登上了明朝的政治舞台。然而其时的明朝已进入中叶阶段,社会积弊日深,边疆面临深刻的社会危机。

从明朝统治的上层而言,统治已日趋腐朽,统治者昏庸怠政,宦官专权,朝野斗急激烈。自明英宗复辟之后,明廷内阁与宦官之间,就不时爆发恶斗,发生的“曹石之变”,极大地削弱了明朝的统治。明宪宗即位时,宦官权势更是进一步发展,汪直、梁芳、钱能、韦兴等宦官利用“西厂”招权揽政,为非作歹。“大臣不识廉耻,多与交结。馈献珍奇,伊优取媚,即以为贤而朝夕誉之。有方正不阿者,即以为不肖而朝夕谗谤之。……称誉者获显,谗谤者被斥。”[3]1285-1286明宪宗本人更是崇信方术,溺女色,朝政十分黑暗。大臣李俊耿言上疏,指出:“今之弊政最大且急者,曰近幸干纪也,大臣不职也,爵赏太滥也,工役过烦也,进献无厌也,流亡未复也……今之大臣,其未进也,非簧缘内臣则不得进;其既进也,非依凭内臣则不得安。此以财贸官,彼以官胃财,无怪其渔猎四方,而转输权贵也。”[3]1289。继承帝位的明孝宗,为巩固统治,稳定政局,即位之初,即斥逐奸邪,选用贤能,一度开启了“弘治中兴”的新局面。但明孝宗对于奸邪的斥逐、抑制并不彻底,其本人开始确也勤于政事,至后期时在宦官李广等人的引诱下,热衷斋醮,“视朝渐晏”[3]1299,“正士疏远,邪说得行”[3]1299。至明武宗统治时,统治更趋腐朽,信任大宦官刘瑾,重用马永成、谷大用、张永、魏彬等“八党”[3]1301,他们与正直的官员斗争异常激烈。朝堂上,正直的大臣们常常上演折节抗争的局面。这样的政局,深刻地影响到明朝国势的发展。

至明中叶时,明朝国力日趋衰落,国库空虚,财政陷入入不敷出的窘境。早在弘治年间,明朝的财政收入就已捉襟见肘,面临严重危机,史称“天下民穷财尽”[3]1313;“方今朝廷空,城市空,仓库空,边鄙空,天下皆知危亡之祸,独陛下不知凡治乱安危”[3]1369。兵科给事中王廷相奏称:“今天下大可忧者,在于民穷财尽,其势渐不可为,然所以致此者四:风奢侈也,官职冗滥也,征赋太繁也,酒酿无节也。”[4]4139至嘉靖统治年间,由于军费开支剧增,冗官问题突出,皇室生活穷奢极欲,耗费财富无数,明朝的财政危机更加严重。“是时边供繁费,加以土木祷祀之役,月无虚日,帑藏匮竭。司农百计生财,甚至变卖寺田,收赎军罪,犹不能给。乃遣部使者括逋。百姓嗷嗷,海内骚动。”[4]6339

国库的空虚,虽然让部分开明的官僚充满了危机感,但明朝最高统治者却仍然故我,为满足奢靡的生活,不断加赋,百计搜括,致使人民负担十分沉重,阶级矛盾不断激化。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四月,给事中周诗上疏,称:“方今天下最苦,民贫不乐其生。……大约豪宦连田阡陌,其势力足为奸欺;而齐民困于征求,顾视田地为陷阱。”[4]8803

南方边疆的云南、广西、海南地区,当地经济水平本就落后于内地,民众生活困苦,反抗活动不断,极大地威助到明朝的统治,迫使明朝频频用兵。云南地处西南边陲,境内土著民族众多,境内土司势力强大。尤其是与缅甸、老挝一带相接之地的土司,各自称雄,明朝鞭长难治,不过羁縻而已。明中叶以来,云南境内土司频频争斗,为害地方,极大地威胁到明朝的统治。其中麓川“与木邦连合,声势相倚,党恶肆暴,两无所忌。正德五年,木邦罕烈屠陇川宣抚司城,……官粮尽被费耗,衙门鞫为荒野”[5]347。广西亦是土司聚集之地,明朝所能直接统治的区域狭小,广西地方守臣称:“本省为西南边徼,所统流官州县数仅五十,实计人户不能六百余里,特江南一大县而已。”[4]1152赋税收入很少,而所需开支数额巨大,根本无法维持基本的统治需求。正德十六年(1521年),广西左布政使王启、右参政黄衷言:“广西税粮,初四十二万有奇。顷以户口流亡,土官不服输纳,每岁实征仅二十三万余石。而宗藩及官军禄粮且三十五万,所入不足以给所出。”[4]298而在土司控制区,土司统治极为残暴,横征暴敛,“土州民既纳国税,又加纳本州赋税”[6]114,土司治下的民众,负担极重,生活痛苦。土司之间,为争夺地盘与人口,时常争战,广大各族百姓,常常无以为生,只好冒死逃亡外地。史称:“本州时与邻封战争杀戮,又土官有庆贺、有罪赎,皆摊土民赔之,稍不如意即杀而没其家,又刑爵不以理法,但随意而行,故土民之苦视流民百倍,多有逃出流官州县为兵者。”[6]114此外,明中叶时,广西各地灾害频发,农民受灾严重,明廷不得不多次下诏免除各地税粮,如嘉靖六年(1527年)四月,“以灾伤免广西额办钱粮一年”[4]1683。地方府库空虚,使明朝在广西的统治已越来越不稳定。而有司对土著各族又失于抚绥,致使民族矛盾不断尖锐,广西各地的瑶、壮等族纷纷起来反抗,有力地冲击着明朝的统治,史称“广西瑶壮劫掠,军民困敝,积逋军器料银数,岁无可征”[4]2694。嘉靖年间以后,即有蔓延之势。广西地方守臣不断奏称广西“民夷杂处,人不乐君”[4]0745;“两广盗如落叶,随扫随落”[7]。海南岛,明中后当地的土著民族反抗蜂起,明廷疲于应付。嘉靖十九年(1540年),提督两广都御史蔡经称“崖、万等州黎歧叛乱,攻逼城邑,有司不能支”[4]4836-4837。

总之,唐胄登上政治舞台时,明朝的统治已腐朽不堪,广大的南方边疆地区,千疮百孔,危机四伏,统治已严重不稳。

二、 唐胄的边疆情怀

边疆情怀就是对边疆地区的总体看法与感受在头脑中的反映。历经科举入仕的唐胄,他的边疆情怀,与其他深受儒家文化影响的封建官僚相比并无本质的区别。但长于边疆,又有边疆任职经历的唐胄,其持有的边疆情怀则更贴近边疆社会的现实。

其一,身处荒远边疆,常怀思乡之情。南方的边疆地区,由于地形的阻隔,交通极为不便,远离内地政治中心,历来被封建士大夫视为蛮荒之地,在他们眼中,这是一片僻远,外人难以涉足的区域。仕宦至此,必然会产生去国怀乡的情怀。在唐胄传世的作品中,描述云南与广西即有不少这方面的内容。在他的作品中,既常用“万里”“危”“天涯”等词汇,描绘边疆的辽远与险要,又喜欢用“孤”“寒”“愁”“荒”等词寄托他内心思乡的情怀。他在《普淜》诗中这样写到:“去年过西洴,今年来普淜;青山几万里,应笑人能通。”[8]24他在《送范佥宪西巡洱海》诗中云:“秋霜艳菊春肥芝,我将归歌江海媚。寒梅引风吹岁暮,今君别吾将何之?相望万里得一见,闻愁洗向天之涯。”[8]41他在《关索岭》诗称:“万里滇南道,驱驰当此危。榆胆栽汉近,鸟俯落云迟。”[8]53《果化州》诗:“花引醒眸鸟叫愁,荒夷岁晚亦寄游。黄茅紫磴疑无路,一抹烟开果化州。”[8]88他的《闲中漫兴二首·其二》有云:“万里宦游鸿爪印,两年旧识燕归前。”[8]63又如他称海南琼州府:“广袤千里,外接诸番,内盘黎峒。……别开绝岛,千里之疆,总收中原百道之脉……天近地大,南极一名邦。”[9]73-74边疆境域广袤,唐胄描绘的边疆景象,虽是那样的旷远,但都展现了别样的壮美。

其二,客观看待边疆“恶劣”的水土,豪情满怀。南方的边疆,向来被内地人士视为水土恶劣之地,其主要表现就是瘴气弥漫,毒害人命,故官僚士大夫往往怀有较强的恐惧、排排斥心理。如广东琼州府,地处南部海疆要冲,地位十分重要,但因水土“恶劣”,而饱受内地统治者的歧视,诚如明人高拱所称“用人者以广东为瘴海之乡,劣视其地”[10]。对此,自幼生长于海南的唐胄,对海南的水土进行了客观、理性的分析,以图打消人们的顾虑与歧视心理。他在修撰的《琼台志》中称:“广南通号炎方,气候竟与中州不同,盖以濒海阳燠之气常泄,阴湿之气常盛。阳气泄,故四时常花,三冬无雪,一岁之间,暑热过半,……晨夕雾昏,春夏雨淫,一岁之间,蒸湿过半,盛夏连阴,即复凄寒,或可重裘。……故一日之内,气候屡变,昼则多燠,夜则多寒,天晴则燠,阴雨则寒,此所以瘴厉易生而人多疾病也。若琼地虽极南,然内以坦不畜岚蒸,外以海洩其菀气,故气候较他郡颇善”[9]75,甚至借用前人所言,称海南“水土无从恶”[9]75。在他看来,南方边疆所谓的瘴气,并不可怕,身处其中,同样可以为国建功立业。他在《送范佥宪西巡洱海》诗中,有“水天瘴海环岳渎,太徼张翼朝辰枢”[8]41之句,称颂被贬云南的范佥宪,身处瘴乡,却建立了令人敬佩的功绩;他在《题战功图送刘太参归会川》诗中,也用“云头闪闪尤蚩拖,西南昏障海岳那”[8]45的诗句,歌颂镇守云南的武将刘太参,不惧西南边疆的“昏障”,立功边陲,表现了“天生豪杰安山河”[8]45的英雄壮志。

其三,胸怀整固边防抱负,充分认识边疆地区的经济与教育文化的落后。长期以来,边疆地区因为种种历史原因,经济与教育文化发展较为滞后,这是不争的事实。也正是因为经济与教育文化的落后,在一些官僚士大夫内心,对边疆地区常有贬低、歧视与排斥心理。唐胄怀着整固边防的抱负,对边疆地区的落后有着清醒的认识。在他的内心,对边民的疾苦,边地的生产,更多的是同情与担忧。他在《藤作并序》中称“万安土瘠民多贫,家家藉业为生计”[8]31,要求地方官吏体恤民情,减轻赋税;他在《伤旱》诗中写道:“龙懒谁鞭得,端研肯借津。……,火稻熟翻白,山花瘦更颦。银河无限水,一滴不分人。”[8]168边疆严重的旱灾,引起了作者高度的关心。他还认为教育文化是边疆发展的基础,所谓“治道莫先于教学,而州党庠序,尤学之所先也”[8]107。他对海南学校倾颓,痛心疾首,“万州宋旧有学,成化初始移今地,稔余四十矣,颓废未有举者”[8]107。他在《重建儋州学记》中,大声呼吁当地士人重视兴学,指出“儋虽荒陋,亦应倍加奋跃”[8]106,努力振兴桑梓。他在主持修撰的《琼台志》中,他专设一卷《破荒启土》,以歌颂历代开发海南的名人。

其四,守边尽责,歌颂忠贞爱国。基于天下一家的朴素情怀,唐胄对镇守边疆,尽责尽力,建功立业的官吏,总是给予热情的讴歌,如前述范佥宪、刘太参即是。甚至对那些忠于旧朝,坚守边地,誓不投降的官民,他也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南宋末海南的赵与珞在南宋行将灭亡的情况下,率当地民众,极力抵御元将阿里海牙的进攻,宁死不屈,以身殉国。唐胄写下《哀百姓》诗:“舆图二百尽皇州,宋室遗民尚有不?松柏谁扪共客腹,弦歌未散鲁公头。忠魂几许随波恨,孤旅三千特地投。那道深仁炎赵录,无端气脉向兹收。”[8]72借哀悼阵亡将士,称颂他们崇高的民族气节。他在《补自沙口哀诗序》称:“呜呼!赵与珞死后三阅月,而宋亡矣!自阿里海涯戍鄂以来,数年之间,荆南江广望风迎降,……且当此时,西来迎刃之大军隔海矣,同心之应科已死矣,宋之土宇垂尽矣!岂不知大势之去,螳臂之不可御,然所以泄其愤,坚守以固其节者,心焉而已。宋室守臣,死节虽多,岂有后于与珞者哉!然以远主孤臣,史氏不为立传,续纲目者不为大书,可惜也夫!……然或知义者,至于琼民,当海中之再称制,则首起以应之,崖波忠魂,不知几许,……噫!琼去中原万里,朝廷政泽之沾独迟,及国之亡也,人心固结,独后于天下,岂三百年恩养之所致欤!抑张、赵二使君,当日之义气激与,或人情土俗之美,而自不能已与?故论宋三百年之天下,其先人心之归也,始于陈桥;其后人心之不忘也,终于琼海,所谓后死之睢将,不布秦之齐士,闭城之鲁民,皆兼而有之矣!孰谓南荒之外,而有此地也哉?”[8]72-73为此,他“请为宋死节臣赵与珞追谥立祠”[3]1491,以示旌表。

唐胄的边疆情怀,是他内心世界观的真实反映,对他在云南、广西等地的治边实践,具有重要的影响。

三、 唐胄治边的主要业绩

弘治十五年(1502年),唐胄参加科举考试,成为进士,得授户部主事。但入仕之后,仕途并不顺利。先是唐胄以忧归乡,侍奉老母。明武宗统治时,大宦官刘谨专权,他因为久不返朝而被夺职。刘谨伏诛后,朝廷征召,他再以母老为由,辞不就任。直到嘉靖初年,明廷再次征召,唐胄才起复原职,授户部员外郎,不久又迁为广西提学佥事,主管广西边疆地区的教育。在此后17年的宦海生涯中,他先后担任过云南按察司副使、云南省提学、右参政、右布政使,广西布政使等职。他的主要政绩,与南方边疆的治理有十分密切的关系。

任职广西、云南以及归乡海南期间,唐胄治边的业绩,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与镇守云南总兵官沐绍勋等人密切合作,调处云南边境土司与缅甸地方势力的纷争,成功化解了各方冲突,实现了西南边疆的和平与安宁,进一步巩固了边防。嘉靖五年(1526年),唐胄被擢为云南金腾副使,专门负责协助云南布政使、总兵官处理缅甸的边界防务。唐胄到任后,果敢有为,一方面铲除奸恶,安定百姓。当地的土酋莽信暴虐,祸害地方,唐胄设计将之擒获,为云南除却祸害。“保山知县赵九臯父子肆恶,劾置重辟”[11];另一方面采取恩威并施策略,调停中缅边境土司的纷争。为争夺地盘,“云南缅甸木邦、陇川、孟密、孟养等处土夷忿争仇杀,岁久未平”[12],严重威胁云南边疆的稳定。云南镇巡官员商议兴兵进讨,唐胄主张先遣使宣谕恩威,施加强大的政治压力。于是“总兵沐绍勋、巡抚都御史欧阳重会、参政王汝舟、知府严时泰等遍历诸夷,譬以祸福,诸夷皆伏罪退还侵地,而木邦宣慰司罕烈、孟养贼孽思伦各贡牙象、土锦、金银、器物求赎,陇川逆舍多鲸亦听还职”[4]2165-2166,兵不血刃,即收到护边之功,这就是《明史》所称的“木邦、盂养构乒,胄遣使宣谕,木邦遂献地”[3]1491。因处理西南边务有功,唐胄与知府严时泰,通判殷相、周昆,参政王汝舟,佥事郭叙,指挥马鸣凤、王训等人,一同受到明廷嘉奖。

二是注意发展边疆教育。也许他本身是文人出身,又生长于海南的缘故,唐胄对于边疆教育的落后,有切身的感受。因此,他对发展边疆教育始终给予了高度重视。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他在边疆地区开办学校,能够超越其时狭隘的民族歧视观念,大力鼓励少数民族子弟入学,学习儒家文化,并把这当作教化边民,稳定边疆的重要手段。嘉靖初,唐胄迁任广西提学佥事,即“令土官及瑶、蛮悉遣子入学”[3]1491。为此,他还写了一首《教古所渐劝古田诸生归学诗》,诗云:“依依古田县,丛莽万山麓。金甲初洗腥,疮痍嗟未复。莩圃学久鞠,省寄空廩禄。辔驭劳直指,骄顽聊踡局。适有良师来,统归振新铎。怀居久便利,驱之鱼上竹。念险业宁弃,有怀痛欲哭。感予甚不忍,禁法难回曲。治理政教并,神圣贻猷画。趋避情可任,尹尉辜何独。劳戒助骑卫,穷乏假馆谷。且勉为一行,气壮心自豁。剑仗氛妖开,文光魍魉缩。趋丈趂经横,归告时休沐。嗟唐吉安丞,欢笑入夷落。清歌与籥吹,蛮俗为变革。化予夷未几,遣子再入学。蓝衫舞春风,酋父侧笑跃。今去大絃歌,刁斗声应伏。绕垣摆岭平,取径都狼速。笑歌长去来,忠信无蛮貊。忧戚天汝成,居夷孔亦欲。”[13]其后,广西古田(今永福百寿)地区壮、瑶民众,不满广西地方官吏的苛剥,在韦姓壮族的率领下,起来反抗明朝的统治,斗争持续多年。明朝派遣官军进讨,师久无功,斗争无法平息。其时唐胄已从云南调任广西左布政使,于是改行招抚之策,收到了良好效果。史称“始古田凤凰塞韦贼为乱,胄令人谕降,贼曰是岂前吾徭子弟所就学宗师耶,咸觧甲受质”[14]。史载他“遍鬻群书,启迪多士,文风丕变”[15]。他归乡海南期间,儋州地方官吏蒋侯、万州知州侯忠分别主持重修了儋州儒学与万州儒学,唐胄当即欣然为之作记,对兴修儒学者大加赞扬。他在《重修儋州儒学记》中称:“儋,琼之属州也,宋苏文忠公南迁时,琼士仅得姜公弼、黎子云、王公辅、符林数人,而黎、王、符皆儋产。……侯讳缨,字世荣,识敏而政通,在郡甚得人心。余尤重是兴,故因求记而推言官之所教,以成其志。”[8]105

三是对边疆少数民族,强调实行以抚为主政策,反对滥用武力。南方边疆地区经济开发相对滞后,生产力水平不高,当地的少数民族生活条件艰苦,但要承担的徭役赋税繁重,常常无以为生,被迫走向反抗道路,致使南方边疆不宁。同时南方边疆各地土著势力强大,各地土司矛盾错综复杂,常因争夺土地、人口、承袭等,争战不息,也形成较为严重的祸害。在如何治理边疆少数民族的骚乱问题上,明朝统治者往往采取以剿为主政策,调集大军,实行血腥的镇压,但收效甚微,南方边疆地区少数民族的反抗此起彼伏。对此,唐胄则从产生反抗的社会根源着手,认为先要稳定边疆,就需去除苛捐杂税,减轻边民负担,并采取招抚政策。他任广西左布政使时,广西各地少数民族,反抗活动频繁。而靖江王宗室为满足自己腐朽的寄生生活,不顾广西民生艰难,贿赂广西地方官吏,以求补支禄米,这对于财政极为困难的广西而言,为供养靖江王宗室,“岁费几千万石”[16]1259,无疑是个沉重的负担。为此,唐胄依据宗藩条例,驳回所请,史称:“靖江宗室贫困,请封请禄,受封辄请补禄,自玉牒日始。冑曰:‘禄当从爵,未爵何禄?’疏闻于朝,遂通行诸藩,著为令。”[17]面对古田县壮族起来反抗,用兵暂时无法平息的情况下,他主动派人前往抚谕,收到积极效果。事实上,对边疆地区少数民族的反抗斗争,他一贯主张慎重用兵,以抚为主。明弘治年间,海南黎族首领符南蛇率众起兵,“万州诸黎皆响应。后儋既平,万未经过师,故鹧鸪、啼龙吟等峒黎郑那忠、巳休等复出,至弘治甲子,杀督备指挥谷泰,……势日昌炽”[18]。唐冑就对当政者发表评论说“呜呼!黎贼连年肆寇,然时或少惧者,以大军之末临也,今而此举,命不能用之于得师,反惊散于贼,黔驴枝露,而猛虎愈无所忌矣,孰若不征之为愈也。今言黎患多归罪于弘治末年之备兵者,由此观之则所以积大而酿长之者,岂皆彼之罪哉”[18],认为这是过度依赖武力镇压导致的结果。

四是坚决反对征伐安南。安南紧邻广西、云南,是中国重要的邻邦,曾被明太祖朱元璋列为不征之国。明成祖统治时,因王位承袭问题曾对安南发动大规模军事征伐,导致明朝国力虚耗,明宣宗时不得不放弃对安南的军事占领。此后,双方虽不时发生边界武装冲突,但并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战争。嘉靖十六年(1537年)时,“皇子生,欲诏谕安南诸国,部查安南自正德十年国王黎赒遣陪臣阮仲达等赴京进贡之后,迄今贡使不至,皇上登极遣编修孙承恩等诏谕,竟以彼国作乱,道路阻梗未达而反”[19]。在礼部尚书夏言,兵部尚书张瓒等人的鼓噪之下,以安南久不入贡为由,准备兴师征讨,明世宗发布诏令,“安南国先此诏书不谕而返,有伤体面,又久不入贡,非叛而何?两处差官都依拟着实勘明奏报,便写敕与他去,兴师备讨,必行兵部,便会同商议”[5]213。在廷议中,诸大臣咸请向安南兴兵问罪。明世宗遂命咸宁侯仇宁总督军务,兵部尚书毛伯温参赞军务,整兵待发。唐胄洞察形势,当即上疏直谏,指出“帝王之于夷狄,当以不治治之,自安南有內难,复两广遂少边警,古夷狄相攻,中國之利也,不必罢敝中国为黎氏复仇”[20],称征安南有“七不可者”[3]1491。其中第六、第七称“太宗之时用兵八十万,今拟取办附近四省,在四川方有采木之役,在贵州方有凯口之师,两广粮储久已匮于田州岑猛之征,且自大工迭兴,诸省帑藏皆输,将作以水旱蠲除,视当时财力远甚,六也;且夫唐之衰也自玄宗南诏之役始,宋之衰也自神宗伐辽之役始,今太仓积余仅四百万,屯田坏而田日荒,盐法阻而啇日减,塞骑日强,边兵屡叛,北顾方殷,南征复启,卒有意外,谁任其咎,七也”[14]。在唐胄的极力反对下,明世宗最后听取了他的谏言,终止了征伐安南的军事行动。

余 论

在明代中叶黑暗的官场上,唐胄无疑是位有高尚节操,坚持原则,忧国忧民的正直官员。其可贵的品质在于不为权贵弯腰,不为私利曲意逢迎,一生铁骨铮铮,一身正气,因而得到时人的高度赞扬。

与同时代的其他人相比,他治理边疆的最大特点,就是胸怀济世匡民的远大抱负,时刻关心国家的命运与民众的利益。能够正视边疆经济、文化与教育的落后,不避环境艰险,身体力行深入边地基层社会,了解边民疾苦,积极采取措施发展经济,高度重视发展边疆文教,以促进边疆民族的国家认同;注意运用招抚手段,反对滥施武力,主张节财用,爱惜民力。他所表现的边疆情怀,体现了他忠君报国的爱国精神。身处边地,他为边疆安宁出谋定策;身居庙堂,他关心边疆安危,社稷稳固。在他的宦海生涯中,参与边疆治理是其人生事业中最重要的篇章之一。虽然唐胄的一些有关治边言行,打上了深刻的封建时代的烙印,但他立足边疆现实,所作所为对缓和明朝民族矛盾,缓和社会危机仍然是有积极意义的。就谏止征伐安南而言,《明史》称他“切于事理”[3]1498;清人查继佐评价他:“负远识,不轻出,崇教化,以劝谕来不庭,敦本务实,其所学颇精,若夫交南之役,在宣庙时似不宜遽弃之。其乱也,有所以乱之也。长令浚削酷,权监虎视其上,而凡内地之得罪者,率不职降,斥此地明以快其所欲为,越在万里外,谁能以情上闻哉?吾外之而彼不得不自外也,当国者果矫前失而袵席之,即百世吾版耶何害?若夫世庙时囗欲牧之,则万不得之道也,诚有如冑之八议者?”[14]显然,作者也是高度认同的唐胄的反对意见的。在一些史书里,唐胄因为耿介清廉,刚正不阿,直言敢谏,而视称为“烈臣”[21]。在评价他时,往往关注他的著述成就与朝堂上的抗疏力争方面。其实在笔者看来,他应该还可称为“能臣”,在任期边疆的时期里,他为边民做了不少实事,取得了积极效果。如果不是朝堂中权宦当道,他完全有可能为明朝的江山社稷安定做出更大的贡献。

[1]郭世轩.苏轼的岭南贬谪生活与《和陶诗》的境界[J].琼州学院学报,2016(1):15-24.

[2]胡迎建.论明代海南名诗人王佐的赠答唱和诗[J].琼州学院学报,2014(6):27-33.

[3][清]张廷玉.明史[M].北京:中华书局,1997.

[4]明实录[M].台北:“中央研究院”语言研究所,1967.

[5][明]严从简.殊域周咨录[M].北京:中华书局,2000.

[6][明]王士性.广志绎[M].北京:中华书局,1997.

[7][明]陈子龙.明经世文编:卷300[O].明崇祯平露堂刻本.

[8]韩林元.唐胄诗文集注[M].海口:政协海南省琼山市委员会,1996.

[9][明]唐胄.琼台志[M].海口:海南出版社,2006.

[10][明]高拱.边略:卷5:绥广纪事:议处远方有司以安地方并议加恩贤能府官以彰激劝疏[O].清康熙二十七年刻本.

[11][清]万斯同.明史:卷292:唐胄传[O].清钞本.

[12][明]徐日久.五边典则:卷22[O].旧钞本.

[13][清]金鉷.广西通志:卷120:艺文:历朝四言古诗[O].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14][清]查继佐.罪惟录:卷19:唐胄传[O].四部丛刊三编景手稿本.

[15][清]汪森.粤西诗文载:卷65:名宦:唐胄[O].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16][明]焦弘.献征录:卷30:户部三:户部左侍郎唐胄传[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87.

[17][明]何乔远.名山藏:卷75:臣林记:唐胄[O].明崇祯刻本.

[18][清]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广东下:黎峒[O].稿本.

[19][明]徐学聚.国朝典汇:卷168:兵部[O].明天启刻本.

[20][明]王鸣鹤.登坛必究:卷9:议处安南[O].清刻本.

[21][清]佚名.明季烈臣传[O].清钞本.

(编校:王旭东)

On Tang Zhou’s frontier Feelings and His Governance Achivements

LIU xiang-xue

(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 and Tourism, 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 Guilin 541001, China)

Tang Zhou was a famous minister from the Hongzhi to Jiajing periods of Ming Dynasty. During his 17 years of official career, he took office successively in Guangxi, Yunnan and other border areas. During his tenure, he paid attention to common people, concerned about the sufferings of them.For the stability of frontier minority areas and against the abuse of force, he stressed on appeasement and vigorously carried out the cultivation of education and set up schools, and made an important contribution to the southern frontier governance.

Tang Zhou Ming Dynasty Frontier area Governance Evaluation

格式:刘祥学.论唐胄的边疆情怀与治边功绩[J].海南热带海洋学院学报,2017(1):60-66.

2016-11-29

刘祥学(1967-),男,广西平乐人,广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明史与明代民族关系史。

K248

A

2096-3122(2017)01-0060-07

10.13307/j.issn.2096-3122.2017.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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