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利萍
(湖北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武汉 430062)
新媒体时代环境下的语言腐败研究
周利萍
(湖北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武汉 430062)
新媒体时代网络空间和现实社会空间互动频繁,网络流行语对现代汉语有巨大的影响。语言腐败既有政治语言范畴义也有语言文字范畴义,网络虚拟空间生成的低俗网络用语蔓延到日常生活空间离不开互联网商业意识运行模式的推波助澜。防止语言腐败需要多方合作,加强网络跟踪、监管,规范网络语言,建设社会主义和谐语言文化。
语言腐败;空间社会学;模因论;互联网的商业属性
新媒体时代我国的互联网用户剧增,1997年网民人数为62万,截至2016年6月,中国网民达到7.10亿,互联网普及率达到51.7%,高出世界平均水平3.1个百分点。[1]人们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人际交往的需求增强,交往方式日趋多样。虚拟空间生活和现实生活相互影响,新媒体对底层民众“传播赋权”(communication empowerment)。处于社会边缘的信息中下阶层加入了历史创造的进程。[2](p8)
中国网络事件的发生是一个大规模情感参与的过程,悲情和戏谑是新媒体事件中表达情感的主要方式,网民渴望和追求正义、同情弱者和小人物、痛恨贪官污吏、嘲讽权贵、渴望有效沟通。这些因素是激发中国网络事件的情感逻辑,同时也体现了中国社会情感构成体系。[3](p60)网络流行语是网络虚拟空间中的网民创造性使用的一种语言表达形式,特点是传播广、演变快,迅速走红虚拟网络和现实社会,引起越来越多学者的关注。关注焦点集中在:网络流行语产生机制、发展方向和对现实生活语言的影响。
古人将立德、立功、立言称为人生三不朽。语言的重要性不容置疑。2010年,时任中央党校校长的习近平同志在中央党校春季学期开学典礼上发表讲话,指出:“不良文风蔓延开来,损害党的威信,导致干部脱离群众,使党的理论和路线方针政策在群众中失去感召力亲和力。”高屋建瓴地指出:国家领导人、学者都要深刻地认识到语言、文风对社会的影响。要从短、实、新三个方面入手整顿不良文风。语言是反映社会生活的一面镜子,社会上的腐败现象,必然体现在日常语言的使用之中。有学者提出了“语言腐败”的概念,如何界定“语言腐败”学者们众说纷纭,更有学者否定“语言腐败”。
英国作家George Orwell在1946年首次提出“语言腐败”,并在他的名著《1984》中形象地描述了语言腐败的现实表征。比如:“‘真理部’专门制造假新闻;‘友爱部’由专门负责监督、逮捕和迫害异己的秘密警察组成;‘和平部’实际上是发动战争的部门……”。[4](p273)张维迎连续三次发表文章,力陈语言腐败的三大害处:1.使语言失去交流功能;2.使体制不可预测;3.语言腐败导致道德堕落。他指出“语言腐败是指人们出于经济的、政治的、意识形态的目的,随便改变词汇的内涵,甚至赋予词汇和本来意思完全不符的含义,忽悠群众,操纵人心。”[5](p31)郝宇青认为张维迎对于“语言腐败”的主题界定不明晰,不能准确描绘出语言腐败的内核。郝宇青重新定义了“语言腐败”,明确指出“部分政府部门或官员在表达政治言行时,有意或被迫使其表意模糊化、虚假化、空洞化和模式化,或任意改变话语的本意与政治内涵,以逃避责任、迷惑民众和骗取短期的政治信任,最终将导致政治效率与效益低下,政府合法性递减等政治后果。”[6](p59)郝宇青认为语言腐败为真切的假话;迷人的大话;充实的空话。语言腐败严重败坏了语言的交流功能;损害政府信誉与形象;浊化社会空气。
苏金智认为语言腐败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是指某些人通过语言表达或者语言行为蒙蔽群众,从事不正当的行为,从而导致群众痛恨的腐败现象;第二层意思即语言使用不符合语言规则,语言的传情达意功能受到了损害,语言本体出了问题,在社会语言学领域是语言污染的一种。苏金智重点讨论了第一种。第二层意思苏金智建议用“腐败的语言”来指称。苏认为语言腐败有两种主要表现形式,一是委婉语,在中国古代买官被说成是“捐纳”。美国人不说“窃听”,为了掩盖对民众隐私入侵的违法事实,编造了“技术监视”一词来替代“窃听”。有些人明明是渎职行为,却美其名曰“管理不到位”,达到避重就轻的目的。有些人不思考怎样为群众办实事,偏偏热衷于跑官要官,却自诩“要求进步”。一些官员收受贿赂,却以“礼节性收入”的委婉说法轻轻带过等等;其二表现为语言暴力。“文革”期间的语言暴力很多。“炮打”、“砸烂”等等暴力语言满天飞;“特务”、“卖国贼”、“崇洋媚外”等莫须有的罪名恣意捏造。[7](p72)
“语言腐败”的研究现状可归纳如下:
1.学者们有巨大分歧:以张维迎、郝宇青、丁立福为代表,认为“语言腐败”与权力和政治密切相关,其危害性不可忽视。语言腐败已经在中国政治社会中扮演着“主要蛀虫”的角色,是我国政府和公权力失范的主要表现之一。[8](p133)姜迎春提出了措辞强烈的反对意见。认为“语言腐败论”是自由主义改革论者提出的一个新名词,而且自由主义改革者的“语言腐败论”主要针对的是社会主义话语。所谓的“语言腐败”,实质是贬损、抹黑马克思主义话语。“语言腐败论”的实质是自由主义改革论者希望中国能有一场语言革命,实现自由主义话语的一统天下。[9](p33)
2.有学者只从语言文字范畴义阐释。杨勇、张泉探讨了网络流行语的语言污染及治理。[10](p139-140)
3.苏金智认为“语言腐败”既有政治范畴义,也有语言范畴义。[7](p72)持相同观点的有何洪峰、何碧珠两位研究者。这两位研究者尝试翻译“language corruption”,做了大量英汉对比研究后认为“language corruption”政治语言义是指用语言操控舆论、糟蹋真理、愚弄人民,即将丑恶、肮脏、腐败的政治行为改换成友善、优雅、纯洁或含混、模糊、歧义的说法,建议译为“语言败坏”或“语言变色”。“language corruption”语言文字范畴义可表示为:1.语词变得与标准的、本源的、传统的语词不同,建议译为“语言变异”2.语词的意义、形式变得错误、不纯等。可译为“语言变质”。3.“语言变态”适用于语词书面形式变得不规范、不合常态的语境,比如网络流行语言中的“TTYL=Talk to you later”。[11](p112-114)
4.持第四种观点的学者认为“语言腐败”存在于生活中的各个方面:行政、法律领域;广播电视领域;新闻领域;服务行业和公众设施领域,网络流行语等。[12](p60-62)第四种观点概括了生活中的“语言腐败”的政治范畴义和语言文字范畴义,只是侧重点不同而已。吴滨[13](p24-26)和李文杰[14](p36-37)两位研究者探讨了新闻领域的“语言腐败”。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语言腐败”在古今中外的历史舞台上都是不容忽视的现象,不能回避。鉴于“语言腐败”问题有政治范畴义和语言文字范畴义,唯有直面“语言腐败”问题,才能监督我国各级政府,防止公权力失范;唯有直面“语言腐败”问题,才能制定正确有效的语言政策,减少网络流行语对汉语语言规范的不良影响,维护我国语言文字的纯洁性。笔者认为“语言腐败”存在于生活的方方面面。笔者准备在新媒体语境下以空间社会学和语言模因论来探讨语言腐败问题。
哈维提出空间流动和时空压缩概念[15]。他认为社会的运转需要社会各空间中的能量、资源与权力的互动,社会主导权却被控制空间流动的一方牢牢掌握在手中。随着交通技术与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导致了时空压缩,空间之间的阻碍被打破,距离也被大大缩短,空间内和空间之间的流动性也以史无前例的速度加快。这些因素虽然打破了空间阻碍,但是也不可避免地入侵了网民的自主的空间,互联网和网民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关系——强迫性关系:随着日常交流与社会关系的网络化和数字化,人们不得不依赖互联网。虚拟空间和现实生活空间是新媒体时代的一对基本的空间范畴。蒋秀玲等学者总结了语言在现实社会生活空间和虚拟空间之间的流动过程:[16](p122-124)
1.主体性投射阶段。
当一个网络流行语出现在网络空间,网民并非无条件地接受或扩散该网络流行语,而是先对其进行一番审视。网民会判断该语言形式是否反映了其日常生活中的某些感悟。这个过程,就是“主体性投射”阶段。完成了“主体性投射”之后,有类似日常生活体验的社会成员接受了这些网络流行语并使用新媒体技术快速扩散这些网络热词。
2.扁平化扩散阶段。
新媒体时代的信息以扁平化的形式传播,并取代了传统媒体时代的等级制的信息传播途径,话语权的分配逐步多元化,开始取代集中化的话语权分配。
3.抗拒性认同阶段。
人们对某种语言的使用是归属和认可某种亚文化群体的表现,所使用的话语是群体属性的重要标志。以背离主流文化面貌出现的网络流行语之所以获得了广泛认同,实质上反映了“抗拒性认同”。这种认同是指处于被支配地位的群体所拥有的一种认同形式,这种认同使网民形成心理联盟,合力抗拒社会上的某种不公正现象。这种有相同心理感受的“共同体”会共同发声,形成一种强大的“网络语言暴力”。
4.例行化建构阶段。
网络流行语快速扩散开来,得到广泛认同并使用之后,网民开始为网络流行语制定规则,从而确定该网络流行语的意义和用法。这种例行化的方式约束了网络流行语的使用者。例行化建构完成后,网络流行语就冲破了时空的限制,不管是在现实生活空间还是网络虚拟空间,使用该词的人都能够理解这个网络流行语并且自愿参加该词的扩散。因此,网络流行语虽在网络空间形成却不再受网络空间的限制,对人们的日常生活带来了不可忽视的影响。例行化建构使得网络流行语再一次实现空间切换:从公共虚拟空间返回到日常的社会生活空间。比如“给力”一词,最终回到日常生活空间,被正规词典收录。但有些网络流行语却以粗俗不堪的面貌回到日常生活空间。
1.积极意义。
当社会上有特殊意义的事件发生时,某些核心词立刻被网民概括并精炼成热词,通过微博、微信等新媒体技术最先以快捷的形式大范围传播。“表哥”“房姐”“房叔”等热词(有学者将其称为“词媒体”)改变了我国舆论监督的主体结构,公众从新闻媒介的幕后逐渐走到了台前,相对于传统媒体时代而言,舆论监督中公民的地位慢慢变得直接,影响力逐渐加大。网民是改变舆论监督主体结构的力量之一,网民围观导致了现实生活中的腐败现象的减少,以“表哥”这一网络热词为例,是“对戴有多块进口名牌手表的官员的戏称”,直指陕西省安监局局长杨达才。2012年8月26日清晨,陕西延安境内发生重大安全事故,一场车祸导致36人死亡,重伤2人。时任安监局局长的杨达才在事故现场,面对惨烈场面毫无悲痛之情,对该起事故不是反思,反而神态轻松笑容可掬,引发了网友的愤慨。网友们随即展开了人肉搜索,详尽整理杨达才的照片,统计出名表11块,舆论的监督使杨达才受到了组织的调查,最终因存在重大违纪问题而被撤职。“表哥”因此成为网络反腐的重要成果。“七十码”、“我妈是我妈”等网络热词引起网民围观,激起网民的共鸣,网民经过主体性投射阶段、扁平化扩散阶段、抗拒性认同阶段等三个阶段,形成一股强大力量,给相关部门造成了舆论压力,事件得到解决或相对公平的解决。“我妈是我妈”这一网络现象也带来了好的结果。2016年5月6日的国务院常务会议讨论确定进一步简政放权、取消非行政许可审批类别。李克强总理幽默地说:“我看到有家媒体报道,一个公民要出国旅游,需要填写‘紧急联系人’,他写了他母亲的名字,结果有关部门要求他提供材料,证明‘你妈是你妈’!”杭州“七十码”事件引起网民围观,最后在2009年5月16日,杭州警方就“70码”的说法致歉。杭州市公安局发言人郑贤胜说,交警部门在车祸事故调查的最初阶段,向媒体通报情况时,未经查证,直接引用肇事者及其同伴车速只有“70码”的说法,办案态度不严谨,做法不妥当。
2.消极影响。
并不是所有网络流行语都合乎语法规范。杨勇、张泉两位研究者认为网络流行语对正规语言污染有四种:首先,大量符号、数字、字母等充斥其间,交错S糅,严重破坏母语的生态系统,违反现代汉语的词法和句法,语义模糊、泛化、变异等现象严重。第二,外来词、音译词、字母词、方言词等大量出现于网络媒体,其中同音或谐音的别字、别词还真不少,而且有渗透到传统纸质媒体的趋势,严重影响青少年的母语学习。第三,一些不文明甚至是粗俗的表达也在网络狂欢中冲出限制,广泛流行。第四,网络语言暴力肆虐。[10](p139-140)
学术界对网络流行语的研究和语言腐败关系的研究基本局限于“权力——话语”的理论框架,认为网民围观可以减少政治语言腐败。有学者认为网络流行语是当代“小国风”,是民众和传统媒体之间话语权之争的产物。这种看法忽略了这一现象背后隐藏的互联网的首要属性——商业属性,从而忽略了互联网公司以政治、文化之名给社会语言生活带来的负面影响。
1.互联网公司的商业属性。
互联网产业比传统媒体更依赖受众,形成了一种以网民为中心的新型经济发展模式。当代传播学者越来越关注互联网的政治经济学分析视角,认为不能简单地以为网民掌握了“话语权”,成了传达民意的象征。相反,网民极大程度上掉进了互联网产业资本增值的陷阱,成了其资本生产和再生产过程中的主要一环。[17](p6)
以新浪微博为例,为了吸引网民的加入,新浪微博网站在信息传播结构中加入无条件“关注”与“被关注”、随时随地@任何人、随时随地转发或评论任何人的信息等功能,旨在从技术层面建构“平等”“互动”与“参与”理念,并通过平台的“免费”注册与使用,进一步强化这种理念。为了在实际使用过程中实现这种理念,新浪微博利用新浪平台的资源优势,加以部门内部赏罚分明、任务量化的绩效考核制度,发动所有员工邀请圈内人士、媒体人士加入“织围脖”的群体。“这个任务每周四考核一次,每人必须完成一个名人和两个记者的定额。而且,光注册微博已经不算完成任务,必须保证微博的活跃性,实名、上传头像并且必须发7条微博是任务完成的充分必要条件。”[17](p6)在后期,新浪微博继续邀请政府机构加入微博互动,由此在用户的大脑中营造出一种“平等”与“互动”的权力与民主的想象,其目的在于吸引大众参与到与其相关的社会事件与社会结构中,并不断暗示人们,只要操作鼠标、随意地发表观点即可在虚拟空间中占有一席之地,并有可能改变政治决策与社会进程。
2.语言模因论。
Richard Dawkins(1976)在The Selfish Gene一书中首次提出概念模因论(memetics)。他尝试从达尔文进化论的视角来解释文化进化规律。该术语指文化领域内人际间相互模仿并传播开来的思想或观念。Meme发音与基因(gene)相近,寓意“出自相同基因而导致相似”,因此模因特指文化基因。语言学家认为模因像病毒一样,能够感染人类的大脑,使人们像感染瘟疫一样开始大规模宣扬这种模因。对身边的语言现象和热点事件(如标语,时髦用语,音乐,时尚元素等)只要有带头人,人们就像感染了病毒一样,自觉或不自觉地模仿起来,并积极传播该模因,形成“口口相传”的模因现象。Francis Heylighen模因复制传播的过程分为以下四个阶段:[18](p133-134)
(1)同化(assimilation)阶段:模因进入个体的视野,随即被个体有意或无意识地发现,从而理解并接受该模因的过程。模因在个体的大脑里留下印记之后,个体成为模因的宿主,宿主可能将模因传染给他人。
(2)记忆(retention):模因在宿主记忆中保留的时长。时间越长,模因传染的概率越大,也更有可能传播给别人。并不是所有的模因都能流传下来,模因之间优胜劣汰。人们喜闻乐见,通俗易懂的语言模因流传下来的可能性更大。
(3)表达(expression):模因在被宿主传播前,在宿主大脑里已经转化成为的一种有形体,并被宿主感知。表达形式一般是演说、交谈、图文和言行举止等。表达的方式有时是刻意的,有时是无意识的,比如名人的言行举止,总在不经意间就引领了时尚。
(4)传播(transmission):模因从一个宿主到另一个宿主之间的传染和流通过程。模因传播的方式较多,所有模仿手段都属于传播方式;传播的载体表现为声音、文本、电子媒介等。
打个比方,“被就业”就是一个模因,后来在网络传播过程中,网民们仿造了“被提高”、“被上楼”、“被自杀”等词汇。“富二代”也是一个强模因,在网络上传播时引起了网民的共鸣,网民幽默的造出了“官二代”、“农二代”、“穷二代”、“拆二代”。模因论是筛选优秀语言模因、淘汰低俗劣质语言模因的重要理论和工具。
3.以网络公司为主的媒体对语言生态造成的危害。
新媒体“客户”的平等理念一被唤醒,就以一种积极态度参与到社会政治文化生活各个领域之中。网民的这种热情被互联网商业公司所利用,互联网被建构为一种“另类媒体”。网络公司为了吸引人气,创造经济效应,对网络语言腐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以“屌丝”一词为例。“雷霆三巨头吧”和“李毅吧”的粉丝之间的叫骂是该词的源起事件。“李毅吧”是足球运动员李毅球迷的网络聚集地,球迷们自称为“毅丝”。李毅曾夸口“我的护球像亨利。”亨利在国外被叫作“亨利大帝”,因此李毅就变成球迷口中的“李毅大帝”,“李毅吧”被称为“帝吧”,用网络语言可简写成“D8”,粉丝由此成为“帝丝”,简写形式“D丝”,要命的是D是“屌”字拼音的首字母,“D丝”被对方球迷恶搞,被嘲讽成“屌丝”。“屌丝”的意义,一般人都无法启齿解释。“李毅吧”的球迷欣然接受这一侮辱性称呼,他们不仅自称“屌丝”,还用这一低俗指称来称呼他人。
名人为了不同的目的也加入网络狂欢。著名作家韩寒在狂欢中自称是上海农村的“屌丝”,企业家史玉柱“就喜欢自称屌丝”。更有甚者,导演陈凯歌也以“屌丝”自居。[19]各大门户网站在该词的传播中也起了推波助澜的坏榜样:2012年2月27日,凤凰网在《自由谈》534期中发表评论《屌丝:一个字头的诞生》;2012年3月1日,腾讯网在《腾讯评论》1993期以一篇题为《屌丝:庶民的文化胜利》,解析了这一特殊群体,认为这是一种亚文化现象,初步把“屌丝”定位为“庶民”,以达到引起身处社会中下层的广大网民的共鸣。[20](p126)
“屌丝”的传播和流行反映了一个群体的生存状态必定影响其社会心态的现实。“屌丝”后来指在城市里做脏、累、苦工作,挣微薄工资的群体。成“蚁族”、“草根”自贬的代名词。网络公司,名人为了人气,为了点击率,无条件无原则“媚众”,竞相自称“屌丝”,使该词极具时尚感觉,人们趋之若鹜。传统媒体也不甘落后。“屌丝”一词不但大范围在网络电子媒体上出现,而且传统媒体上也时时可见,有些节目主持人在广播、电视上张口就来,毫无羞耻之意。更匪夷所思的是,该词居然还上过党报《人民日报》。中华民族自尊自爱的传统美德在网络的强大推力下向恶俗低头。
网友为了回避网络审查,用“逼”代替原先不雅的词,形成一个“伪模因”,又创造性出现一系列的“逼”族词,比如说:撕逼,逼格,装逼,懵逼等等。通过改掉违规的文字来逃脱网络核查后,这类违规低俗词不仅在新媒体中大量出现,而且传播到现实生活中,使用率极高。不可思议的是这类词在正统媒体中出现的频率也不低,对语言腐败现象起了推波助澜的坏作用。下面试举几例:
(1)《深圳晚报》2013年8月3日第A16版标题为《有人苦逼有人得瑟》。
(2)《南都娱乐周刊》2013年5月22日宣传影星黄晓明,文章标题为《黄晓明:继续苦逼二逼地做着牛逼的事》。
(3)《深圳晚报》2013年2月23日第Z15版标题是《屌丝的数码装逼之路》。
(4)《深圳晚报》2012年8月15日第B1版中版画家刘波说:“我看到中国当代艺术红火的都是大致同一类型——不是画呆逼的,就是画傻逼的,也有的画有病的,或者画二百五的。”
(5)劲爆!张靓颖母亲张桂英手写公开信撕逼冯柯直指冯柯侵吞张靓颖财产内幕(3)(2016-10-09 09∶47∶36来源:中国青年网)
“屌丝”、“逼族词”虽然被《咬文嚼字》S志社拒之门外,却在网上和现实生活当中大受欢迎。2015 年10月16日教育部认定屌丝、逼格等词属于网络低俗语言,声明将强制整改这些词语,但收效甚微。2016年该族词再添新成员:带我装逼带我飞、一脸懵逼、撕逼。有网站总结2016年网络流行语,其中网络语言污染随处可见:人是铁,逼是钢,一天不装憋得慌。一脸懵逼表情包网络上随处可见。
360百科如此解释“逼格”:“名词,意为装逼的格调,与贱格相对。英译:Bigger。逼格和装逼有区别,前者为名词,后者则是动词,逼格是装逼必备前提。一个人可以有逼格,却未必是在装逼。”这样以严肃正统的面孔来解释一个低俗词语,还捏造了一个英文词汇Bigger,使有些不明就里的人尤其是青少年欣然了接受该词。类似这样的解释避实就虚,极具迷惑性。粗俗不堪的语言反映了颓废堕落、自我放逐的心理和欲望,这种负面心理借助语言发泄出来,因为网络和新媒体的推动,大范围流传。青少年的人生观、价值观正在形成之中,耳濡目染这些低俗词终将对他们产生恶劣影响。
截至2016年6月,我国网民主力军还是10-39岁年龄段群体,占总数的74.7%:其中20-29岁年龄段的网民占比最高,高达30.4%;10-19岁群体占总数的20.1%。与2015年底相比,10岁以下儿童和40岁以上中高龄人群比例都有增长,互联网继续向这两个年龄段人群渗透,不能不令人担忧。[1]青少年儿童求知欲旺盛,模仿能力强,商业网站甚至传统媒体大篇幅地使用低俗词,孩子们会不可避免地受到毒害而不自知。
一些低俗网络流行语污染了语言,造成非常严峻的语言腐败局面,切实增强网络流行语的规范和约束势在必行。一味强调语言进化论中推崇的优胜劣汰的自然竞争法则是不够的,必须加大干预、引导和规范的力度。新闻传播业有一个术语“把关人”可以借用过来,语言在虚拟空间和现实社会空间来来往往,各个关口都需要把关人。对商业网站和网络名人的话语行为尤其要实施严格的审查制度。传统媒体不能放弃自身优势和责任,不可一味“媚众”,为了迎合大众而放弃道德底线。
[1]CNNIC.2016年第38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网民结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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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邓年
H0-05
A
1003-8477(2017)05-0124-06
周利萍(1972—),女,硕士,湖北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