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时期圣人言说的当时功用及当代启示

2017-03-07 07:05来森华
理论月刊 2017年11期
关键词:言说圣人

□来森华

(中山大学 中文系,广东 广州 510275)

先秦时期圣人言说的当时功用及当代启示

□来森华

(中山大学 中文系,广东 广州 510275)

先秦时期,不同社会阶层或知识群体基于不同目的而在不同的话语背景下通过不同话语方式对抽象的圣人之内涵多有言说。先秦时期的圣人言说在当时具有较大的功用,除去诸子张论层面,又表现为圣人为君主之表率、圣人为说辩者之利器、圣人为士大夫之追求等。另外,伴随圣人言说而生成的圣人品格,对于当代公民人格的构建多有启示与指导意义,主要体现为理性崇拜、寻找自我,树德修能、勇于担当,尊重本性、和谐发展,趋时而为、注重实践等方面。

先秦时期;圣人言说;当时功用;公民人格;当代启示

先秦圣人言说,是指先秦时期不同社会阶层或知识群体基于不同目的而在不同的话语背景下通过不同言说方式对抽象的圣人之内涵进行的界定与说明。不同阶层或不同学派之间的圣人言说其实诉诸着各自政治立场的建构、自我利益的实现、理想人格的追求等,可以说于当时显现出较大的功用。另一方面,寓于圣人言说中而生成的圣人品格,对其进行选择性、创造性的吸收尤其对于当今新公民人格的塑成又颇多借鉴价值与启示意义。笔者拟从以上两方面就先秦时期的圣人言说进行归纳与阐释。

1 圣人言说的当时功用

圣人言说,尤以诸子为盛,亦最为深入和系统,但是诸子基本上并非为单纯言圣人而言之,而是为各自的论说服务。此亦为先秦圣人言说于当时最普遍的功用,然就此层面前人论之甚多,故不再赘言。

1.1 圣人为君主之表率

先秦时期,君主颁令、大臣谏言、行人出使、策士游说等莫不有称圣人以增加话语的分量与成功的砝码,其目的无外乎使自己或者对方赋予极高的权威性,因为在他们看来圣人(王)就是君主的表率或代表着最完美的统治者形象,圣人(王)之道是试图有所作为的每一位君主的追求,并为之努力践行。就此,据先秦文献记载,其中一个明显的现象即为不少君主会主动咨问身边贤臣何为圣王治理之道,典型者如齐桓公问于管仲、齐景公问于晏婴、鲁哀公问于孔丘等。另外,出土文献清华简(五)中有《汤处于汤丘》一篇,其中亦有商汤问于伊尹“圣人何以自爱”部分。以下对此分别作以简要的论述:

《国语·齐语》中记载齐桓公听从鲍叔牙之言后不计前嫌请回管仲图治,主动郊外相迎随即请教如何治理当下的齐国危局,管仲以昔日的圣王治理天下之道作答,桓公听后就“成民之事”“处士、农、工、商”“定民之居”等具体措施层层追问昔日圣王如何实施,管仲一一作答,最后依管仲之言治民。齐桓公以圣王为治民之表率,遂有春秋之霸业①出土文献除外,文中所引基本古籍在标明篇目的情况下不再一一注释。。

《晏子春秋》中晏婴尝以圣王之道进谏齐景公,受此影响景公亦时常主动咨问圣王之道若何,如在《内篇问上》中有《景公问圣王其行若何晏子对以衰世而讽》《景公问圣人之不得意何如晏子对以不与世陷乎邪》,另外 《内篇杂上·景公探雀鷇鷇弱反之晏子称长幼以贺》载,景公掏雏雀看其弱小便又放回窝内,晏婴赞赏其有“贤王之道”,景公遂问“圣王之道”又是如何,晏婴回答到:“君探雀鷇,鷇弱反之,是长幼也。吾君仁爱,曾禽兽之加焉,而况于人乎,此圣王之道也。”像怜爱小动物一样爱护自己的臣民即为圣王之道。《外篇上·景公问治国之患晏子对以佞人谗夫在君侧》章载,晏婴回答景公治理国家的祸患在于君主身旁有谗佞之人存在,景公想果断除去这些人,但晏婴举出这群人的种种行为,认为其难以除掉,景公遂问先圣如何处理这些祸患。综上所举,不难看出先圣之道在景公施政过程中产生了极大影响,也正因如此,虽处末世然在景公在位期间齐国国内还是相对稳定的。

《大戴礼记·四代》通篇为鲁哀公与孔子问对之言,其中哀公即有问到“道天地以民辅之,圣人何尚”,孔子答曰:“有天德,有地德,有人德,此谓三德。云云。”另在《哀公问五义》中就有问庸人、士、君子、贤人、圣人的品格,哀公与孔子亦分别有问答。自言“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哀公虽心慕圣人之道然力尤不足,加之处于末世,并未真正达到治理效果。

清华简中《汤处于汤丘》一篇多为商汤与伊尹(小臣)问对之言,其中有一段云:

汤又问于小臣:“古之先圣人,何以自爱?”小臣答:“古之先圣人所以自爱,不事问,不处疑,食时不嗜饕,五味皆,不有所重;不服过文,器不雕镂;不虐杀,与民分利,此以自爱也。”[1]136

整理者将此与 《左传·哀公八年》“昔阖庐食不二味”处互证,认为二者“主旨相近,句式相同,反映了春秋、战国时期的政治风尚”[1]134,颇具见地。 暂且不究此有所本或是后人依托,君王视圣人为理政治民的表率可谓当时政治风尚。

以上所言圣王之道基本上均有循古倾向,而经过了政治力量的各种变更与重新整合之后,战国七雄逐鹿中原,势力更是此消彼长。此时活跃在政治与外交圈子的纵横家凭借智谋与口辩之才游说人主、叫卖政治学说,法家更是主张变法、奖励耕战,其中谏言、论说亦举“圣人”以证之,圣人言说具有了更加实用、功利以及操作性极强的倾向。《商君书》记载,在变法前夕,商鞅面对依旧心存顾虑而难以决断的秦孝公,一句“是以圣人苟可以强国,不法其故;苟可以利民,不循其礼”彻底打消了君主的疑虑。而在商鞅学派的法治思想中,更是频频将圣人置于完美的政治思想执行人之高位。由于变法的彻底,秦国逐渐发展为七雄之首。再者,韩非从荀况那里继承发展而来的“法后王”主张,更是在一统之后为秦始皇称圣提供了口实,“大圣”“秦圣”“圣治”“圣烈”等莫不加于始皇之身,说到底无非是君主的崇圣、成圣心理在作祟。

要之,先秦时期不同背景下所言说的圣人,作为表率或追求对君主治世产生了深远影响。

1.2 圣人为说辩者之利器

既然君主有崇圣、成圣心理,那么上书、谏言、游说者就会抓住这个心理而举圣人以增加成功的几率。依当代学科观之,此属于政治心理学的范畴。先秦时期亦有专门的著述谈论与总结游说人主之道,以《鬼谷子》以及《韩非子·说难》等篇最为典型。如《鬼谷子》“既是对春秋以来行人实践活动与辞令写作经验的总结,也是对当时士人中流传的各种做法、经验、理论和不同形式的辞令、书启、游说辞写作经验的总结、概括与提炼”[2]62,其中一个关键点就是善于揣摩与把握对方的心理状况,并能随着对方心理波动与变化而及时、从容地应对。而在《鬼谷子》中,更是将精于计谋、游说、成事甚至于善于钻空子之人以圣人称之,《摩》篇即有言曰:“故谋莫难于周密,说莫难于悉听,事莫难于必成。此三者,唯圣人然后能任之。”《抵巇》亦云:“自天地之合离、终始,必有巇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阖,能用此道,圣人也。”云云。

要想游说成功,作为纵横之士经常又需要综合考量具体的外部形势与君主内部心理而以自己预设的圣人之道言之,所举圣人可谓决定进谏或游说成功与否的一把利器,前引商鞅最后举圣人以谏遂让秦孝公彻底打消疑虑即是一明证。

《战国策》中所载走投无路的蔡泽成功游说秦国国相范睢更为典型。蔡泽先是揣摩透范睢当下的惭愧心理,于是故意放豪言说只要自己见到秦王必然会夺走范睢的相位从而激怒对方,熟练掌握欲擒故纵之法。当范睢主动召见时,善辩的蔡泽步步为营,运用良好的知识储备而举春秋战国时期大量的实例反复灌输盛极而衰的道理,力劝范睢应该急流勇退,否则下场与商鞅、吴起、文种等人无异。可谓知己知彼,既知对方心理,又对自己的知识素养与口辩之才高度自信。其中值得注意的是,蔡泽引用“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的古语证明物盛则衰是自然规律,而只有圣人才会深谙进退之道,即“进退、盈缩、变化,圣人之常道也”。以圣人之道言之,无形中进行了一场智力的裹挟与权力的忽悠,毫无疑问增加了成功的把握。

不但进谏、游说举圣人作为砝码,而在一些辩驳之辞中亦尝拿圣人为自己争取利益,《战国策》中《武灵王平昼间居》章尤具代表性。赵武灵王在施行胡服骑射政策的过程中分别受到了公子成、赵文、赵造等大臣的反对,他们认为此举不符合先圣之道。赵武灵王一一辩驳,亦以自我理解的圣人之道见招拆招,如“圣人观其乡而顺宜,因其事而制礼”“圣人苟可以利其民,不一其用;果可以便其事,不同其礼”“故势与俗化,而礼与变俱,圣人之道也”“圣人之兴也,不相袭而王”“圣人利身之谓服,便事之谓教,进退之谓节”“故圣与俗流,贤与变俱”等,无不彰显出因时而变的圣人品格。在这场关于“圣人之道”的博弈中,赵武灵王所握“圣人之剑”无疑更加锋芒毕露。

纵横之士朝秦暮楚,人格又多为人不齿,虽无圣人之能然有言圣之才,唇枪舌剑间以“圣人”取胜。

1.3 圣人为士君子之追求

大多情况下圣人象征着最高的人格典范,不论如《大戴礼记·哀公问五义》将人格划分为庸人、士、君子、贤人、圣人五等,还是如《荀子·解蔽》中有士、君子、圣人三等,抑或如《荀子·非相》中又有小人、士君子、圣人之分,圣人均处于顶层。另一方面,圣人品格并非遥不可及,而是通过个人的修为可以无限接近,在理论上任何人都有成圣的可能。圣人品格尤其对士君子的人格产生了较深的影响,换言之,圣人即为士君子之追求,如《论语·泰伯》载曾子言云:“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再如《管子·形势解》亦云:“士不厌学,故能成其圣。”士阶层只要不懈怠于修习,就会达到圣人的境界。而在墨子与荀子看来,士君子力图达到的最高境界就是通晓圣王之道,《墨子·尚同下》引墨子言曰:“今天下王公大人士君子,中情将欲为仁义,求为上士,上欲中圣王之道,下欲中国家百姓之利。”《荀子·解蔽》亦言:“向是而务,士也;类是而几,君子也;知之,圣人也。”士要向着圣人的方向努力奋斗,君子也要努力向圣人看齐。

孔子和孟子是修习而欲成圣的先导,《述而》篇载孔子言云:“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孔子虽然谦称难当仁、圣之誉,但一直在孜孜不倦地追随并教诲于人。至于孟子,《公孙丑上》记载其虽然学习孔子亦不受圣人之称,认为自己并未达到圣人级别,但是善“知言”的他对自己的言辞相当自信,故云“圣人复起,必从吾言矣”。孟子将自己的言辞跟圣人等齐,可见在心底里其还是有成圣之念。孟子不但善“知言”,而且好辩,在《滕文公下》中孟子认为自己“好辩”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主要原因在于如今之世圣人缺位,杨朱与墨翟的歪理邪说充斥世间而孔子大道被遮蔽,自己只是在捍卫先圣之道而驳斥与抵制杨、墨的歪理邪说,最后又言“圣人复起,不易吾言矣”。孟子的成圣之心,再一次从他本人的话语中得到了印证。

除此之外,圣人品格对屈原、宋玉也深有影响。屈原认为自己高洁耿介的品性是受到先圣的影响,《离骚》即言:“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意思是说我以前代贤圣为榜样而修美德,此并非世俗之人原意效仿。又言:“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保持清白本性而为正道而死,正是先圣所推崇的行为。又言:“依前圣以节中兮,喟凭心而历兹。”依据前圣之法评判是非曲直,慨叹遭遇内心如此的郁结与愤懑。又言:“夫唯圣哲以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唯有圣智聪慧与盛德之人,才可以享有天下之疆土。《渔父》中渔父言“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建议屈原随波逐流,但是屈原依然坚持自己高洁耿介的秉性,不愿蒙尘于世俗。显然,屈原对渔父所言的圣人品格并不认同,而是有其自我的坚守与秉承。宋玉于《九辨》中亦有言云:“独耿介而不随兮,愿慕先圣之遗教。处浊世而显荣兮,非余心之所乐。”亦言仰慕先圣流传下来的优良教化传统,独自秉持光明磊落、高洁耿直的品性而不随波逐流。

2 对当今公民人格建构的启示

随着经济建设的突飞猛进以及全球化带来的巨大机遇,当下我国社会总体上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尤其是人们的物质生活不断富裕,但是问题与危机也在一定程度上客观存在,如信仰缺失、道德滑坡、盲目崇拜、丢失自我、缺少担当、忽视自然规律而人与自然失谐等。在当下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培育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关键之际,从先秦时期各家各派的圣人言说中汲取营养,或许会为我们新公民人格的塑成带来启示与帮助。

2.1 避免盲从,寻找自我

从甲骨文中“圣”字初形的出现以及《墨子》所引《汤誓》中那句“隶求元圣,与之勠力同心,以治天下”的呼唤开始,三千多年来圣人崇拜已经渗入中国传统文化的骨髓,深深地烙在古人的心里,甚至可以说不绝于今。那么在崇尚自由、平等的今天,我们不禁要问,还需要圣人吗?还需要成为圣人吗?其实这个问题需要辨证地看待与理解。一方面,不可否认的是,千百年以来的圣人崇拜使得圣人高高在上,充满绝对权威与神秘色彩,从而造成了圣人的悬置与脱离实际。再者,经过后世不断发展演变的成圣路径,更多地强调人的外在价值而忽略了人作为人最基本的内在需求,甚至于在很大程度上牺牲与失去了自我,如理学家即主张 “存天理,灭人欲”。所以,作为新时代的公民,我们应该大胆走出圣人崇拜的误区,而不是唯圣人马首是瞻,其实在先秦时期的孟子就曾经说过,圣人也会有过错。有学者即指出,“超越圣人崇拜及其信仰模式,建构当下社会的公民信仰与实践路径,或许能为中国人的终极关怀另寻一条新路”[3],其言颇具指导意义。尤其当下社会,信仰普遍缺失,价值观严重扭曲,自我无处安放,精神亟待寻找寄托,所以盲目的偶像崇拜屡见不鲜,甚至于为了“追星”或者“成名”而酿成一幕幕惨痛的悲剧。另一方面,不管社会发展到什么阶段,始终需要一批站在时代前言的人,各行各业都需要精英的时代引领与价值垂范,普通人也需要从精英或者“偶像”的身上寻找力量之源。一个没有精英意识、缺乏站在时代前沿“弄潮”之人的民族,注定将平庸于世。

总而言之,时代需要精英和偶像,但是更要避免盲目地崇拜,其中的关键在于找寻自我,因为找到自我才是自由与平等得以实现的前提。但是自我不是无拘无束的放纵,更不是无知无畏的天真。找寻自我又与塑造自我、成就自我相辅相成,基于先秦时期圣人言说而生成的圣人品格无疑给我们以有益启示。我们需要走出圣人崇拜的误区不假,但是我们不该抛弃优秀的圣人品格中闪烁的光芒而丢失了成就更好的 “自我”之机会。

2.2 树德修能,勇于担当

儒、墨两家均认为圣人是最高的道德人格,如《礼记·礼运》言“圣人至德”,再如《墨子·尚贤中》亦言“故圣人之德,盖总乎天地者也”等。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在中国古代伦理思想史上,道德往往包含着智慧或知识层面。不管思孟学派的仁义礼智圣之“五行”,还是孟子的仁义礼智之“四端”,抑或是汉代董仲舒的仁义礼智信之“五常”,“智”均作为德之一目。所以,圣人的内在品格实际上包含着今天我们所理解的德行与才能两方面,如荀子即要求圣人“既仁且知”。最重要的是,儒家尤其重视“内圣外王”之道,其主张塑造的是出世型理想人格。这对于我们当下公民人格塑造的启示在于:树德修能,勇于担当。

当今社会道德下滑甚至败坏的例子不胜枚举,往往为了达到一己私利而置道德良心于不顾,在一些人那里,价值观严重扭曲,急功近利,金钱至上,又经常宣扬所谓的“知识无用论”。宋人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曾经说到:“是故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4]14-15可是当下一些所谓的有才之人、行业精英,自恃才高却素质低下甚至作风败坏,言辞粗鄙、充满戾气。所以,作为新时代的公民,我们一定要德才兼修,有涵养、有知识,行仁义、用智慧。学习有用且正能量的知识,而非学习一些旁门左道甚至是行心术不正的伎俩。

作为公民,道德修养的一个关键层面还在于有公德心,而这或许是国人当下亟待重视与加强的部分。其实,先秦时期墨家所塑造的圣人品格之一就是“兼爱”,跟我们今日所言公德有一定的相似与互通性。可是当下,人与人之间往往缺乏最起码的真诚与信任,一些人只有冷漠甚至算计;一些人不爱护公共卫生,不爱惜公共设施,不承担公共义务,缺乏社会担当,成功时只给自身贴金,失败时善于推卸责任,比如抱怨社会不公等。

梁启超曾在清华大学作《论君子》的主题演讲,勉励清华学子将来要做社会的表率,“崇德修学,勉为真君子,异日出膺大任,足以挽既倒之狂澜,做中流之底柱”。而这正是儒家传统的“内圣外王”之道赋予时代新的生机,作为新时代的公民,务必要内外兼修,有道德,有知识,更应有担当。

2.3 尊重本性,和谐发展

先秦道家所言说的圣人之品格最核心的特质在于遵循自然规律、尊重万物特性而不妄为,如《老子》第二章有云:“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成功不居。夫唯不居,是以不去。”意思是说让万物自然生长,在万物面前不强加干涉、不据为己有等。这对于我们当下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关系启发颇大。如今人类面临的巨大挑战之一即在于自然环境日益恶化,人与自然相处失谐,主要体现为自然灾害频发、全球气候持续变暖、诸多物种濒临灭绝等。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在于人类不尊重自然而无节制地开发利用,缺乏和谐共处意识,缺乏长远发展眼光。

在自然面前不妄为并不代表毫无作为,因为人有认识自然的本能与欲望,而随着认识的不断进步这种欲望愈发强烈。早在道家后学那里,已经给我们指明了方向,那就是在尊重自然万物的基础上充分发挥人认识与利用自然规律的能力,即今日尝言发挥主观能动性,如《鹖冠子·道瑞》有言:“天者,万物所以得立也;地者,万物所以得安也。故天定之,地处之,时发之,物受之,圣人象之。”

法家集大成者韩非在解说《老子》“不敢为天下先,故能为百事长”一句时,亦提出圣人要在遵循万物规律的基础上成事。

不但要遵循万物本性,作为个体的人之本性同样应该受到尊重,这又涉及到人与人之间的和谐相处。不能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别人头上,更不能心怀害人之心。《韩非子·诡使》即言:“圣人之游世也,无害人之心,则必无人害;无人害,则不备人。”从“无害人之心”到“则不备人”,其实就是人与人和谐相处之道。

再者,作为遵循万物规律与他人本性的主体,不能在万物面前失去自我,不能受物驱使甚至奴役。简言之,此亦为尊重自己本性。黄老道家认为,“从物而不移”正是圣人品格之一。《管子·心术下》云:“圣人裁物,不为物使。”又云:“圣人之道,若存若亡,援而用之,殁世不亡。与时变而不化,应物而不移,日用之而不化。”圣人的本性不因万物的发展而转移,如此就达到了虚静的最高境界,即“精”存于心。《内业》亦云:“是故圣人与时变而不化,从物而不移。”

综上而言,先秦道家的圣人言说给我们公民人格建构最大的启发就在于:既要遵循自然万物规律与他人本性,还要发挥主观能动性而利用规律,更要坚持自我,如此方能人与自然、人与人平等相待、和谐相处、长久共存。

2.4 趋时而为,注重实践

首先需要说明的是,趋时而为并不等同于随波逐流。先秦时期法家立法、纵横家游说人主,大多主张因时而非循古,制定适合当下社会发展的法令、方针等。《商君书·开塞》有言:“圣人不法古,不修今。法古则后于时,修今则塞于势。”《韩非子·五蠹》亦言:“是以圣人不期修古,不法常可,论世之事,因之为备。”《战国策》记载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一事,赵武灵王辩驳大臣反对之言时亦指出“故势与俗化,而礼与变俱,圣人之道也”“故圣与俗流,贤与变俱”等。这对于我们当下最大的启示在于要趋时而为,要以发展变化的眼光看问题,而非拘泥于过去。可以回首,但不能回走。

历史是向前发展的,人的认识也随之发展,当认识跟不上历史发展的脚步时注定将会落后甚至于被时代淘汰,所以我们要善于认识与捕捉时机,当时机来临的时候不要让其轻易溜走。作为个人,就要做紧跟时代潮流而非顽固不化之人。另一方面,我们要有强烈的时间观念,珍惜当下,不浪费时间。

韩非子提出“参验”之法,即通过考察比较用最终的功效去检验之前的认识是否正确。《奸劫弑臣》云:“人主诚明于圣人之术,而不苟于世欲之言,循名实而定是非,因参验而审言辞。”可见“参验”之法最终用于君主管理臣子层面。但是对我们当下的启示在于注重实践,辩证唯物主义也认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注重实践,用实践检验认识是否正确,如此循环往复就会促进我们自身的认识水平不断提高。注重实践的另一方面,在于杜绝空谈。《商君书·农战》即言:“故惟明君知好言之不可以强兵辟土也。”另外,孟子自称善“知言”,其中就提到诐辞、淫辞、邪辞、遁辞。这些言辞均经不起实践的检验。

作为新时代的公民,紧跟时代潮流,具有实践精神而不空谈,亦不失为良好公民素养的一个方面。

[1]李学勤.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五)[M].上海:中西书局,2015.

[2]赵逵夫.《鬼谷子》的历史地位与当代价值[J].中国典籍与文化,2007(1).

[3]李向平.圣人崇拜及其现代影响[N].东方早报,2013-03-05(C14).

[4]司马光.资治通鉴[M].北京:中华书局,1956.

10.14180/j.cnki.1004-0544.2017.11.006

B22

A

1004-0544(2017)11-0035-5

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11&ZD103)。

来森华(1986-),男,甘肃卓尼人,文学博士,中山大学中文系助理研究员。

责任编辑 梅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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