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汉作格动词的句法语义特征

2017-02-28 03:12:19周利萍
关键词:宾格论元及物动词

周利萍

(湖北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武汉430062)

英汉作格动词的句法语义特征

周利萍

(湖北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武汉430062)

作格动词一直是国内外语言学界的研究热点,但国内外学者对作格动词的描写和分析存在较大的偏差。根据题元理论,可以将作格动词界定为及物动词和不及物动词的兼类,做不及物动词使用时的主语和做及物动词使用时的宾语承担相同的题元角色,即域内论元,是动作的受事。作格动词具有致使义和结果状态义的语义特征,其句法语义的选择,则取决于它的特殊语义特性和语言使用者的认知取向。英汉作格动词有相同的语义特征,但句法特征有所不同。对比分析英汉作格动词句法语义特征的异同,能为作格动词的习得与研究提供支持。

作格动词;反使役化;句法;语义

一、引言

“作格(ergative)”,又称“施格”、“唯动格”、“唯被动格”。从“作格”的不同称谓可以看出这类动词的特殊性。作格动词一直是国内外语言学界的研究热点。1978年,Perlmutter提出了著名的“非宾格假说”,将不及物动词分为两大类:非宾格动词和非作格动词。非宾格动词的论元是“域内论元”(internal argument),分配给宾语和间接宾语;而非作格动词的论元是“域外论元”(external argument),分配给主语[1]。Burzio[2]157~189在1981年把Perlmutter“非宾格假说”理论中的非宾格动词纳入管约论的体系中,并将其重新命名为作格动词。这两个术语名并行至今,很多学者都不予区分,如顾阳[3]、蔡金亭[4]、曾立英[5]、张晓鹏[6]等。

Hale和Keyser[7]最早区分了“非宾格动词”和“作格动词”,认为有及物和不及物两种用法的兼类动词是作格动词,只有不及物用法的动词是非宾格动词。Radford[8]198~222和影山太郎[9]146~147赞同Hale和Keyser的观点,而且分类更为详细。他们认为,作格动词是既可用作及物动词又可用作不及物动词的词,唯一论元是深层宾语,如open、break、melt等;非宾格动词纯粹是不及物动词,如happen、occur等。在这两位学者的动词系统里,及物动词和不及物动词不是对立的封闭系统,动词的及物性和不及物性取决于语境和语言使用者的意图。作格动词不是非宾格动词,它们在语义上并不相同。非宾格动词本身有变化的能力,不需外力介入,如occur;作格动词往往描述在外力的作用下发生的变化和结果,如break,其核心概念是“causative alternation”(致使交替)。作格动词的不及物用法称为“起始动词”,及物用法称为“致使动词”。影山太郎[9]认为致使动词是原生的,起始动词是致使动词经过反使役化而来;但在Radford[8]200、Hale和Keyser[7]看来,起始动词使役化后派生出致使动词。

Oshita[10]也区分非宾格动词和作格动词。但恰恰相反,他认为可同时兼做及物动词和不及物动词的是非宾格动词;只有不及物用法的动词称为作格动词,如happen、occur、die等。

国内学界对作格动词的研究起步较晚,大多学者将作格动词和非宾格动词看作是同一类词,很多研究文献中频频出现“非宾格动词”、“作格动词”、“成对作格动词(偶性作格动词)”和“非成对作格动词(奇性作格动词)”等术语。成对作格动词(paired ergative)指那些既有及物用法能赋宾格,同时又能做不及物动词使用的动词集合;非成对作格动词(unpaired ergative)指happen、occur这样的不及物动词[4],[6]。笔者认为这两对概念可以取消,因为后者不是作格动词。

鉴于学界对作格动词的描写和分析有较大偏差,本文尝试确定作格动词的归类,厘清“非宾格动词”和“作格动词”的区别,继而分析作格动词的词汇语义特征和其在句法上的映射和表征,并比较英汉作格动词的异同,期待专家同行的指正,也希望研究成果能有助于作格动词的习得。

二、作格动词的归类

综上所述,关于作格动词研究的最大分歧是happen这类不及物动词是否是作格动词的子集。Perlmutter[1]和Burzio[2]都将这类动词划分为作格动词,理由是其唯一论元表面上是主语,但实际上却是其深层宾语。根据题元理论,笔者则赞同Radford和影山太郎对作格动词的归类,认为happen、occur这类词不是作格动词。

(一)论元和题元角色

题元角色(thematic role)又称为论旨角色。Chomsky提出题元理论,并根据论元和谓语之间的语义关系对论元所获得的语义角色作了相应的命名,如施事、受事、工具、处所、目标等。这种和句法运算有关的语义角色就是题元角色。题元理论有句法-语义双重属性,论元结构体现了句法属性。

Burzio的内论元说将存现动词happen、appear、occur等视为作格动词,遵循这一理论的学者众多,如顾阳[3]、蔡金亭[4]、张晓鹏[6]、Oshita[10]。可以先用下例进行“内论元”推理。在An accident occurred(事故发生了)中,如果An accident这个论元是深层宾语(域内论元),那么可推导出An accident是受事。如果An accident是受事,那么句子“Somebody or something occurred the accident”可接受。但是上述句型转换明显不被接受。赵彦春[11]推测问题可能出在Burzio选用的意大利语语料上。

(1)a.Ci arriva Giovanni.(ci相当于英语there)

b.arriva Giovanni.

c.Giovannii arriva[ei].(Giovanni来了。)

Burzio认为(1b)中的arriva是作格动词,其唯一论元在深层结构中位于其后,为了获取格位,向表层主语位置移动,最终派生出(1c)这样的句子。赵彦春[11]认为鉴于这三个句子都是正确的,可以推导出意大利语中的格位或主语不一定非要出现在句首。所以不能根据(1b)和(1c)就推论出Giovanni是域内论元,即是arriva的受事,继而推论出arrivare是作格动词。很明显表示“来”的arrivare是不及物动词,后边不能跟宾语,即不能赋宾格。赵彦春认为arrivare的唯一论元占据的是深层结构中主语的位置而不是深层结构上的宾语位置(域内论元)。如果Giovanni是域内论元,那么就可以推导出这样的句子:Somebody arrives Giovanni。这明显不符合语法。再看一组例句:

(2)a.He arrived./b.*Peter arrived him.

很明显(2a)是可接受的,(2b)是不可接受的,因为没有明显的施事造成他来了,“来”也并不揭示一种因外力而发生的结果状态变化。happen、arrive、occur这类词在句法上无法加入施事。

因此赵彦春[11]指出了Burzio和其他存现句研究者对作格动词的误解,他认为作格动词和存现动词的内部机制或深层结构不一样,下列三类英语存现结构中的动词都不是作格动词:一是表示存在的动词,如exist、lie;二是表运动或方向的词,如come、walk、run;三是描述事件发生的动词,如arise、appear、happen。但是也有少数存现动词是作格动词,如hang。赵彦春认为作格动词是具有致使交替性的兼类动词,绝大多数存现动词不是作格动词。存现动词是不及物动词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存现动词和作格动词必须分开研究是由其不同的语义表征和句法特征决定的。

如上所述,作格动词是兼类动词,是既可以做及物使役动词又可以做不及物动词的一类词,做不及物动词使用时表达结果状态变化义。

(二)作格动词的语义特征

Halliday[12]280~301指出,语言中有及物和作格两种模式。他发现,在现代英语词库或一本好英语词典中,许多动词都标注了“及物兼不及物”标签。大部分高频英语动词都产生作格句对,如,The lion wokethe tourist/The tourist woke。The tourist在第一句话中是动作woke的承受者,狮子“致使”the tourist醒了,而在另一句话中the tourist则成了动作者。然而,这两句话中“醒来”的都是the tourist,很明显第二句中the tourist是被狮子“弄醒的”。Halliday发现用及物关系来标示这一类句子不大合适,而应该用作格关系的句对来标示。

(3)a.The kids rolled a tire down the slope./b.A tire rolled down the slope.

(4)a.Bill melted the ice./b.The ice melted.

(3)和(4)中每一对句子下划线的名词(论元)在句子中所占的语法位置不同,承担的语法功能不同:在a句中承担宾语,在b句中,虽然a tire和the ice承担的是主语,但语义作用却是受事。(3b)和(4b)句中有主语,却没有施事者。作格动词roll的语法主语承担受事角色,和对应的句对中的宾语被分派了同样的论旨角色,是域内论元。施事角色充当降级题元,暗含的语义为:轮胎因为被孩子们推而滚下了斜坡/冰因为施事者Bill而融化了。笔者认为这种直接致使力而导致的结果状态变化是作格句对的核心语义要素。

王文斌[13]认为,作格动词包含行为义、使役义和结果状态义。三者缺一不可。他将这三种语义称为作格动词语义。做不及物动词使用时,只凸显结果状态义,其他语义隐伏。他还认为使役转换是检验作格动词的重要标准,结果状态义必须对应域内论元。如下例中,(5c)和(6c)就都是错的。

(5)a.The hot water melted the ice.热水使冰融化了。

b.The ice melted.冰融化了。/*c.The hot water melted.

(6)a.女儿哭红了眼睛。

b.眼睛哭红了。/*c.女儿哭红了。

关于汉语作格动词的语义特征也有大量研究。沈阳和Sybesma[14]认为“双动词”形式才是汉语典型作格动词形式,即“谓语动词+补语小句”结构。他们尝试建立以作格结构为核心层的“双动词结构(CAUSE)系统”,认为判断一个结构是否是作格结构主要看能否添加特定的句法结构标记。也即是,能否添加标记“给”或者“把”而升级成“给字句”和“把字句”,如“姑娘给唱哭了”、“这首歌把姑娘(给)唱哭了”。他们试图用这种理论对“王冕死了父亲”进行解析,“王冕死了父亲”可以添加“给”或者“把”而升级成“(王冕把)父亲(给)死了”,他们进一步推论“王冕”是在vP的Spec层生成的“间接致使者”,他们还强调“王冕”不是施事者,不是直接致使者,但是只要冠上“致使者”之名,总有致使力,和“父亲”之“死”就有了关联,否则“间接致使者”的提法就很勉强。“(王冕把)父亲(给)死了”和“(暖流把)冰山(给)融化了”这两个句子意思应该是有很大差距的。“冰山”被“暖流”融化了,这个逻辑关系显而易见。但是绝对不能从“王冕死了父亲”推理出“(王冕把)父亲(给)死了”,从而推理出“父亲”被“王冕”(弄或怎么间接致使)死了。沈阳和Sybesma还认为,汉语的存在句(如“台上坐着主席团”)、隐现句(如“家里来了客人”)等都可以纳入他们提出的“双动词结构系统”。他们认为“来”、“坐”是典型作格动词。但仔细观察这两句,“家里”、“台上”都是地点状语,这两个句子里不存在“双动词”。笔者认为这种“间接致使者”的提法和作格动词的语义特征不符,因直接致使力而导致的结果状态变化是作格句的核心语义要素。

金立鑫和王红卫[15]指出,科学术语的定义用否定形式不太合理,否定形式外延大于肯定形式。他们建议将“非宾格动词”称为“施格动词”,因为“非宾格动词”容易让人误解为不能带宾语的动词;建议将“非作格动词”称为“通格动词”。沈阳和Sybesma的“双动词结构系统”都是作格结构的看法在金立鑫和王红卫看来过于乐观,因为很多双动词结构不具有作格结构的特征。如,“她看破红尘”无法转变为“红尘破了”。他们还认为通格动词是不涉及施受关系的不及物动词,在汉语里也有这一类词。两位学者还发现通格动词的论元可前后自由转换。

(7)a.领导来了。/b.来领导了。

他们发现“来”这类通格动词在国内大部分文献中被归为“作格动词”。根据两位学者提出的通格动词论元可在通格动词前后自由转换的理论,“王冕死了父亲”和“台上坐着主席团”可以得到解释。因此,像“死、病、飞、跑、来”这些曾被认为是典型作格动词的词其实应被称为通格动词[15]。金立鑫和王红卫认为汉语作格结构更倾向于状态表达,类似于英语作格动词的语义特征。

三、作格动词的句法语义选择

题元角色是和句法运算相关的语义角色。题元角色涉及论元之间的语义层级,其语义显著性决定论元位置,实现从语义向句法功能的映射。对作格动词的及物动词和非及物动词的用法解读涉及到作格动词的句法语义选择。

(一)致使动词的反使役化

Radford[8]200认为,作格动词的不及物性在词库中是原生的,而使役动词义是通过添加“致使者”派生而来的。影山太郎[9]146~147认为作格动词的及物动词用法是原生的,不及物动词用法是经过反使役化而生成的。南潮[16]等支持反使役化的观点,理由如下:

1.作格动词只是使役动词的一个子集,有很多使役动词并无对应的不及物作格用法,如clear。

(8)*a.The table cleared.(此句很明显不被接受。)

b.The waiter cleared the table.服务员把桌子擦干净了。

2.由使役动词转换成不及物作格用法有严格的限制。如在下面例句中的break,(9b)就是错误的句子,但是例(10)是可以接受的。所以决定使役动词是否能衍生出作格义的关键因素是词汇的语义特征。

(9)a.He broke team rules./He broke the world record.他违反了队规。/他打破了世界纪录。

b.*Team rules broke./The world record broke.

(10)a.He broke the vase./b.The vase broke.他打碎了花瓶。/花瓶碎了。

如果比较“break”和“strike”这一对近义词,可以发现这两个词都涉及施事作用于受事,但二者在语义方面却存在根本性的差别:“break”有部分的语义涉及施事作用于受事而使受事产生状态变化,但例(9b)中“break”就不含这种语义,没有致使交替变化;而“strike”仅涉及施事与受事的有力接触,并不一定导致受事产生状态变化。这也是作格动词和一般及物动词的区别。

(二)反使役化过程中作格动词的语义收窄

影山太郎[9]146~147和南潮[16]等认为作格动词首先是含有致使义的及物动词,然后经过反使役化的过程形成其虽不带宾语却具有以主动态表达出被动义的特殊用法,而且受事凸显,占据语法主语位置。持类似观点的还有牛保义[17]等学者,牛保义通过分析Cobuild English-Chinese Dictionary中所列出的作格动词的用法佐证了该观点。该词典中有作格用法标记的动词约460个,对这些动词多用change(变化)来诠释,比如,某方面的变化(change in some way);过程中的变化,如accelerate(使加快)、diminish(使减少)等;某种动作状态的变化,如作格句“The vase smashed”中的smash,含有受事“The vase”change into the state of being smashed(花瓶变碎了这一状态)。由“The kid smashed the vase carelessly”(小孩不小心打碎花瓶)到“The vase smashed”,表明smash从及物动词变为作格句中的不及物用法经历了语义收窄的过程,“使成义”内敛,“结果状态义”凸显。这就是作格动词的非及物化过程。

美国认知语言学家Langacker[18]65~75认为,词语的意义包括两个方面:词语的概念内容和对概念内容所采取的概念化方式。这两种方式并非客观世界的直接反映,而是人们对外界的一种识解或主观操作。例如,“The ship sank”并不是“船沉了”与外部条件无关,而是“船沉了”这一结果是人们关心的焦点,外力的作用背景化了。即在整个事件的发展过程中,只有船的结果(状态变化)得到凸显(profiled)。

(三)作格动词的句法限制

致使动词的反使役化是英语作格句句法语用功能实现的语义基础。受事主语化是作格动词语用功能实现的句法环境。这种特殊的词汇语义决定了作格句的表现形式。

1.作格句中不能出现被动句中经常出现的by+施事短语,也不能有表目的结构出现,更不能出现施事趋向的结构,比如表意向打算的副词。

(11)a.The ship was sunk to block the levee breach.船被沉了去堵大堤决口。

*b.The ship sank to block the levee breach.

c.The ship was sunk deliberately.

*d.The ship sank deliberately.

作格句着重强调结果状态,而by+施事短语、表目的类结构(目的状语从句、表意图打算的副词、动词不定式结构等)需要与表示明确的意向性参与者连用。例(11a)句船被沉的目的就是去堵大堤决口,意向性特别明显,而不是仅仅只表达“船沉了”这个结果和状态,所以该句使用被动语态并用不定式短语表达人们沉船的目的;例(11b)和(11d)凸显结果状态,所以不能和表目的结构搭配或被表意向打算的副词修饰。

2.作格句为凸显结果状态义,可带表状态的补足成分:介词短语或形容词。

(12)a.The vase broke into pieces.花瓶摔成碎片。

b.The snowman melted into liquid.雪人化成了水。

3.作格句受语用环境制约。南潮[19]认为作格结构的生成离不开外部环境的影响,因此语用因素的影响不容忽视。解读作格动词描述的事件或信息必须依靠语用因素。判别作格动词的暗指外因要在一定的语境中进行。

(13)a.*The skirt lengthened.

b.In the 70s,skirts lengthened.上世纪70年代,裙子变长了。

4.作格句可以和表示原因或时间的状语从句搭配,这一点契合了作格动词的结果状态义。

(14)The shadows lengthened as the sun went down.太阳西下,影子变长了。

四、英汉作格动词的异同

(一)英汉作格动词的相似处

1.反身代词修饰作格动词。英汉作格动词中存在一部分动词可以被相应的反身代词修饰:“NP2+V+ by+*self”和“NP+自己十V了”。曾立英[5]将这一项作为检验汉语作格动词的一个标准。

(15)a.The scorching sun had dried the river.“NP1(施事)+V+NP2(受事)”

b.The river had dried.“受事+作格动词”

c.The river dried by itself.“受事+作格动词+by+反身代词”

(16)a.他怕暴露真相。

b.真相暴露了。

c.真相自己暴露了。

2.英汉作格动词都可进行句式使役转换。判断作格动词的一个首要标准就是句式使役转换。曾立英[5]认为检验作格动词的第二条标准就是将作格动词放在使令句中,再观察句子是否合乎语法。

(17)a.The company has tried to shrink its staff size.这家公司试图减少员工数量。

b.The company has made its staff size shrink.这家公司已经使员工规模缩小了。

3.英汉作格动词都有时体标记。在句子中,英汉作格动词都有明显的时体标记,表示事件的结果(telicity)。英语一般用过去时或完成时,句法标记是“V+-ed”或“have+V+-ed”;汉语只用完成时态,句法标记是“了”、“过”。

(18)She smashed the cup.她打碎了杯子。

The cup smashed.杯子碎了。

(19)这些规定削弱了公司的竞争力。

公司的竞争力削弱了。

上述例子表明,在作格句中,事件已经发生,行为、使役和状态变化已然发生。而且作格句凸显一种有结果的状态变化。金立鑫和王红卫[15]认为,作格结构倾向于表达状态,主宾格结构倾向于表达行为或行为过程。如“课代表擦干净了黑板”、“黑板干净了”都表示黑板的状态,但是“课代表擦黑板”是行为。也许可以进行如下推论:作格结构与主宾格结构的差别,关键在于表达的焦点是侧重状态还是凸显行为动作。

(二)英汉作格动词的差异

1.在英语作格动词集合中,大部分是单词素词,如bend、break、sink、smash。但是汉语作格动词多为双词素词,主要表现为“动词+形容词”配置,其中形容词是动词的补语,表示行为的结果。国内研究者把这种结构称为动结式或述补式,前一个词根一般是动词,后一个词根表示一种结果状态,补充说明前者,如延长、减轻、缩小、增强等。

2.英汉作格动词有词缀差异。英语给形容词加上-en、-ify、-ize等动词后缀,使形容词变为作格动词,如broaden、beautify、regularize。动词性后缀具有行为义和使役义,形容词词根表达结果状态义,语义可这样表述:

a.[[agent ACT]CAUSE[BECOME[patient〈ROOT〉]]]

b.[patient BECOME[patient〈ROOT〉]]

朱希芳[20]从《柯林斯词典》中查到51例这种类型的作格动词。例如:

(20)a.It could deepen the financial crisis by doing so.“NP1(施事)+V+NP2(受事)”

这样做会加深经济危机。

b.The financial crisis will deepen.“NP2(受事)+V(结果状态)”

经济危机会加深。

汉语只有一种后缀方式构建作格动词:“-化”,类似英语后缀“-ize”。例如:

(21)a.商鞅变法强化了封建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度。“NP1(施事)+V+NP2(受事)”

b.封建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度强化了。“受事+结果”

加后缀“-化”派生来的作格动词还有“丑化、醇化、淡化、恶化、腐化、僵化、净化、激化、绿化、美化、深化、细化、虚化、优化、软化、弱化”等。

3.英语作格动词过去分词修饰受事。Levin和Rappaport[21]19指出,英语作格动词的过去分词作形容词修饰受事,可标记为“PP+NPin”,“PP”指作格动词的过去分词,“NPin”是“域内论元”。英语非作格动词(通格动词)的现在分词才能修饰域外论元,而不能用它的过去分词来修饰,可标记为“v-ing+NPex”,“v-ing”是作格动词的现在分词,“NPex”是域外论元(主语)。

(22)a.You can ripen the tomatoes on a sunny place.你可以把西红柿放在洒满阳光的地方使它成熟。

b.The tomatoes will soon ripen.西红柿很快会成熟。

c.The branch bent low with ripened fruits.树枝因成熟的硕果低垂。(ripen的过去分词做形容词。)

(23)a.Tom worked hard.

*b.John worked Tom hard.(此句错误,work不是作格动词,不能带宾语。)

c.He is a hard-working student.他是个勤奋的学生。

在例(22c)中,作格动词“ripen”的过去分词“ripened”修饰域内论元“fruit”,表达域内论元水果的状态“成熟了”。例句(23)中,“work”不是作格动词,其主语也就是域外论元“Tom”就只能被非作格动词(通格动词)work的现在分词“hard-working”所修饰。

在汉语中作格动词没有过去分词和现在分词形式,修饰汉语作格句中的域内论元只需要添加一个助词“的”。在修饰汉语非作格动词的主语时,还需要在助词“的”前面加上“正在”或“着”。

(24)a.弟弟打碎了杯子。

b.杯子打碎了。

c.打碎了的杯子。

(25)a.小孩哭了。

*b.我哭了小孩。

c.哭着的小孩/正在哭的小孩。

例(24)中的“打碎”既可出现在“(施事)+动词+(受事)”句式中,也可出现在“受事+动词”句式中,因此是作格动词。在修饰其表层主语时,只需要在汉语作格动词后加上助词“的”就行了。(25)中的“哭”是非作格动词,所以在助词“的”前面还需加上“正在”或“着”才行。

4.英汉作格动词有句法差异。在英汉两种语言中,作格句的差异表现在多方面。

汉语作格结构有动结式作格结构和动趋式作格结构,如,红薯烤焦了。英语作格动词是单词素词,致使义、结果状态义都在同一个作格动词里,因此不存在类似的结构。汉语的单词素动词后一般要加形容词等成分表结果状态义,如烤+焦。

汉语作格句论元可以比较自由地换位,英语作格句则不行。如,吓了我一跳/我吓了一跳。

有些汉语作格动词对应的英语词并不是作格动词,如,写完了作业/作业写完了。也许是因为汉语的动结式结构“信写完了”中的“完了”表示结果状态,和“写”配合在一起才能构成作格动词结构,而英语单词“write”并不蕴含“结果状态义”,所以“write”不是作格动词。例如:

(26)Mary wrote a letter to her sister./*The letter wrote.

英语扫清类作格动词有“整体/部分”关系的语义成分,因此可进行“方位转换”,表现为“动词+宾语+ from+位置”或“动词+位置+of+宾语”句式。

(27)a.He emptied the books from his backpack.他把书从背包里清空了。

b.He emptied his backpack of the books.他掏空了背包里的书。

这种句式转换很固定。汉语动结式等作格动词结构没有这样明确的、固定的句式转换形式。汉语的动结式作格动词结构也有自己独特的句法行为,像“增加”等还可以添加表趋势的词构成“动+趋向动词”句式,如,销售压力再增加下去,销售部的员工该吃不消了。这种由动结式作格动词加上表趋势的词构成的“动趋式”作格句式在英语中是没有的,英语作格句没有这种句法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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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黄文红]

H030;H043

A

1001-4799(2017)03-0129-07

2016-07-25

湖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重点资助项目:17D003

周利萍(1972-),女,湖北黄冈人,湖北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从事应用语言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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