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石窟陀罗尼经幢音乐图像研究

2017-02-24 08:33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拍板龙门石窟琵琶

吴 璇



龙门石窟陀罗尼经幢音乐图像研究

吴 璇

(洛阳理工学院 教育科学与音乐学院,河南 洛阳 471023)

龙门石窟西山潜溪寺北侧唐代陀罗尼经幢底部为一组持乐器的伎乐造像,这些以打击乐为主的乐器组合,是唐代坐部伎的真实写照,体现了当时社会的民族大融合和中西方文化的友好交流。

龙门石窟;经幢;音乐图像;乐器

在龙门石窟西山潜溪寺北侧有一唐代石刻经幢,因唐代经幢大多刻有《佛顶尊胜陀罗尼经》,该经幢也称作陀罗尼经幢。现存经幢部分通高2.20米,上下共分五层。在经幢的底座二层,有一组8幅伎乐造像,每幅造像大约35×20厘米,造像中的这些乐伎,体态微胖,神情舒缓,衣带飘飘,持不同乐器呈演奏状。这八幅音乐图像按顺时针依次为:腰鼓、排箫、四弦曲颈琵琶、筝、拍板、鸡娄鼓(残缺)、横笛,是一个典型的小型器乐合奏场面,在唐代经幢中十分常见。

一 龙门石窟陀罗尼经幢音乐图像乐器分析

(一)腰鼓

在殷商时代,甲骨文中已有“鼓”字,说明鼓已应用于当时的民间生活中。《礼记·名堂位》有记载:“土鼓、蒉桴、苇籥,伊耆氏之乐”,“夏后氏之鼓足”。经幢中腰鼓演奏者盘腿而坐,身体略向前倾,腰鼓至于腿上,左手拍打左侧鼓面,右手于右侧作扬起状,这种腰鼓正是我国传统乐器的继承。

(二)排箫

排箫为多管乐器,古代称龠。“龠”是象形字,解为三孔竹管乐器。经幢中演奏者双手持排箫,放于胸前,做吹奏状,从经幢中我们可以看到排箫长短一致,排列整齐。根据李文生《龙门石窟的音乐史料》对排箫所述:“唐末以后,形制发生变化,竹管排列整齐,长短一致”,可推知此经幢应为晚唐时期建造。

(三)四弦琵琶

北魏时期,在中原与西域文化的交流中,出现了一种曲项琵琶,即为四弦曲颈琵琶,是一种外来乐器。经幢四弦琵琶演奏者盘腿而坐,琵琶置于腿上,左手持琴头,右手持拨子置于琴弦上,作弹拨状。从龙门石窟经幢音乐图像中出现的四弦曲项琵琶可知在晚唐时期琵琶仍是小型乐队中一种很重要的乐器。

(四)筝

关于筝弦数的记载文献中有:五弦,十二弦和十三弦。东汉应劭《风俗通》云:“筝,谨按《礼·乐记》,五弦筑身也。”而《隋书·音乐志》云:“丝之属曰筝,十三弦。”可见在东汉之前,比较流行的是五弦筝,而到了隋唐时期,流行则变化为十三弦筝。经幢中筝演奏者盘腿而坐,将筝斜放于腿上,双手扶弦做演奏状,从经幢中可以看筝为长方体平板状,虽然筝体没有任何雕饰,但由上可知,龙门石窟经幢音乐图像中出现的筝应为十三弦筝。

(五)拍板

关于拍板,唐杜佑《通典·乐四》记载:“拍板长阔如手,重十余枚,以韦连之,击以代抃。”经幢中拍板演奏者盘腿而坐,双手持拍板置于头部右侧,左手在前,右手在后作演奏状,拍板在唐代广为流传,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唐代宫乐图中即出现有拍板。这从侧面印证龙门石窟经幢音乐图像中出现拍板的真实性与合理性。

(六)鸡娄鼓

元马端临《文献通考》写道:“鸡娄鼓,其形如瓮,腰有环,以缓带系腋下。”经幢中经幢中鸡娄鼓演奏者左手持鼗牢,腋下夹着鸡娄鼓,右手执槌,呈演奏状。这种乐器不仅在经幢音乐图像中出现,而且在古上洞、龙华寺、极南洞等处都有出现,说明唐代洛阳地区非常流行鸡娄鼓这种乐器。

(七)横笛

明王圻《续文献通考·乐考》记载:“笛,以竹为之,长一尺六寸,围二十二分,上开一大窍,名曰吹窍,径三分半,吹窍至第一孔,离三十二分,余孔皆离五分,下有穿绳,对开二小眼,第六空至穿绳眼,离一寸二分,绳至本一寸三分,除吹窍凡六孔。”经幢中横笛演奏者盘腿而坐,身体微向右倾斜,双手持横笛,左手在前,右手在后略低于左手。横笛在龙门石窟经幢音乐图像中,反映了当时人们对这种乐器的喜爱程度。

以上七种乐器,腰鼓、排箫、筝、拍板、横笛等为传统乐器,四弦曲颈琵琶和鸡娄鼓为西域传入乐器,体现了中原和西域音乐文化的交流和融合。

二 龙门石窟陀罗尼经幢音乐图像分析

(一)缺失图像分析

在鸡娄鼓演奏图与横笛演奏图之间的一幅音乐图像,因缺失头部和一手部,现仅存手臂、身体和腿部。从残存图像中可以看出,演奏者左腿半跪,右腿向前伸展,身体微向前倾。左手臂向上弯曲至头部,似手持一乐器,右手臂伸向右侧微曲。

李文生《龙门石窟的音乐史资料》认为图中缺失乐器为铜钹。据《通典·乐四》记载:“铜钹,亦谓之铜盘,出西戎及南蛮,其圆数寸,隐起如浮沤,贯之以韦,相击以和乐也。”宋陈旸《乐书》中亦载:“铜钹,本南齐穆士素所造。其圆数寸,大者出于扶南、高昌、疏勒之国,其圆数尺,隐起如浮沤,贯之以韦,相击以和乐。唐之燕乐、法曲有铜钹相和之乐。今浮屠氏法曲用之,盖出于夷音也,然有正与和,其大小清浊之辨钦。”

从记载中我们可以看出,铜钹应为乐人双手各持一乐器,相互击奏而发出声响。现经幢残存图像左手缺失,但右手完好,我们经幢中可以看出,右手中明显没有持铜钹,且右手为掌心向上,自然伸展。由此可见,李文生先生认为此缺失乐器为铜钹应为笔误,笔者认为此缺失乐器应为磬。

关于磬的记载,最早见于《考工记·磬氏》。在《考工记·磬氏》中有这样的描述:“磬氏为磬,倨勾一矩有半,其博为一,股为二,鼓为三。参分其股博,去一以为鼓博。参分其股博,以其一为之厚。已上则摩其耑。”《尔雅·释乐》也有记载:“大磬谓之乔,徒鼓磬谓之寋。”关于龙门石窟的磬,李文生曾这样描述过:“磐,击乐器。龙门石窟仅有两个磐,出现于北魏时期的宾阳中洞和南洞窟顶,是拿在手里敲的一个小磐,可能是由金属制作的,其形呈‘^’状。”

根据李文生的描述,磬是可以拿在手里的的一个小型乐器,而从此图缺失的图像看,左手还依稀可见一个类似“^”的形状。比较龙门此类乐器的形制以及乐伎的演奏形态,故推测这件乐器可能是磬。

(二)乐器排列与组合形式分析

在经幢音乐图像中,四弦曲颈琵琶和筝这两件乐器出现的位置是在一起的,而排箫、横笛、拍板、鸡娄鼓和腰鼓则是分别环绕在这两件乐器周围,相互穿插分布。图像中出现的可辨识七件乐器中,弹拨乐器两件:四弦曲颈琵琶和筝,吹奏乐器两件:横笛和排箫,打击乐器三件:拍板、鸡娄鼓和腰鼓。可以看出弹拨乐器和吹奏乐器两种乐器都是两件,它们在数量相等,那么它们在音量上也基本平衡。可辨识的打击乐器就有三件,再加上推断出来的磬,一共有四件打击乐器,所以整个乐队编制是以打击乐为主,吹奏和弹拨乐为辅的乐器组合。

打击乐本身音响强烈,气势磅礴,主要突出乐曲的节奏。弹拨乐和吹奏乐主要演奏旋律,丰富乐曲织体,这三者的完美结合就使整个乐队层次鲜明,色彩丰富。

(三)场面分析

从经幢中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乐器演奏场面,演奏者大都盘腿而坐,是唐代坐部伎在龙门石窟音乐图像中的写实型体现。唐玄宗时期,宫廷燕乐根据表演情况,分为坐部伎和立部伎。《新唐书·礼乐志》记载:“又分乐为二部,堂下立奏,谓之立部伎,堂上坐奏,谓之坐部伎。太常阅坐部,不可教者隶立部。又不可教者,乃习雅乐。”《乐府杂录》也有记载:“其乐工皆戴平帻,衣绯大袖,每色十二,在乐悬内,已上谓之坐部伎。”《玉海》亦载:“自《破阵乐》以下,皆雷大鼓,杂以龟兹之乐,声振百里,动荡山谷。《大定乐》加金钲,唯《庆善乐》独用西凉乐,最为闲雅。《破阵》等八舞,声乐皆立奏之,乐府谓之立部伎,余揔谓之坐部。坐部伎六,自《长寿乐》已下,皆用龟兹乐,舞人皆着靴,唯《龙池》备用雅乐,而无声,舞人镊履。”

从上文可以看出坐部伎主要使用龟兹乐,本经幢的鸡娄鼓就是龟兹乐的代表性乐器,乐队编制也是以打击乐器为主,气势壮观,龟兹乐的特点就是热烈奔放,刚劲有力。从一个侧面印证了此经幢是唐代坐部伎在龙门石窟音乐图像中的体现,为我们了解唐代坐部伎的基本风貌和总体风格特征提供了有益的线索。

三 龙门石窟陀罗尼经幢音乐图像特点

龙门经幢音乐图像主要有以下特点:

(一)以打击乐为主的乐器组合

从经幢音乐图像雕刻乐器的数量上,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以打击乐为主的乐器组合,其缺失乐器图像应为磬而不是铜钹,同时也引证了潘国强老师的说法:

“唐朝石窟中乐队组合的情况,与北魏时的情况基本相同,也是属于以笙、管、排箫、笛为主要乐器的鼓吹乐队。但从唐代石窟总体乐器看,除了这些主要乐器外,其它乐器数量大量增加,乐队的规模更加趋于完善、平衡。增强了弦乐器和打击乐器部分,特别是打击乐器。”

(二)唐代坐部伎的真实写照

龙门石窟陀罗尼经幢音乐图像是唐代宫廷音乐文化乃至唐代音乐文化的一个缩影,然而,作为建立在时间上的音响存在,今人无论怎样发掘,也不可能再现当年洛阳宫廷坐部伎的美妙音响,但是经幢音乐图像的坐部伎,却给我们有幸目睹当年坐部伎的表演提供了一定帮助。

(三)体现了中原和西域音乐文化的交流和融合

自张骞出使西域,也开始了中原与西域的文化交流,通过丝绸之路许多少数民族音乐艺术也传入中原,中原传统乐器与外来乐器相互融合,相互影响。

《洛阳伽蓝记》记载:“自葱岭以西至大秦,百国千城,莫不欢附。胡商饭客,日奔塞下。所谓尽天地之区,已乐中国风土,因而宅者,不可胜数。是以附化之民,万有余家。”

唐代音乐是以中原音乐为主体,在继承传统音乐的基础上,吸收西域优秀的音乐文化,而逐渐形成的。经幢音乐图像中出现的筝、横笛,排箫、拍板为中原传统乐器,腰鼓、琵琶、鸡娄鼓为外来西域乐器,中西乐器的共同出现,体现了当时社会的民族大融合。

龙门石窟陀罗尼经幢音乐图像,将当时的音乐艺术忠实的刻录下来,富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再现了唐代音乐艺术的高度成就,真实地反映了唐末所流行的乐器及器乐组合形式的概况。从中我们可以了解一些当时音乐艺术发展的状况,为我们研究晚唐时期的音乐提供了十分宝贵的音乐图像资料。

[1]李文生.龙门石窟的音乐史资料[J].中原文物,1982,(8).

[2]潘国强.洛阳龙门石窟中乐器及乐队组合[J].中国音乐,1995,(3).

[3]庄壮.敦煌壁画乐队排列剖析[J].音乐研究,1998,(3).

[4]庄壮.论早期敦煌壁画音乐艺术[J].中国音乐,2004,(1).

[5]吴璇.先秦音乐美学中的“和”范畴考轮[J].学术交流,2007, (9).

[6]吴璇.龙门石窟宾阳中洞音乐图像研究[J].中原文物,2014, (3).

(责任编校:张京华)

2015-06-27

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龙门石窟音乐图像研究”(项目编号2015BYS021)阶段性成果。

吴璇(1972-),女,河南洛阳人,洛阳理工学院副教授,硕士,主要从事中国音乐史教学与研究。

J60-05

A

1673-2219(2017)01-014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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