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萨克斯坦哈萨克族民间劳动歌曲述略

王建朝(凯里学院音乐与舞蹈学院)

哈萨克斯坦哈萨克族民间劳动歌曲述略

王建朝(凯里学院音乐与舞蹈学院)

劳动歌曲作为劳动人民的创作成果，是哈萨克斯坦哈萨克族群民间音乐文化中最古老的音乐形式之一。这些歌曲以艺术的形式反映了哈萨克族群之普通民众的劳动生活，主要与人们的游牧生活、生产方式密切相关，因为十月革命之前的哈萨克人的生活状况完全取决于放牧、牲畜提供给人们食物基础以及家庭用品的原料。对于家庭生活质量的保障因素，最重要的莫过于牲畜的良好生长状态。哈萨克族群民间保留至今的一些日常问候语可以证明这一点。

如：“Μαлжαнαмαнбα”（即您家的牲畜和家人都健康吧？）。再如，在叫小孩时，父母或老人会这样称呼：“我的小马驹”“我的小骆驼”“我的小羊羔”等等。

十月革命之前，在技术装备程度原始落后的情况下，畜牧作为哈萨克人民最主要的生产方式，常常要从事非常繁重的劳动量。一年之中的各个时段，牧民们都需要为牲畜的饮水问题而担忧，因为这在草原上是个大难题。除此之外，牧民们还需要保护牲畜免死于灾祸，保护它们免于被狡猾的野兽袭击，或跑出草原放牧区。对于草原上的哈萨克牧民来说，从一个牧区到另一个牧区远距离地跋涉迁徙、更换牧场是必不可少的。一般而言，牧场转移绝非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需要拆掉帐篷，将东西全部装载在骆驼和骏马的背上，并在新的牧场安营扎寨、搭建毡房。这种游牧村落的半自然的经济模式不但要求每个家庭为自己的生存需要而制作各式各样的毡毯、餐具和家具，也会要求他们制作衣服、鞋子等生活日用物品。同时，这些各式各样的劳动场合一般就成为劳动歌曲产生和表演的重要文化空间。但是，总体而言，哈萨克族群古老的民间劳动歌曲能够完整地保留在当下的曲目为数甚少。譬如，我们通过田野调查和文献查考了解到，哈萨克族音乐家М.В.Затаевич收录的大量哈萨克族民间音乐作品中只有两首是劳动歌曲，即便如此，但从该两首歌曲的唱词内容来判断，也可将其归入抒情类民间歌曲的范畴。音乐家В.М.Беляевый于1962年所撰写的专著《苏联民间音乐文化历史概论》中也发表过两首劳动歌曲，也可被归在抒情类歌曲一列。另外，我们在田野调查中，也未成功记录到一首真正意义上的民间劳动歌曲。故此，哈萨克斯坦哈萨克族群民间劳动歌曲的生存境遇则可窥见一斑。

然而，在种类繁多的哈萨克族民间歌曲中，我们往往能够听到一些劳动歌曲的影子，这主要是隐藏在一些儿童类歌曲、抒情类歌曲以及诗歌之中。无须说，勤劳的人、行业能手、机智的工人，作为哈萨克族群日常生产活动的最主要的群体，这就决定了他们成为该族群中较具有道德和素质的人，族群的其他人也都将他们的事迹和行为视为整个族群之重要的道德标准和楷模。譬如，这首颇具宣叙调特性的哈萨克族民间歌曲《бала уату》（《安慰小孩》），尽管其旋律共有两个乐音构成，且在三度范围内，但是其韵律结构和歌词内容的灵活变化却弥补了这一单一、单调旋律的不足。其曲调构成包含3个部分：妈妈哄小孩时，摸着他的手指，唱着这首曲调单一的歌曲，而当她派他们中的4个人去照顾牲畜时，则换用了另一种曲调；被留在家里做午饭时，则演唱第3首曲调。由此可见，父母们从小就教育孩子以正确的态度对待劳动，并使其在包括劳动歌曲在内的多种民间歌曲的优美旋律中得到启蒙的艺术熏陶和洗礼。

《КозыКорпеши баян сулу》叙事长诗中，主人公Козы在寻找自己的未婚妻Баян时过着普通放牧人的艰苦生活。在古老的婚礼仪式歌曲《Беташар》中，妻子在丈夫家中被教导要将家庭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同时歌曲中也透露着关于劳动教育的内容。在抒情歌曲《亲爱的，我最爱的姑娘，祝你健康》中，歌词表现了劳动人民种植小麦的劳动过程，同时也歌唱了普通庄稼人的愁苦生活内容。还有主人公由于贫穷、无钱下聘礼，而不得不与自己心爱的姑娘分离的内容。但他从未停止对姑娘的深深思念，作为爱她的恋人，他祝愿心爱的姑娘能够过上幸福的生活。通过音乐形态分析发现，歌曲《亲爱的，我最爱的姑娘，祝你健康》的旋律较为简短，但却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歌曲一开始便营造了一种忧伤的、带有些许悲剧色彩的基调，从第三段开始，通过一、二、五到第七段的起伏变化中，很少使用主和弦的曲调。在最后的低音（同样是起伏不定的），在第六段中出现了高音旋律，具有多利亚调式的属性。譬如，歌曲结尾处的第一句就运用了多利亚调式，第二句的半终止式（华彩段），类似于第一句，表现出了最终结果的必不可缺少性。这里有一个很明显的例子令人印象深刻，那就是该首歌曲中的作者运用了简单的艺术结构，用相同的曲调表现主题。

歌曲《Алтын так》（《金色的宝座》）作为劳动歌曲的优秀典范，是由音乐家АВЗатаевич记录的，摘自哈萨克斯坦苏联时期文学领域最优秀的活动家之一的民间音乐家Илъясджансугулов 的作品。《Алтын так》是一首长达两个小时的歌曲，其开头部分的曲调音高很高，具有很强的感召力，气势恢宏。这种令人印象深刻的序曲的主要意义——在于举行对口吟唱（即哈萨克人传统社会中流行的表演方式）时能够吸引听者的注意力。唱完序曲之后，紧接着，《Алтын так》根据乐句的表现力分为两个不同的部分（在节奏一致统一的情况下）。第一部分（A）内容根据音调的应用音域，包括高音主和弦。第二部分（B）乐句与第一部分的曲调相比较，更多地采用了低音区舒缓柔美的曲调。另外，我们通过分析还发现，《Алтын так》的副歌部分更加的舒缓悦耳，但同时也具有欢乐奔放的特点。该特点不但表现在音调方面，而且在调式的表现手法方面都与领唱部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它的旋律开始是а小调，然后转向多利亚调式的5音，接着变为E大调，结尾F大调之后又回到主调——多利亚调式。在歌曲结构方面起到主要作用的是结尾的副歌，它以简洁的方式再现了领唱部分的音调、调式结构以及节奏韵律结构。

尤其在抗议社会的歌曲中有大量的劳动歌曲，反社会歌曲是十月革命以前劳动大众生活在经济不独立、被剥削、没有权利的环境下的产物。在著名的民间阿肯诗人、歌手和作家Кeнeн Aзeрбаeв的民间歌曲《Бозторгай》（即《百灵鸟》）一歌中，演唱了关于巴依家的放牧人的艰苦生活，放牧人向小鸟倾诉自己的愁苦——鸟儿是他愁苦的见证者。据分析，歌曲《Бозторгай》是一首深刻揭示社会内容的作品，是十月革命以前哈萨克牧人歌曲中的典范。它的创作者Кeнeн出生于1884年，生活在Матыбулак（现在的将布尔洲）куртайский地区一个贫苦家庭中。

Кeнeн的家庭属于哈萨克人民中最贫穷的阶层——Консы。其父亲АЗербай曾经是放牧人，而母亲Улдар在巴依家里干着非常艰苦的工作。他们住在鸡圈——一间由木棍搭建的简陋的小屋，屋顶盖着干树枝和废弃物。通常这样的小屋建在里巴依的住宅很远的地方。在少的可怜的时间里，АЗербай抱着自制的冬不拉弹奏，而Улдар就在一边歌唱。因此，Кeнeн很小的时候就从家庭环境中受到熏陶并深深地爱上民间歌曲。当Кeнeн7岁之后，母亲Улдар意外地去世。其父亲АЗербай由于没有妻子的帮助，仅仅依靠少得可怜的工钱而无力抚养儿子。彼时还是孩童的Кeнeн就不得不分担已陷于贫困的父亲的沉重负担，即去给巴依当放牧人。

放牧人的工作简单而乏味，活泼的小男孩实在无力忍受整日的孤单。在结束了一整天的劳动之后，Кeнeн顾不上疲劳,而是赶回村子去聆听那些流浪的阿肯诗人、歌手和冬不拉演奏者的歌唱，并从中学会了很多的民间歌曲。

另外，在草原上，每到夜晚，村子里的年轻人便开始演唱民间歌曲和做游戏。在这些游戏中，最受人喜爱的是Аксуйек ( 白 马 ）和Койкайталу（保护羊儿避免狼群攻击），Кенен也会参加。其凭着自己的灵性、聪明智慧、美妙的嗓音和优秀的歌唱能力总能从同龄人群中脱颖而出。1895年，Кенен创作了第一首歌曲《бозторгай》，这首歌在族群的听众中引起了广泛的共鸣，与其他民间创作者创作的同类歌曲不同的是：Кенен 给 它 取 名 为《 бозторгай》 （ 即《Кенен的百灵鸟》。歌曲的主题讲述了凄凉的山谷和巴依家放牧人的强制性劳动，向百灵鸟诉苦，向往自由的生活，此确定了歌曲的感情基调，字里行间充满着真挚的感情。我们通过分析发现，该首歌曲中既运用了声乐音域中很少遇到的十三度音程的跳进，包括坎蒂列那（优美动听的旋律），也运用了宣叙调的演唱形式和娴熟的经过句的演唱技巧。歌曲领唱部分的开头两句（ab）是放牧人向天空中飞翔的百灵鸟儿诉苦，倾诉悲惨的生活，以舒缓平和的旋律为主，曲调的主题思想隐约而朦胧。该种调式的确立主要与第三行歌曲之整体上的六度音旋律有关，这给人“歌曲一会儿是艾奥里亚调式，一会儿是平行的伊奥尼亚调式”的感觉。这首歌的副歌部分表达了放牧人渴望从繁重的劳动中解脱和获得休息的愿望，其长度也远远超过了领唱部分。仔细分析会发现，这实际上是个二重唱的部分,两次都是以具有副歌特点的华彩经过句开始。副歌的第二部分是由其第一部分娴熟的旋律变体以及领唱部分的结尾的乐句所组成。这个部分使我们想起了运用瑟贝兹加迪演奏的民间器乐曲，该演奏乐器是哈萨克人民用空心的芦苇所制作的一种乐器，与维吾尔族的吹管旋律乐器巴拉满颇为相似。

综上所述，我们说，作为反映哈萨克斯坦哈萨克族群的劳动生活的民间劳动歌曲，与该族群人们的社会生活有着密切的关系。尽管留传于当下的纯粹的民间劳动歌曲数目有限，但其却隐含在该族群其他民间歌曲之中，我们从中不但可以窥知其基本面貌，而且还可以洞察其内含的重要价值。据此，笔者认为，哈萨克族群的民间劳动歌曲在该族群中并未销声匿迹，而是仍然发挥着重要的功能作用，并维系了哈萨克族群的延绵存续。

2016年度贵州省省级重点支持学科“音乐学”项目（黔学位合字ZD XK[2016]15号）和2014年度凯里学院校级重点学科“音乐与舞蹈学”项目(项目编号:KZD 2014010)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