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论李商隐格律诗中“思”字的平仄异读现象

刘璐亚，魏 刚

（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南京 210024）

简论李商隐格律诗中“思”字的平仄异读现象

刘璐亚，魏 刚

（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南京 210024）

“思”字在格律诗中应读平声，于李商隐诗中共见四十次，其读音可分为三类：一、读作仄声，该现象在李诗中达十一处；二、平仄均可，皆处在非音节点上，达十二处；三、读为平声,符合近体诗功令要求,较为常见。从格律诗用韵及上下文语境的角度出发,推测造成“思”字在李诗中平仄异读的原因主要是为了迎合格律诗的用韵规则和表达“似”字的意义。

李商隐；格律诗；思；平仄；异读

李商隐（约812年-约858年），字义山，号玉溪生、樊南生。李商隐作诗讲究格律，对仗齐整，注重平仄声韵之和谐。《汉语大字典》中注解“思”字为：“sī《广韵》息兹切，平之心。又相吏切。之部。……sāi《集韵》桑才切，平咍心。”在《广韵》中“思”字亦有两种读法：一读平声心母，之韵；二读去声心母，之韵，可见“思”字在中古平仄两读。中华书局1999年出版的《全唐诗》中收录了李商隐诗歌五百四十余首，除去出现在诗题中的情况，“思”字在李诗中共出现四十次,其读音可分为仄声、平声和平仄均可三类。“思”字的平仄两读现象并非偶然,原因大致有两个：一是受到格律诗用韵规则的限制,即避免出现“失对”“失黏”“三平调”及“孤平”现象。二是根据上下文语境,判定“思”字应取“似”字之语义,因而读为仄声。

一 “思”在李诗中使用仄声的情况

“思”在李诗中共见四十处，其中有十一处应读为仄声，十二处平仄均可，绝大部分读作“思”字本音，即平声，共见十七处。本文将“思”字在李诗中的平仄使用情况以表格形式呈现，以便更加直观地展现“思”字的具体读音以及近体诗用韵过程中的对仗、粘对、拗救等现象。

表1 “思”字仄声使用情况简表

奉同诸公题河中任中丞新创河亭四韵之作东西大道锁轻舟。独留巧思传千古，长与蒲津作胜游。平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平仄平平仄仄平是仄声人日即事翦彩为人起晋风独想道衡诗思苦，离家恨得二年中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是仄声燕台四首·秋西楼一夜风筝急。欲织相思花寄远，终日相思却相怨。但闻北斗声回环，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仄仄平仄平仄仄平仄仄平仄仄平平平是仄声送千牛李将军赴阙五十韵物议笑轻生。大卤思龙跃，苍梧失象耕。仄仄仄平平仄仄仄平仄平平平仄平否仄声今月二日不自量度辄以诗一首四十韵…咏叹不足之义也容华虽少健，思绪即悲翁。感激淮山馆，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否仄声

由上表可以看出，将“思”字用作仄声的用例达十一见，大多位于诗歌音节点上且未用作韵脚字。作者为了声韵和谐而将“思”字易读的现象绝非偶然，原因于下文第四部分分析。

二 “思”在李诗中使用平仄均可的情况

“思”字平仄均可的情况亦较为常见，达十二处，且全部位于非音节点上。表中下划线表示该位置上的“思”字平仄皆可。

表2 “思”字平仄均可使用情况简表

寄太原卢司空三十韵（卢钧）按甲神初静，挥戈思欲醒。羲之当妙选，泪欲溢为荥。禹贡思金鼎，尧图忆土铏。仄仄平平仄平平__仄仄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仄仄__平仄平平仄仄平否平仄均可题李上谟壁旧著思玄赋，新编杂拟诗。仄仄__平仄平平仄仄平否平仄均可射鱼曲思牢弩箭磨青石，绣额蛮渠三虎力。__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平仄仄否平仄均可垂柳楼昏雨带容。思量成夜梦，束久废春慵。平平仄仄平__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否平仄均可

由上表可见，“思”字没有用作韵脚字的例证，其平仄不受近体诗用韵规则的限制，可平仄两读。诗人作诗时，有可能依据“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的原则，最大化地赋予了格律诗韵律抑扬之美。

三 “思”在李诗中使用平声的情况

“思”读为平声时，大多处于音节点上，共十七处，根据上下文语境意判定其应读为平声。处于非音节点上的用例仅三处，亦读为平声。

表3 “思”字平声使用情况简表

由上表可知，“思”读平声时多用来表达相思、思念的意义，且有三首诗用于韵脚字，既迎合诗歌语境意义的描绘，又符合唐功令的要求。

“思”字李商隐诗歌中有三种读法：平声、仄声和平仄皆可。其中以读为平声最为常见，达十七处，大约占“思”所在诗歌总数的43%。读为仄声和平仄皆可的情况各出现十一次和十二次，各占到27%和30%。我们推测，在李商隐所处的晚唐时期，“思”字可能不止一种读音，尤以读为平声为常。

四 “思”字平仄异读现象原因初探

“思”在李商隐的律诗中由平声变读为仄声，可能是受到格律诗押韵规则和上下文语境的限制，即“思”处于一联中对句的音节点上，其平仄必须与同一联出句中对应位置的音节点上的字平仄相对相反，并且与下一联出句中对应位置的音节点上的字平仄相黏相同；若“思”出现在一联中出句的音节点上，其平仄要与同一联中出句上音节点的字相对，与上一联对句中音节点上的字平仄相黏，否则即犯“失对”和“失黏”的错误。还有三处是出现“三平调”的现象，一是《锦瑟》中“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出句以平声收尾，“华”字在《广韵》中除了表示山名、树木名和姓氏以外，都读为平声，这里显然应读平声；“年”字在《广韵》里同样解释为平声，如果一句中的最后两个字都读作平声，那么为了避免出现“三平调”现象，“思”字必须变调为仄声。另外，从诗歌语境出发，我们可以想象作者当时的心境：锦瑟这种乐器通常只有二十五根弦而作者却强调它是“五十弦”，这种明显的虚指手法意在表明作者感慨自己身世与仕途之艰辛，这一路坎坷走来已度过许多个年头，“好似”这过往的“华年”，无端地让人黯然神伤。此处“似”和“思”的语用位置恰好吻合，且“似”字在《汉语大字典》中的注释为：“sì《广韵》详里切，上止邪。之部。”既然“似”字在诗人所处的中古时期读作仄声，那么将“思”理解为“似”也是说得通的。当然，“思”用作“怀想、考虑”的本义时也是行得通的，即作者在这声声的琴弦曲中情不自禁地怀想到自己怀才不遇的经历因而满腹忧愤，“思华年”奠定了文章的感情基调。同理，《蜂》和《泪》二诗同样可将“思”理解为“似”从而避免三平调大忌。《蜂》中第一句可以解释为：纷繁杂乱地宫廷琐事“好似”没有穷尽一般惹人烦恼；《泪》不妨理解为：在绵长无尽的永巷中哀怨地漂洗着宫廷衣物,终日的离愁别恨“好似”经历大风大浪一般让人苦闷。

“思”字平仄均可的现象同样是受到近体诗用韵规则的限制，只是“思”没有出现在音节点上，格律诗对非音节点上的字的平仄没有严格要求，因此其读音可平可仄都说得通。

“思”在李诗中读为平声的次数约占其出现总次数的43%，且“思”大多位于诗歌的音节点上，对平仄有严格的要求，加之《广韵》《汉语大字典》《古今字音对照手册》的记录，推断“思”字在中古时期两读，且大多读为平声。

分析“思”字在李商隐格律诗中的平仄用韵情况，对于了解格律诗押韵规则，品味其中的声韵和谐之美有一定的明辨和释疑作用；另一方面也为读者理解诗歌内容主旨提供了更加广阔的思路和想象空间，为解读李商隐诗歌内涵提供了更多参考。此外，分析“思”字在李诗中的平仄异读现象为考察其在中古时期语音演变，提供了一定的材料基础。

[1]丁声树.古今字音对照手册[M].李荣,参订.北京:中华书局,1981.

[2]汉语大字典编辑委员会.汉语大字典[M].成都:四川辞书出版社.武汉:湖北辞书出版社,1993.

[3]刘学铠,李翰.李商隐诗选评[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4]魏荣华.论李商隐生活际遇与其诗歌艺术之关系[J].文学教育,2010,(7).

[5]中华书局编辑部.全唐诗:增订本[M].北京:中华书局,1999.

[责任编辑贺良林]

The Phenomenon of "Si"（思） Read Pingze(平仄) Differently in Li Shang-yin Classical Poems

LIU Lu-ya, WEI Gang
(1.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Nanjing 210024,China)

The "si"（思） word level tone metrical poems to be read, to see Li Shang-yin forty times, their pronunciation can be divided into three categories: First, read as oblique tones, this phenomenon in the Delta Chi eleven; Second, both ze and ping, both in the non-audio nodes, up to twelve; Third, read the level tone, in line with recent poetry requirements Gongling more common. Context with rhyme and metrical poetry from the point of view, the main cause speculation "si" (思)in the word Pingze（平仄） in different reading because in order to meet the rules of metrical poetry with rhyme and expression meaning "si" (似)word.

Li Shang-yin; Metrical poetry; Si; Pingze(平仄); Different reading

H1-09

A

1008-9128（2017）01-0067-003

10.13963/j.cnki.hhuxb.2017.01.019

2016-05-01

刘璐亚（1990-），女，江苏淮安人，博士生，研究方向：汉语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