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宝剑
首先说诗人白居易。如何理解白居易被贬的愁苦之情?很多人会说这根本就不是问题,因为注释里说“这首诗描写诗人被贬江西九江期间,在船上听一位长安跟演奏琵琶,述说身世的过程”;序言里也说:“元和十年,予左迁九江郡司马” ;开篇环境描写“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奠定悲愁的感情基调……此外被贬的压抑和愁苦之情在很多参考资料中被提及,所以白居易被贬的愁苦之情还有什么值得怀疑吗?如果就这样讲给学生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但是他们是否从心里接受认可就未可知。如何让学生真正理解接受这一点呢?可以通过文中的“矛盾”之处激发学生深入思考。
序言中说:“予出官二年,恬然自安”,文中第四段中却说:“住近湓江地底湿,黄芦苦竹绕宅生。其间旦暮为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这显然是“矛盾”的。
“予出官二年,恬然自安”:我出京做官(也就是被贬)两年,生活平静安适!但是作者在第四段又这样描述自己的生活:我的房子四周是黄芦苦竹,我天天听到杜鹃和猿的哀鸣悲号,无心观赏美好的景致,独自一人与酒为伴。这显然不是平静安适。该如何理解这种“矛盾”呢?
作者的生活未必恬然自安,也未必是他自己描述的如此愁苦不堪。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以为,“恬然自安”是自我安慰。你不重用我,我还落得个清闲呢!内心虽然愤愤不平,但怎奈胳臂拧不过大腿,既可以自我麻痹,也可以麻痹他人。这真是强颜欢笑,内心愁苦谁人知!当然他也不想让外人知,期期艾艾成何体统!所以跟大家说:日子过得去,还不错!
后文又把自己的生活描述的如此不堪,又是何意?这段话如果说是描述刚刚被贬时的状态,怕是没人不信。但是说天天如此,就有点自怨自艾,故意为之了。虽然被贬,但生活依然要继续。把自己描述的这么不堪,除了叫屈喊冤博同情之外,万一当政者看到也能了解“臣下”的不易和苦衷。这样看来,这部分夸大其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综合来看,白居易其实是被贬不开心,但谁人解心事呢?恰巧琵琶女这个时候出现,正可谓同病相怜,作者终于可以酣畅淋漓的一诉衷肠,当然这个衷肠不是对琵琶女的而是对朝廷对社稷……
琵琶女这一人物形象也有很多值得推敲思考的地方。
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等级深严,女性往往处在社会的最底层,歌女就更入不得人眼了。冯梦龙笔下的杜十娘性情刚烈,但终究逃脱不了悲剧的命运,是身份使然,亦是作者的局限性使然;电视剧《大宅门》中青楼女子杨九红虽然跟了白景琦,但也终究逃脱不了悲剧的一生,是身份使然,亦是时代使然……由此看来,琵琶女的悲剧是命中注定的。
琵琶女年老色衰,这位昔日的“交际花”肯定是被后来者所取代,失去了生活的支撑,“委身为贾人妇”也在情理之中。悄然间,琵琶女的身份发生了转换,但是可悲的是琵琶女并没有意思到这一点。当然,她也不可能认识到这一点,如果她能认识到这一点,白居易就不会恰巧碰到她,更不会有今天的《琵琶行》了。我是该为琵琶女感到惋惜呢,还是该为《琵琶行》感到庆幸呢?
“委身为贾人妇”,应该是以小妾的身份入门,丈夫又是商人,不能陪伴左右也是情理之中的。这个时候的琵琶女应该耐得住寂寞,然而年轻时候的“红火”又怎能轻易忘记,所以通过琵琶传递出内心哀怨。过去终究是回不去的,然而现实又是如此的残酷:上不了厅堂(歌女实在是拿不出手)、下不了厨房(长年歌女生活和柴米油盐根本八竿子打不着)。这样一个人物商人“要来”何用?从琵琶女的描述“商人重利轻别离”来看,许是心血来潮,许是附庸风雅……唯独不是因为爱,在那个社会普通人谈“爱”都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何况歌女?偏偏歌女又“不识时务”,悲剧早已注定!
从琵琶女的角度延伸,不觉然间,《琵琶行》依然成为了一个电视剧本。起初风光无限,后来回归家庭,然后经历角色身份变换的矛盾冲突,矛盾冲突可以千转百回,只不过琵琶女的悲剧无法改变,而剧本的结尾却可以有很多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