遯龕遺札(下)

□ 夏穎整理

致吴慶坻一通

頃承枉顧，暢譚甚慰。十年話舊，朝市已非，感喟如何。奉上舊撰《史微》四册、《白喉通考》一册，覆瓿短書，半成故紙，殊不足采覽也。坿呈小詩數章，希吟定有以誨之，幸甚幸甚。所居距高齋咫尺，容緩日再趍教也。手此，敬頌子脩老伯起居安隱。 姪爾田奉狀。

炯齋兄同此致候。

致沈曾植四通

一

惠示敬悉。鵡詞誦繹再周，所謂嵯峨蕭瑟，真不可言。本擬加墨，因眼痛中止，初十日當親攜奉繳。適境無有書來，募刻全藏疏彼己着手，尚未脱稿。梅擷芸主持刻經處係掣籤選出，唯梅服官，委其戚劉君代辦，境無仍主編校，募刻全藏似可並行不背。編次藏目，姪俟目病稍愈，擬先從《續藏》疏鈔部審定一目，較易從事，餘當與境無合編也。余弟近譯法人柏格森《創紀論》，其中痛言智識不足恃，注重直覺，頗與佛學相表裏，奉上一帙，希賜采覽。復頌乙盦老伯大人道安。 姪爾田頓首。

二

惠示敬悉。承書便面，祗領，謝謝。姪傷風早愈，唯近又患目，閲書甚苦，感義山《天眼偈》事，輒復慄然。閲報，金陵刻經事已易梅擷芸主持，大約境無可以蟬聯。募刻全藏，似不宜分道而馳，或即與擷芸商議同辦較妥。前作啓文已改就，奉上繩削。甸丞文成否，頗思一觀。《普寂攝論疏》境無見之，嘆未曾有，已爲攜去，俟索歸再奉可也。此頌乙盦老伯道履。 姪爾田頓首。

三

手示敬悉。綸一兄來，已指示先從慧皎《高僧傳》繕起矣。姪病初患喉痛，近已變爲肺症，夜必狂咳，委頓數日矣。聞高齋得玉溪墨妙，當趁此未填溝壑一觀瓌寳。《玉堂嘉話》云義山字極似《黄庭經》，當時所書極多，今日已難多見矣。明日午後當即扶病往觀。匆匆，肅頌乙盦老伯大人起居。 姪制爾田頓首。

四

乙盦老伯尊鑒：

昨答惠書，想詧及。來誥循繹再三，銅山西傾，洛鐘東應，願言之懷，良不能已。兹有致橘公一簡，希便轉達。並世哲匠，我丈諏六代古微，振法鼓於象末，安般搜三竺部逸，暴修鰭於龍門，四海彌天，何多讓焉。姪以孱生猥餐勝解，此行入都，擬結浄社爲休夏計，儻有魔外，尚能作《明道論》，竊自比於傅宜事也。後日束裝，裁書敍心，即以爲别。伏維慎夏自愛，不宣。 姪爾田拜狀。

致曹元忠十二通

一

前在古老處聞臺從避亂返吴，比日溽暑，闕然詹對，甚念甚念。横厲糾紛，羣妖競逐，海上大創，免使青油幕下作宣明面向人，亦一快也。旦夕將有滬行，前假閲拙詞一册希即擲還，緣有友索觀。七夕得小詩一首，匆匆寫呈郢政。受之已赴滬館，坿聞。敬承夔一先生有道動定。 張爾田拜狀。

二

(前缺)政。寫上近作詩數章，此一年來海上賣文嘔心血之所博得者也，覽之亦可以哀其志矣。明日午後得暇，同至漚尹處聚譚如何？手此，敬頌夔一尊兄有道著安。 弟張爾田頓首。

三

蒙診，甚感。尊方已服二劑，尚當再服。畏寒已去，惟體羸不易復元，弢言語，簡思慮，以待生機之自轉，或有濟也。雨不克出，寫上小詩二紙。弟於此道本不工，中間又遷治經學，旁及樂府，益荒落，喪亂以來，嘭關絶軌，聊藉此遣日耳。尚祈痛加繩削，勿存客氣。尊詩沈著悽艷，愛不忍釋，記念甚多，竊比謝防，鄙詩倘可爲引玉之導乎。晴霽走謁，不一一。敬頌君直尊兄著祺。 世小弟爾田頓首。

玉谿生硯象藏虞山沈石友許，余編《玉溪年譜》成，介缶廬索觀，石友精搨一紙見贈。象爲宋人所繪，燕服蕭然，陸包山手橅，仲石上石者也。喜極欲狂，賦詩二章爲寰中唱。

瑶林瓊樹玉壼冰，想見精純下筆能。元遺山《論詩絶句》：“精純全失義山真。”“精純”二字，玉溪詩定評。割得蟾蜍一泓紫，天教翻劫出吴興。義山紫蟾蜍石硯腹篆“玉溪生山房”五字，藏吴興陶定安世家，後以進御，見《春渚紀聞》。今此石亦歸沈氏，又一奇也。

怨李恩牛數太奇，一篇《錦瑟》是吾師。不須物外攀琪樹，用崔珏《哭玉溪》詩意。便似楞伽頂上時。玉溪詩：“楞伽頂上清涼地，善眼仙人憶我無。”

甲寅閏月孟劬題記。

四

弁陽生朝，欣承燕祝，並觀凌波遺卷，喜荷交並。歸來枕上湊得小詞一闋，轉摺怪異，不祥之音，本擬攜示漚公繩削，聞今日又有雅談，未能把臂入林，悵然如何。兹先寫呈采覽，如有紕繆，祈痛加指正，勿客氣也。茸行想尚有數日，容再走候。此頌君直尊兄有道動定。 張爾田頓首。

國香慢

粉浥脂融，是玉槃迸淚，幾費春工。亭亭素馨開謝，太液波空。碎珮叢鈴無語，似人處，顰緑羞紅。王孫舊身世，亂翦冰綃，涼透鮫宫。 白頭簪未稱，念遺芳獨步，傾國誰逢。翠漪塵淺，槎夢應鬲僊蓬。夜夜思君北渚，伴怨魂，還過湘中。江南斷腸後，愬盡飛香，一篴薲風。

夔一先生招飲寓齋，觀所藏趙子固雙鈎水仙卷，用弁陽老人自度夷則商譜賦之，是日正老人生朝也。甲寅閏五月二十一日遯堪寫記。

五

昨晨同漚尹、芸巢二丈遂園觀荷，遲公來，聞體中小極，炎溽，維餐衛爲念。小詞疵處經漚公指正，應時改定，然終未愜意也，兹再寫呈郢政。餘走候，不一一。此頌夔一先生有道動定。 爾田頓首。

六

薄病顛連，久疏奉問起居。閲報章，驚悉宫車哀耗，悲不成聲，牽於世變，未敢成服，謹得小詩二章，聊表哀思，不暇計工拙也。方欲寫上，適奉巢隱來函，亦有輓詞八章，屬轉致先生，兹同鄙製一併呈覽。巢隱信亦坿上，閲畢望擲下爲感。隘葊、綏成近日常晤否？手此，敬頌夔一先生有道著安。 世小弟張爾田頓首。

大行皇太后哀輓辭

難回八駿駐瑶池，黄竹歌殘四海悲。璧掩秦灰終劍合，丹成軒鼎遽弓遺。瓦飛長樂晨隨水，火暗甘泉夜罷祠。九廟鐘簴誰告謚，西陵春望黍離離。

黄旗紫蓋已歸吴，遺讖真成下殿趨。問膳龍門空鈿轂，垂衣虎帳尚珠襦。金縢掩涕多方誥，玉簡傷心具往書。回首壽宫張樂地，幾人終古哭蒼梧。

君直先生削政。 遯堪初稿

七

前譚殊快。五茸之行，何時俶裝，念念。陳博士寄來斥教育會論説二册，屬分贈同好，兹以一册呈鑒，祈詧入爲幸。前蒙攜去鄙詞一册暨古微丈詩，如瀏覽畢，望交來价擲還，盼盼。沈乙盦先生大行皇后挽章極佳，原稿大索不得，容檢出再送上也。昨偕益葊訪芸老，聞有病未見。鏟迹幽蹊，消聲窮衖，離索之感，若何可言。手此，敬頌夔一先生道安。 世小弟張爾田頓首。

八

喪亂中更，聿維改歲，窮陰四塞，海水群飛，豈天心之尚未厭亂耶？每念吾黨二三君子，戢影家衖，畢志泥幡，雖陽九之遘屯，幸在三之無忝，送抱推襟，未嘗不引以自壯也。聞我公與巢隱先生載酒探梅，主賓唱酬，清興奚似，嘉章能示我一二否？端憂寡諧，偶得小詩一首，即以奉贈。盧諶猥懣之言，王尼横流之歎，先生閲之，當亦爲之累欷乎。近製二首一併寫呈，餘晤譚，不一一。敬頌夔一先生有道春祺。 世小弟張爾田拜狀。

春感

放眼高雲接九荒，神州龍戰劇倉皇。群山莽莽趍南極，落日蕭蕭下北邙。豈有雄心磨慧骨，敢將衰淚灑頽裳。百年多病渾閑事，吟望天涯兩鬢霜。

沈腰潘鬢兩銷磨，投老滄浪發浩歌。生擬乘舟尋范蠡，死當刎頸送荆柯。破荒人物菰蘆少，沈醉湖上鼓角多。遥指盤雕看北斗，春愁已度牧羝河。

遯堪寫呈。

九

癸丑秋期感賦

銀漢迴環北斗邊，蓬巒一片隔非煙。迴塘桂檝經時淺，别苑蘭膏永夜煎。似有微辭銜石闕，斷無密意託金鈿。南飛多少雕陵鵲，辛苦填河又一年。

遯堪初稿。

一

西曆歲不盡夕賦得四十明朝過

四十明朝過，吾生欲問天。鶯花新漢臈，風雷舊堯年。披髮歌朱鳥，吞聲拜杜鵑。楚南三户盡，遺恨若爲傳。

帶索行過市，高歌老瓦盆。士心終未死，天道本難論。大野龍蛇厄，危巢燕雀尊。誰知賣漿者，風雨歌夷門。

夔一先生吟政。 遯堪居士寫稿。

一一

破鏡謡

破鏡重光飛上天，終南玉座蟠祥煙。鑿雲斡聲不到海，七條絙斷棖棖弦。九鼎如山色不動，攔腰大錦黄金鞚。日出東桑銜燭槃，秦鷄碧尾酣晨夢。兔絲血染春膏紅，雙刀一鞘無兩容。今年會看黑龍死，火入甘泉燒寳弓。

前詩失韵改正，再寫奉夔一尊兄詩家一粲。 遯堪録上。

一二

夔一先生道鑒：

前囑子蘭轉呈一函并《玉溪年譜》原稿，令其裝訂成書送上，諒蒙詧入。現在《年譜》刊刻將次斷手，弁首鴻文非公莫屬，倘能撥冗預構，尤所感盼。不但借重皇甫，且以誌一時交舊之雅，想復宏之。再，玉溪遺像詢諸子蘭，聞尚能奏刀，亦便望鴻筆一撫，至禱至禱。乙盦諸公間在都音問邈然，言之氣憤。比來作何消遣，診事忙杏，諸希示覆，不勝馳依。專肅，敬頌動定安隱。 弟制爾田頓首。

致吴士鑑六通

一

十年契闊，握手聚譚，致足樂也。略論史例大體，甚爲贊同，小小異同，容再貢獻。惟有一事： 今上自登極以訖遜位，三年事迹，不能不立本紀，前史“末帝”、“後主”標題均不能用，如倣子長，必啓絶大争端，思之竟無良法，而内容之動輒關礙更無論矣。或竟暫置此一卷不論，如何？祈裁定之。今午即返蘇。入都似陸行較妥，首涂有期，能寄一片示知，感感。倚裝勿肅，敬求炯齋尊兄世大人著祺。 小弟張爾田頓首。

二

炯齋尊兄世大人閣下：

奉讀惠緘，敬悉騶從於日内首涂。弟因塵累，尚須摒擋，大約束裝當在節後矣。惟此次襆被入都，書籍萬不能多攜，多攜則兼兩難容，少攜則又參考不足，不能不仰給館中。弟近取素所涉獵之書默寫一目，已不下數百十種，此處未見者尚多有之。即如官書一類，除實録、國史外，各種方略，各省、府、州、縣志，及各省飭撰政書，類皆部帙繁重，非私家所能有，即有矣而亦未必備。此外私家著述，宏編鉅帙，或小種單行，與但有傳抄、未及刊行及收入冷僻叢書者，益復汗牛充棟，似當統由館中自置。或開獻書之路，每省設采訪一人，凡關於政要掌故諸書，無論刊與未刊，皆飭其進呈史館，酌與相當之奬，俟全史告成，原書仍行發還。朱竹垞有言： 史局急務，莫先聚書。夫書，彩色也，我輩譬則畫工，有畫工而無彩色，雖使虎頭、道子執筆，亦不能傳神阿堵。我輩所得薪俸幾何，喫飯不足，安能購書，鄙意八月初開大會時此層不能不先行提議解決也。如尊意以爲然，祈力持之，至要至要。聞晦鳴師擬海道北上，現在内海遍布水雷，須繞道高麗始能抵津，殊危險，弟則決意津浦赴京也。肅布，敬頌著祺，不一一。 小弟張爾田頓首。

世伯大人尊前代候起居。

三

炯齋尊兄有道惠鑒：

不面已積，杼軸如何。頃奉惠誥，暨鴻著《晋書斛注序》，此自不朽盛業。弟少揅經，致力多在《史》、《漢》，典午一朝雖亦略涉津涘，誠未敢妄加贊辭，然深知尊書閎確，紬繹十例，挈綱張目，恢恢康莊，竊謂其事更難於西鄉，而其功定不在顔監下矣。殺青先覩，引領企之。弟自前歲隨筱丈入都，今年二月始歸，在館年餘，惟《后妃傳》一卷告成，其長編即印丞輯本。中稍得意者，《孝莊》、《董妃》兩傳，《孝欽》一篇則以渾括出之，不敢望蔚宗紀和熹，或當不減《宋宣仁傳》也。嗟乎，今日史學彫敝極矣，而能深知史文者尤鮮。興之所至，不覺自詫，公得無嗤我狂耶。館中近多啖飯者流，每入東華則惘惘終日，而主持者又無鑒别，讀《詩》“執我仇仇，亦不我力”，未嘗不太息彌襟也，故擬暫不北首。下帷蒸業，鑽味葉典，數月來已鈔得《俱舍論》光、寶二疏一過。此間樂數晨夕者惟静葊輩一二人，深盼公來滬，庶幾吾黨不孤，亦有意乎。在京師馬夷初處見尊撰《唐寫本古文尚書釋文考》，精湛絶倫，倘能見賜一帙尤感。拙編《玉溪生年譜會箋》翰怡兄刊諸《叢書》，惟其中尚有誤字未及細校者，亦有近來别有所得、尚須改定者，姑以一部附呈采覽，如有紕繆，乞痛加繩正，勿以已槧而恕之也。肅復，敬頌素履無爽，不盡願言。 小弟張爾田頓首上。

尊甫老伯大人前祈代致候。

尊著《晋書斠注》如寫成，竊謂仍以刊木爲善，如以卷帙宏富，暫付聚珍，必須精校方可。若柯鳳老《新元史》訛奪觸目，實覺不便也。倘在海上付印，覆勘之役弟尚可分勞。總之此大著述，成之固不易，而刊行之尤不易耳。

四

炯齋尊兄大人有道：

昨得惠簡並《晋書斠注序》，循誦無斁，快慰生平，當即奉復，附往鄙著《玉溪年譜會箋》兩册，想登籖室。尊書共五十二卷，當是不具録正史全文，體例甚善。自來治史者《晋書》最略，鴻編成，津逮乙部，豈有涯耶。世變滔滔，殆有滅種之懼，我輩事業，惟有著書。弟頗有志故國之史，而事與願違，恐再閲數年，新學後生，語以昭代文獻，必有茫然若陳古者，而郢書燕説，流爲丹青，念之慄然。嘗謂前史難在志而清史獨難在傳，何者？典章制度，官私著述早已略具規模，惟末葉新政諸端尚待尋討，然亦有一二檔案可求，若一代臣工言行，其有關治忽者，短書脞説，既無可憑，而碑志又多語焉不詳，大抵國朝學者勇於考古，怯於諏今，故求一紀載詳實之書遠不及勝明，此其難也。若如今者既不先輯長編，但迻録國史，即成一傳，亦何難之有，如此一鈔胥足矣，安用千里降追爲耶。弟前有句投仲恕云“紛紛著作修文殿，慚負先生薦士來”，暗用竹垞詩意，實則今日求祖孝徵而亦不可得也，可嘆可嘆。竊意今日斷無史禍，海上有力諸公倘肯爲之，當必勝於館書，但《實録》及國史底本難得耳。去歲羅叔藴勸次老排印《實録》，弟亦上書次老，謂我輩所修恐有漏誤，若不將館中所儲各種官書設法保存，異日重修何所徵信，而次老迂之，然此實要務。順治朝《實録》初修底稿向藏内閣，今移在教部，曾見殘册，與重修本大有出入，倘能清出，亦一快事。惜乎今日所謂修史者志在啖飯，不足語此，而主持其事者亦以其志在啖飯也，即以啖飯之術待之，吾獨奈之何。弟今年北首與否尚未定，然返之微盅，則實不願再入修門也。公養志著書，優游湖上，歲寒之娱，差足自豪，若弟則已自斷此生矣。尊甫大人前久未通候，便祈以此書代呈，藉悉近況。嗟乎，山河無改，空悲失鹿之辰，冢壁皆殘，已絶獲麟之筆，緬維在昔，能不憮然。尚望隨時示以音問，不悉。敬頌素履安隱。 小弟爾田頓白。

《晋書·藝術傳》佛圖澄、鳩摩羅什事迹多采自慧皎《高僧傳》，似可以《高僧傳》校之，惟羅什聚鍼事《高僧傳》不載，當係小説家言。羅什有子，姓竺氏，其裔至隋尚存，見嘉祥《三論疏》。

五

炯齋尊兄大人有道：

得覆書，湛若淵對。尊撰《唐寫釋文校語》一册亦郵到，祗領，謝謝。鴻編《晋書斛注》鈎稽穿穴，致力極勤，而甄采群籍，加以詮擇，此尤深合家法，不但博洽爲不可及也。吾鄉學人自堇浦後多騖華藻，求其魄力沈厚，能自勒鉅編者，殆難一二。絶學起衰，非公而誰？《釋文校語》曩在彝初齋見之，已歎絶倫，今得誦肄，曠若發蒙。素昔嘗疑薛氏《古文尚書》必有所本，頗不以汗簡箋正所説爲然，尊序亦引孫氏淵如語爲證，足息群喙。竊謂其中考釋精碻處實不遜高郵諸老，彝初有補正數條，然惟説“墉”字、“后”字二條可采，其餘亦未能出尊書之范圍也。嘉祥大師吉藏説羅什事在其《造百論疏》卷一，疏云：“羅什父本是天竺人，爲彼國相，國破，遠投龜兹，龜兹國王以妹妻什父而生什，今還考本處，故云天竺也。什姓天竺即長安猶有其孫也。”吉藏造疏在大業四年，所謂“長安猶有其孫”即指隋時。此條似可爲壤流之助，謹鈔上。拙編《玉溪譜箋》猥承褒采，恧焉如何，然其中實尚多漏誤，如《過交城武威公舊莊》詩“武威”爲石雄封號；又《會稽掇英總集》前所采不全，近始得刊本，又詳數條；而崔珙鎮鳳翔年月亦從金石中考出。如此類者，擬都爲補遺，坿每卷後。公瀏覽餘閑，倘有所見，尚祈無吝教我，異日當一一補采，並紀姓名，不敢攘美也。史事殆無可爲，公言是也，竊料一二年後圖窮首見，主持者亦將自寤矣，包攬把持，且俟後圖。近閲内典，頗得静趣，若天假之年，當可寫定一書。秋涼或至故鄉展墓，或可晤教。諸維爲道自愛，不盡馳依。 小弟爾田頓首上。

六

炯齋我兄先生道鑒：

爽夫妹丈來，述及在杭燕見，猥蒙垂詢，甚感甚感。吾鄉錦繡湖山，文獻衰落，靈光獨巋，夫豈偶然，望善葆餐衛，勉慰故人。弟蒲柳早衰，宿疾侵尋，已逾三載，飾巾待盡，無他冀也。拙編《清朝后妃傳稿》近由姨子平君集印成書，謹以一部二册郵呈采覽。此書徵引雖繁，尚不免有疏略之處，即如高宗容妃係回部台吉女，案頭無回部王公功績表傳可查，遂付闕如，但此非世所傳香妃。據王湘綺所記，香妃非太后絞死，容妃則殁於乾隆五十三年，去太后之崩久矣，香妃事或由此傳訛，亦未可知。此外似此者恐多有，祈公閲時隨筆糾正，以俟再版修改，幸甚幸甚。書到望賜復，尤盼。專肅，敬頌道祺，不一一。 弟張爾田頓首。

致邵章六通

一

損書敬悉。新詞胎息深厚，感音之雅，温縈寤寐。追維昔款，今又八年，書劍飄零，泥塗湮曖。劉光伯之身世，餓死河間；摯仲洽之生平，流離杜曲。登臺視祲，誰負下土之方；踞竈繙經，不發明王之夢。傷心之極至，雖長歌不能當哭矣。所冀故人跫然以晤言消之耳。小令一首附往。祗承伯褧先生起居。 弟爾田頓首。

二

虞美人纕蘅諸君招陪禊集不赴率呈一解分韵得海字

單衫試酒朱顔改，白日愁如海。更誰曲水泛流杯，不道酴醿開後燕未歸。 百年裙屐風流罷，猶有鶯花社。傷心怕問舊京春，贏得五陵驕馬送閑人。

爾田寫稿。

三

玉漏遲

畫江潭苑裏，登臨怕問、當年朝市。萬户千門，博得青紅兒女。空外遥山帶晚，算一髮斜陽誰繫。今古際，茫茫不解天公何意。 短棹歸弄滄洲，歎已忍伶俜、十年心事。未了夷歌，舉目山河全異。賸有荒宫柳癭，伴銅狄摩挲還是。愁亂起，黄昏落梅花地。

伯褧先生詞家正。 爾田稿。

四

鷓鴣天

苦恨佳期説斷腸，未應惆悵抵情狂。蓮舒玉艷匀新彩，梅壓鬊雲惱薄妝。 歡夜短，怨年長，半衾閑畫兩鴛鴦。羅衣歸後從教著，多恐經時減舊香。

爾田寫稿。

五

伯絅先生道鑒：

田抱病歸滬，車行勞頓，病益不支。近忽現反胃之象，每食必嘔，中西醫藥襍投並進，訖未得效。前在京整理列傳，已修成《圖海李之芳傳》一卷，扶疾删改，更借書參證，粗可卒業，兹先寄上。尚有一卷漏略尚多，未稱定本，容後再繳。《圖海傳》小事皆删去，如朱三太子一案，係圖海都統任内應辦之事，本非特别，此當於本紀中載數行足矣。又李之芳曾任言官，亦有封奏，既以功名顯，則此等處略掇梗概，不必細詳。其後任吏部，尚有議錢糧絲忽一事，亦當載入《食貨志》，如此則傳體簡浄而又不漏，此史例也。至乾隆時加恩功臣，凡襲爵次數已滿者，皆予恩騎尉罔替，李之芳後裔曾預其列，此等恩榮傳中似可不載。例如前史往往有録某某後者，但見於本紀，傳中固不盡詳書也。如必欲載者，俟一朝列傳修成後，詳查諭旨、檔案及功臣後裔名姓，逐條迻補可耳。抑更有請者： 館中現定案期交卷，此事田實不敢勉遵。田之所志，總期一卷得一卷之用，而斷不能以遲速爲殿最。即如此卷《馬爾賽傳》，國史本傳所載諭旨至數十葉，經田删潤，不過數行，而此數行已費寢食至三晝夜，猶恐未盡事實，近向海上藏書家借得關於青海載紀多種，參正鈎稽，始成定稿，中間兼以疾病，然已一月光陰費去矣。是故欲速必不能工，求工必不能速。又如近作《賴塔傳》，業已削稿，大段根據《國史》。《國史》本傳敍賴塔自潮移征鄭、錦、漳、泉，戰功偉著，幾於名將。及考《姚啓聖傳》，則賴塔困守漳州，一籌莫展，所有戰功皆啓聖爲之先驅。又安籠所一役，係賴塔獨當一面，《國史》敍述有聲有色，考《聖武記》等書，則賊實怵於大兵先聲，不戰自潰，是賴塔此役不過貪天之功，唾手而得耳。是則此傳雖已修成，尚未可用。諸如此類，非經歷此中甘苦者，殆難爲外人道。與其草蹙成篇而爲人指摘，似無寧寬以歲月，審慎周詳之爲愈也。若先生必欲按期交卷，則田亦未嘗不可勉赴程期，但卷中内容如何，田實未敢負責，每期所交之卷，並請無署田名，以保全我之名譽。田素性戇直，至於筆墨之事，既以許人，即不忍苟且，非是則心不安。昔韓昌黎上書張建封，謂晨入夜歸，非愈所能，此等官限常例，賢者尚不欲爲所局制，田雖不敏，竊欲自附於古人，故敢爲先生慺慺陳之。倘先生以爲此例既定，難以塞館中同志，則請但許田一人爲例外，而非然者，是館中之所以取田，非取其能修史，實取其能按期交卷也。每月糜百餘金之俸，而所得者不過能按期交卷之人，豈不羞當世而輕天下之士耶。凡此所言，皆先生所知，而復不惜覼縷者，亦聊以匊我之誠耳。大雅不遺，想復宏之。閏老想常到館，晤時爲我寄候，諸同人並代致問。專肅，敬頌道祺，不一一。 張爾田頓首。

《池北偶談》載，康熙中定例許武臣丁憂，浙江提督陳世凱上言： 武臣不獨丁憂，須令讀書，識忠孝大義。因詔提鎮勸導之。世凱傳中未及。竊謂此等本係例行之事，無關治亂，國史當專詳大事，即載小事，亦必有大關係者，與家傳、行狀、壽序無美不揚者，固有别也。田所修諸傳，删翦繁蕪，皆本斯恉，故附陳之。

六

伯絅先生有道：

息景滬藪，音問疏闊。爽夫書來，敬諗履候無恙，文史自頤，並承贈先德遺集，領謝，感感。弟多病早衰，頗畏遠游，今年勉就此間學院講席，校長張君本舊識，以友誼故聊爾維縶。諸生百輩，習成獰愚，皋比徒擁，亦殊乏佳趣耳。先大父《初日山房詩集》新刊成，尚有錯衍未及校出，當俟再版修正，兹姑郵寄三册，就正采覽，其兩册望代致晦師、閏老。《吴謳烟語》已印罄，家祇一册，亦一併呈上。《三影閣筝語》在杭州族人處，缺葉容囑鈔録再補寄也。屈伯剛買得先高祖《選學膠言》一書，寳如拱璧，乃弟昔年舊藏，爲友所借，其家中落，遂落人手。聞龍福寺書坊有一部，索價頗昂，公何不設法購之？此書近年頗希有也。先高祖著述等身，頃從坊間見一刻本，題曰“復丁老人草”，乃晚年所作詩，不在《簡松全集》内。此處筆記之書有《垂緌録聞》，廣州有活字本，考證經史者有《四寸學》，關於浙江文獻者有《湖山故事輯》等書，而《乾隆湘潭志》、《嘉慶淮鹽志》亦皆先高祖所修也，今皆不可多見，寒家所蓄不過詩文集而已。弟近校刻先伯母趙夫人《碧桃仙館詞》，伯母諱我佩，趙秋舲先生女，先伯勵軒公室，其詞徐積餘刊之而未能詳考，周君慶雲編《兩浙詞人事略》亦沿其誤，皆疏略也。歲聿云暮，何以遣興，頗有佳章否？專肅，敬承道祺，不一一。 弟張爾田頓首。

致陳漢第二通

一

仲恕先生大人惠鑒：

聯步東華，栖閑蒸業，詹對闕然，殊用爲悵。近修后妃傳，其長編爲伯宛所輯，蒐討精絶，故操觚未敢率爾。每撰一傳，融會貫通，心血潮湧，簡嚴處自信尚不在《明史》下，惟言行太略，末由煊染生色耳。舍親姚漱六書來，言公愛顧之雅，感篆肺膈。聞黄羽儀兄新遷，其所遺一席可否代爲位置，囑爲一言。此君家貧運蹇，既無淵明乞食之門，又乏孟德摸金之手，參院一解，便等蓬飄，長安塵海，告哀無所，當亦公所垂閔也。舊著《玉溪生年譜會箋》劉君翰怡爲我刻之滬上，殺青甫竣，謹以一部四册奉呈就正。八表同昏，聖文埃滅，而我輩猶復繫情故紙，結習未忘，自笑如畢陵伽婆瑳，公得無哀其愚乎。如有紕繆，尚希有以誨之。旦夕起居，未間自愛。專肅，敬頌道綏。 孤子張爾田拜狀。

二

仲恕先生道鑒：

睽違以來數寒暑矣，伏維履候納宜爲頌。弟自前歲大病幾革，哮喘經年，委命醫手，入冬更劇，曾有句云：“一半皇天應許我，願留老眼看中興。”今恐不能待矣。門人張君芝聯，老友詠霓先生之子，起滬省親，擬謁臺端，囑爲介紹，希賜燕見爲荷。手肅，祗問道祺，不一一。 弟張爾田頓首。

致夏敬觀十六通

一

前晚奉謁未值，悵悵。今秋漚尹先生六旬初度，桑海遺民，雖有亭林先例，而同志禮不可虚。時世壽幛壽聯不足辱高人，即壽序、壽詩亦嫌落套，且亦難工，鄙意欲倣霜腴雅例，置一長卷，專徵同人之詞。昨商諸乙盦，極首肯竢此卷裝潢後當丐鴻筆一題。卷名擬用“霜腴”二字，霜取晚節，腴切壽意，與漚公身分恰合。特質大雅，想用然贊也。近詩坿上采覽，暇再當趍候。手肅，祗頌劍丞仁丈起居，不一一。 孤子張爾田謹狀。

二

奉大集之頒，誦味無斁。並世詞流能爲北宋樵風，而外此其獨已。姪雖心知其妙，而力不能舉之。生平琱琢曼詞，蘄嚮淮海，少作壯悔，迄於無成。辛亥國變，憂生之嗟劇於念亂，並此戔戔者亦絶響矣。孤露餘生，惟願打鐘埽地作清涼山行者，以送餘齒耳。舊著《仁山詩》一册送上采覽。旦夕趍謁，不一一，祗承劍丞仁丈動定。 姪制張爾田頓首。

三

損書并示漚尹生日新詞，均誦悉。姪近患目疾，且兼咳嗽，久未出門。聞漚公已避往蘇州，尚有苕霅之行。壽卷已託曹君夔一在蘇古香齋置備，大約即過生朝亦不妨，不過留一韻事而已。俟卷成當送上，祈將新詞上紙，題詞已丐秦晦鳴師作矣。得暇當趍候，不一一。手此，復頌劍丞仁丈大人動定。 姪制爾田頓首。

新詞沈着不落套，却合漚公身分，誦之無斁。小詩二章坿上，以博一粲。

四

吷盦先生左右：

詹對闊然，想恒納宜。舍甥姚君當時字滄客，素喜繪事，苦無師承，囑爲介紹晋謁，願列門牆，尚希引而教之，幸甚幸甚。此君無市氣，或可造就也。手肅奉凟，祗問道安。 弟張爾田頓首。

五

吷盦先生有道：

今日奉到賜繪《山居校史圖》，發函伸紙，光動一室，蒼勁淳茂之氣直逼古人，謹當付裝珍秘，傳之其人，祗謝祗謝。木蘭已棄，北都苟安，或無他虞。弟無家可歸，脱有不幸，誓與數千卷書同殉耳。區區身後之名，付託公等矣。今年六十，戲成一詞，附上采覽。復頌道履安隱，不一一。 弟爾田頓首。

六

吷盦先生有道：

奉復書並《見懷》新製，循誦無斁，爲之狂喜，草草奉答一章，另紙寫上呈教。尊繪《校史圖》現擬付裝成卷，詞人之畫，須得詞人題之方稱，能爲我再賦一解否，宣紙自備尤感。此間詞客以二邵爲眉目，此外夏閏老輩尚不乏人也。手肅，祗問道祺。 弟爾田頓首。

七

吷盦先生左右：

奉到惠書，眷逮不遺。弟自入舊京，意緒闊落。叢臺可望，但有小邱，灞岸遥臨，俱霑霜露，非復八年前豐昌景象。幸郊居粗適，杜門絶軌，差無塵事之擾耳。承賜繪《校史圖》，筆兼深蔚，實名作也。謹當屬此間詞社同人一題，付之裝池，感謝感謝。古丈想常晤，幸爲寄聲，不一一。祗承道祺。 弟爾田頓首。

八

吷盦先生左右：

奉到惠緘并新著《鐃歌注》一册，知履候多豫，至慰至慰。弟間嘗盱衡三百年文士，僅得四家： 汪客甫之麗文、龔定盦之散文、沈培丈之詩及公之詞而已。培丈詩出入元祐諸賢間，公之詞乃真北宋也(老輩多推道希能學北宋，吾不謂然。本朝一代詞無超越南渡范圍者，並世諸賢更無論矣)，世有識曲聽真者，定相賞於牝牡驪黄之外。若《鐃歌注》則公之緒餘耳，傳世大業自有其不朽者在，此固不敢妄贊一辭也。弟來此已數月，意緒闊落，都無好懷。舊都文化之區，學者大半偏於考古，支離破碎，藉充報材，使我有數卷書不如一清吟遠矣，言之足爲於邑。今夏培丈《蒙古源流箋證》可以校補斷手，尚擬撰《八旗世族表》及《建州源流考》兩書，以完吾文獻之願，此後即當謝絶講事，養魚看花，優游郊野之間，以送餘齒耳。小詞一章附往。專肅，祗候道祺，不一一。 弟爾田頓首。

九

吷盦先生左右：

承惠告並誦新詞，淡而旨，峭而自然，老杜夔州以後詩境也。無意摩放而神與之合，吾無間然。江南鐵鈎鎖最許誠懸會，公之於詞，實能深入斯域，而僕則猶未也。僕少治兩漢經説，訓故之外，音學亦兼治之。中年傷於哀樂，輟而弗爲，嘗歎此業殆成絶響，宏譔勒成，亟思覩秘。襍録拙製數章，寄請觀之。日坐皋比，人生有幾寒暑，恐不復能唱渭城矣，奈何奈何。復頌道祺，不一一。 弟爾田頓首。

一

吷盦先生左右：

前晤譚，極慰。拙編《列朝后妃傳稿》想蒙諟正，倘有一顧之值，尚希一言。其中所采皆注明出處，殆無一字〔無〕來歷，至於褒貶則慎之又慎，不敢隨時局爲抑揚，公閲之以爲如何。惟此書無副本，近擬添采數條，原稿祈擲還交小价帶下，感感。祗頌道祺，不一一。 弟爾田頓首。

一一

吷盦先生有道：

頃奉惠書，祗悉一是。舊狂重理，吟興甚豪，天末故人，聞之增氣。囑題《填詞圖》，草草書就，詞既不工，字尤惡劣，原唱蒼勁，苦未能追步，寄上祈恕而存之。彊邨丈遺書經同人鳩貲付刻，聞將次斷手，弟爲作一總序，在榆生處，可索觀也。手肅，祗頌道祺。 弟爾田頓首。

一二

吷盦先生左右：

衰病顛連，意緒闊落，久疏祗候。比聞公有母之喪，節哀順變，經誥明訓，尚祈勿以毁滅性，是爲至望。拙校沈培老《蒙古源流箋證》今已四次修改矣，更就精通蒙文者印證，自信尚無大謬，兹以最近印本兩册呈教。又昔年與孫益葊合著《新學商兑》一册，今亦修改重印，區區學鵠，略具於是，一併附往，先生讀《禮》之暇，幸有以教之。世變無可言者，一息尚存，此心要當有所寄也。薄賻另郵，謹此奉唁，敬問素履。 弟張爾田頓首。

一三

吷盦先生有道：

頃承惠書，並拜誦新詞，欣慰無量。弟生平於詞好之不專，徒以少聞先君緒論，又從諸詞老游，見獵心喜，遂破戒一爲之。除牽率酬應外少作壯悔，故所存者無多，爲工爲拙，亦殊無所容心於其間也。猥荷過奬，甚非所安，汗顔而已。漚尹善爲詞而最不善論詞，從前漚尹論詞，推叔問至渥，後又推蕙風，及其晚年則交口稱海綃，世之不知詞者亦競以清真許之。不知清真北宋也，北宋詞之妙全在意境，能超又能沉，海綃思致頗沉，但若不能超，此無他，仍爲南宋意境所囿故也。夢窗自是南宋一高手，必謂由夢窗可以上窺清真，則吾寧不食馬肝耳。僕有恒言，能爲清真，降而爲夢窗易，能爲夢窗，仰而躋清真難，又況爲夢窗而不善者耶。此事自關天分，若不言清真，但論夢窗，則晦綃固當裒然稱舉首也。漚尹雖學夢窗，而其入手實從碧山，遠不如海綃之精且專，漚尹晚年之心折海綃者以此。總之，清末詞流已知詞境不囿於姜、張，較之常州諸派，高則高矣，而仍未出南宋范圍，其於北宋意境殆無一人夢見，吾於此不能不盛推於公也。亦猶同光以來治宋詩者多矣，而真能與宋人抗手者，祇有鄭子尹一人而已。此非面諛之談，異時自有定論，公以爲如何？衰病顛連，飾巾待盡，同學輩爲鈔出生平襍文約百餘篇，都爲一集，刊刻既苦不貲，欲多寫數本貽之同好又無其力，祇鈔出一份寄與陳柱尊，以柱尊擬爲我保存也。公如欲觀者，可向柱尊假之。文雖不佳，區區之志與業略具其中，詞不足以傳我，他年有知我者或當在此耳。手顫，作字甚苦，尚望隨時示以音問，不悉。復頌道履安隱。 弟爾田頓首。

一四

吷盦先生左右：

頃奉到惠告，並承賜詞刻全集。近二十年作蒼勁渾化，所謂波瀾老更成者，此亦詞人晚歲應有之境，誦之無斁。近來大江南北人人有集，黄茅白葦，賞音其誰，又不禁憮然矣。拙文乃同學諸子所輯録，生平爲人所作序記碑誌尚多，皆無從收回，故所録僅此，然亦不欲多也。亂世苟全，何敢望亭林、梨洲，唯區區不肯隨時之一念，或者同之耳。今老輩已無幾人，拙文仍祈一爲讅定，幸甚幸甚。復頌道祺，不一一。 弟張爾田頓首。

一五

吷盦先生有道：

得柱尊書，言拙集兩册近交尊處，不知閲後感想云何。拙集中所有重要之篇，大都成於二十年以前，當年何嘗受人一顧，今不幸而言中矣。病已臨危，良醫何補，自慙空談，但作文字觀可也。以文而論，不知可以追配尊聞居士否。近作汪憬老墓誌一篇，其家排印百分，兹以一分寄上就正，亦欲得公一評判也。衰病連年，近忽眩暈仆地，結習未忘，可歎可笑，然此後恐亦將絶筆於兹矣。手肅，祗問道祺。 弟爾田頓首。

一六

吷盦先生尊鑒：

喪亂餘生，都無好懷，兼之衰病，音候久疏，然時於榆生書中得聞動履，吾道不孤，引以自壯。頃由榆兄郵到鴟序一篇，發函申紙，動色嗟歎，感佩何似。中論學人、詞人，剖判碻當，但惜鯫生不足蹈之耳。生平所接詞流多矣，所見詞亦不下數百家，大都在古人籠罩之中，三百年間不受古人縛束而又不破壞古人藩籬，聰明才力常若有餘於古人之外者，龔定庵之於文，鄭子尹之於詩，公之於詞而已。世之言詞者莫不尊北宋，惟公乃真北宋之詞耳。今得公序，爲拙詞寵，雖不傳猶傳也，其爲篆鏤，寧有説耶。兩宋詞人爲詞人作序者，山谷之序叔原，功甫之序邦卿，僕固不敢望叔原、邦卿，若公則優於山谷、功父遠矣。已屬榆生冠之小集之首，特肅致謝。近詩兩章附往。祗頌道祺，不一一。 弟爾田頌首。

致沈潁三十九通

一

溽暑畏出，久未謁譚爲歉。兹有懇者： 拙編《清后妃傳稿》友人擬謀刊刻，惟原稿須清繕一過，聞益葊言尊處有一寫人，未識肯擔任否。此書兩厚册，惟小字太多，書不必工，期於無脱誤可也。若能速繕，弟亦不惜鈔費。特命姨姪平君頡剛晋謁台端，面商一切，無吝教之，幸甚幸甚。手頌慈獲我兄世大人暑安。 弟張爾田頓首。

二

慈護尊兄世大人左右：

聞益葊言台從自禾歸，陰雨，未克詣談爲悵。李君寫字甚佳，拙稿《后妃傳》已交其繕録矣。惟原稿祇此一份，祈兄囑其加意保持，不可假人代繕，至懇至託。將來全部寫成，弟擬極豐酬報，容再接洽。左季先生囑題手卷、書軸及册葉三件均已題就，兹特送上，望便轉交可也。手肅，敬頌暑祺。 弟爾田頓首。

三

慈護我兄大人惠鑒：

前李君已將寫稿《后妃傳》第一卷送來，極感。近日江浙戰謡甚盛，一旦決裂，流離之禍又將不免。如兄有碻聞，務請妥囑李君將弟原稿加意保存，帶滬鈔寫，不可失遺。至要至託。專肅敬懇，即頌道安，不一一。 弟張爾田頓首。

四

慈護世仁兄大人惠鑒：

忝屬通家，媿未接晤。前聞尊公於月初入京，現悉京津已有亂事，未知現在是否出京返滬，殊以爲念，望便示之，以慰懸企。手肅布訊，敬頌文祺，不一一。 小弟制張爾田頓首。

五

弟病十餘日，每晚壯熱，至今未全退，無由趍候爲歉。聞益葊言，《浙江志》薪又來兩期，在尊處，兹特命舍親平頡剛君走領，祈檢交，感感。此上，敬頌慈護我兄道祺。 弟爾田頓首。

六

惠書祗領，謝謝。昨夜燈下略取先德遺著瀏覽一過，其《秘史》、《黑韃事略》、《島夷誌略》三種，均經拙存、隘堪校過，當無甚舛誤，其餘《蠻書》等弟當逐一補校，大約一星期可以竣事。倘由禾歸，無吝過我，以便商榷，盼盼。復頌慈護我兄道安。 弟爾田頓首。

七

慈護我兄道詧：

昨談極慰。所交下之《西域圖考》，乃李光廷所著，弟所需參考者爲《皇輿西域圖志》，非此書也。再尊藏如有《元史譯文證補》一書，能一併檢出交下一覈尤善。此次交來之書略有尊公批語，皆無甚重要，整理當不難也。此頌道祉，不一一。 弟爾田頓首。

八

前談極懽。《滿洲老檔秘録》弟已覓得一部，無甚可采，可不必向金君再購矣。《蒙古源流》有數處譯文不明晰，非得静安所校蒙文本一勘不可。餘容晤敍。此頌慈護我兄暑祺。 弟爾田頓首。

九

慈護我兄惠鑒：

近又整理出《簡端録》兩種，皆極精覈，並於夾頁中檢得尊公所鈔參考《蒙古源流》之件數紙，不知何以夾在他書之内。兄如過我，祈將《蒙古源流》五册一併帶下，當酌量補入可也。此頌節安。 弟爾田頓首。

一

前奉列《蒙古源流》五册，又增補二十餘條，恐尚有遺漏。此書爲尊公必傳之作，必須整理完善，方免人議也。近已借得洪文卿《元史譯文證補》，始知《木剌夷補傳》係文卿所作，其小注當亦出於洪氏，前交去《木剌夷補傳》一册仍請交下一對爲要。此頌慈護我兄道安。 弟爾田頓首。

一一

慈護我兄惠鑒：

弟新曆開春將赴北平，尊公遺著整理粗已就緒，《蒙古源流》一書又增補五六十條，尚有未盡。此書非重行鈔一浄本不可，弟擬帶京丐人一鈔。我兄何時得便過我一談，以便接洽爲盼。此頌道安。 弟爾田頓首。

一二

尊公遺書業整理粗就，弟陽曆新正五日擬北行，頗望兄過我一談，以便面交，盼盼。此頌慈護我兄道安。 弟爾田頓首。

一三

承枉談，極慰。前屬題《海日樓圖》早已題就，兹特奉上，祈詧入。弟十號北行，不及走辭。此頌慈護我兄道安。 弟爾田頓首。

一四

慈護我兄世大人左右：

滬濱聚别，極感存注。弟到北都已踰兩月，即庽於北平西郊成府槐樹街十號。郊居僻遠，兼以多病，足不入城市，差稱幽隱。《蒙古源流箋證》近又校補數條，已覓得一僕，能書楷字，命之鈔録，大約再有一月可以鈔畢。聞北平圖書館藏有文津閣本，又寳瑞臣亦有一舊鈔本，王静安所據以校勘者也，此二本必須一校方可稱定本。此間刻工頗廉，且好而速，如尊意將來欲在北京開雕，則弟尚可提調，兼任校字之役也，祈便酌定示及爲要。前所見尊公《近疆西夷傳注》一册，近始知出於《秦邊紀略》書中，望改題書名，編入《史外合注》中可也。燕校諸生程度之低殊出意外，弟在此授課味同嚼蠟，擬敷衍數月即辭去，意緒闊落，都無好懷。古微丈處亦不及致書，晤希以此質之，爲之代候。手頌道祺，不一一。 弟爾田頓首。

一五

慈護我兄世大人左右：

頃奉到惠書並款百番，均敬謹拜領。《蒙古源流箋證》已鈔成兩厚册，又見王静安校本(静安所校之本即寳瑞臣藏本，並不佳)及弟續有考訂者，隨時增補，又得數十條。近復發現文津閣本，爲諸鈔本之祖，現在北平圖書館。此本必須一校，因弟不常進城，而圖書館書又不外借，已託人就近代校，但須略酬以校費耳。校者事忙，每星期只能去一次，故至今尚未蕆功。弟俟此本校成後逐一加入，再命胥重鈔一份，一部自留，一部寄還尊處，此書即使不刻，亦可多存一副本。近日渴望尊公著述者甚多，此間日本學者聞弟整理遺書，皆來詢問，並擬先鈔一全目寄至彼國，以慰東方人士之望，弟以未得兄同意，故未之許。如尊意欲先披露者，或請將前定總目另録一份寄下亦可，祈酌定之。至刊刻一節，此間有文楷齋刻字鋪，翰怡諸書皆其所刻，聞刻費較南京、蘇州爲廉。此事非親自去問不可，尚須請教有經驗者，容續詳告。弟下學期鐘點减少，兼指導研究生，可不必登堂授課，當可專心校書。古微丈久無書，晤時祈代候之。復頌道安，不一一。 弟爾田頓首。

再，《史外合注》八種尚須重編重校重鈔，如有妥便請交下，此時不必急急也。又及。

一六

慈護我兄世大人左右：

前承惠書，敬悉一切。《蒙古源流箋證》業已校補完竣，又據閣本校出脱誤百餘字，命小胥重録一浄本，因寫人生病，躭延至今始行告成。同人等見之，皆謂時局日後不可知，勸令早刻，弟亦以爲然。頃由陳君援安介紹此間文楷齋刻字鋪，與之相商，據云此書共十三萬字，以普通宋體字計算，刻貲約八百番之譜，視十年前已加一成，然以近日行情較之，實不爲昂。且近來書價甚貴，此書裝訂四本，每部至少可售洋四元，能銷至四百部則刻工、紙價即可收回，此書外間渴想者多，不患行銷之不廣也。弟因決意命彼寫樣，先付定洋百元，彼云準於五個月内刻成，俟寫出樣子數張即寄兄一觀。再，尊處如有餘款，請便中先行撥付數百番，以便隨時應付，餘俟刻成再行結算，至校字則仍由弟一手經理可也。是否，祈速賜覆，至要至盼。東省聞已復辟，此間安堵，戰事當不至擴大。手肅，敬頌道安。 弟爾田頓首。

再，近見無錫國專雜誌登載王君蘧常所撰尊公遺書目録一篇，掛漏在所不免。惟内載有尊公《元朝秘史後記》一篇，據云《文集》未收，不知王君何處得之，祈兄便中一爲檢查。如果未收入《文集》，可詢之王君，將全篇抄出，附録入於《元朝秘史注》之後也。其餘諸書，俟《蒙古源流》刻成，時局小定，即當逐一細校，續續付梓。 爾田又及。

一七

慈護我兄大人左右：

前有一快信，諒蒙詧及。《蒙古源流箋證》現決意交文楷齋承刻。此書約十三四萬字，刻貲約七百餘番至八百番之譜，尚不甚貴。弟擬自出二百餘番，其餘五百番由兄處認出，較爲平允，決請照此辦法。如蒙俯允，並請先匯寄一二百番，以便應付，其餘統俟刻成後再行結算。至刷印紙價臨時再計，好在印行多寡可以隨時伸縮，此木版之所以便當也。日人搆釁，東省恐非我有，京、津因各國關係決不至波及，即使内部變化亦影響不到市面，於刻書進行當無妨礙也。此間學生鬧請願甚囂塵上，然教員藉休息，亦一快事。古微丈常晤否？專肅，敬頌道安，不一一。 弟爾田頓首。

一八

慈護我兄惠鑒：

前有兩函，未蒙示復，殊以爲念。《蒙古源流箋證》已交文楷齋承刻，現已寫出樣本三卷，大約陰曆春夏之交可以竣工，兄年内能略寄一二百元以便應付否？此書刻貲約七百餘番，但得三四百番則其餘弟尚可勉力籌備。誠知兄一時無力，而弟之力量亦僅能如此，將來或向翰怡處告貸，共成此舉，亦一辦法。因翰怡夏間有信，彼已知弟爲尊公校理遺著也。此間非不可募款，因國難人多觀望，且有欲得此書版權者，故弟未敢冒昧啓齒，祈兄酌定示及爲盼。閲報驚悉古老逝世，百衷寸斷，哭不成聲，奈何奈何。弟生平受知最深，銜哀倍切，擬倣南邨二老閣例奉祀尊公及古丈栗主，以伸敬禮。益庵兄處久未致書，見時祈告之，以知近狀。手肅，敬頌道祺。 弟爾田頓首。

一九

慈護我兄大人左右：

奉到惠函，敬悉壹是，款三百元亦隨到，祗領，勿念。《蒙古源流》已校出寫樣四卷，俟刻成一卷即寄奉台覽。格式倣汲古閣十行《漢書》本，尚古雅。此書兄當作一跋，以志手澤，如以爲然，則弟可以代擬也。據梓人云夏初可以完工，届時擬先印出一批，以一百部爲限，連書及書板覓妥便均寄上海，由兄保存，將來續印即可在滬辦理，如此較爲便當。否則板存該鋪，日久即不免偷印，不獨文楷一家爲然也。《秘史跋》當附入《元秘史注》後，惟尊公《元秘史注》所見蒙文元刻乃不全本，弟已得一全本，則此書若刻，尚須覆校也。詩集交籛孫編定甚善，但此君與尊公宗旨似不相合，未識能勝此任否耳。王君蘧常借尊公之名出風頭，所編《年譜》於尊公大節所關不但不能闡發，且多迂曲之詞。近日新人物對於前輩多如此，可歎也。專肅，敬頌道安。 弟爾田頓首。

二

慈護我兄世大人惠鑒：

前接到寄款三百番，當即奉復一書，想早詧及矣。《蒙古源流箋證》寫樣已全校完，現已刻成二卷，陰曆五月當可畢工，俟印成紅樣即郵寄兄一觀。封葉一張先行寄上。刻工需款孔急，不識尊處能否再酌寄刻貲少許以便應付否？祈便示及爲要。此次滬戰有無損失，殊以爲念。弟二月間大病幾革，近始起床，而胃病又發，不能多及。手頌道安，不一一。 弟爾田頓首。

二一

慈護我兄世大人左右：

奉惠書，祗悉一切，適在病中，未能即復爲歉。款五百番亦照收矣。頃刻字鋪來言，《蒙古源流》全書業已刻完，大約再有兩星期即可印出紅樣，届時當先寄兄一觀。弟擬紅樣復校後即付印刷，先印一百部寄滬，由兄交書坊發售，可於報上登一廣告，此外弟擬自出貲添印廿部，以便送人，至書板則當覓妥便運滬也。弟於刻書本不在行，此次全由友人有經驗者隨時提調，據云在普通書中尚不失爲佳刻。多病之軀，得藉此了一心願，可謂快慰。聞古微丈遺書皆由龍榆生料理，亂世不可知，能早付刻爲幸。手復，敬頌道祺。 弟爾田頓首。

二二

慈護我兄惠鑒：

久未通候。舍親夏爽夫來平，藉悉起居佳勝，彌用爲慰。弟近爲徐東海代作一文，略有報酬，因藉此餘力，復將《蒙古源流箋證》重印白紙二十部，凡從前錯誤又校改三十餘處，可以爲最後定本矣。兹交郵局寄上，到祈示復。此次印資由弟自付可也。龍榆生頗願整理尊公札記，祈便與之一商何如。手肅，敬頌道祺。 弟爾田頓首。

再懇者： 舍親潘奉詳，溧陽人，久在商務發行所服務，因滬戰影響，商務裁員被汰，賦閑已一年有餘，未知兄能於公司中代爲設法否？其人未習商業，能耐奔走之勞，志願不奢，但得十數番，足以自給，似於公私兩有裨益也。祈便留意，至託至感。 爾田又及。

二三

慈護我兄世大人左右：

頃得惠書並封面一張，即交該刻字鋪照刻矣。此書紅樣本前已交郵寄上，適值罷工，未知接到否？如已遺失，容再補寄。此書雖刻成，尚在修改之中，錯誤隨校隨出，大約出書當在節後矣。現擬印上等毛邊紙一百部，再加印連史白紙二十部，毛邊紙約一部一元二角，連史約一部一元四五角之譜，尊款所少尚屬有限，統俟結賬後再行詳報。至弟添印之二十部，則由弟自行料理，祈我兄不必客氣，是爲至感。書印成後當交令兄帶上二十部，餘覓妥便運滬。委撰尊公詞序，自應遵命，近日大病新愈，心如眢井，須俟文機自來，一時想不汲汲也。專肅，敬頌道安，不一一。 弟爾田頓首。

二四

慈護我兄大人左右：

前接手簡並封面，已交刻字鋪刻成，頃該鋪已將毛邊紙壹百部、白紙紅印十部印好送來。毛邊紙開張太小，殊不雅觀，祇能寄售，前已命其添印白紙二十部，如不敷用，當再添印三十部，足成五十部，如此可敷送人之用。惟印貲較多，祈尊意酌示爲盼。此書錯誤隨校隨出，紅印本係初次所印，多有未及改正處，甚矣著書之不易也。餘容續布，手頌道安。 弟爾田頓首。

二五

慈護我兄大人左右：

頃有一函寄，想呈籖室。兹特先交郵寄上《蒙古源流》紅印本六部，共分兩包，接到望速示復爲盼。餘容再寄。手頌道安。 弟爾田頓首。

二六

慈護我兄世大人左右：

今再寄上《蒙古源流》白紙墨印十四部，收到望示復爲盼。連前日所寄紅印本六部共寄上白紙二十部，令兄處容日内送去白紙十部(紅印四部、墨印六部)、毛邊紙十部，此外弟自留毛邊紙十部、白紙紅印十部，以便送人。如尊處不敷用(此外尚有毛邊紙八十部容覓便寄上)，當令其添印可也。再，孫益葊、龍榆生兩處請由兄轉送各一部。此書簽條未刻，似可不用，祈酌奪之。手頌道安。 弟爾田頓首。

刻價賬條一紙附上呈閲。印貲尚未結算，容續報告。

二七

慈護我兄世大人左右：

頃奉惠告，《蒙古源流箋證》已囑刻工續印矣。但此書錯字甚多，老眼昏花，校不勝校，現已逐漸改正，初印本已不及改，當俟續印，故未能從速出書。令兄處亦未送去，緣前所印白紙十部已爲友人攫去，一鬨而散，須待續印再送也。前承命爲尊公詞作序，兹擬就一篇，另紙寫上，未知可用否，祈與榆生共裁定之。前所寄書若到，尤盼示復。不一一，敬頌道安。 弟爾田頓首。

二八

慈護我兄大鑒：

頃又奉惠書，知又寄來印貲四百番，具悉一切。此次所印，大約二百餘番足矣，餘款當暫存弟處，以備兄陸續添印之用。此書又發現數處須修改，已飭該刻書人暫緩再印，故未能即時寄出，惟印成白紙二十部已全數送交令兄處矣(内紅印本兩部)。至前次所印毛邊紙，開張太短，形似賬簿，太不雅觀，曾詰問該鋪，據云此係六裁紙，若用四裁則大矣，但其價則與白紙相等，當時只圖省錢，悔未與之言明，此皆弟刻書無經驗之過也。古微丈所刻書又省錢又好，今則又費又不好，愧無以對我兄。鄙意此毛邊紙萬不宜送人，除弟自留二十部外(不算毛邊紙外弟自留者爲白紙墨印八部、紅印十二部，紅印除送人外尚存三部，自留一部足矣，餘二部容緩寄滬，可以存一紀念。此次共印白紙連紅印在内爲六十部，此後續印再行報告)，俟有便人，悉數運滬，聽兄自行支配可也。現在遵照來示，令其續印白紙，將來或十部一印，或二十部一印，較有伸縮也。此間聞有此書，多來信詢問，並有肯出代價者，弟已一概謝絶，將來果欲出售，似須由兄指定一處代爲經理最好，或託中國書店，庶便年節結賬。弟於此道實外行，祈兄自行酌定爲要。拙作尊公詞序現已大加删改，另紙寫上，望再裁定。唐人稱沈傳師爲吴興公，故今用之，此宋姜白石稱范致能爲順陽公之例也，請交榆生同觀之。尊撰識語亦甚妥，須附在尊公原序後低一格寫方合體裁，略加數語，原稿仍寄上。榆生爲古丈刻《滄海遺音》何時可以刻成？殊念。世亂不可知，總以早刻爲妙，餘容續布。專復，敬頌道安。 弟爾田頓首。

二九

慈護我兄惠鑒：

前有一快信，並寄上《詞序》一篇，想早詧及。兹命刻字鋪添印《蒙古源流》四裁毛邊紙二十部，現已印成送來，特先寄上十二部，以便分送朋好。此次錯字均已改正，較前不同，此後當飭其續印白紙，容後再寄。紅印本尚存三部，除自留外，餘二部一併寄上，到希示復爲盼。手頌道祺。 爾田頓首。

三

慈護我兄有道：

得惠書，具悉。《蒙古源流》弟此間所送者以學校中人爲多，一切舊好均未致送。前印毛邊紙爲人拿去兩部，尚有六部，特交郵局寄上，白紙二十部尚在續印之中(竹紙此間未見通行，須問之刻字鋪)。此書毛邊紙可售每部三元五角，白紙四元，若交書店代售，須打一折扣。此間無中國書店分店，其他書鋪未敢濫託，仍以在滬發行爲宜(此間有一書鋪拿去兩部，每部四元，不數日即售罄，又來索取。但此書鋪弟欠其書賬太多，售洋祇能作抵，故不敢託彼代售也)。時局不穩，弟亦恐不能久居於此，遇必要時擬將書板交令兄保存，此是後話。復頌道安。 弟爾田頓首。

三一

慈護我兄左右：

《蒙古源流》又印出白紙二十部，此次又修改錯誤多處，較前更完善，兹先郵寄十六部，到希示復。竹紙此間不通行，即有大都紙質薄暗，不能印書，筱丈所言恐係三十年前情形也，此後擬仍命其印白紙。近來謡言皆空氣作用，不致成事實，勿念。手頌道安。 弟爾田頓首。

三二

慈護我兄大鑒：

《蒙古源流》又印出白紙二十部，兹分五包交郵局寄上，到希示復爲盼。尊公《海日樓詩集》弟處一册早爲人拿去，尊處如有舊印者，能見賜一部否？手頌道安。 弟爾田頓首。

三三

慈護我兄有道：

前寄上《蒙古源流》白紙二十部想早收到，兹又印出白紙四十部，今交郵局寄上三十二部，分八大包，到希示復。此外八部弟已代兄分送楊子勤諸人，惟天津方面遺老未送，因大半赴東且不知其住處也。此書不必多送人，仍以交書局發售爲是。此後容再陸續印上。手頌道安。 弟爾田頓首。

三四

慈護我兄有道：

前所寄各書未蒙賜復，想早接到。《蒙古源流》又印出白紙二十部，仍交郵寄上，到希檢存。此書今年暫作結束，擬俟明春再印矣。此頌道安。 弟爾田頓首。

三五

慈護我兄有道：

奉手書，敬悉一切。榆事已緩，關鍵仍在國聯，大要一時可以無事。弟無家可歸，歸亦餓死，此等事久已司空見慣矣。《彰所知論》尊公曾抄録一紙，夾在亂稿中，今不記在何書矣，弟處却無此書。戴季陶與弟通譜，其人敦交誼，能代刻尊公遺著固善，但恐非其時也。鶴亭在南京何事，是否爲人充秘書？《滄海遺音》紅本已出，想見之矣。昨又寄上《蒙古源流》十八部，想接到。時局小康，尚擬源源續印。復頌道祺。 弟爾田頓首。

三六

慈護我兄有道：

前寄《蒙古源流》二十部，想收到矣。今又印出白紙二十部，特寄上十八部，到希檢收爲盼。時局緊張，恐後不能從容再印矣。書板便請函囑令兄檢存最妥，祈酌定之。手頌道祺。 弟爾田頓首。

三七

慈護我兄有道：

前奉惠函並《海日樓詩集》一册，祗領，感謝。《蒙古源流》現又印出四十部，白紙、黄紙各半，兹分十二包交郵掛號寄上，到祈點收爲荷。此書歡迎者日多，伯希和來平，亦買得兩部，大爲稱許，鄙意不妨多印也。前寄印貲已罄，能再酌寄若干尤感。弟近又得見德譯本，並附蒙文，可補此書者極多，已著手另編札記，將來可補刻此書之後也。手頌道祺。 弟爾田頓首。

三八

慈護我兄有道：

久未通候，想起居康泰爲頌。停戰協定北都苟安，當無他虞，然已飽受虚驚矣。刻書鋪屢來詢問《蒙古源流》是否再印，鄙意此書似不妨多印，此間索者甚多，但不知滬上銷路如何。午節結賬，印貲尚欠刻書鋪六十番之譜，如尊意擬重印，便望酌寄印貲若干，以便進行，祈裁奪示及爲感。手肅，敬頌道祺。 弟爾田頓首。

三九

慈護我兄有道：

頃由令親揚君處交到惠函並洋壹百番、書四册，均祗領。《蒙古源流箋證》尚欠印貲六十元未付，有此款結清後尚可續印廿餘部，當飭刻字人照辦。惟書板久存該鋪，恐不免有偷印之弊。據刻字人云，時有書賈向彼詢問此書。聞兄秋間北游，弟擬届時將板點交，已命刻字鋪另製箱裝貯，或俟秋節結賬後轉交令親楊君保存，因弟居鄉間，移來殊不便也，可否，祈便中示及。至尊意擬再刻乙部叢書一二種，弟意《元秘史注》： 《蠻書斠補》似不妨先刻，以此二書校寫尚完備也。《秘史》有葉德輝所刻元槧本，最好託人再覆校一過尤善。尊公遺文，益葊多病，恐無暇整理，或交龍榆生代爲編定。榆生文學家，治此當有興會也。寄示《蒙古游牧記》，與《源流》無大出入，弟擬將尊公手批另行輯出，編入《簡端録》爲一種。其另紙所鈔《報達傳》乃洪文卿著，已刻在《元史譯文證補》中矣。惟首葉所寫兩條爲尊公所考，此當另鈔出歸入札記。但札記最難整理，葉玉甫有意代編，未知能勝任否。弟年來衰病日增，左目忽眚，此間講席業已表示退休，仍與舍弟同居，下月將移家達園，通訊仍由燕京大學轉可也。倘晤爽夫，祈代致意。手復，敬頌道安。 弟爾田頓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