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番神研究

2017-01-27 20:13
华夏文化 2017年1期
关键词:宋元三亚习俗

□ 齐 娟

海南番神研究

□ 齐 娟

一、海南“番神”信仰由来

南宋赵汝适的《诸蕃志》卷下《海南·万安军》中这样记载:

万安军在黎母山之东南……城东有舶主都纲庙,人敬信,祷卜立应,舶舟往来,祭而后行。

在海南宋代“番神庙”即“舶主都纲庙”就已建立。百姓将“番神”视为其出行保平安之神。

至明清时期《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一三八○《琼州府部汇考八·祠庙考·万州》记海南万州有“番神庙”:

昭应庙,在州东北三十五里莲塘港门。其神名曰“舶主”。明洪武三年,同知乌肃以能御灾捍患,请敕封为新泽海港之神。祀忌豚肉,往来船只必祀之,名曰:“番神庙”。

以上材料所反映的海南“番神”具备以下特点:第一,该神的主要宗教功用是祈福保平安。第二,作为信仰对象的“番神”不食猪肉。第三,“番神”崇拜的地域集中在沿海。这些特征显然并不能解释海南“番神”的来源。假如将研究对象放到“番神”的受众“番人”身上,是否可以得出一些更加接近历史真相的结论呢?

关于海南“番人”的来源,大概有以下几种说法:第一,唐代落籍于南方地区的阿拉伯人。第二,宋元时期来自于越南南部的占婆人。第三,明代广东的一些大家族的融合。

《宋史》卷四百八十九《占城传》记载:

“(宋太宗雍熙)三年,……儋州上言,占城人蒲罗遏为交州所逼,率其族百口来附。”

真德秀《真文忠公文集》卷四十七《司农卿湖广总领詹公行状》记载:“占城、真腊相攻,余兵亦入琼管。公调兵且招而海道宁。”

在此,笔者稍加解释,“司农卿湖广总领詹公”即詹体仁,他于宋光宗年间受到重用,卒于宋宁宗年间。考察越南历史可知,自1230年占婆进入亡国时期,可见“番人”始自宋元时期的越南南部的占婆人。除了上述间接材料外,更为直接的材料在《正德琼台志》、《琼州府志》、《万州志》、《崖州志》、《万历儋县志》等史书中均有出现。如《正德琼台志》卷七“风俗”一则记载:

“其外州者,乃宋元间因乱挈家驾舟而来,散泊海岸,谓之番坊、番浦,不与土人杂居。”

同样是对来自占婆“番人”的记载,在《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一三八○《琼州府部汇考八·风俗考·崖州》这样写道:

“番俗,本占城人,宋元间因乱挈家驾舟而来,散泊海岸,谓之番邨、番浦。今编户入所三亚里,皆其种类也。”

从以上的材料中大概可以推测海南的“番人”来源于宋元时期躲避灾难的占婆人。移民到海南的“番人”自然而然带来了自己信仰的“番神”。因此“番神”应始自宋元时期的占城。那它属于佛教?伊斯兰教?还是其他?

关于“番神”及“番神庙”的记载有很多。《正德琼台志》载:“其人多蒲、方二姓,不食豕肉,他牲亦须自宰见血,喜食槟榔,家不供祖先,……一村共设佛堂一所,早晚念经礼拜,……其言语相貌与回回相似,今皆附版图,采鱼办课。”

《崖州志》对三亚里番村的信仰记载如下:“不食豕肉,不供先祖,不祀诸神,惟建清真寺。白衣白帽,念经礼拜,信守其教,至死不移。吉凶疾病,亦必聚群念经,有能西至天方,拜教祖寺茔,归者群艳为荣。”

“其言语相貌与回回相似”、“有能西至天方拜教祖(穆罕默德)”表明,海南所信奉的“番神”实属伊斯兰教神灵,但是结论并不止于此。林日举先生在《宋元入居海南的占婆移民之宗教信仰背景及其归宿》(《中南民族大学学报》2013年第1期)一文中认为“番村”之“番神”的信仰背景是越南古占族中传承的婆尼教,依据是“设庙祀番神,朔、望诵经”,并认为崖州、儋州地方“每岁轮斋”为笔误。对此笔者不能苟同。第一,若为笔误,何以多次在《崖州志》、《正德琼台志》中出现?第二,依据前人对越南婆尼教的记载,婆尼教有自己独特的习俗,如占婆“贵女贱男”,视母系为本家,父系为外家,因此婆尼教中妇女地位较高,神职人员也是以母系家族为单位选拔;在信仰神的唯一性问题上,婆尼教除了向安拉祈祷外,还向一些远古自然神灵祷告。然而,关于宋元时期“番人”中妇女的地位,史料中并无明确反映女性高于男性的依据。关于信仰神灵的唯一性,我们看到的更多是信仰伊斯兰教以及“番神”,至于对远古自然神的崇拜并无充分的记载佐证。

因此,笔者认为海南“番神”来源于伊斯兰化的婆尼教,即伊斯兰教与婆尼教的混合体。

通过以上论述,笔者认为海南“番神”起源于宋元时期占婆伊斯兰教化的婆尼教(即伊斯兰教与婆尼教的混合体)更符合史实。

二、从海南“番神”看“番人”习俗

当今居住于海南岛的回民已经是海南社会、政治、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长期以来在与其他民族友好往来的同时,他们在宗教方面更多保留有传统信仰,在习俗方面更是对“番人”祖先的习俗有很大程度的继承与弘扬。“番人”的习俗在很大程度上与其宗教信仰“番神”有密切关系。

在从“番神”角度出发探究“番人”习俗之前,很有必要了解史书对于“番人”习俗的记载。《正德琼台志》卷七《风俗》条对崖、儋、万州地方风俗载曰:

番俗……不食豕肉,他牲亦须自宰见血。喜吃槟榔,家不供祖先。其识番书称先生者,用一小凳安置香炉。一村共设佛堂一所,早晚念经礼拜。每岁轮斋一月,当斋不吞涎,见星月方食。以初三日为起止。开斋日,聚佛堂诵拜,散后各家往来,即是拜年。……男子不饮酒,年二十则请师为之剪发其眉,白布缠头,腰围以幔。妇女脑髻,短衣长裙,嗜酒与茶。……殁不用棺,布裹以身向西而葬。

《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一三八○《琼州府部汇考八·崖州》记载:

番俗,......其语言像貌与回回相似,今从民俗,附版图,採鱼办课,间置生产。婚嫁不忌同姓,惟忌同族,不与民俗为婚,人亦无与婚者。

上面的材料所直接反映的海南“番人”的习俗主要有:第一,“不供祖先”,族人供奉一“佛堂”(伊斯兰教堂),第二,同伊斯兰教徒一样,“早晚念经礼拜”;第三,严格遵循“番神”信仰,不食猪肉,宰牲必见血方食;第四,在婚俗方面“不与民俗”为婚,并且不遵循“同姓不婚”原则;第五,葬俗方面“殁不用棺,布裹以身向西而葬”,较为简约。

那么,从“番神”角度如何更好地透视“番人”的其他一些习俗呢?

《正德琼台志》卷二十六《坛庙·崖州》记载:“石三娘庙,在州南大疍村海边,疍番每年于夏间致祭,成化丁酉判官赖宣重建。”此处的“疍”指“疍人”,可见,移民入住本地的“番人”长期以来在与其他民族的友好相处中也在学习不断融合其他民族特色,共同祭祀的“石三娘庙”就是很好的见证。

有一点很重要,宋元以后“番神”崇拜在海南沿海地区甚是风行,类似的记载见于其他史书的不乏陈举。《康熙万州志》卷一《山川》中记道:“港门港,一名莲花港。州东三十里,港口二山并峙……其山咀有一石船,三石番神,不知所由来,商贾祷之,极灵,忌猪肉。嘉靖三年,石神忽失。”

《崖州志》卷十二《海防志一》记载:

“那乐港,港口浅窄,潮满,水深八尺。港神,俗忌猪肉,勿以奉之。”

从“舶主”与“三石番神”及“港神”的身份来看,均是与“番神”有密切关系的。然而此时的“番神”被赋予形象具体化的身份,为“番人”祈福保平安。可见“番神”的执掌很广泛,存在于“番人”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由此,不难看出“番人”的一些其他特点。第一,番人擅长经商。“舶船往来,祭而后行”,“商贾祷之极灵,忌猪肉”都反映出“番人”的经商活动很频繁。第二,“番人”多以“渔业”为生。“港神”、“石三娘庙”、“三石番神”、“昭应庙”多分布于海边或者港口,这也与《崖州志》卷一《舆地志·风俗》的记载“捕鱼办课,广植生产”相对应。

以三亚穆斯林为例。三亚回族自称是“占人后裔”,虔信伊斯兰教,长期以捕鱼为生,也辅助的进行一些商业活动,三亚回族基本上全民皆商,就连三亚回族大学生毕业后很大一部分仍然会选择回乡创业。不可否认,经商给三亚回族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收入。 回顾三亚穆斯林的生活史,从捕鱼为业—小食品制作与买卖—水稻种植—发展渔业—旅游产品(珍珠、贝壳等)批发与买卖的经商历程,我们发现三亚穆斯林很好的完成了各个时期最大程度利用国家政策,抓住商业发展契机,进行适时转型的任务。

但是他们的发展也存在一些问题:第一,生活压力太大。笔者曾经与几个三亚回族朋友聊天,在言语之间可以感受到来自家庭的巨大生活压力,高强度的工作时间,长期以来在教育、医疗、社交等方面形成的“高标准”的追求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隐形压力。第二,以经商为主要事业,单一化的生产方式带来一些隐性的风险。

“一带一路”的提出对于海南的发展,尤其是穆斯林聚居的三亚的发展提供了很好的契机。三亚的旅游业内部优势很明显,既拥有独特的山水风景,又拥有多元的少数民族风情,更有独特的历史文化,作为历史文化载体的三亚穆斯林更应该抓住机遇。同时,在发展旅游的过程中应该树立旅游品牌、景观品牌,从而使得三亚旅游及商业发展形成良好而稳定的运营机制。

(作者:湖北省武汉市武汉大学历史学院硕士研究生,邮编430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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