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光焘与关中水利和基础设施建设

2017-01-27 22:59赵维玺
唐都学刊 2017年4期
关键词:龙洞陕西水利

赵维玺

(兰州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兰州 730020)

【博士论坛】

魏光焘与关中水利和基础设施建设

赵维玺

(兰州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兰州 730020)

魏光焘担任陕西巡抚期间,正是戊戌变法的重要时刻。任内,魏光焘积极顺应时代潮流,在陕西大力编练新军、创办学堂。同时,在经世致用思想的指导下,以民生为重,将陕西的农业生产和基础设施建设作为施政的重点。大力兴修华州、华阴水利工程,修复龙洞渠等举措的推行,为陕西关中地区农业经济的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沧龙河的治理、西安至咸阳道路的修治、朝邑县黄河水患的解决,对于改善关中地区的交通和社会环境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魏光焘;关中;龙洞渠;朝邑

魏光焘,字午庄,湖南邵阳人。生于道光十七年(1837)。初为人司庖厨。[1]咸丰六年(1856),投效江西军务。同治六年(1867),奉调赴陕甘,随从左宗棠镇压回民起义。七年五月,率军在宜川攻灭流入陕境的捻军残部。八年,署理甘肃平庆泾固道。十年三月,实授。光绪二年(1876),关陇肃清,经左宗棠保奏,奉旨赏加按察使衔。[2]

光绪十年(1884),新疆建省,魏光焘于次年担任甘肃新疆布政使。十五年,刘锦棠回籍省亲,清廷谕令魏光焘护理新疆巡抚。[3]十七年(1891)五月十二日,请假回籍省亲,旋即开缺。*参见《邵阳市文史资料·第7辑》第99页,1987年版。二十一年(1895)8月,升任陕西巡抚。1900年,八国联军进犯北京,因勤王有功,任陕甘总督。辛丑议和后,调授云贵总督。光绪二十九年(1903),调任两江总督。1904年9月,出任闽浙总督。不久即遭铁良奏劾,被开缺。1916年3月卒于家。

魏光焘一生虽宦迹甚广,但与西北的关系尤为密切。抚陕期间,正是维新变法之际,他在陕西一方面大力创办新式教育、编练军队,以图富国强兵,同时关注民生疾苦,体恤民瘼,大力兴办关中水利工程和改善基础设施,为关中乃至陕西经济的振兴做出了重要贡献。目前学术界对于其兴办关中水利和基础设施的研究甚少,有些论著仅止于将其这一举措作为注脚来阐释关中水利的兴建状况,而全面、翔实地展示魏光焘对关中水利建设贡献的论著尚未见到。故笔者以相关一手史料为依托,拟文对魏光焘兴办关中水利和基础设施做一探讨,以期引起对这一历史人物的关注。

陕西自古以来即为中华民族的发祥地之一,很早即是中国的农耕发达之区。境内地势,南北多山,东西均属平原地带,因此水利灌溉在陕西农业发展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早在秦汉时期,陕西的灌溉事业即已具有相当的规模。秦代的郑国渠、汉代的白公渠曾闻名一时,旧式的灌溉设施在历史上对陕西农业经济的发展起到过重要作用。正如有史料所指出的 :

吾国水利事业,考诸典籍,当以陕西兴办为最早,如禹凿龙门,奠平水土,周公制定水田,以岐周为笔基,秦初郑国凿泾,斥卤化为沃壤,汉有白公,复兴堰渠,民食赖以资给,萧曹开山河大堰,关中运输无缺而座能奠定汉业,诸葛武侯大兴水利于汉中,军民兼受其利,是皆事实详缺,不可磨灭。降及隋唐,关中水利,尚远胜于东南,其经济之富力,犹居首要地位,五代以后,中原凌乱,时苦异族之侵逼,宋室文弱,国力不振,更因环境关系,呈现衰落之象,社会事业,遂无人注意,所有水利,湮废殆尽*参见《陕西经济十年1931—1941》(内部出版),1997年第224页。。

可见,唐代以前陕西关中地区水利的兴盛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王朝帝都的优势地位,至宋元明清之后,随着政治中心的转移,陕西水利日趋衰落已成定局。

进入近代以后,关中地区的水利灌溉事业尤为衰败。同治年间的陕西回民起义对关中地区的创伤巨大,泾阳县为龙洞渠的主要灌区,同治元年(1862)县城失陷后,龙洞渠水利遭到了破坏,泾阳、三原、高陵、醴泉“民生之仰资于此渠者,顿失利源。”[4]上册,132曾有人慨叹 :“天灾人祸,时相迭乘,非特昔贤之遗迹未能尽考,即有利于民生之水工事业,亦率湮没不彰。”[5]236广大百姓基本处于靠天吃饭的境地,周期性的旱灾不断发生,给陕西人民的生活带来了极大困难。光绪二十一年(1895),护理陕西巡抚张汝梅以讲求水利为要务,认为“若不再图整顿,将来不特水利尽废,抑且民困日深”[4]下册,55,故奏请在省城西安设立水利局,委派候补知府周铭旗担任提调,总理局务,督饬各地兴修水利工程,但并未取得成效。

魏光焘任陕西巡抚后,派人周历履勘,对于水利工程较小的地区,饬令属下随时分别疏浚。工程较大者,“或因民地阻止,或因费绌停工。”只有分派士兵通力合作,才能起到节省费用和事半功倍之效。华州和华阴两地的河渠,总计14道,位于华州者有赤水、遇仙、石堤、太平、罗纹、构峪六河,在华阴境内者为方山、甕峪、仙峪、葱峪、敷水、长涧六河,另外有西溪、晋公二渠,分溉各州县。近河的土地,河流发源于山谷,向北流入渭河。这些水渠因年久失修,导致河身长期淤积,日淤日高,下游河水壅滞,形成北高南下之势。“每遇大雨,沙遂溜下,河流湧溢,此决彼溃,东西数十里积水弥漫,经冬不涸,居民田禾淹没,商旅阻滞不行。”*参见魏抚军《请疏濬陕省水利折》秦中书局汇报,光绪二十三年,第159~161页。不仅给当地农业生产带来很大损失,而且也对交通造成了严重影响。光绪二十二年(1896),华州、华阴各地州县水涝成灾,魏光焘通过随时赈济和奏请缓免钱粮等措施,暂时稳定了当地灾民,但仅舒缓了一时之困,并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为了寻求长久之安,发挥水利工程对发展农业生产的重要作用,魏光焘奏请将华州、华阴的水利予以大力整顿,将河渠淤塞地区分段予以挑浚疏通,水渠浅者挖深,窄狭者加宽,用挖出的土来修筑河堤和道路,被河水冲刷的土地,一律予以修复。并在河流下游卑洼地区另外开通一条支河,使水性遵循就下而流的规律,这样地方可以免除河水泛滥的隐患。因施工时间较长且工程较大,不能专靠民力完成,故应该选派士兵和当地百姓共同合作兴修。开通支河,所占用的军民土地,应由政府估算给予价值补偿,并奏请免除其田赋。长安县属附省三桥地区,用石头架起一座桥梁通行,夹河两岸,地面全部隆起,中间低洼地带甚多,总计长达三十多里,到达渭南,因多年积水停淤,交通阻塞。魏光焘奏请购买民地添开渠道,选择一些地段设立几处水坝闸门,并且凿池开田,以消除积潦之水。此外,急需消除水患的就是泾阳县的龙洞渠。该渠为战国时期郑国渠故道,清朝雍正五年(1727)曾拨款重修,引泾河水并开凿山泉从泾阳县到达醴泉、三原、高陵,并惠及临潼北境。后来因泾河流水日下,水低岸高,不能引为灌溉,于是又专引琼珠、筛珠二洞山泉加以贯注,水利的作用很小。又加之年久失修,渠身淤积,泉眼也被堵塞,石洞渠底渗漏很多,导致下流的各地不能有效灌溉。因为不能按时修复,故渠水只能灌溉泾阳及三原境内少量土地。而东境和高陵各地一百多里肥沃的土地,难以灌溉,遇有旱灾发生,农作物经常歉收。因此在此急需开通泉眼,并多采石料,修筑堤坝、修补渗漏部分。

魏光焘将以上三处的水利工程派官员会同地方绅士勘明并绘具图说后,认为华州、华阴两处工程最为紧要,故派道员严金清率抚标永兴四旗步兵前往,会同陕西水利局提调知府汪廷栋督令先行开挖支河。百姓可以自己办理的,由地方官按亩派夫,分段饬令疏导,并责成潼商道文启督同办理,尽快予以修复。三桥和龙洞等处,魏光焘饬令水利局责成地方官员实力经营,“如民力不足,再派营勇助修。”*参见魏抚军《请疏濬陕省水利折》秦中书局汇报,光绪二十三年,第159~161页。关于购买运送石料、给予相关人员津贴和购买民地所需费用,魏光焘与陕西布政使张汝梅多次商议后,决定从司库所储营田折租项下提银3万两,先行动用,工程完毕后再予以报销。所占用的民地,经过切实估计后,再行奏请朝廷免除田赋。

魏光焘的规划获得清廷允准后,他立即开启了对二华水利工程的大规模兴修活动。分饬总兵欧阳胜率抚标永兴中旗、都司萧世禧率永胜左旗赶赴华州,参将唐升禄率武威左旗、都司李云松率武威右旗到达华阴县,各分地段兴工挑挖。并派总理营务道员严金清、前任潼商道文启、水利局提调甘肃候补知府汪廷栋督令华州知州黄世瀛、署理华阴县知县杨调元会同营员切实办理。水利工程于光绪二十三年(1897)正月正式启动。修建过程中,将华州的疏水河、埝河、湘子庙新河及华阴的盛家渠改宽,维新河长涧之普洛坊新河,柳叶之周家湾新河,二华交界的方山构峪等新河,皆由各旗勇于卑洼处所分疏支河,引水达渭。[6]547这几处工程巨大,难度也较大。此外如赤水遇仙石堤、太平、罗纹、构峪、方山、甕峪、仙峪、葱峪、敷水、长涧等老河及西湾、晋公各旧渠,或逐段挑濬泥沙,或另开退水小渠。在华阴境内修建水利的主力为当地民工,而华州则主要依靠士兵。水利工程开办之初,难度极大。原有水渠积水汪洋,有数里之广,深度达到四五尺甚至接近一丈,而且芦苇丛杂,茂密遮日,荆棘、柳树盘根错节,以致劳动工具斧铲、铁锹等难以用力。又正值春夏之间,时有大雨,积水涝涨经常发生。修筑者既要堵塞以前渠口,同时还要培筑新堤,异常辛劳。但是所派士兵和民夫尽皆踊跃参与,寒暑无间。在广大军民的通力合作下,二华水利工程很快竣工。其规模如下 :

华州营勇开浚大小河渠二十二道,新开支河四道,民夫修渠二十道,新开渠一道,华阴营勇开浚大小河二道,新开支河三道,民夫新开渠一十八道,统计二华营勇民夫修浚河渠及新开支河共七十道,长自二三百余丈至二千、四千余丈及七里、九里有奇不等,宽自三四尺至二丈余尺不等,深自三四尺至八九尺、丈余不等,并于两岸加筑土堤,栽植榆柳,以固堤根而资护卫,新修石桥三座,石壩一座,土桥十六道[6]547。

此次水利修建工程,新开支河占用二华和潼关厅民屯地共524亩8分2厘,额征粮24石8斗6升3合,白银37两9钱,遇闰加增银4钱1分。工程完竣后,魏光焘派人会同州县官员逐一进行勘验后,一致认为工坚料实,河渠的宽深尺寸,也都符合预定规划。经过重新修筑后,河渠水道畅通无阻,积水全部消除,恢复了之前因河渠淤塞而荒废的土地十五多万亩,“其间有已经报荒恳免钱粮者,亦有仍纳课赋未经蠲免者。”[6]547经过此次修复后,魏光焘做了大致估算,百姓可以增收粮食二十多万石,之前奏请免征的粮食和银两也可以尽快恢复,水利工程在很短时间内即可见效。光绪二十三年(1897)二华地区所种秋粮,收获比往年大增,该地百姓也亲历了水利工程这一惠民措施的实效。

为了做好水利工程的后期维护工作,魏光焘还会同陕西布政使和按察使制定了善后章程,“分别岁修、紧修,变通旧章,改为按亩起夫,分饬遵照妥办,并勒石以垂久远。”[6]547奏请朝廷,将修建水利工程过程中所占用的民间屯地应徵钱粮和遇闰加增银两一概豁免,以示体恤,并对此次修建中出力的文武官员和地方士绅,予以奖赏。

光绪二十五年(1899)三月,魏光焘出省检阅潼关协营部队,路经华州、华阴,顺便勘查了二十三年(1897)民夫和士兵疏浚和开挖的河渠工程,乘马周览,亲历了水利工程修复后的实效后,大为欣喜。光绪二十四年(1898)秋天尽管盛雨连绵,但并未见河渠淤积之状。二华境内新修河渠70道,“分错交互,靡不通利灌输彼中。”魏光焘访诸当地父老,百姓皆盛赞这一水利工程 :“数十年积患一旦去之,功不可没。而竣工在上年秋霖以前,尤为大幸,否则且有其鱼之惧。”*参见台北故宫博物院《台北故宫文献专刊·宫中档光绪朝奏折》,1974年第12辑,第735页。但魏光焘发现恢复的土地荒废者甚多,随即指示当地的州县官员劝谕和督促百姓进行开垦,分治水田、旱田,稻麦并种以尽地利。

陕西关中地区的水利,以郑国渠历史最为悠久,始于战国时期。汉代时郑国渠南穿白渠,从晋代、隋唐直到清代,皆遵循其故道。郑国渠在宋代称为丰利渠,元代为王御史渠,明代始建广惠渠。顺治九年(1652),泾阳县令金汉鼎重修广惠渠时,因渠高水低,用石堰遏之,但经常被洪水冲毁。之后“凿石渠深入数丈,泉源喷涌而出,四时不决,涓涓滔滔,经络诸邑,其利倍于泾水。”[7]开始了引泾水与泉水并用的时期。此后,康熙八年(1669)泾阳县令王际有、雍正五年(1727)川陕总督岳钟琪先后修渠筑堤。其后历经自然环境的变迁,泾河水流低下的情况严重,水渠也溯流日上,广惠渠冲击山石数里,将山泉淹没,龙洞汇入了众多山泉,阻挡泾河流入,而“石渠逼狭泾流,浑浊激射,多杂沙石,入则澱塞冲决,有害无利。”*参见台北故宫博物院《台北故宫文献专刊·宫中档光绪朝奏折》,1974年第12辑,第736页。雍正七年(1729),川陕总督查郎阿开凿仲山,“引龙洞泉东会筛珠等泉入渠,不复引泾。”[8]740乾隆二年(1737),为了防止泾水淤塞取道,于龙洞北口(即广惠渠引水渠后隧洞之内)置坝堵口,开始“拒泾引泉”,故改名为“龙洞渠”。道光元年(1821),因泾河暴涨,两山夹峙,水高数丈,龙洞渠遭受巨大冲击。时任陕西地方官员“自三龙眼以下,石条排比,以铁饼嵌合,条以铁柱,贯之土堤,如式不愆。唯天涝池石性易裂难固,乃依山凿堰月新渠,深四丈,长五之上,横石梁,两旁迤逦垒石,拦水入渠。又获二新泉,喷涌与筛珠泉埒。又于故堤未坏者,距新堤二丈许以土石填平,为保障。”[9]761同治七年(1868)八月,陕甘总督左宗棠在西安设立西征粮台,委派袁保恒管理西征粮务。袁保恒认为“石堤不必修,而渠身亦可掏挖,使通下游。若归并此水,当可复乾隆旧规,溉田在六百顷以上。”*参见刘子旭,等《袁世凯家族诗文辑·上册》项城文史资料·总第16辑,第166页。试图恢复引泾河水注入龙洞渠,但因泾河水暴涨,未能成功,龙洞亦被淤塞。

光绪六年(1880)、七年(1881)间,陕西巡抚冯誉骥拨发经费对龙洞渠进行修复。十一年(1885)又令知县涂官俊就地筹款疏浚,但水力不广,只有泾阳、三原、醴泉三县得以获利,灌溉田地三万九千多亩,高陵县土地未能得到浇灌。

光绪二十四年(1898),魏光焘与地方官员李芗垣商议后,以龙洞渠水利工程年久失修,影响农业生产的发展,遂从陕西司库中提取经费,派拨士兵和民夫通力合作,“塞者通之,淤者去之。”[8]740为了防止沙石,修复了截渡山水各桥石,开通张家山大龙王庙后等处新土渠三道,截取山水,使不横冲,以保护渠岸。又派官员督令民夫分修泾阳、三原、高陵、醴泉四县民渠,以广利导。自春至夏,一直工作到秋雨到来始停工。

光绪二十五年(1899)春,魏光焘下令继续修筑。泾河经常上涨漫出渠岸,致使渠道壅塞,主要是原来修筑的琼珠、倒流两座石堤低下,而中渠井水逼近泾河,井口空虚以致泥沙灌入而淤塞。于是,魏光焘派人加高二堤,封闭井口,防止泾水倒灌。又勘明大、二、三龙眼内有石头渠,上有流泉,即是明代广惠渠引泾入渠旧道,四龙眼内旧有石堤,遏制并断绝泾水。为了改变这种情况,魏光焘派人大力疏浚大、二、三眼龙泉,以出长流之泉,使四龙眼的堤坝更为坚固。之后又修建了石囤,将鸣玉泉的水收入其内,以增加水源。修建过程中,除将以前淤积、荒废的渠道修复外,还疏浚了支渠和高陵县业已废弃的水渠,增加灌溉田地10万亩。龙洞渠修复完毕后,魏光焘对该渠的维护和管理也做了具体规划。首先,就地筹集经费,作为每年的修复费用;其次,设立各县渠总,专门管理水渠事宜;并在社树海角寺设立公所,作为商议办理水渠的地点;订立章程,以便使水利工程发挥持久作用。并规定 :

每年夏秋,由泾阳水利县丞会率泾阳渠总,就近督同额设水夫,按月三旬,勤刈渠中水草;九月之望,各县渠总会集公所,勘验渠道及各渡水石桥、截水土渠,遇有微工,随时修理,只许动用息银,工程较大,则先行核实估计,禀候批准,酌提存本,工竣造报[8]740。

此次龙洞渠的修建工程极为浩大,士兵和民夫不畏艰难,成为工程顺利竣工的重要保证。修建过程中,军民通力合作,辛苦异常。“濬土渠则绠泥滓,以出于十数丈高堤之外,淘石渠则篝炬火以入于十数丈阴崖之中,逐处指验,猿升猱附,而后达宜。”*② 参见台北故宫博物院《台北故宫文献专刊·宫中档光绪朝奏折》,1974年第12辑,第736页。工程修建以魏光焘所派将领严金清主要负责,驻防士兵为主力,陕西地方官员也积极参与,如时任泾阳县令张凤岐、三原县令欧炳琳、高陵县令徐锡献、醴泉县令张树谷尽皆踊跃辅助,也为此次修建工作做出了重要贡献。

魏光焘除了兴修水利工程外,还对关中地区的一些基础设施进行了维修。

长安县境内有一沧龙河,长期因河水上涨而经常河堤冲决,系因纳游泥河水曲折北流,一直抵达渭河。该河身因上游宽广而导致河水漫流,以致河水渟蓄,下游河水深窄,遂使流水受到束缚以致奔泻,造成了渭河有倒灌淤积之患。加之宽广之处芦苇丛生,百姓贪图眼前利益,河水蓄积的情况十分严重。河流两滩夹带山洪,加大了河水流量,因而该河河堤经常溃决,给当地百姓日常生活带来很大不便。光绪二十四年(1898)魏光焘派拨防练各旗对河流予以通濬,将河堤重新培筑一次。二十五年(1899)为了彻底根除水患,又派防练四旗“分筑大堤,并挑挖上游苇根淤滩。”②使河水更加宽广可以容纳蓄水,历时一个月,工程完工,解决了沧龙河水泛滥成灾的现象。

陕西省城西安至咸阳县50里的道路,是通往四川和甘肃的交通要道,位于沣河和渭河两条河流的冲要之区,经常遇到大雨山水暴涨,因泥沙淤积而导致河堤溃决,泛滥成灾。光绪二十二年(1896),该地秋雨连绵,河水涨发,将咸阳的三里桥的桥墩冲垮三座,剩余部分也多遭损裂。长安三桥以南的皂河冲决堤口,道路亦多被水冲断,低洼地带积水长期未能消退,交通阻塞情况十分严重。魏光焘获知后,立即派人勘明三里桥工,先令陕西布政使筹集经费,饬令咸阳县令修复桥座,同时委派总理营务道员严金清前往勘察河堤和官路,相度办法。又派总兵谭其祥、参将魏荣斌、游击龚炳魁各率所部防营,参将舒秀松率抚标城守各营迅速赶赴咸阳,分段予以维修。此时正值夏季河水暴涨之时,皂河身高地低,决口水流湍急,将官道淹没10多里,行人只能绕道而行。为了迅速恢复正常交通,魏光焘下令各旗士兵于四月初旬开工,急速抢修皂河决口。昼夜不息,加紧施工,至四月中旬筑城一道新堤,“长十二丈多,高一丈五六尺,宽一丈七八尺。”*参见台北故宫博物院《台北故宫文献专刊·宫中档光绪朝奏折》,1974年第11辑,第480页。随即令士兵赶修官道,从咸阳的沣桥起,到长安的三桥止,共计长2 519丈,宽二、三、四丈不等,一律填高四五尺,在官路两旁取土之处开通了一条消水的长沟,工程在七月顺利完工。

不久,署理咸阳县知县孙万春禀报,咸阳黄家寨逼近沣河,河堤被水冲刷甚薄,一旦河水上涨即有决口的危险。魏光焘又令谭其祥等率领士兵前去修筑完固。此后,孙万春又禀报六月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日大雨连绵,山水陡涨,将渭河堤岸冲决,南乡老架河一带地方均被大水淹没,请求选派士兵进行堵修,以防御上游水势。魏光焘仍派士兵就近开向该地,于八月初开工,咸阳县也陆续派出民夫和士兵并力工作,筑城一道长三百多丈、高六七尺多、底宽三丈、顶宽一丈的新堤,均用坚固巨石置于水流湍急之处,堤根设置了许多木桩以保护。堤身也逐层修筑了木,以资坚固,也于八月底完工。魏光焘派人进行勘验后,认为修筑得法,无有草率情事,故奏请将修筑各工程中的主力防练士兵,分别给予津贴,以示对其辛勤劳作的体恤之意。

同州府所辖朝邑县,位于黄河西岸,地处八百里秦川的最东边。县城始建于明景泰二年(1451),于明宪宗成化三年(1647)竣工。城墙周长四里,高一丈五尺,护城壕深、宽各一丈。清朝康熙十九年(1680)知县陈昌言重修,四十六年(1707)知县王兆鳌再修城门五处。清代时黄河河槽西移,每当秋雨河水暴涨,经常侵及朝邑县城东、北、南三门,甚至有时河水拥入城内,给百姓的生命和财产构成了很大威胁。据相关史料显示 :

清乾隆十六年(1751)六月十二日,朝邑黄河水发。泾阳、泾河水涨,冲堤淤渠;清乾隆四十二年(1777),朝邑,黄河入县城,时半夜,水从城上过,伤人无算;清乾隆五十八年(1793),朝邑,黄河入县城,时半夜,水从城上过,伤人无算;清嘉庆五年(1800)七月初七日晚,朝邑水从南门直入城内,月余以此三次,县遂无东街[10]。

魏光焘主政陕西不久的光绪二十二年(1896)六月,朝邑县大庆关等八社,因濒临黄河,于六月二十七日暨七月初五等日,河水泛涨,共计淹伤秋禾627顷81亩,被灾七分有余[11]。光绪二十五年(1899),朝邑县令梁乃赓向魏光焘禀报,该县黄河近年日渐向西迁移已逼近朝邑城垣,关系重大,应该如何妥善进行防护,请求魏光焘做出指示,以便遵照办理。魏光焘批示陕西布政使委派准补佛坪厅同知唐霈霖、候补通判李聪前往会同同州知府和朝邑县令对城垣进行勘察。同州府知府胡湘林和委派人员经过会勘后,将详细情况向魏光焘做了汇报 :黄河从朝邑县北莘村入境,斜趋西南的赵渡镇,出三河口。河道长达七十多里,西岸沙滩宽四十多里,河面宽十多里至二十多里不等。遇到河水上涨,“弥漫横流,望无际涯。”*④ 参见台北故宫博物院《台北故宫文献专刊·宫中档光绪朝奏折》,1974年第13辑,第62页。近年来黄河向西流动,西岸村庄的土地逐渐被河水所吞没,赵渡镇尤其岌岌可危。魏光焘获知情况后,立即上奏清政府,清廷对魏光焘所奏情形极为重视,故下谕 :

前据魏光焘奏、朝邑黄河西徙。逼年城垣。拟接修寨城以资防护一摺。业经准如所请办理矣。黄河迁徙无定,深虑冲决为患其受害且不仅一邑之闲。著魏光焘详加履勘,认真防护,毋稍疏虞,并将筹办情形,随时具奏,以慰廑系。将此谕令知之*参见《中华民国史事纪要·民国纪元前十三年至前十四年》(初稿),台北,1975年版,第668页。。

县城东距黄河最近处相隔只有九十余丈,道光年间曾经开创开引河,挑浚后不久即又淤塞,未能取得成功。光绪十六年(1890),朝邑县唐王、东林等黄河西岸的13个村庄因“河身日渐西徙,沿河地亩陆续冲塌。”*参见台北故宫博物院《台北故宫文献专刊·宫中档光绪朝奏折》,1974年第5辑,第411页。该地农业生产遭受很大损失。时任陕西巡抚鹿传霖在正东、东北和下游各处修筑堤坝,工程较为坚固,但仍被河水冲刷。主要因为黄河从积石以底龙门凿崖,导致河水悬泻阻塞水流,一线奔射澎湃,有如箭激。距离朝邑二百多里,河水流势尽管得到了缓解,但水力仍未减退,河岸全部被泥沙壅滞,掏挖十几丈全是泥沙没有实土,堤坝所在处河水冲刷底沙而溃散,通过人力很难解决这一问题。赵渡镇的百姓深感危机,故许多百姓携眷迁徙逃离,河水已日渐逼近朝邑县城。考察人员广泛征求了当地百姓的意见,一致认为应将县城迁移至高原地区,一劳永逸地解决百姓后患。

魏光焘听取考察人员的汇报后,乘出巡之便,对朝邑黄河和县城亲自做了考察,发现该县“黄河地势,东高西下,水流既属沟湧沙底,又极松浮开引河,则水势泛滥,时虑澱淤,筑石坝则工纵坚实,仍虞蜇陷。且需款动逾百万,保固均无把握。”④而接寨修城,确实不失为解决百姓难题的稳妥办法。于是决定顺从百姓意愿,将朝邑县城迁移至高原地区。朝邑县城西北部有两座大寨,地势较高,魏光焘下令将二寨合并为一城,居民有情愿迁徙者由其自愿选择,无力迁徙者如果遇到水患,亦可就近移居。全县绅士和百姓估算迁徙经费为1.1万金,请求由政府筹款4 000金,不足部分在该县差徭所余款项下提取,以保证迁移工作的顺利进行。至于两岸被冲毁的土地,除了历次奏请免除钱粮外,现在陆续塌毁田亩以及河水消退后没有耕种的滩地,魏光焘也奏请朝廷将钱粮一概豁免,以恤民艰。

陕西关中地区历来作为中国农业经济的发达之区,在中国的经济发展史上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但历经沧桑,尤其是晚清陕甘回民起义之后,水利工程遭受了巨大破坏,导致这一原本富庶的农业区域逐渐衰败。魏光焘作为湘军出身的一位官员,在“经世致用”思想的主导下,主政陕西后,为了恢复和发展关中地区的农业经济,重振昔日的经济繁荣之象,将关中的水利和基础工程建设作为任内施政的重点。华州、华阴水利设施的兴建,解决了困扰农业生产发展的重要难题;龙洞渠的修复,进一步扩大了土地灌溉面积,成为农业经济发展的重要保障;基础设施方面,修治沧龙河、修整道路以及朝邑黄河防护措施的加强等,既保证了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关中地区的社会环境。魏光焘主政陕西期间,正是维新变法的重要时期,作为陕西巡抚的魏光焘,亲历了甲午战争的创痛及战败的阴影,促使他在陕西力图求变,锐意革新,以民生为重。正是由于其抚陕期间的一系列惠民举措,以及整饬吏治、创办学堂等活动的开展,使得当时地处西北一隅的陕西顿显维新气象。时任陕西学政叶尔恺曾评论曰 :“秦省大位如魏午帅,人颇忱毅,亦极开通,李芗垣方伯亦尚清正,故吏治较他省为优也。”[12]2477其弟叶尔憬亦论曰 :“秦中当道,如午庄中丞、芗垣方伯,均力尚维新,人亦和平中正,办事踏实。[12]2518这一评价,是对魏光焘陕西施政方针中肯、客观的评判。

[1] 沃丘仲子.近代名人小传 :中册[M].北京 :崇文书局,1923:33.

[2]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清代官员履历档案全编 :第3册[M].上海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6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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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温克刚,翟佑安.中国气象灾害大典·陕西卷[M].北京 :气象出版社,2005 :54.

[11]水利电力部水管司,科技司,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清代黄河流域洪涝档案史料[G].北京 :中华书局,1993 :875.

[13]上海图书馆.汪康年师友书札(三)[M].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

[责任编辑朱伟东]

WeiGuang-taoandWaterConservancyinGuanzhongPlainandInfrastructureConstruction

ZHAO Wei-xi

(SchoolofChineseHistoryandCulture,LanzhouUniversity,Lanzhou730020,China)

When Wei Guang-tao was the Governor General of Shaanxi Province, it was just the critical moment for the Hundred Days Reform Movement. On the one hand, Wei Guang-tao was very active in conforming to the trend of the times, having trained the new armed forces and established schools. On the other hand, guided by the thought of learning from the world to apply it, and with emphasis on people’s livelihood, Wei Guang-tao attached greater importance to the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and the infrastructure construction. Huazhou prefecture and Huayin water conservancy projects as well as Longdong canal project were implemented, having laid solid foundation for the development of agricultural economy in Gaunzhong Plain of Shaanxi Province. Besides, Canglong River was brought under control, Xi’an-Xianyang Road was paved, and the Yellow River flooding in Chaoyi County was properly dealt with, all these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improving the transportation and social environment in Guanzhong Plain of Shaanxi Province.

Wei Guang-tao; Guanzhong; Longdong Canal; Chaoyi

K265.1

:A

:1001-0300(2017)04-0073-07

2016-11-29

赵维玺,男,甘肃天水人,兰州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近代中国研究所副教授,史学博士,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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