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进传统产业升级的若干建言

□周必健

推进传统产业升级的若干建言

□周必健

传统产业升级的关键，就是从要素驱动、投资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变，实现从依靠增加资源消耗向依靠提高资源利用效率的根本转变。创新驱动的重要方面是推进技术创新，突破制约传统产业升级的技术瓶颈

传统产业是浙江经济的主体部分，推进传统产业升级，促进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是浙江经济发展的迫切需要，也是十分重要和艰巨的任务。本文以浙江制造业为例，就如何推进传统产业升级，谈一些看法和建议。

推进传统产业升级的理性认识

要推进传统产业升级，先要对传统产业和现状有符合实际的认识。

（一）传统产业内涵的客观把握

产业有多种分类，传统产业和新兴产业是从产业发展看的两大归类。传统产业是相对概念，这一时期是新兴产业，下一时期就成了传统产业。有些传统产业吸收全新技术，产生新的质变，也可归属于新兴产业。任何历史阶段，传统产业总是在整个产业中占据最大比重，亦即产业主体。

时下对传统产业的分类有问题，就是将较多传统产业归之于非传统产业。传统产业的分类问题，会产生连带问题：一是影响对传统产业地位和作用的评价；二是影响对传统产业改造提升任务的落实。如机械工业，其实制造业中最需要改造提升就是机械工业，因为它为各行各业提供设备，是“制造之制造”（机床工业更是“制造之母”）。浙江机械工业的结构性缺陷十分明显，重大技术装备、成套设备制造和高精尖加工能力薄弱，大量的是零部件、基础件和工器具类,属于“中场产业”，传统性特强。

（二）传统产业的作用不能低估

传统产业是浙江重要的支柱产业。改革开放以来，传统产业在促进浙江经济起飞中发挥了突出作用。在今后较长时期，传统产业对全省经济发展仍将起着不可低估的作用。一是因为传统产业发展切合全球人口最多的基本国情。传统产业相当部分属劳动密集型产业，传统制造业的兴衰直接关系全省一千多万人的就业生计。二是因为传统产业依托国内巨大的市场需求。我国人口众多且收入差异明显，加之地区发展很不平衡，这为多层次性的传统产业提供了市场基础。三是因为传统产业发展对经济全局举足轻重。传统产业已经形成庞大的产业规模，创造了大部分的产值、利润和就业岗位，是稳定经济增长、改善民生福祉的重要力量。四是因为传统产业在对外贸易具支柱地位。传统产业构成国际分工的重要层面，较大程度体现了浙江经济的国际竞争力。五是因为传统产业有着转型升级的巨大潜能。特别是浙江形成了遍布全省的产业集群，形成了一大批基于要素禀赋、具有较强竞争力的特色优势产业，不断取得产业升级绩效。要把传统产业视作浙江经济进一步发展之基，而不是视作发展之累。

（三）传统产业问题较为突出

传统产业固然重要，但存在问题显而易见。从当前情况看，主要是面临“两个陷阱”的风险。

“低端陷阱”的风险。所谓“低端陷阱”，指的是产业长期处于低层次而难以升级。从总体看，传统产业结构调整步伐不快，以低技术、低附加值为特征的结构缺陷明显。传统产业长期处于国际分工的底端，研发能力、精密制造、国际品牌、运营模式与世界先进水平存在较大差距。受产业低端制约，大量产能过剩，过多消耗资源和影响环境的粗放增长难以为继。

“三明治陷阱”的风险。其反映的是实体经济的生存困境。类似三明治的两边分别是成本和售价，中间是实体企业利润。它显示，在成本明显提高和售价持续低迷的双向挤压下，实体企业利润越来越薄。传统产业主要采用低成本、低价格竞争方式，随着生产要素供需矛盾增大，面临全方位的高成本约束。特别是用工成本持续上升，劳动力比较优势日趋递减；出口导向的战略实施遭致新兴国家的较大冲击。在虚拟经济过高收益预期的诱惑下，社会资本“脱实向虚”倾向明显，严重影响实体经济的生态环境。

在“两个陷阱”风险的影响下，加之国际经济不景气，传统产业增长潜力受到较大制约。多年来，除汽车、石化等行业，大多数行业增长速度持续放慢。

推进传统产业升级的路径选择

传统产业的发展方向是实现产业升级。从国内外经验看，产业升级的路径较多。针对现状，择要举三：

（一）从多层次推动传统产业升级

传统产业升级，是以企业为中心，由低技术、低附加价值产业向高技术、高附加价值产业演进的过程。主要从三个层次展开：

产业内升级。包含两方面：一是流程升级，即通过重组生产过程，改善生产系统，引进新设备、新技术、新工艺和新管理方式，取得更高的投入产出效率。二是产品升级，实现从生产普通产品到生产复杂、优质和更有成长潜力产品的转变，比竞争对手更快地提升产品质量，扩大市场份额。

产业链升级。即不断提升研发设计、生产组织、营销管理能力，改变在产业链中的位置，专注于高价值环节，实现从加工组装为主向提供关键、高端零部件为主的转变，从贴牌生产为主向自主设计制作、自有品牌制造为主的转换。其实质是价值链的升级。

产业间升级。包含两方面：其一，从低附加值、劳动密集型产业进入高附加值、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产业；包括实现制造业的高级化和产业结构的服务化等。其二，从某个特定环节获得的能力应用于新领域，或转向一个新价值链。如把制造电视机过程中获得的能力应用到制作显示器，并由此转向计算机行业。

（二）突出实施传统产业信息化改造

紧跟新时代，深入落实《中国制造2025》，加快信息化和工业化融合发展，着力提高传统产业的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水平。

牢牢把握智能制造主攻方向，大力实施智能制造工程。集中力量攻克关键技术装备，培育智能制造生态体系。着力推进制造过程智能化，加快人机智能交互、工业机器人、智能物流管理、增材制造等技术和装备在生产过程中的应用。努力开发智能装备和智能产品，提高工业产品性能和附加值。依托优势企业，紧扣关键工序智能化、关键岗位机器人替代、生产过程智能优化控制、供应链优化，建设重点领域智能工厂和数字化车间。

全面推进企业信息化。增强工业软件等信息技术服务基础能力，加快对企业研发设计、流程控制、专业管理、市场营销等关键环节进行信息化改造，促使生产经营方式根本性变革。深化传统产业与互联网融合发展，积极培育网络化协同、个性化定制、在线增值服务、分享制造等“互联网+制造业”新模式，提高快速响应市场能力和企业流通效率。大力发展电子商务，推动商业模式创新和业态创新，促进生产型制造向服务型制造转变。

（三）实行改造传统产业与发展高新技术产业紧密结合

从经济学意义看，产业先进不先进，主要取决于产出增长主要是由哪些要素推动的。即是由资本、劳动、土地等传统要素投入推动的，还是由技术进步和知识投入推动的。企业先进不先进，重要的不是看它属于什么行业，而是看它的主要经济活动处于价值链的哪一个环节。

不能片面理解高新技术和高新技术产业。不能把高新技术仅仅限定在信息技术、生物工程、新材料等前沿技术应用领域，不能把高新技术产业局限于信息设备制造等生产高新技术产品的产业。各行各业都有高新技术，同样的产业可以用高新技术来生产，也可以用低技术来生产。正如美国著名学者迈克尔·波特所说：“根本不存在低技术产业这一说法，有的只是低技术公司。”

浙江的高新技术产业化大多数依托现有企业、产生于传统产业部门。传统产业应用高新技术的方式主要有两个：一是传统制造企业将引入的高新技术与传统技术融合一起，形成复合型技术，实现从传统技术向高新技术提升；二是传统制造企业在用传统技术制造的基础上，投入先进生产要素制造高新技术产品，进而发展为高新技术企业。

必须把改造传统产业与发展高新技术产业紧密结合起来。引导传统制造企业大力开发应用高新技术，促进技术改造和技术创新，不断向新技术、新模式、新领域、新价值链拓展，不断淘汰落后过剩生产能力，切实实现产业“腾笼换鸟”。

推进传统产业升级的创新驱动

传统产业升级的关键，就是从要素驱动、投资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变，实现从依靠增加资源消耗向依靠提高资源利用效率的根本转变。创新驱动的重要方面是推进技术创新，突破制约传统产业升级的技术瓶颈。

（一）持续发挥企业家创新精神

“实施创新活动的主体是企业家”，这是创新理论首创者熊彼特的重要观点。所谓企业创新，就是企业家抓住市场潜在的盈利机会，重新组合生产条件、要素和组织，建立起效能更强、效率更高和生产成本更低的生产经营系统的过程。改革开放以来，浙江形成了一大批具有创新精神的企业家，一系列首创活动增进了浙江经济的先发效应。失去了企业家的创新精神，就失去了浙江经济的灵魂。必须上下其手，从制度创新和环境优化切入，不断激活和发挥好企业家的创新精神。

（二）充分挖掘人才第一要素潜能

产业结构基于要素禀赋结构，产业升级体现从一种要素为主的发展阶段向另一种要素为主的发展阶段的演进。传统产业升级，首先需要实现要素优化，更加依靠知识资本、人力资本等新要素的支撑。

市场竞争，人才为王。坚定不移地实施企业人才战略，着重抓好企业技术人才、经营管理人才和高技能人才这三支队伍建设。加大人才投入力度，千方百计引进企业紧缺人才和重点行业急需的专门人才。深化校企合作，培养新生代企业家和大批高端人才。建立健全与工作业绩紧密联系、充分体现人才价值、有利于激发人才活力、维护人才合法权益的激励保障机制。落实新时期产业工人队伍建设改革方案，建设知识型、技能型、创新型劳动者大军。弘扬工匠精神，追求卓越品质，强化工业基础能力。

（三）进一步完善技术创新体系

着力建立以企业为主体、需求为导向、产学研深度融合的技术创新体系，使企业真正成为研发投入的主体、技术进步活动的主体、创新成果应用的主体。加强重点企业研究院、企业技术中心建设，培育一批创新型领军企业，增强自主创新能力。发展产业创新联盟，提高企业主导的协同创新水平。加大研究开发投入，更大程度推广应用先进制造技术；大力开发应用共性技术、关键技术和前沿技术，攻克影响传统产业发展的技术瓶颈，实现制造业技术路线优化。支持中小企业开展技术革新和发明创造，利用先进技术手段和独特工艺方法做精专业。培育具有核心竞争力的专业设计机构和工业设计大师，提高创新设计能力。着力完善区域创新体系、专业分工协作体系和社会化服务体系，加快传统块状经济向现代产业集群转型。

发挥企业在技术创新中的主体作用，对浙江尤其重要，因为省内缺少名校大院的先进技术源。各地政府重在建设科技平台，但众多平台主要是为中小企业提供一般的技术服务，而不是开发企业紧缺的先进技术。对多数传统制造企业来说，更重要的是以企业为主体，完善产学研联合的创新模式和运行机制，加速科技成果产业化。

（四）借鉴国际经验促进技术创新

作为后起国家或地区，制约传统产业升级的最大瓶颈是先进技术的供给缺乏。在自身原创性技术能力不足的情况下，如何合理利用外部技术，实现技术创新突破，是后起国家和地区企业面临的重要课题。

日本、韩国以及台湾地区制造业升级的经验值得借鉴。它们的制造企业不少是在没有掌握原创技术的情况下，取得国际竞争优势的。这些企业通过引进、集成外源性的技术成果，实施消化吸收后的再创新，并与内源性的技术创新相结合，着力开展后续商品化技术研发活动，并配之正确的市场策略，取得显著的产业绩效。

应引导企业着力开展引进技术再创新活动。以此，不断培养和集聚优秀技术人才，不断积累制造工艺技术和新产品设计技术，不断增强企业自主研发实力，从而在国际先进技术的高起点上，形成企业持续的创新能力和发展能力。这方面，吉利汽车是最好的范例。

推进传统产业升级的体制保障

从优化传统产业生态环境出发，重点提两方面的建议：

（一）大力深化经济体制改革

深化经济体制改革，对传统产业升级至关重要。可以说，有什么样的经济体制，就有什么样的发展方式；有什么样的发展方式，就有什么样的产业结构。没有经济体制的突破性改革，不可能实现经济发展方式的根本性转变，也不可能实现产业结构的战略性调整，特别是传统产业的升级。现在经济发展实施创新驱动战略，创新驱动的核心任务就是深化经济体制改革，实现体制创新。

加大经济体制改革力度，在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上有较大突破，为传统产业升级提供坚实支撑。坚决破除各方面的体制机制弊端，真正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激发新的经济活力。进一步削减政府过多的资源配置权和对微观经济的干预权，不断完善市场规制和市场环境；深化生产要素市场化改革，促进市场竞争；推进国有企业改革，拓展民营经济发展空间。切实改变过度追求经济增长速度的做法，把提高供给体系质量作为主攻方向，显著增强经济质量优势。大力支持企业创新，进一步激发企业家创新精神。深化教育和科技体制改革，为企业提供更好的创新资源保障。

（二）优化实体经济发展环境

十九大报告强调指出：“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必须把发展经济的着力点放在实体经济上”。实体经济的大部分是传统产业，优化实体经济发展环境，是推动传统产业升级的重要保障。当前重视发展实体经济，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多年来，在虚拟资本过高收益预期的诱惑下，虚拟经济过快扩张，省劲致富、投机暴富的浮躁、低俗的财富观念抬升，社会资本“脱实向虚”的现象频生，带来明显的负面效应，尤其伤害了实体经济，加重了传统产业发展困难。必须大力支持发展实体经济，努力营造鼓励脚踏实地、勤劳创业、实业致富的社会氛围，坚决抑制社会资本“脱实向虚”。

切实降低实体经济企业成本。成本高是影响传统产业竞争力的重要因素。要树立放水养鱼意识，尽一切努力把企业负担降下来。全面推进依法行政，强化涉企收费目录清单管理，最大限度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和企业税费负担。多措并举，有效降低企业用能、用地、用网、用工成本和融资、物流成本。

加大财税金融支持实体经济力度。实施更加精准的产业政策，促进产业政策与财税支持、金融服务良性互动。进一步完善支持企业技术改造的长效机制和政策体系，采取产业投资基金等形式，促进传统产业升级。坚持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本质要求，从多方面采取措施，确保资金投向实体经济，有效解决实体经济融资难、融资贵问题。

作者为浙江省政府咨询委特约研究员、中共浙江省委党校高端智库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