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费边社会主义对社会民主主义的影响

刘健

（陕西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论费边社会主义对社会民主主义的影响

刘健

（陕西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社会民主主义是当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社会民主党、社会党和工党的思想体系的总称。社会民主主义的理论来源呈现出多样的特点，它的含义也在一百多年的时间里几经演变。费边社会主义对伯恩施坦的修正主义的产生有着很大的影响。并且，在19世纪末期，费边社会主义的一些主要观点就具备了社会民主主义在20世纪才具有的理论内涵。费边社会主义是社会民主主义的直接理论渊源。

费边社会主义；社会民主主义；科学社会主义；伯恩施坦

社会民主主义是当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社会民主党、社会党和工党思想体系的总称。它最早出现在欧洲1848年的革命期间。在一百多年的历史中，社会民主主义一词的含义几经演变，从代表激进民主主义者和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者的理论，到科学社会主义的同义语，再到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社会党、工党的理论。它是当今世界主要的政治社会思潮之一。社会民主主义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它的多元性，世界观多元、理论来源多元。正如殷叙彝教授指出：“我们很难说谁的思想是民主社会主义的主要来源。例如，伯恩施坦主义对于民主社会主义的重大影响是毫无疑问的，但德、法、奥等国的考茨基、饶勒斯、鲍威尔、希法亭和英国费边主义的影响也绝不能忽视。”［1］在社会民主主义的诸多来源当中，本文用史论结合的方法来论证费边社会主义对社会民主主义的重要影响。

一、影响伯恩施坦的修正主义

爱德华·伯恩施坦是德国社会民主党修正主义的鼻祖，他第一次公开全面地对马克思主义提出“修正”。他接受伦理社会主义的观点，主张和平的、渐进的、改良的社会主义，反对在资本主义社会与社会主义社会之间划出泾渭分明的界限。伯恩施坦主张多种经济形式长期并存、反对过早的大规模国有化等观点，也都体现在许多资本主义国家社会党的纲领和政策中。因此，伯恩施坦的思想对当代社会民主主义有着很大的影响。由于从事社会主义的宣传，伯恩施坦受“反社会党人法”的迫害，长期流亡英国。他的性格据说很容易受环境的影响，倍倍尔和考茨基多次提到，伯恩施坦每改换一次政治环境，就会改变一次政治立场。［2］在1898年德国社会民主党斯图加特代表大会上，考茨基反驳伯恩施坦否定资本主义社会灾变的出现时指出：“伯恩施坦所建议的道路是不能想象的。如果伯恩施坦是在我们中间，他会是第一个谴责这一道路的人，这是我的确定不移的信念。”［3］因此，在英国期间，伯恩施坦受到了当时广为流传的费边社会主义的影响，才能够提出一条与他的同事们看法不同的实现社会主义道路。

（一）伯恩施坦与费边社的密切交往

1888年处于“反社会党人法”期间的德国政府施加压力，迫使伯恩施坦离开瑞士前往伦敦。他在英国一直待到1901年，直到德国政府表示不再对他提起控诉后才返回德国。在英国居住期间，伯恩施坦与费边社的主要代表人物如韦伯、肖伯纳、布兰德等人有着密切的交往和学术上的交流，他本人还曾受邀在费边社发表演讲。据他本人所述，正是在费边社的一次演讲中，休伯特·布兰德提出的几个善意的问题，给了他很大的刺激，引发了他想要修正马克思主义的想法。［4］

关于伯恩施坦受费边社会主义影响这一说法，他本人仅是遮遮掩掩地承认他并不是没有从费边派学到一些东西。与此同时，伯恩施坦强调，在英国居住对他的社会主义思想的影响是微不足道的，“说我是学英国费边主义的榜样而转向修正主义的，这是完全错误的。”［5］尽管伯恩施坦不承认费边社会主义对他的影响，但学术界包括伯恩施坦的同事都公认他受到费边社会主义的影响是确凿无疑的，而且他本人的作品中，也可以找到体现费边社会主义影响的地方。

与伯恩施坦相识的德国社会民主党领导人，包括恩格斯和倍倍尔在内，都认为伯恩施坦受到费边社会主义的影响是毋庸置疑的。罗莎·卢森堡指出：“伯恩施坦是根据英国流行的关系构造他的理论的。他按照英国的眼光看待世界。”［6］戴维·麦克莱伦认为：“伯恩施坦刚到英国时，当然批判了费边主义的许多观点，但在19世纪90年代间，他的观点变得与费边主义非常接近了。”［7］G.D.H.柯尔也指出：“他（伯恩施坦）深受费边社和独立工党的影响。”［8］尽管伯恩施坦是在恩格斯去世后才正式提出修正主义，但恩格斯在生前就已经通过伯恩施坦与费边社的交往看出了些许端倪。恩格斯曾经以嘲笑的口吻谈到了“爱德华对于费边社分子的可笑的尊重”。1892年8月20日，恩格斯在给倍倍尔的信中，谈到伯恩施坦“对费边分子的过高评价”，认为需要“抵制他对费边分子的迷恋”。［9］从以上多位伯恩施坦的导师、同事和学者的言论可以得出，伯恩施坦与费边社领导人的交情不浅，他本人又是一个易受环境所影响的人。因此，费边社会主义对伯恩施坦的思想的影响，或许已经潜移默化到他本人不觉察的地步。

（二）影响修正主义

1.受费边社会主义渐进、改良主义原则的影响。伯恩施坦的修正主义思想最集中地体现在1899年出版的《社会主义的前提和社会民主党的任务》一书。伯恩施坦从哲学、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的角度全面系统地攻击和篡改了马克思主义。他批判的主要焦点集中在反对暴力革命，反对打碎旧的国家机器，反对无产阶级专政。根据自己的论证，伯恩施坦反对资产阶级社会即将出现崩溃的见解，并坚持社会民主党应当转移它的策略来应对不会出现的巨大社会灾变。伯恩施坦的意思是，马克思主义预言的资本主义的崩溃已经落空，因此，通过阶级斗争实现社会主义也已经过时。正像他在书中提出的质疑：“难道社会民主党今天不是一个力图通过民主改良和经济改良的手段来实现社会的社会主义改造的政党吗？”［10］他指出，社会主义不会作为社会主义者取得政权后所制定的一套制度而立即出现，它将通过社会行动，以逐渐积累的零星改革的方式而实现。在他看来，资本主义社会不会突然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前者只能逐步地过渡到后者，也就是不需要暴力革命，通过逐步的、渐进的改良，从而使资本主义和平地转为社会主义。

伯恩施坦所强调的东西“恰恰是费边主义者——尤其是悉尼·韦伯——远在伯恩施坦发表他的第一篇文章10多年前就一直在说个不停的东西。就社会进化的总过程来说，费边社的历史哲学的决定论成分不下于马克思的学说，而在强调经济因素的首要性这一点上，费边主义的经济观成分也不下于马克思。但是马克思认为历史是从一个时代突然跃进到另一个时代的，而韦伯及其弟子伯恩施坦则认为是一个进化的过程，突然的跃进是例外情况，一般的规律是日积月累的逐渐的变革。”［11］伯恩施坦肯定不会因为被称为韦伯的弟子而感到高兴。但是，他所论证的资本主义和平地、逐步地转入社会主义的理论，确实是费边社在他之前多年就提出的。费边社会主义本身就意味着渐进的、民主的、和平的社会主义。而伯恩施坦本人通过与费边社领导人的交往，肯定对此是熟知的。“由于和费边协会及其解除领袖的熟识，我懂得了尊重它和它的作用。”［12］1897年1月29日，伯恩施坦在费边社所做的演讲《卡尔·马克思与社会改革》，也被认为是他背离马克思主义的一篇关键文献。［13］因此，伯恩施坦矢口否认费边社会主义对他的影响是说不过去的。

2.受韦伯夫妇工业民主思想的影响。在书中，伯恩施坦还以赞同的口吻，引证了韦伯夫人——比阿特丽斯·韦伯所著的《合作运动》一书中的观点，赞扬消费合作社，贬低生产合作社。“从这两种类型的合作社的经济性质的差别出发，产生了波特尔·韦伯夫人［14］所阐明的管理方面的差别：一切真正的买主合作社基本上具有民主的性质，一切纯粹的卖主的合作社有力求成为寡头统治的性质。”［15］在该书的民主和国民经济部分，伯恩施坦继续追随韦伯夫妇的思路，否定在工业中实行自治的主张，认为韦伯夫妇的《英国工联的理论和实践》一书是论述工业中的民主的著作中最新最深刻的。

从以上各方面的论证可以看出，无论伯恩施坦本人是否承认，他在英国期间受到费边社会主义的影响是毋庸置疑的。因此，费边社会主义通过对伯恩施坦的影响，间接地也影响了欧洲最大、最有影响力的社会主义政党——德国社会民主党内的修正主义论战。尽管论战是以伯恩施坦的失利告终，但却为德国社会民主党后来由一个革命的政党转型为改良主义的政党埋下了伏笔。

二、重新定义社会民主主义

除了对伯恩施坦修正主义的影响，费边社会主义本身就被许多的学者认为是社会民主主义的源头。例如，席富群教授认为，社会民主主义理论最早出现在英国，表现为“费边社会主义。”［16］曾汉祥教授和王风鸣教授也提出，费边社会主义者是民主社会主义的鼻祖。费边社会主义理论较之于伯恩施坦修正主义，更接近于今日的民主社会主义。［17］本文赞同这种说法，认为费边社会主义是当代社会民主主义思潮的主要源头，社会民主主义正是在费边社会主义的影响下，才从科学社会主义的“同义语”开始向民主社会主义转变。

（一）社会民主主义思潮的演变过程

社会民主主义一词，最早出现于1848年欧洲革命时期。从那以后至今的一百多年当中，这一概念大致经历了五个发展阶段。

1.第一个阶段：大致从1848年欧洲革命到19世纪70年代为止。这一时期的社会民主党人主要是指一些激进民主主义者或是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者。社会主义在当时是一种改良性质的思潮，代表着一种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甚至封建贵族都可接受的观念。因此，当时马克思和恩格斯代表无产阶级主张共产主义，批判形形色色的社会主义。

2.第二个阶段：从19世纪70年代起到第二国际时期。在此期间，社会民主主义很大程度上是科学社会主义的同义语。关于这一说法，高放教授认为，这一时期“科学社会主义和民主社会主义是同祖、同根，是同义语。”［18］殷叙彝教授也持相同观点，“从德国社会民主党建党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这一期间，社会民主主义一词的内涵基本上是和科学社会主义等同的。”［19］在这一时期，马克思恩格斯同意使用社会主义，而极少提共产主义。这是因为社会主义思潮被英、法、德、俄等国的工人派别所接受。特别是1869年在爱森纳赫成立的德国社会民主工党，是历史上第一个以社会民主主义命名的工人政党。起初，社会民主主义的含义还比较模糊，但是，随着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和影响，逐渐具有了科学社会主义的内容，表明信奉社会民主主义的工人政党肩负着民主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双重任务。这些变化特别体现在各国工人政党的纲领中，例如，1881年，马克思亲自指导法国工人党制定了《勒阿弗尔纲领》。德国社会民主工党从《爱森纳赫纲领》时对社会主义模糊不清的认识，到《哥达纲领》，再到伯恩施坦起草的基本上是马克思主义的《爱尔福特纲领》。这些都反映了各国工人政党的领导人对社会主义的认识是朝着科学社会主义不断提高的，社会民主主义的含义，也从模糊变得逐渐清晰起来。尽管这一时期社会民主主义具备了科学社会主义的内涵，但并不意味着各国社会党的指导思想都是纯正的马克思主义。无论是各国的社会民主党，还是第二国际，一直都存在意见的分歧。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第二国际陷入瓦解，社会民主主义的概念又一次发生变化。

3.第三阶段：从1919年第三国际成立到20世纪50年代。这一时期，社会民主主义作为原来第二国际中各党的右派和中派成立的社会党共同的思想体系，与各党左派成立的共产党的布尔什维主义相对立。社会民主主义逐渐成了各社会党改良主义理论体系，并增加了一些新的内容。这一时期，也可视作第二国际的社会民主主义向当代的民主社会主义过渡的阶段。布尔什维主义与社会民主主义的论战，主要在于批判后者的无产阶级专政这一部分思想和实践，并强调自己的民主性质。尽管如此，这时的社会民主主义仍旧坚持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依然认为生产资料公有制是传统的社会主义标志，并且不完全排除暴力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的可能。因此，相当多的社会民主党人在批判苏俄无产阶级专政的同时，却对它报以同情。

4.第四阶段：从20世纪50年代社会民主主义完成向民主社会主义的转变到20世纪90年代初期。1951年，社会党国际在法兰克福代表大会通过的纲领文件《民主社会主义的目标和任务》，标志着民主社会主义思想体系的形成。德国社会民主党1959年在哥德斯堡代表大会通过的基本纲领，又进一步发展了民主社会主义的理论。在此之前，社会民主主义与民主社会主义经常混用，基本可以视作是完全相同的概念。在此之后，当代的民主社会主义与两次大战之间的社会民主主义相比，呈现出以下几个特点：第一，世界观多元，完成“非马克思主义化”。第二，否定科学社会主义，把伦理社会主义当作社会主义的主要论证。第三，把民主视为社会主义的最高原则。第四，提倡混合经济，逐步放弃生产资料公有制是社会主义主要标志的观点。第五，不再明确区分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之间的明确界限，认为社会主义是一个长期持久的任务。［20］社会民主主义向民主社会主义的这一转变，不仅仅是用词的改变，而是内涵的进一步的发展。

5.第五个阶段：从20世纪90年代起至今，社会民主主义一词，重新为各国社会党频繁使用。这一阶段的重要标志是1992年社会党国际在第十九次代表大会上发表的声明《变化中的世界社会民主主义》。社会民主主义和民主社会主义又开始交替使用。1997年，八个西欧国家在德国召开理论研讨会，会后出版了论文集《变革中的欧洲社会民主主义》，说明社会民主主义又重新被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社会党普遍接受。但是，关于民主社会主义和社会民主主义概念的争论仍在继续。这一现象的客观原因在于苏东剧变后，欧美各国的右翼政治家、理论家极力宣扬社会主义已经完全失败，资本主义最终获胜的谬论，造成各国社会党面临现实中的压力和理论上的混乱。一些主要国家的社会党认为不应该再寻求用“民主的”社会主义来替代资本主义，而应该赋予当前的民主主义以“社会的”内容。特别是“第三条道路”理论的提出，表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社会民主党正在适应新的世界政治经济形势，努力探求理论的创新。

从以上社会民主主义演变历史的简要回顾看，社会民主主义并没有一个严密而完整的理论体系，它可以说是西方社会党关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实现社会主义道路的理论探索。它是多元的、开放的、不断发展的。从此看，它与费边社会主义的特点非常相似。甚至说费边社会主义是社会民主主义的雏形也不为过。因为作为一种理论体系，费边社会主义的成型早于当代的社会民主主义。特别是在社会民主主义是科学社会主义的同义语时期，费边社会主义就具有了后来民主社会主义的理论内涵。本文正是从这一角度来论证费边社会主义对社会民主主义的影响。

（二）费边社的社会民主主义思想

1.费边社对社会民主主义的表述。1889年出版的《费边论丛》序言中写到，本书的所有作者都是社会民主主义者。［21］上文提到过，19世纪末，一些西欧社会民主党信奉的社会民主主义指的是科学社会主义。费边社会主义者在这一时期也常常谈论社会民主主义，它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所指的含义不同，更加接近后来的民主社会主义。从这一角度看，可以说费边社会主义为社会民主主义注入了新的理论内涵。

1888年，韦伯在费边社做的一次演讲，后来出版成为第15号费边短评《英国迈向社会民主主义》。韦伯认为，“英国的集体主义不可避免地会是民主的，——一种真正的‘社会民主主义’，而不是自由党人所取得的仅仅在政治上的民主。”［22］进而指出，不管我们是否能够掌握或者愿意看到，社会主义的进展是社会进化不可阻挡的浪潮。如果我们的领导人落后于这一思想，如果我们忽视正在形成中、即将落实为实际行动的巨大社会力量，如果我们放任贫穷、压迫、非正义滋生残忍的暴行和猛烈的报复，社会进化将会伴随社会灾难而来。我们逐渐地采取社会民主主义是我们避开这一灾难的途径。［23］

肖伯纳在1889年《费边论丛》中向社会民主主义过渡的部分说到，“因此，我们就有了社会民主主义者这一个可以加以区别的名词。这个名词被用来表示这样的一些男人和女人：他们企图通过民主而把所有人民包括在政府内。对于这个政府我们可以把国家的地租交给它，最后并把土地、资本、国家工业组织——所有生产资料，简言之，把我们现在所委之于私人贪欲的一切东西都交给它。”［24］可以看出，肖伯纳所指的社会民主主义者，已经具有后来的社会民主党想要转型成为全民党的含义，与当时代表工人阶级政党的欧洲社会民主党意义不同。

1896年8月，在伦敦举行了国际社会主义工人和工会代表大会。费边社参加了大会并提交了一份关于费边社政策的报告。该报告是费边社重要的纲领性文件之一。费边社在报告中提出，社会民主主义不是工人阶级的全部纲领，工业社会化的每一步措施，都要与其他的社会改革进行竞争。社会民主主义的每一部分，只能是各项措施中的一项。随后，费边社又声明，它所拥护社会主义，仅仅是国家社会主义。英国拥有精心设置的民主国家机器。欧洲大陆君主国中，国家与人民的对立，并不妨碍英国的社会主义者。例如，德国国家社会主义与社会民主主义的区分在英国毫无意义。［25］

2.费边社会主义的国家观。由以上可以看出，费边社与当时欧洲大陆社会民主党的社会民主主义主要的分歧，就在于对待资产阶级国家的态度不同。马克思主义的国家学说以历史唯物主义为基础，认为国家是阶级社会的产物，是统治阶级的工具。资本主义国家是资产阶级镇压和剥削工人阶级的工具。因此，工人阶级必须通过暴力革命夺取政权并且打碎旧的国家机器，建立无产阶级专政，才能解放自己，实现社会主义。第二国际时期的各国社会党基本上是按照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来对待资产阶级国家的。尽管他们也宣布应利用包括议会在内的一切合法手段来提高工人阶级的境遇，但都非常重视阶级斗争的思想。例如，考茨基在《爱尔福特纲领解说》中指出，使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能够成为更自觉和更合目的的斗争，这就是社会民主主义的任务。［26］费边社认为，国家是可以信赖的，是超越阶级之上的，无产阶级利用现成的国家机器就可以实现社会主义。肖伯纳甚至说过，国家会继续被那些阶级用来对付人民，直到人民能够以同样的能力和决心用国家来对付那些阶级。［27］对待资产阶级国家的态度问题，也是第二国际内部改良主义者与马克思主义者争论的焦点问题。费边社所持有的态度，也正是后来的改良主义者和修正主义者所采纳的。例如，伯恩施坦在1927年出版的《唯物主义历史观》中就认为，现代民主国家和以前的各种国家形式已有根本的区别，它并不是注定要成为少数剥削者的工具，它的国家机器之所以被剥削者利用并不是它的本质决定的，只是由于工人阶级还不够强大和成熟，而民主本身就提供了改变这一情况的条件。因此，民主越发达，国家机器就开始从镇压被剥削者的工具转变为解放被剥削者的工具。［28］

3.费边社会主义的渐进原则。费边社认为，社会主义是逐渐地、一步一步到来的，与社会民主党坚信无产阶级夺取政权后应利用国家权力来大力推行社会主义不同。考茨基就认为：“只有当劳动者阶级成为国家的统治阶级的时候，国家才会停止其为资本家的企业，才能转变为社会主义共同体。”［29］“如果无产阶级无意利用它在国家中的统治来达到这种目的，就是：借国家政权的帮助来掌握生产资料和用社会主义生产代替资本主义的商品生产，那么，事理的逻辑最终也会引起这种情况的出现。”［30］其实质是社会主义不可能通过零星的改革日积月累来完成，只能是一蹴而就，在无产阶级取得政权的情况下，资本主义的维护者无力阻挡这种力量。这显然与费边社会主义提倡的渐进主义相去甚远。

费边社会主义作为一种思想体系本身就具备后来的社会民主主义的主要特征和内涵。费边社的社会民主主义思想可以说是费边社会主义思想的凝练，它的价值就在于它在19世纪末期就阐述了其他国家的社会党在20世纪才形成和接受的社会民主主义思想。关于这一点，肖伯纳说的更为清楚，在费边社成立的22年来，社会主义在欧洲变得费边主义化了。爱德华·伯恩施坦在80年代由于他的社会主义事业被俾斯麦驱逐，流亡到了伦敦。回到德国后，他通过领导针对老一辈领袖的费边主义的反叛，即所谓的修正主义，分裂了社会民主党。比利时的王德威尔得、法国的饶勒斯和意大利的屠拉梯议会社会主义党的领袖，他们在一切方面都具有典型的费边主义特征，而与费边派所取代的1848—1871年的老兵们毫不相同。……在本质上，费边派已经不是急先锋了，他们所开拓的阵地已经被整个欧洲社会主义运动的中心所占领了。［31］简言之，费边社会主义是社会民主主义的理论雏形，也是它的直接理论来源，并且使社会民主主义逐步摆脱了科学社会主义的含义。

［1］［19］［20］［28］殷叙彝.民主社会主义论［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7：6、36、57、132.

［2］［9］张世鹏.关于伯恩施坦修正主义研究的几个问题［J］.当代世界社会主义问题，2010（03）.

［3］［4］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资料室.德国社会民主党关于伯恩施坦问题的争论［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73：49、66.

［5］［12］爱德华·伯恩施坦.史集译.一个社会主义者的发展过程［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62：25、26.

［6］［7］戴维·麦克莱伦.余其铨，赵常林等译.马克思以后的马克思主义［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28、28.

［8］［11］G.D.H.柯尔.何瑞丰等译.社会主义思想史.第3卷（上）［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285、290.

［10］［15］爱德华·伯恩施坦.殷叙彝译.社会主义的前提和社会民主党的任务［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73：239、164.

［13］H.Kendall Rogers.Eduard Bernstein Speaks to the Fabians：A Turning-point in Social Democratic Thought?［J］. International Review of Social History，1983（3）.

［14］此处疑有误，波特尔是比阿特丽斯·韦伯的婚前姓.

［16］席富群.社会民主主义思想的产生、演变及其在近代中国的影响［J］.二十一世纪（网络版），2009（02）.

［17］曾汉祥，王风鸣.英国费边社评析［J］.中国人民大学学报，1989（04）.

［18］高放.百年来科学社会主义与民主社会主义关系的演变［J］.理论学刊，2007（06）.

［21］［24］肖伯纳主编.袁绩藩，朱应庚，赵宗煜译.费边论丛［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58：49、252.

［22］［23］Sidney Webb.English Progress Towards Social Democracy［J］.Fabian Tract No.15.Fabian Society，1893.

［25］Report on Fabian Policy and Resolutions［J］.Fabian Tract No.70.London：Fabian Society，1896.

［26］［29］［30］考茨基.陈冬野译.爱尔福特纲领解说［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63：186、102、179.

［27］Bernard Shaw.The Impossibilities of Anarchism［J］. Fabian Tract No.45.London：Fabian Society，1895.

［31］Bernard Shaw.Socialism：Principles and Outlook［J］. Fabian Tract No.233.London：Fabian Society，1930.

责任编辑：万泳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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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2994（2017）02-0169-05

2016-10-24

刘 健（1982-），男，陕西渭南人，陕西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研究方向：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