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音
看到二姑居然自己开车来火车站接我,还真让我吓了一跳。要知道,她今年六十五了,是不是到了禁止驾车的年龄我不太清楚,但是,从火车站到老家的路况我是知道的,对任何司机都是一种考验。一路惊险不断,我被时不时的急刹车和急转弯弄得晕头转向,二姑一边开车还一边抱怨,不是抱怨路况,而是抱怨她的姐姐,也就是我大姑。
这对姐妹是一辈子的对头。从小,她俩除了争吵,就是用各种恶作剧捉弄对方。可是,姐妹俩又谁也离不开谁,分开时间长了,总要想办法凑到一起。一旦见面,又是无休止的吵闹和各种让我等小辈都目瞪口呆的搞怪,比如往对方喝的普洱茶里放一勺酱油或者煞有介事地和外人说起姐夫或妹夫的各种艳遇(我想,最苦恼的应该是两位姑夫吧)。两位姑夫去世后,她们干脆住到了一起——大姑继承了爷爷的老宅,在那里一边互相照顾,一边继续争吵。不过现在,二姑只剩下了抱怨,因为大姑昨天去世了。我有点儿遗憾地意识到,今后二姑再也没有吵架的对手了,她会觉得寂寞吗?
我这次回来,一是为了大姑的丧事,二是听律师宣读遗嘱。二姑的抱怨就与大姑的遗嘱有关。目前我们还不知道遗嘱的内容,但二姑怀疑,大姑会把她的大部分财产——甚至包括爷爷的老宅——都留给那个照顾她的护士。那个护士姓钱,和我家非亲非故,在大姑病重的这半年来,日夜陪护在大姑身边,甚至取代了二姑的位置。二姑坚定地认为,钱护士一直处心积虑要谋夺大姑的遗产,而且,让人悲观的是,她可能要成功了。
我承认,我对钱护士的印象不太好——过分精明,过分善解人意,满嘴甜言蜜语,把大姑哄得一愣一愣的。说她想从我大姑这里捞点儿好处,我并不感到奇怪。不过,二姑的说法有点儿太耸人听闻了,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我大姑就是钱护士谋害的。她还能举出一大堆证据——
在大姑去世一个月前,有一次在院子里晒太阳,钱护士回屋给大姑拿件披肩,就在她离开期间,从屋顶的山墙上掉下来一块青砖,险些砸到大姑脑袋上;大姑是从来不吃水产品的,一吃就过敏,可就在青砖事件一周后,钱护士居然用鱼汤给大姑熬粥。还是二姑闻着味儿不对,及时制止,否则,大姑那天大概就不在了。钱护士当然不承认是她放的鱼汤,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我爷爷有一支猎枪(当年公安局收缴武器,他把两支破枪交了出去,这支好的一直藏着),他活着的时候,没事就拿出来摆弄摆弄,当然不敢弄出响动,但保养得不错。这支猎枪一直放在爷爷生前住过的房间里,半个月前却不见了。紧接着第二天,大姑去医院检查回来,钱护士把大姑从车上扶到葡萄架下的长椅上,自己进屋去推轮椅,这时候,枪响了。虽然最终没弄明白枪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但在钱护士卧室的窗户外面找到了一枚猎枪弹壳。为此,二姑对全家搞了一次大搜查——她怀疑是钱护士把猎枪偷走了,但最终还是没找到猎枪的下落。
在我看来,这些所谓的证据没一样是有效的。关于大姑的死因,我来之前曾打电话问过大姑的医生。医生说,二姑问过同样的问题。现在,他的回答依然如故——大姑浑身上下都是病,所有的内脏器官都脆弱不堪,如果谁想谋杀大姑,那简直太愚蠢了,因为她根本坚持不了几天。
在爷爷的老宅里,律师当着所有人的面宣读了大姑的遗嘱。并不像二姑估计的那样,钱护士只得到了她应得的报酬——五万元以及大姑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的深深感激。大姑没有子女,她的大部分财产以及爷爷的老宅归二姑所有,我则得到了爷爷所有价值难以判断的古怪藏品,包括那支失踪的猎枪。
这个结果显然出乎钱护士的意料,她嗫嚅着说:“我觉得……这里面是不是有问题?我曾经得到过死者的许诺,她很确定地告诉过我,她的遗嘱不是这样的……而且,以她的身体状况,立下这份遗嘱时神志不一定清醒……”
律师冷冷地说:“这是死者去世前三天修改的遗嘱,也是死者立下的最后一份遗嘱,有医生和证人在场。关于遗嘱的有效性,我可以接受任何官方机构的质询。”
我注意到,二姑的表情同样震惊,继而老泪纵横。我想,她应该已经明白了,这是姐姐的最后一个恶作剧。
那么,读者朋友,您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2月28日截止答案,参考答案见第3期,“二月侦探榜”见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