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阳,徐立然,李春燕,邱 荃,杨超华,王豪杰,韩迎东
(1.河南中医药大学,河南 郑州 450046; 2.河南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河南 郑州 450000)
·临床经验·
经方治疗艾滋病腹泻*
赵正阳1,徐立然2,李春燕1,邱 荃1,杨超华1,王豪杰1,韩迎东1
(1.河南中医药大学,河南 郑州 450046; 2.河南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河南 郑州 450000)
艾滋病患者免疫力低下,极易发生各种机会性感染和肿瘤,其中腹泻是常见的病症之一。在对艾滋病进行抗病毒等治疗时,多伴随着一些毒副作用及耐药性;而采用中医或中西医结合治疗,会取得较好疗效。目前,使用经方治疗艾滋病腹泻的研究比较少,就其对一般腹泻的疗效来看,具有很好的发展前景。通过对已有文献的搜集分析,找出规律,以期能更好地指导艾滋病腹泻的治疗。
经方;艾滋病腹泻/中医药疗法;葛根芩连汤/治疗应用;甘草泻心汤/治疗应用;四逆散/治疗应用;桃花汤/治疗应用;真武汤/治疗应用;乌梅汤/治疗应用;白头翁汤/治疗应用
艾滋病(acquired immune deficiency syndrome,AIDS)全称是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是由人免疫缺陷病毒引起的慢性传染病,是以早期乏力、易感冒,继则以皮肤黏膜溃疡、高热不退、消瘦、出血、肺部感染、多脏器损害等为主要表现的性病[1]。长期、反复发作的腹泻,以及随之而来的体质量减轻是艾滋病最为常见的消化系统表现,究其原因,主要涉及细菌(如沙门菌、志贺菌和空肠弯曲菌等)、病毒(如疱疹病毒等)、寄生虫(如隐孢子虫等)。西医学常用的治疗方法有高效抗反转录病毒治疗(HAART)、免疫重建、治疗机会性感染与肿瘤、对症治疗、预防性治疗等[2],虽有一定疗效,但同时伴随着一些较为严重的毒副作用及耐药性。近些年来,艾滋病发病数量有上升趋势,中医中药治疗被提上日程,并且经过临床实践,疗效得到充分肯定。笔者结合已有研究成果,将采用经方治疗艾滋病腹泻经验介绍如下。
泄泻是一种常见的消化系统疾病,主要病位在脾、胃、大肠、小肠,是以排便次数增多、粪质稀溏或完谷不化,甚至泻出如水样为主症的病证[3]。“泄”和“泻”分属两个不同的概念,历代医家把稍溏而势缓者称之为“泄”,把水样且急迫者称之为“泻”。中医学对泄泻的认识可以追溯到《黄帝内经》,称本病为“鹜溏”“飧泻”“濡泻”“洞泄”“注下”等;在《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中,也有“湿盛则濡泻”的明确记载。医圣张仲景用“下利”一词囊括了泄泻、痢疾两种病证,将其分为湿热、虚寒、湿浊,并在《金匮要略·呕吐秽下利病脉证治》中指出了具体的方药。除了外感、内伤引起腹泻外,宋代医家陈无择在《三因极一病证方论》提出了泄泻的另一种原因——情志失调。至明代,张景岳在《景岳全书》中言:“凡泄泻之病,多由水谷不分,故以利水为上策。”指出泄泻的治疗还可以采用分利之法。李中梓在《医宗必读》中提出了著名的治泄9法——淡渗、升提、清凉、疏利、甘缓、酸收、燥脾、温肾、固涩。究其病因病机,脾运化水谷功能失常,脾失健运,机体的消化吸收功能失常;大肠传导失常,湿热蕴结于大肠,或大肠虚寒,无力吸收水分;小肠化物功能及泌别清浊功能失常,均可导致泄泻。
艾滋病是一种新近发现的疾病,目前中医界对该病病因病机的认识还没有达成共识。李发枝教授通过对因有偿供血而致病的艾滋病患者进行临床观察,并与中医学理论有机结合,认为脾脏最先受到“艾滋病疫毒”的攻击并致其损伤[4]。脾脏受损,其气亏虚,加之湿邪内蕴,进一步导致机体五脏的气、血、阴、阳皆损。腹泻是艾滋病最为常见的病症之一,也是导致艾滋病患者死亡的重要因素。笔者认为:该病主要病机仍以脾虚湿盛为主,可有寒、热、肝郁、寒热错杂之区别,可分为湿邪困脾、肝郁脾虚、脾胃虚弱、脾肾虚寒、寒热虚实错杂等诸多证型。脾病日久,迁延不愈,势必会累及肾脏,导致脾肾两虚;到疾病后期,亦可见到五脏虚损、命门火衰、火不暖土所致的泄泻。
中医界多数专家学者认为:东汉医圣张仲景所著《伤寒杂病论》中所记载的方剂即是后世所称的“经方”,是相对于宋代以后大量涌现出的“时方”而言的。《伤寒杂病论》被称为“活人之书”“方书之祖”,有着“普、简、廉、效”的特点,至今在临床中还发挥着重要作用。常用的经方有葛根芩连汤、甘草泻心汤、四逆散、桃花汤、真武汤、乌梅丸、白头翁汤等。艾滋病腹泻是临床较为常见的疑难杂症,发生率占到艾滋病总体患病人数的70%以上。通过对现有文献的查阅,不难发现经方对腹泻这一疾病有着较为明显的疗效,但很少运用于艾滋病患者。笔者结合艾滋病常见的临床证候,选择相关方剂进行治疗,常取得较好疗效。
2.1 葛根芩连汤
《伤寒论》第34条云:“太阳病,桂枝证,医反下之,利遂不止。脉促者,表未解也;喘而汗出者,葛根黄芩黄连汤主之。”本方初为里热下利并兼有表邪而设,属于解表清里法。脾虚肝郁兼湿热证是艾滋病腹泻的一个常见证型,临床症见:腹痛腹泻,或腹胀,泻后觉舒,或兼有发热,舌质红,苔薄黄,脉弦。
例1 患者,女,57岁,2016年5月23日初诊。主诉:腹泻2周。患者26 a前因采供血而感染艾滋病病毒,近期CD4+T淋巴细胞277个/μL;近10年来反复出现低热、乏力;2周前因肺部感染使用抗生素治疗后出现腹泻,给予中西药(具体不详)治疗,症状时轻时重。现症:大便泻势急迫,泻下如注,顷刻而毕,每日7~8次,逐渐加重,甚则滑脱不禁,便稀而色黄,腹胀,腹痛不著,烦躁不安,身困乏力,畏寒,四肢稍凉,但肛门有热灼感,口干渴欲热饮,舌质淡红,苔黄腻,脉细。西医诊断:①艾滋病;②抗生素相关性腹泻。中医诊断:泄泻,辨证为脾肾阳虚、兼见湿热。治则:温肾补脾,燥湿清热。方选葛根芩连汤合附子理中汤加减,处方:葛根12 g,黄芩9 g,黄连3 g,附子3 g,干姜6 g,炒白术12 g,茯苓9 g,党参12 g,炙甘草6 g。7剂。每日1剂,水煎服。2016年5月 30日二诊,患者症状大有好转,大便日行2~3次,体力逐渐增强,已不觉烦躁,四肢温。守上方,再服7剂。半个月后随访,腹泻未再发作。
按 本例患者属使用抗生素后菌群失调所致的泄泻。艾毒侵犯机体,损伤气血阴阳,导致患者素体阳气不足,真阳虚弱;加之抗生素属于寒凉之品,侵及脾肾之阳,体内湿邪较重,阻遏阳气,诸邪相合,逐渐化热,形成脾肾阳虚兼有湿热之证。清代温病大家叶天士云:“在阳旺之躯,胃湿恒多,在阴盛之体,脾湿亦不少,然其化热则一。”笔者治疗时选用葛根芩连汤清热燥湿以治标,合附子理中汤温补脾肾以消湿热产生之源。方中葛根味辛、性凉,有升阳止泻之功用;黄芩、黄连味苦、性寒,清热燥湿止泻;附子、干姜味辛、性热,温脾肾之阳;党参、白术、炙甘草补气健脾。方虽寒热同投,但温热之附子、干姜与苦寒之黄芩、黄连各走其经,各擅其用,并行不悖。2方合用,可使湿热得去,脾肾阳复,而泻自止。
2.2 甘草泻心汤
《伤寒论》第158条曰:“伤寒中风,医反下之,其人下利日数十行,谷不化,腹中雷鸣,心下痞硬而满,干呕,心烦不得安,医见心下痞,谓病不尽,复下之,其痞益甚,此非结热,但以胃中虚,客气上逆,故使硬也,甘草泻心汤主之。”甘草泻心汤主要适用于表证未解而又误用下法,邪陷入里,中焦脾胃升降失职而导致的下利。这种因中焦湿热兼有脾气虚弱所致的腹泻在艾滋病患者中也较为常见,临床症见:长期反复泄泻或痢疾,或腹痛下坠,腹泻1 d 数次或数十次,小便少,食欲尚可,消瘦乏力,舌淡、或红、或正常,脉或沉、或滑、或数、或虚。
例2 患者,女,60岁,2016年3月9日初诊。主诉:腹痛、腹泻半年。患者23 a前因有偿献血感染艾滋病病毒,近期CD4+T淋巴细胞312个/μL;近半年出现腹泻、腹痛。现症:形体消瘦,面色晦暗,腹泻腹痛,大便经常稀软不成形、1 d 2~3次、溏而不爽,腹痛隐隐,肠鸣,伴乏力、纳呆、腹泻、呕吐,舌苔黄白、厚腻,脉弦而缓。西医诊断:①艾滋病;②慢性胃肠炎。中医诊断:泄泻,辨证为中焦湿热兼见脾气虚弱。治则:泻热补虚,扶正祛邪。方选甘草泻心汤化裁,处方:炙甘草15 g,黄芩9 g,半夏9 g,黄连9 g,干姜9 g,人参12 g,木香12 g,枳壳9 g,大枣6枚。5剂。每日1剂,水煎服。2016年3月15日二诊,患者腹痛明显减轻,大便已成形、每日1~2次,仍伴纳差,舌微肿,苔薄黄,脉缓而弦。效不更方,守方续服5剂。2016年3月21日三诊,患者旧病若失,食纳倍增,舌苔薄润,脉缓。续服10剂,隔日1剂;同时嘱患者加服参苓白术散以补脾益胃,增强疗效。
按 本例腹泻乃脾虚、湿热并存。脾虚导致气机阻滞,引起腹胀隐痛;湿盛则便溏;热在湿中,则疾病缠绵不己,大便次数增多且溏而不爽。患者疾病久治不愈,或虽暂安但易多反复,故给予甘草泻心汤加减以补虚泻热、苦降甘调、和胃补中。方中炙甘草甘温补中,健脾和胃;人参、大枣增加炙甘草补益之效;干姜、半夏温中散寒,宣畅气机,共同使用能够和胃降逆;黄连、黄芩味苦、性寒,燥湿清热消痞。待病情稍稳定,泄泻、腹痛、大便稀基本控制后,配合使用参苓白术散来培土生金。诸药合用,使脾胃得健,则腹泻能止。
2.3 四逆散
《伤寒论》第318条曰:“少阴病,四逆,其人或咳,或悸,或小便不利,或腹中痛,或泄利下重者,四逆散主之。”四逆散证大多是因为外来之邪循经入里,导致气机阻滞于脾胃、肝胆,阳气内郁,不能宣散透达于肌表所致,正如李中梓言:“此证虽云四逆,必不甚冷,或指头微温,或脉不沉微,乃阴中涵阳之证,惟气不宣通,是为逆冷。”在治疗方面,应以透邪解郁、疏肝理脾为主。阳郁厥逆型腹泻也较多见于艾滋病患者,临床症见:手足不温,腹痛,腹泻,脉弦,或兼有胸胁部胀满不舒、脘腹不适等。
例3 患者,男,47岁,2016年3月19日初诊。主诉:腹痛、腹泻3 d。患者26 a前因有偿献血感染HIV,近期CD4+T淋巴细胞213个/μL;3 d前出现腹痛腹泻。现症:腹痛腹泻,呈进行性加重,且腹痛有重坠感,大便1 d 5次以上、便质稀薄、色黄不臭,口渴欲冷饮,手足不温,舌淡红,苔薄黄,脉弦滑。西医诊断:①艾滋病;②急性肠炎。中医诊断:泄泻,辨证为阳郁厥逆。治则:透邪解郁,疏肝理脾。方选四逆散加减,处方:柴胡12 g,芍药12 g,枳实9 g,甘草9 g,炒神曲10 g,厚朴10 g,苍术10 g。7剂。每日1剂,水煎服。2016年3月30日二诊,患者小腹重坠感减轻,大便次数减少、1 d 2~3次,口渴减轻,手足温,舌淡红,苔薄白,脉弦。守上方,续服7剂。2个月后随访,患者基本痊愈,未见复发。
按 泄泻无论是由外感还是内伤所致,究其病机,皆为脾虚湿盛。脾失健运,大、小肠传化失常,清浊难辨,混杂而下,发为泄泻。本例患者发病较为缓慢,四诊合参,是以阳虚、脾虚为主,治疗方面重在温阳健脾。四逆散加减方中柴胡归肝、胆2经,能够升发阳气,给邪气以出路;白芍柔肝敛阴,兼有养血之功;枳实味苦辛酸,性温,能够疏肝理气解郁,以达泻热破结之效;炒神曲有健脾消食和胃之效;厚朴、苍术均能燥湿健脾,其中厚朴还有下气除满的作用;炙甘草调和诸药。诸药合用,疏肝和胃,透达郁阳而止泻。
2.4 桃花汤
《伤寒论》第306条曰:“少阴病,下利便脓血者,桃花汤主之。”第307条曰:“少阴病,二三日至四五日,腹痛,小便不利,下利不止,便脓血者,桃花汤主之。”桃花汤证病机核心是脾肾虚寒。寒湿阻滞于肠腑,损伤肠络,致其失于固摄,出现下利的症状。虚寒下利常见于艾滋病患者,临床症见:腹泻日久不愈,迁延为慢性,或便脓血,颜色暗红,腹部疼痛,得温则舒,按之疼痛减轻,小便不利,舌淡,苔白,脉迟弱或见脉微细。
例4 患者,女,52岁,2016年8月11日初诊。主诉:腹痛腹泻伴脓血便3 d。患者23 a前因有偿献血感染HIV,近期CD4+T淋巴细胞417个/μL;3 d 前因天气炎热过量食用冰淇淋导致腹痛腹泻,见脓血,大便日行十余次,伴里急后重,于当地某医院按照细菌性痢疾,使用各种抗生素(具体不详)进行治疗,均无效。现症:形体瘦削,精神萎靡不振,面色苍白无华,腹痛腹泻,大便1 d 10~15次,便中夹有红色黏冻样物质,自觉肛门脱出,擦拭大便时能触及,伴全身发热,口唇周围干燥,肢体倦怠,口淡纳差,四肢微温,小便少,舌红,苔薄白而干,脉虚数。体征:T 38.1 ℃,P 83次/min,R 18次/min,BP 120/75 mmHg(1 mmHg=0.133 kPa)。西医诊断:①艾滋病;②细菌性痢疾。中医诊断:泄泻,辨证为虚寒血痢。治则:温中涩肠止痢。方选桃花汤加减,处方:赤石脂20 g,干姜6 g,五味子12 g,罂粟壳10 g,肉豆蔻10 g,粳米30 g。1剂。每日3次,水煎服;另嘱患者取人参30 g,煎汁频服。2016年8月12日二诊,患者精神恢复,诉服药当天大便6次、质软,肛门重坠感基本消失,体温下降,舌红,苔薄白,脉细。上方去罂粟壳,加山药12 g,再服3剂。2016年8月16日三诊,患者身热已退,精神佳,大便成形,无腹痛及肛门坠痛感,自觉腹部凉,周身无力。停服中药汤剂,改用理中丸温中健脾。2个月后随访,未见复发。
按 本例患者乃中年女性,因其平素为阳虚体质,脾阳、肾阳极虚,察其诱因,乃是其过食冷饮,寒邪侵及太阴经及少阴经所致。阴寒内盛,虚阳外越于体表,则出现身热;因津液不能上承于口,则出现口渴;久泻耗伤机体正气,则肛门重坠。笔者遵仲景之意,采用桃花汤加减治疗。方中赤石脂涩肠固脱以止泻;干姜大辛大热,能够更好地帮助赤石脂发挥功效;五味子收敛固涩,益气生津;罂粟壳涩肠止泻,止痛;粳米养胃,以助胃气的恢复。
2.5 真武汤
《伤寒论》第316条曰:“少阴病,二三日不已,至四五日,腹痛,小便不利,四肢沉重疼痛,自下利者,此为有水气,其人或咳,或小便利,或下利,或呕者,真武汤主之。”真武汤是治疗脾肾阳虚、水湿泛溢于机体的基础方剂,临床主要用于病程较长,下利属肾阳渐衰、水气不化、虚寒之水气下迫于大肠者。治疗应以温阳利水为基本法则。阳虚水泛证亦见于艾滋病患者,临床症见:畏寒,四肢逆冷,头昏目眩,小便不畅,站立不稳,时欲仆地,四肢沉重兼有酸痛,或见腹胀、腹痛,舌质淡胖、边有齿痕,苔白滑或滑腻,脉沉细。
例5 患者,男,63 岁,2016年10月13日初诊。主诉:反复腹泻10 a。患者23 a前因有偿献血感染HIV,近期CD4+T淋巴细胞146个/μL;近10年来反复腹泻,曾多次口服理中汤、痛泻要方、葛根汤等,效果均不明显。现症:反复腹泻,大便1 d 5次以上,晨起及进食生冷油腻、着凉后发生腹泻,面色白而少华,眼睑浮肿,形体丰腴,恶寒怕冷,腰膝酸软,纳可,舌淡红,苔白润,双脉沉细。体征:T 36.5 ℃,P 67次/min,R 19次/min,BP 135/90 mmHg。西医诊断:①艾滋病;②慢性肠炎。中医诊断:泄泻,辨证为阳气虚衰、阴寒内盛。治则:温阳利水。方选真武汤加减,处方:制附子12 g,白芍12 g,茯苓15 g,白术15 g,生姜6片,薏苡仁30 g,山药30 g。2剂。每日1剂,水煎服。2016年10月15日二诊,患者腹泻次数减少、1 d 2~3次,水肿亦逐渐消退。效不更方,续服7剂,患者大便每日1~2次。2个月后随访,未复发。
按 在临床中,有相当一部分腹泻是由脾胃虚弱、肾阳亏虚所致。脾为心之子,补土需火助,故取真武汤对该类型的慢性腹泻患者进行治疗。方中附子味辛甘、性热,化气行水,温肾助阳,温暖脾土;茯苓淡渗利水,可通过利小便使多余的水邪从体内排出;白术健脾燥湿;生姜可助附子温阳散寒,和茯苓、白术合用又可助其宣散水湿;白芍柔肝缓急,敛阴舒筋,可防止附子过于燥热而耗伤阴液;薏苡仁健脾利水渗湿;山药补脾、肺、肾3脏,以达益气养阴之效。
2.6 乌梅丸
《伤寒论》第338条曰:“伤寒,脉微而厥,至七八日,肤冷,其人躁,无暂安时者,此为藏厥,非为蛔厥也。蛔厥者其人当吐蛔。令病者静,而复时烦,此为藏寒。蛔上入膈,故烦,须臾复止,得食而呕,又烦者,蛔闻食臭出,其人当自吐蛔。蛔厥者,乌梅丸主之。又主久利方。”乌梅丸主要用于病程较长且易反复、日久不愈、寒热虚实错杂所引起的下利。乌梅丸酸甘可滋阴,亦能泄热,辛甘以温阳,以达辛苦通降,对病机如此烦杂之腹泻确有其效。乌梅丸常用于艾滋病腹泻,临床症见:食凉即泻,可能伴随心烦急躁,或咽痛,或口舌生疮,或口干舌燥,或腹部怕冷,或手足不温,舌质红,苔薄黄,脉沉。
例6 患者,男,57岁,2016年5月14日初诊。主诉:反复腹泻7 a。患者23 a前因有偿献血感染HIV,近期CD4+T淋巴细胞335个/μL;7 a前出现慢性腹泻,于当地某医院间断治疗,症状时轻时重。现症:腹泻,大便1 d 4~6次,便中夹有黏液,偶见腹痛,食少纳呆,面白形瘦,时有烦躁,舌质淡,苔厚腻,脉沉细。西医诊断:①艾滋病;②溃疡性结肠炎。中医诊断:泄泻,辨证为脾虚不运、寒热夹杂。治则:补益中气,清上温下。方选乌梅丸加减,处方:乌梅15 g,细辛3 g,干姜15 g,黄连12 g,当归15 g,附子9 g,蜀椒6 g,桂枝12 g,人参15 g,黄柏12 g,薤白12 g。7剂。每日1剂,水煎服。2016年5月21日二诊,患者大便次数略减,腹痛即泻,多为不消化物,夹有黏液。上方改乌梅为18 g、附子为12 g、黄连为9 g,再服7剂。2016年5月28日三诊,患者腹泻已有明显改善,大便1 d 2~3次、逐渐成形。上方加赤石脂6 g、禹余粮12 g,制成丸剂,每次9 g,每日早、晚以温开水送服。2016年7月25日四诊,患者已恢复正常,余无明显不适。半年后随访,未见复发。
按 本例患者年纪较大,且病程较长。乌梅丸除了有驱虫的作用,“又主久利”。从乌梅丸的组方来看,酸、苦、辛、甘并举,酸能收能敛,苦能泄能降,辛能通能行,甘可缓可补。方中乌梅滋肝泻热;蜀椒、细辛性味辛温,能起到祛寒之效;附子、干姜、桂枝温脏祛寒;人参、当归补养气血;薤白行气导滞;黄连、黄柏清热燥湿;赤石脂、禹余粮涩肠止泻。诸药合用,共奏缓肝调中、清上温下、涩肠止泻、补虚和胃之效。
2.7 白头翁汤
《伤寒论》第371条曰:“热利下重者,白头翁汤主之。”第373条曰:“下利欲饮水者,以有热故也,白头翁汤主之。”白头翁汤主要针对湿热壅滞于厥阴经脉尤其是足厥阴肝经为主者,具有清肠燥湿、凉肝解毒的功效,对热毒炽盛所致腹泻有明显疗效。热毒下利见于艾滋病患者,临床症见:腹部疼痛不适,里急后重之感强烈,肛门亦可见灼热,下血红白相间,口渴时时欲饮水,舌红,苔黄腻或黄燥,脉弦数。
例7 患者,男,44岁,2016年9月16日初诊。主诉:反复腹泻、发热半个月,加重3 d。患者25 a前因有偿献血感染HIV,近期CD4+T淋巴细胞277个/μL;近半个月反复发热、腹泻,加重3 d。现症:大便白天6次以上,入夜则更甚,严重影响正常睡眠,大便量少,有红白黏液,时有腹痛,偶有里急后重感,口淡,食欲减退,无呕吐,舌红,苔黄,脉弦数。体征:T 37.7 ℃,P 63次/min,R 18次/min,BP 140/100 mmHg。西医诊断:①艾滋病;②细菌性痢疾。中医诊断:泄泻,辨证为肝经热毒内蕴。治则:凉血解毒,清热止利。方选白头翁汤,处方:白头翁30 g,黄连9 g,黄柏9 g,秦皮9 g。7剂。每日1剂,水煎服。2016年9月19日二诊,患者体温降至正常,大便次数减少、1 d 2~3次,腹泻腹痛、里急后重均有好转。效不更方,继服6剂,痊愈。2个月后随访,未复发。
按 本例患者热陷足厥阴肝经,下焦热盛,破血动血,因此除了见到下利脓血之外,还有里急后重、腹痛的临床表现;发热、口渴、舌红、苔黄等皆显示出一派热象。笔者认为:该病主要病机为湿热之邪蕴结不解,肠道络脉受损,肝气疏泄功能失职,导致气机壅塞;其病位在肠,和肝的关系也较为密切。白头翁汤方中白头翁凉血解毒,清热止利;黄连味苦、性寒,清热解毒,泻中焦湿热;黄柏亦为苦寒之品,能清泻下焦湿热;秦皮苦寒性涩。诸药并用,共奏清热解毒、凉血止痢之效。
经方治疗艾滋病腹泻有其独到的诊治思维方法,其加减运用于临床多能收到良好疗效。从以上病案可见,张仲景的学术思想涵盖以下3个方面。第一,辨病与辨证相结合。腹泻为病,证虽有异,但仲景认为其主要病位在于肠、胃、脾、肾,加之寒、热、水、虚等诸多因素,均能引起腹泻。因此,应把握基本病机来辨证论治。第二,同病异治。从相似的症状之间见微知著,找出本质上的差异,以提示后世医家要抓住病机关键,并与相似病症进行鉴别诊断。第三,治病求本。使用经方治疗腹泻,主要是针对其病因病机进行辨证治疗。
总之,经方内容广博、方法精妙,医者临证使用时应谨守病机、变化灵活。笔者查阅现代文献,发现经方还没有广泛运用于艾滋病腹泻的治疗。笔者通过临床实践认为:经方治疗腹泻却有其效,可以加以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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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李兰娟,任红.传染病学[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3.
[3]周仲瑛.中医内科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3.
[4]徐立然,郭会军.李发枝治疗艾滋病经验集[M].郑州:中原农民出版社,2013.
(编辑 颜 冬)
1001-6910(2017)06-0060-05
R512.91
B
10.3969/j.issn.1001-6910.2017.06.25
徐立然,主任医师,博士研究生导师,xuliran666@sina.com
“十二五”国家科技重大专项(2013ZX10005001001);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国家中医临床研究基地业务建设科研专项(JDZX2015161);河南省科技攻关项目(14210210511)
2017-04-06;
2017-06-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