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扬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
翻译中的形式与语义不相容问题*
刘 扬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
翻译中形式与语义不相容是一个普遍而又复杂的问题,往往导致误译的产生。这种不相容大致有四种类型,即翻译中理性意义不对称、情感意义不对称、社会意义不对称和搭配意义不对称。对不相容问题有了较全面的认知,译者便可有意识的避免不相容情形的出现,从而减少误译的发生。
翻译, 形式,语义, 不相容
由于人类的生存环境和思维结构具有宏观相似性,“一种语言能说的话在另一种语言中也能相对精确地表达出来”(Nida,1975:xiii)。即使在汉语和英语两种差异较大的语言之间,也存在着大量语义相符的词语。汉语和英语的一些合成词在其结构和意义方面也十分相似,如阳光:sunlight;头痛:headache;后院:backyard等。一些英语词的来源和汉语字的来源也很一致,例如continent,这个词由con-,-tin-,-ent三部分构成,con-表示“共同、一起”,-tin-表示“支撑”,-ent表示“人”或者“物”。我们知道,地球上百分之七十一是水,水中的“共同支撑起来的东西”便是“大陆、洲”,而我们汉语中的“洲”也是这么来的,“洲”所表示的意思就是“水中的陆地”;又如,pneumonoultramicrosco picsilicovolcanocon -sis,这个单词虽然长,但看一下它的组件,其实不难知道它的意思:第一个成分pneumono-是lung(肺)的意思;第二个成分ultral-是个前缀,意思是“超”;第三个成分microscopic是“显微镜的、细微的”的意思;第四个成分silico代表silicate(硅酸盐);第五个成分volcano代表的是volanic(火山似的[指疾病发作时猛烈的程度]);第六个成分代表希腊词conis或konis(dust尘埃);第七个成分-osis是个表示疾病的名词后缀,我们把各个组成部分的意思加起来,就知道这个单词的意思了,即硅酸盐沉着病,肺尘病(一种矿工易感染的病)。然而,除了这部分语义相符的词语外,汉英两种语言之间还存在着许多看似相同、实际有别的假语义相符词句。在翻译中,这种看似相同,实则不同的词句是不可能实现源语与目的语共处的,我们把翻译中这种看似相同实则不同的现象,叫做翻译中的形式与语义不相容(incompatibility)。相容,即不矛盾,能共存,相配;不相容即矛盾,不能共存,不相配。翻译实践中,这种形式与语义不相容性很有欺骗性,往往导致许多词句的误译。例如,“这个故事发生在伦敦。”翻译成“The story takes place in London.”;“我们享受公费医疗。”翻译成“We enjoy free medical care.”;“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深化改革。”翻译成“To deepen reform is the most urgent task.”单从语法上看,以上三个译文似乎无可挑剔,但在语义上存在着不相容问题,英美专家凭他们的直觉不约而同地判定上述句子为典型的中式英语例证,应作如下修正:1)The story is set in London.2)We are entitled to free medical care.3)To deepen our commitment to reform is the top priority.(陆国强,2012:2-3)因此,我们认为,对于翻译中形式与语义不相容这一问题的探讨,是十分必要的。
国外首先提出形式与语义不相容性的学者是语言学家利奇,他是在1983年出版的《语用原则》一书中提出这一问题的。国内对这一问题首先进行研究的是陆国强,他在1999年出版的《英汉和汉英语义结构对比》一书中,用较大篇幅讨论了搭配意义不对称的问题。李永平、黄媛媛(1999:27-28)曾发表过《形式与语义的不相容性及其修辞特点》一文,谈到了形式与语义不相容问题产生的原因,认为形式与语义的不相容性在特定的语境中会产生言外之意,必须从语言的深层结构上去探讨逻辑语义配价。李秀梅(2005:26)根据美国语言学家格莱斯著名的会话含义理论中的合作原则之四准则,就形式与语义不相容的语用效果进行分析。
根据翻译实践,我们将翻译中形式与语义不相容问题归纳为四种类型。通过对这四种类型的剖析,我们便能全面了解这一问题所呈现出的各种情形、内容及成因,从而达到在翻译实践中避免形式与语义不相容产生的目的。
理性意义(Conceptual Meaning)也就是概念意义。
Leech是对语义有深入研究的权威,他所划分的理性意义也就是概念意义,比汉语中的概念意义狭窄。它只包含外延的内容,而不包括内涵的内容。他用对比原则和结构原则对词语和句子进行概念意义的分析,例如他根据对比原则把woman分析为包含了+HUMAN-MALE+ADULT这几个特征,而boy可以被划分为+HUMAN+MALE-ADULT,这样就可以区别开来(束定芳,2002:62)。这样的分析,有助于弄清每个词语或句子的精确语义,在应用该词语或句子的时候,尤其是在进行翻译的时候,不至于出现概念意义的扩大、缩小或完全不对应。同时,Leech(1974)认为自然语义层有其本身与句法结构相对应的成分,这种语义结构与数学家及哲学家所建立的符号逻辑系统大致相对应,可见语义概念系统对人类各种语言来说基本上是共同的。
对源语与目的语似乎对应的两个词的理性意义理解不透彻,往往造成形式与语义不相容。根据多年的教学经验,我们发现学生在翻译中很容易出现这种理性意义不对称的错误,现将学生最常见的理性意义不对称翻译例子列表如下:
源语误译正译密码*secretcodepassword口水*mouthwatersaliva大片*bigmovieblockbuster蝴蝶结*butterflyknotbow长镜头*longlenszoomlens方便面*convenientnoodlesinstantnoodles隐形眼镜*invisibleglassescontactlenses拳头产品*fistproductknockoutproduct新闻自由*freedomofnewsfreedomofpress买一赠一*Buyone,presentone..Buyone,getonefreebusybody:*忙人爱管闲事的人saltwater*盐水海水infamous*不著名的臭名昭著的do-gooder*做好事的人空想社会改革家capitalidea*资本主义思想好主意drawingroom*画室客厅morningglory*晨光牵牛花confidenceman*信得过得人骗子Spanishathlete*西班牙运动员吹牛的人
(陈宏薇等,2012:74;杨菲,2008:61:成昭伟等,2011:49)
这类例子不胜枚举。
从语用学的角度看,一个词可分为表层和深层,其表层表达的是概括的意义,深层表达的是联想的意义。因此,大部分词都不只有一个实际的意义,这是词语固有的特性。在实际应用时,根据不同的情景,会产生出特殊的作用和效果,例如“An Englishman’s house is his castle.”的表层意义是“英国人的家是独立王国。”,其深层含义是“未经许可,不得入内。”又如“It does not follow from my ignorance of the fact that I was entirely indifferent.”原译:“我漠不关心并不是由于我对那事实全然不知而来的”。(《英语一日一题》,香港版,p.97/98)“follow from”确实有“从……而来”的意思,但在“it follows from…that”这个句型里,follow from 作“从……可知”、“从……可以得出……的结论”解。It是先行词,充当形式主语,“that-clause”是主语从句,表示结论的内容,“it does not follow(from…)that”则表示“不能(由……)得出……的结论”。改译“不能因为我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就说我对它漠不关心”。
这种不相容类型中,有一类句子要特别引起注意。下面以“It is a wise father that knows his old child.”为例进行分析。此句原译为“只有聪明的父亲才会知道自己的儿子。”这句译文选自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出版的《莎士比亚全集》,译者是我国研究与翻译莎士比亚戏剧的著名专家。然而,该译是形式与语义不相容问题的一个代表,类似的错误在一些词典中也出现过不少,如“It is an ill wind that blows nobody any good.”译为“使人人遭殃的风,才是恶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主要是译者把句子的that-clause当作一般的定语从句去译,结果只能在表面意思上兜圈子,译来译去,距原义总有一步之遥,未能将译文归纳、升华,使之凝结一句发人深思的真理,同时又保留谚语幽默隽永的特色。其实,这种句型的翻译是有规律可循的,采用反诘的方法即可完成,例如“It is a good horse that never stumbles.”直译为“决不会失蹄的马那才叫好马。”反诘:“哪有呢?/可能吗?”改译“再好的马也会失蹄。”这种句子误译的原因,在于译者的思维仅仅停留在第一个阶段,即表层意义上。那么,套用这种译法,我们可将“It is a wise father that knows his old child.”翻译为“再聪明的父亲也未必了解自己的儿子。”,将“It is an ill wind that blows nobody any good.”翻译为“再坏的风也会给一些人带来好处。”。
情感意义(Emotional Meaning)即语言的表情功能。语言除传递信息以外,还要表达说话人或作者对所讲事物与听者、读者的态度,也就是表达感情。汉语中的“干部”和“当官的”这两个词,其概念意义完全一样,但感情色彩不一样,前者是中性的,有时甚至还带有褒义,但后者显然带有一种贬义。再如下面两个句子:a.They chucked a stone at the cops, and then did a bunk with the loot.b.After casting a stone at the police, they absconded with the money.a句带有较强的俚语色彩,很可能出自一个犯罪嫌疑人之口,而b句则较正式,可能是一位警长说的话。翻译时,对词的情感意义的理解不透彻,也通常会导致形式与语义不相容。例如:
1)农民(*peasant):农民在汉语中是一个中性词语,而peasant在英语中具有贬义,喻指粗鲁无教养的人,因此将“农民”译为同样是中性词的farmer更为恰当。
2)宣传(*propaganda):汉语中“宣传”的意思是向大众讲解说明、进行教育,而英语中看似对应的propaganda一词具有“欺骗性的宣传”这一贬义,为了避免造成误解,用popularize来翻译“宣传”更为贴切。
3)价廉物美(*cheap and good):cheap一词常使人联想到价格低廉的劣质产品,而economical则具有“实惠、划算”的联想意义,因此,“价廉物美”这一褒义词应改译成economical and good或nice and inexpensive。
4)你红光满面(*Your face is very red.)中的红色具有“身体健康、精力充沛”的蕴涵意义,而在英语中如果形容一个人的脸很红,其蕴涵就是“不好意思,处于窘境”。为避免由于蕴涵意义不同而带来的误解,此句宜改译为You look so healthy and full of pep.
5)Deng Xiaoping is a man of the day.应译为:邓小平是当代伟人!
6)The girl said,“Last night my father came home very late, dog-tired.”原译:女孩说:“我爸爸昨晚回来得很晚,他很疲惫。”这句话中其实应该含有女儿对父亲的怜爱的情感意义,所以翻译时要译出感情色彩。改译:女孩说:我爸爸昨晚很晚才回家,太辛苦了!
7)He Long, one of the founders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led many battles during the Chinese Civil War and Anti-Japanese War.应译为:贺龙元帅,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缔造者之一,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期间,领导过许多次重要战役。
在一篇暴露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纳粹分子在波兰奥斯威辛(Auschwitz)集中营里用毒气残酷屠杀犹太人和战俘的材料中,有这样一句话: 8)SS guards then shoved each prisoner in the direction the doctor had indicated.
有人把它译成:
“希特勒的党卫军按医生所指的方向把犯人推过去。”
把prisoner译成“犯人”是不妥当的。原句中的prisoner根据上下文,显然是指那些被纳粹分子逮捕的无辜犹太居民和战俘,他们不是犯了什么罪的人,所以prisoner一词在此句中的译文应是“被监禁者”。
9)While facing foreign pressures, China was also weakened by social unrest which resulted from a great increase in population and inadequate farmland.This led to peasant uprisings.The most serious one was the Taiping Rebellion, led by Hong Xiuquan.The rebellion was one of the most destructive unrest in history, taking as many as 30million lives.
中国面临外患的同时,又因人口大增和耕地不足引起社会动荡,国力减弱,农民起义此起彼伏。其中最重要的一次是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天国运动。这是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农民起义,三千万人为之付出了生命。
可以看出,原文作者对太平天国运动持保留或否定态度,用一些中性词或贬义词来作描述,如“uprising”(起义)、“rebellion”(造反、叛乱)、“the most destructive”(最具破坏性的、毁灭性的)等。译者根据我国普遍持有的政治历史观、按照我国的政治语境进行了翻译(束定芳,2002:24;陈宏薇、李亚丹,2012:75;张培基、喻云根、李宗杰、彭谟禹,2008:16;方梦之、毛忠明,2014:49)。
情感意义不对称,还表现在口吻的传译上。翻译活动在传递原文意义的同时,口吻作为原文的态度意义自然不可小觑。例如,英语的现在进行时并非仅仅具有表达时间的功能,更是别具口吻意味。如:
10)He is always thinking of how he could do more for the people.
他总是考虑如何多为人民做事。(表示赞扬)
11)He is constantly leaving his things about.
他老是乱放东西。(表示讨厌)
12)Why would you be driving a car if you were drunk?
你喝醉了酒为什么还要开车呢?(表示责备)
口吻多种多样,主要有拟人、幽默、讽刺、强调、愤恨、惊讶等。英译时,为了正确传递原文口吻,译者采用最多、最有效的做法之一是补偿,即增词。这主要是因为汉语是借助词汇手段表意的语言,增词法自然就成为我们传递口吻不可或缺的手段。
13)He jumped on me when he learned that I made a report about his wrong doings.
听到我报告了他这些不良行为,他竟然对我大发雷霆。
13)译文中增加了“竟然”一词,以传递原文口吻(张大群,2011:94-95)。
英国诗人John Dryden给亡妻写的墓志铭:
Here lies my wife: let her lie!
Now she’s at rest,and so am I.
对句中长元音与双元音的词语占据绝对主导以及行文中标点符号的顿歇作用,大大舒缓了对句表情达意的节奏,由此传递出徐缓、静思、深情、关切的口吻。这样解读符合作者当时的心境,也符合通常写作墓志铭的情态。就此对句,有人译为:
这里躺着妻:让她躺这里!
现在她安息,我也可休憩。(黄杲炘,2012)
诵读译文,颇感急切局促,传递出的口吻仿佛是总算摆脱了生活累赘后的畅快感,这与原作的口吻及其语境出入较大。张保红将其改译为:
这里躺着我的妻子,让她静静躺在这里!
现在她已悄然安息,我也在此悄然休憩。
改写的译文基于原文的整体语言效果,通过选择性显化(optional explicitation)的方法将原文潜在的语义内涵提升至译文表体(如静静地、悄然地),将原译与上下两行6顿改为8顿,并使行尾顿音数改为双音顿,这样取得了较为和谐、舒缓的节奏,再现了诗人对失去妻子深情哀思、生死相守、爱之深切的口吻(张保红,2015:78)。
社会意义(Social Meaning)是语言所表示的关于这个词或这段语言的社会环境的意义。
同一种语言中文体有不同的侧面和层次,我们通过这些不同的侧面和层次的辨认来对一个语段的社会意义进行“解码”,人们可以从一些词或发音分析出说话人所生活的地理环境和社会环境,也可以根据语言或其他特征了解讲话人和听话人之间的社会关系。比方说,我们一般人说“馒头”,但某类专家会把它说成“发酵面团在水蒸气作用下形成的可食膨化物”,让做馒头的师傅都无法听懂。“打喷嚏”被医学专家称为:“鼻内黏膜受到刺激性气体作用而产生的急促发声现象”。从这些话语中,我们可以判断说话人的职业、身份等社会关系。但是,翻译时如果没有把词语的社会意义处理恰当,就会引起语义不相容。请看例子:
14)At long last I am able to say a few words of my own.
如果是口语体,可以译为:“我终于可以说几句我心里的话”,而书面语体则可译为:“本诏书签署者能以一己之愿陈述原委之时机终于来临”。
15)I’m up to my neck in your bullshit.
你把我害得好苦啊!
这个译文看似正确,但实际上与原文不相配。原文是美国大兵说的粗话,所以,译文应尽量保持原文的粗俗意味,可以译成:“你让我倒他妈的八辈子邪霉了”,这样语句才与原文保持一致。
16)“I kep it from her arter I heard on it,” said Mr.Peggotty, “going on nigh a year.We was living then in a solitary place, but among the beautifullest trees, and with the roses acovering our Bein’ to the roof…”
“我听到那消息以后”,辟果提先生说道,“瞒了她差不多一年。我们当时住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周围有十分美丽的树,屋顶上有蔷薇花……”
这样的译文当然很通顺,但并不忠实于原作的语言,有碍于译文中再现辟果提的神态。辟果提是英国小说家狄更斯所著《大卫·科波菲尔》中的人物,此人没有文化,说话不规范,上引寥寥数语中就有不少用词和句法的毛病。为了译文的语义与源语保持一致,译者应采取各种措施尽可能地如实传达辟果提的不通顺语言,可以译成“那时俺听了消息后,”辟果提先生说:“瞒着她快一年了。俺们那时呆的地方挺背,前后八方的树林子说不出的最漂亮,屋顶尽是蔷薇花儿……”(张培基、喻云根、李宗杰、彭谟禹 ,2008:8-9)
17)Bill would hit the streets, knocking on every single door, telling himself,“The next customer will say Yes.”The key is, Bill believes they will all say yes eventually.
原译:比尔游走于街道,敲开每一扇门,并不断地告诉自己:“下一个顾客将会说‘是的’。”比尔相信所有的顾客最终都会说“是的”。
改译:比尔游街串巷,挨家挨户地敲门,还不住地给自己打气:“下一个顾客将会说‘要的’。”比尔心里盘算,接下来的所有顾客最后都会说“要”的。
对比原译和改译,我们可以发现,原译在对原文意思的理解和传达上并没有什么错误,但是改译通过一些口语化的词语,更加生动地再现了比尔这个人物,从而使译文的语义与原文的意义保持一致。
18)There was much traffic at night and many mules on the road with boxes of ammunition on each side of their pack—saddles and gray motor trucks that carried men, and other trucks with loads covered with canvas that moved slower in the traffic.
原译:晚上交通甚繁,有许多骡子走过,鞍子驮着军火箱子,灰色的摩托货车装着人,此外,还有一些装货的货车,上面用帆布盖着,走起来慢一点。
原文是海明威的《永别了,武器》中的一段描写战争场面的文字,原文中的“man”指的是“士兵”,而“loads”则为军用物资,即“辎重”,而traffic是“运输”,而非车来人往的“交通”。原译只是用很常见的汉语对应词来翻译这些词,没有再现出战争的氛围,而“市井气”却大大增加。
改译:夜间,这里运输繁忙,路上有许多骡子,鞍子的两侧驮着弹药箱,灰色的卡车上坐满了士兵。还有一些辎重车辆,用帆布盖着,在路上慢慢地行驶着。
(吕俊、侯向群,2002:301-302;傅敬民、张顺梅、薜清,2005:171)
19)There’s no pot so ugly it can’t find a lid.
罐儿再丑,配个盖子不发愁。
这是拉丁美洲地区人民熟悉的一条谚语,它的含义是“姑娘无论多么丑也能配个汉子”,如果译成“没有丑到配不上一个盖子的罐子”,读来未免平板滞重。译成“罐儿再丑,配个盖子不发愁”,意韵合拍,简洁明快,风趣隽永,才符合谚语洗练睿智的风格。(张培基等,2008:17)
搭配意义(Collocation Meaning)是由一个词从它相结合的其它词的意义所获得的各种联想构成的。在翻译中,由于搭配不当,会产生大量的形式与语义不相容的译语。译者只有真正掌握汉英两种语言,熟悉其固定的词语搭配模式和地道的表达习惯,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因搭配不当导致的误译。请看译例:
假花:artificial flower; 假牙:false tooth
假唱:lip-synch; 假钞:counterfeit money
假酒:adulterated wine; 假新闻:pseudo-event
“假”在以上例子各词中都具有“不真实”之意,是“真”的反义词。但在翻译时如果一律用fake或是false来对译,就不符合英语的搭配习惯。
词与词或词与短语之间可否搭配是个非常复杂的问题,有的语体不同而不能搭配,例如不能说“*He mounted his gee-gee.”(他跨上小马)有的是因在概念语义学的层次上没有共存性,比如说“*The donkey ate silence”(驴吃了沉默)就不能被人接受。还有的是语法问题,例如在*He frightened that he was coming.和*He elapsed the man.两个句子中,frightened后面不能有以that引导的从句,而elapsed是不及物动词,所以不能有宾语。根据目前的研究,我们可以说有四种搭配的限制条件。一种完全取决于相互搭配的词义,也就是搭配要合逻辑,例如我们可以说He was justly proud.但一般不说*He was justly arrogant.我们说That was an inspiring story.但不宜说*That was an inspiring fabrication; 第二种取决于搭配的范围,即一个词可能与一组有一些共同的语义转义的词一起使用。比如我们可以说The rhododendron died, 但不能用passed away来取代died; 第三种可以说是“真正的”搭配,既不取决于意义,也不依赖于范围,例如rancid同bacon或butter的搭配,addled同brains或eggs的搭配,即属于这种类型;第四种是不合逻辑的习惯搭配,例如汉语中“用心想”,“打扫卫生”就属于这类搭配,英语中To have one’s heart in one’s mouth(非常吃惊),To wear one’s heart on one’s sleeve(十分坦率,感情容易激动),To cry one’s eyes out(痛哭)也都属于这类搭配,按它们的字面意义显然是不合逻辑的。有些词在一些特殊搭配中含有特定的意义,比如可以用“abnormal”或“exceptional”来形容气候反常,两者没有什么差别,但用来形容小孩时就有很大的不同,前者指“不正常”,后者则指“不寻常”,“特别好”。
中国人学英语时往往会犯由搭配不当导致的语义不相容的毛病,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对讲英语的民族习惯表达方法不熟悉,这种用汉语思维套译的英语搭配是我们需要下工夫加以更正的。如,学习英语知识,很多人会译成learn a knowledge of English,正确译法为acquire a knowledge of English/has a knowledge of English;恢复经济,错误译法:recover the economy,正确译法:reconstruct the economy;搞垮身体,误译:injure one’s body,正译:injure one’s health;打扫房子,误译:sweep the house,正译:clean the house;价钱太贵,误译:The price is too expensive.正译:The price is too high.; 根据他的意见,误译:according to his opinion,正译:in his opinion等等。
Leech(1974)指出,搭配意义不像意义的其他类型具有普遍化性质,它只是个体词的一种特异性质,用意义的其他类型无法解释时,才求助于搭配意义这个特殊范畴。搭配意义的这一种特殊性给我们提高表达能力增加了困难,所以有一本较详尽的搭配词典是十分有益的。
以上我们分析了翻译中形式与语义不相容的四种主要类型,目的是通过这种分析让译者能够了解形式与语义不相容的各种情况,从而有意识地在翻译实践中加以注意,尽可能避免这些语义不相容的翻译错误的出现,从而译出地道的译文。在特定的语境里,理解一个词、一个语段或一个语篇的含义,往往不仅要靠语言知识,即对原语理解的深度,有时还要靠社会历史知识,甚至还要发挥一点想象力(毛荣贵、范武邱,2003:146)。翻译中的形式与语义不相容问题,是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也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问题,本文对该问题的探讨只是个开头,期冀引起专业人士对该问题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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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 扬:湖南第一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教授)
通讯地址::410205 湖南省长沙市枫林三路1015号
*本文系湖南省社科基金项目“全球化语境下译者的文化自觉研究”(项目号:15YBA106)的阶段性成果。
H059
A
2095-9648(2016)04-0016-06
2016-0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