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服饰美学中的“无为”观与时尚再现

杨 明，汪 清，武玉文

（1.皖西学院 艺术学院，安徽 六安237012;2.上海商学院 艺术设计学院，上海200065）

魏晋服饰美学中的“无为”观与时尚再现

杨 明1，汪 清1，武玉文2

（1.皖西学院 艺术学院，安徽 六安237012;2.上海商学院 艺术设计学院，上海200065）

魏晋服饰充满“自然无为，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通过对魏晋服饰美学形成的时代背景和表现形式进行分析，结合当前服装设计的流行趋势，从国内外服装设计师设计作品的廓型与结构、色彩和面料等方面阐述魏晋服饰中“无为”观的生态美学思想，从而揭示出魏晋服饰美学中独特的艺术魅力和商业价值。

魏晋服饰；“无为”观；生态美学；服装设计；商业价值

魏晋时期，战争冲击、礼教衰微、玄学兴起，老庄和佛道思想成为时尚，“魏晋风度”在服饰中应运而生。这个时期宽衣博带已成为全民的流行服饰。服饰美学一是崇尚老子“自然无为”的思想，二是追随以庄子为代表的“逍遥无为”的思想。以范曾先生的《竹林七贤图》反映服饰风格为例：“图中诸人都近于坦胸，七人赤足，一人散发，三人梳角髻，四人着巾，三人面前有装酒的鸭头勺，二人正举羽扇，二人抚琴，一人臂阮，一人手指顶着个如意玩。服饰及生活方式都描绘了‘肆意酣畅’不为世俗礼节所拘的情形”。[1]159-204（见图1）“无为”观表现得淋漓尽致。

图1 范曾《竹林七贤图》

一、魏晋服饰美学中“无为”思想的溯源与表现

（一）老子“天人合一，返璞归真”的服饰美学思想

以自然为美，讲究去繁求简，追求气韵风度是中国道家美学的主要观念。这与老子“天人合一”的哲学精神是一致的，亦是我国古代服饰自然化美学思想的哲学基础，认为服饰应顺应人的身体，要呈现身形的自然美，反对过分的装饰，把舒适性作为服饰穿着的重要标准，推崇服饰的宽大与飘逸，力求“天人合一”的神韵。[2]109-110“返璞归真”的哲学理念亦是道家思想的重要体现，表现在服饰中追求自然与质朴，材料源于自然，款式、色彩、纹样等也遵循自然的美感，使服饰充满着自然美。[3]18-25

孙位作品《高逸图》中对人物的刻画就体现了魏晋风度（见图2），画面中有四个士人，盘腿坐于花毯之上，有的戴小冠，有的裹巾子，都着宽博衫子。[4]130-155这些服饰形制无一不体现出 “魏晋风度”中自然无为、去奢求真的神韵。

图2 孙位《高逸图》局部

（二）庄子“顺应自然，寻求大美”的服饰美学思想

《庄子·知北游》中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是故圣人无为。”庄子认为自然之美才是真正的“大美”。他认为：“世间一切方圆曲直,皆为自然天成,未经雕饰的美才是美的极致”，[5]6-25由此可见庄子力求自然之美，追求返璞归真。同时庄子服饰美学中追求虚静与自由。在自然界中,虚意味着空无,在精神上,便是一种修行之道，庄子的虚静美学即是无心而为,无为而治；在《逍遥游》中，庄子明确表达了对理想人格和虚静美学的推崇，追求精神的自由。

顾恺之《洛神赋图》所表现出的女子若即若离的虚幻美感与庄子的服饰美学不谋而合（见图3），如魏晋女子在服装上饰以“纤髾”。“纤”是一种固定在服饰下摆部位的饰物（见图4）。常以丝织物纺织而成，特点是上宽下尖形如三角，并层层相叠。[5]6-25“髾”是指从围裳中伸出来的丝带。由于丝带拖得较长，故行走时会如燕飞舞。于是出现了“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的绝妙画面。从审美角度看，当时人们追求虚无缥缈、超凡脱俗的精神境界；“天衣飞扬，满壁飞动”勾勒出了魏晋变幻曲折的服饰美学线条。

图3 顾恺之《洛神赋图》局部

图4 下摆的“纤髾”

二、魏晋服饰美学中“无为”观探源

魏晋服饰美学中“无为”观的形成与表现受到了当时社会环境因素的影响，包括政治环境、社会思潮、服饰搭配等方面。

（一）政治环境的“无为”

魏晋时期社会动荡，汉帝国瓦解，人民生活疾苦，王室贵族相互杀戮，北方少数民族南下入侵，全国陷于战争的漩涡，形成了一场长达近200年的浩劫。士大夫心中“修齐治平”的抱复也慢慢消失，淡漠《周礼》的政治等级和威严，开始追求“虚无”的人生价值观——“玄学”；人们更加注重生命本体，尽情追求物质享受和声色之欢，文人雅士和士大夫渐渐远离朝野，隐居山林。浪漫超脱的服饰风度成为主流。

（二）玄学精神的“无为”

佛学和道学的影响催生了玄学的产生。“玄学”是从老庄哲学发展而来的，是道家学说一种新的表现方式，崇尚“贵无”，玄学家们认为：“儒家的‘礼法’‘名教’‘人道’等思想，其核心都是玄学，强调‘无’‘自然’和‘无为’”。[6]29-31东晋时期，玄学和佛学相互影响和融合，使中国佛学真正走向了“圆融之境”，形成了“禅学”，对当时及后世影响极大。同时南北朝道教吸收玄学理论构建了神学，追求长生成仙和归本反朴，形成了独特的哲学理论和修行解脱观。

（三）服饰美学的“无为”

动荡且崇尚自由的魏晋，服饰皆以大袖衫为主。《晋书·五行志》载：“晋末皆冠小而衣裳博大，风行相放，舆台成俗”。[7]67-70大袖衫因穿着方便又能体现人的风流倜傥和娴雅之风，故备受欢迎。魏晋时期竹林七贤的服装就是大袖衫，他们在山林中敞领开怀，解衣当风，放任自我，“无为”观的服饰美学体现得淋漓尽致。大袖衫将汉代袍服的“礼”制削减，便服性质扩张，与日常生活紧密结合，将老庄的生态美学思想融入其中，“自然无为”、“道法自然”使魏晋服饰在“道”的作用下，变得“无为”而“有味”。

在现代都市冗繁的工作和生活环境中，人们希望回归自然，渴望能像魏晋时期的文人士大夫一样，“放任”自我，回归原野，让身体和灵魂都能够得到解放。现代时尚设计师们也迎合着时代的要求，不断学习和了解东方服饰美学，通过“减法”让时尚变得“有味”。

三、魏晋服饰美学中“无为”观的时尚再现

现代时尚风云变幻，设计师们纷纷追逐服装的设计感、搭配度和市场效益。但是由于他们的过度设计，导致服装的功能性退化、舒适度不强、同质化严重、风格缺失。那么设计师们如何在设计作品上做“减法”就变的尤为重要。即“减去”过度包装，“减去”过度设计，“减去”过度雷同，“减去”过度市场化，变“无为”而“为”；回归到服装与人体的本体上进行设计，让消费者能够感受到服饰的艺术风格与自然的生活方式，这对中国本土服装设计行业的良性发展以及人们服饰消费观的良性引导具有极强的现实意义。当今国内外有诸多成功案例，能够给人们带来启发。

（一）本土设计师马可的“无用”服装品牌——“过自求简朴的生活，追求心灵的成长与自由”

马可创立的“无用”品牌的内涵精髓即老子“无为”的哲学概念。她对“无用”品牌的解释为：“所有人都在追求有用，追求功利，是否有用已成为我们做任何事情的前提，但眼前的有用与未来的潜在价值常常不同，我试图做一些眼前无用但也许以后有价值的事，我想把人们眼中无用的东西变得有用，我想人们可以更多的考虑未来的价值”。[8]142-161

马可对时尚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她以衣载道，设计的衣物都采取了超码、做旧的处理，粗糙的缝制，这些都仿佛下定决心和现代文明对抗。她时常去农村采风，学习和感受传统工艺，她的设计在时尚舞台上总是显得特立独行。她通过继承传统技术，利用天然材料对衣物进行纯手工缝制，她希望设计师可以对服饰廓形、面料和色彩进行恰如其分地表达，不过分地刺激人们的感官欲望，以“自然质朴”的生活态度，追寻更高层次的精神生活。

2012年“无用”品牌进行了一场超级惊艳的时装发布会（见图5），所有的模特都被化妆成了兵马俑，通过粗麻面料的做旧处理，融入灰土色调及灯光的作用，整个秀场充满了秦朝古风的韵味。整场发布会主题是闭目无为，回归本真，关注人和自然，通过最朴素的手法诠释了另类的时尚，解读了更多关于人与服装的深层内涵。

图5 2012年“无用”品牌发布会

（二）日本服装设计师三宅一生的“无结构”服装造型——“东方制衣技术和日式关于自然和人生的哲学”

在日本文化中，最具有影响力和民族特色的是禅宗文化，这也受到了中国魏晋南北朝和宋朝文化的影响，在此影响下的日本服饰美学也趋向于禅宗美学。日本设计师们推崇内敛、自我控制和自我修养。著名服装设计大师三宅一生从东方服饰美学与“无为”观中探求全新的服装功能、装饰与形式之美，并设计出了前所未有的概念服装，即打破传统与规则、力图表现穿着者的个性、身体可获得更大自由的服装。“他同时摆脱了西方传统的造型模式，探讨无结构和不对称的裁剪方式，以逆向思维进行创意。打破、揉碎，重新组合拼接，形成了很多新颖的构造，同时又兼具有东方哲学理念。他利用东方制衣枝术，诠释了日式禅学的恬静与和谐”。[9]54-68

首先，在服装造型上，他开创了款式上的解构主义风格。吸收东方制衣技术和西方立体裁剪技术，在结构上采用大量不对称裁剪和随意拼贴，释放出无拘无束的创造力激情，他以看似“无结构”的裁剪创作了结构考究、造型新颖、穿着舒适的时装。其次，在服装材料的运用上，三宅一生也改变了高级时装设计中造型和面料的单一性。他多以环保可循环材料进行创作，如用宣纸、粗亚麻、棉布等天然纤维材质创造出各种肌理效果。对于他来说，服装设计没有任何禁忌，他使用任何可能与不可能的材料来进行创作。在服装色彩上，三宅一生喜用传统东方草木染色技术，善用黑色、灰色、暗色调和印第安的孔经染色。这些颜色充满着浓郁的东方情愫。这些颜色与中国画中的“留白”处理、道学的“无为”思想具有异曲同工之妙。

三宅一生2011年秋冬时装发布会和2015年春夏时装发布会就很好地诠释了其服装设计的“无为”“自由”和“反传统”。在2011年秋冬发布会上（见图6），“他以优雅的中式色彩，通过面料的自然垂叠，创造了一个动感十足、轻盈舒适的服装廓型。2015年的春夏时装发布会，他给观者展示了一种‘朴素的喜悦’”，[10]350-361以气球为灵感源，布料中褶皱因蒸汽的应用变得栩栩如生，变得像空气一样轻。色彩运用了自然空气的透明白和淡棕色，展现了中式的虚静与自由（见图7）。

图6 三宅一生2011年秋冬时装发布会

图7 三宅一生2015年春夏时装发布会

四、结 语

魏晋服饰文化诠释了中国古人的洛神之美和无为之观，在褒衣博带、儒服雅步中蕴含着不羁与雅洁，同时“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的飞天风韵更诠释了老庄“道法自然”和虚无缥缈的“玄学”精神。这些服饰美学思想影响后世，它“走”出了博物馆，融入了诸多国内外服装设计作品。通过马可“无用”品牌与三宅一生“无结构”服装设计中对“无为”美学的成功演绎，“给本土服装设计师在服装解构、服饰造型、面料选择与二次加工、传统手工艺与现代科技结合、生态责任等方面提供参考”。[11]23-40

[1]沈从文.中国古代服饰研究[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11.

[2]李艺.道家服饰美学思想微探[J].美术研究,2014(8).

[3]毕洪.禅宗美学在现代服饰设计中延展与变化研究[D].广州：广东工业大学,2013.

[4]张尚仁.道家哲学[M].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

[5]周梦.民族服饰文化研究文集[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9.

[6]魏宏灿.魏晋风度与服饰境界[J].学术月刊,1998(8).

[7]华梅.华梅谈服饰文化[M].天津：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2001.

[8]冷芸.中国时尚——对话中国服装设计师[M].北京：中国纺织出版社,2014.

[9]季羡林.禅与文化[M].北京：中国言实出版社,2014.

[10]Hector Sabelli.The union of opposites:from Taoism to process theory[J].Wiley Journal,2000，15（5）.

[11]杨洋.道家生态伦理思想及其当代价值[D].大连：大连海事大学,2013.

责任编辑：曲晓红

View of“Inaction”and Reproduction of Fashion Reflected in Aesthetics of Wei and Jin Costumes

Yang Ming,Wang Qing，Wu Yuwen
(College of Arts,West Anhui University,Lu’an237012,China; School of Art Design,Shanghai Business College,Shanghai200065,China)

The costumes during Wei and Jin periods reflect the philosophical thought of“being natural and inactive,man and nature in one”.Through an analysis of the background and manifestation of the aesthetics embodied in Wei and Jin clothing,the paper discusses the ecological aesthetic thought of“inaction”from the aspects of profile and structure,colors and fabrics of design works by fashion designers from home and abroad based on the current trends of fashion design,thus revealing the unique artistic charm and commercial value of Wei and Jin costume aesthetics.

costumes in Wei and Jin periods;concept of “inaction”;ecological aesthetics;costume design;commercial value

J523.5

：A

：1672-447X（2016）06-0060-04

2016-03-28

2015年度安徽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基地项目（SK2015A152）；2015年皖西学院校级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WXSK1526）

杨 明（1987—），安徽芜湖人，皖西学院艺术学院助教，硕士，研究方向为服饰文化及市场应用；

汪 清（1987—），安徽宣城人，皖西学院艺术学院助教，硕士，研究方向为日本服饰文化和美学；

武玉文（1996—），安徽合肥人，上海商学院艺术设计学院学生，研究方向为应用艺术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