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原始宗教与神话的产生和发展密不可分,《山海经》中的神话人物与上古巫文化息息相关。巫术中祭祀仪式影响到了神话的创作,其中灌注着原始先民对于世界的思考。巫文化对于中华民族精神的形成也起到重要的作用,而早慧的中国人出现的等级意识也在《山海经》中有所体现。
关键词:原始宗教;神话;《山海经》;民族精神
作者简介:罗茜(1993-),女,汉族,硕士,现就读于扬州大学文学院古代文学专业。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32-0-02
鲁迅先生认为神话是宗教之萌芽,袁珂先生认为“有萌芽的原始宗教信仰,然后才有根据这些信仰而创造的神话,神话兴起了,对于宗教信仰也起着巩固和推动的作用” [1]在此,笔者认为神话和原始宗教的关系是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的,在其先后顺序上或许并不能很清楚的区分,但无疑神话影响了原始宗教,同时原始宗教的产生对中国神话乃至神话作品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甚至大部分神话的产生都缘于原始宗教。
在面对自然界的灾难和威胁时,远古先民运用丰富的想象力去解释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自然现象,这是神话产生的原因之一。同时,中华先民是充满智慧的,在面对未知可怕的自然界时,或者说在面对掌握着自己命运的“天神”时,他们并没有坐以待毙,“巫”的产生正是中国先民智慧的结晶。巫文化的出现可以追溯到距今约8000-10000年,江西仙人洞洞穴遗址,这是带有巫术性质的“护石”和“镇石”现象的最早遗存。而很多祭祀的画面与《山海经》中的记录也是相当吻合的。“巫”的出现,沟通了人与神之间,作为一个主动的媒介形式而存在,这无疑影响了中华民族神话意识的发展方向,同时也是中华民族早慧的产物之一,进而重视人类的能动作用,通过巫,向神祭祀、祈祷,同时也表现在主观能动地去改造现存的生活状态,而不是一味的膜拜神明。
一、《山海经》中的神话人物与巫文化息息相关
通过对现存遗址的考查和《山海经》中的记载,我们可以发现,神话故事中“神”和巫文化是密不可分的:
《山海经 西山经》载:凡西经二经之首,自钤山至于莱山,凡十七山,四千一百四十里。其十神者,皆人面而马身。其七神皆人面牛身,四足而一臂,操杖以行,是为飞兽之神。
《北山经》载:凡北山经之首,在单狐之山至于隄山,凡二十五山,五千四百九十里,其神皆人面蛇身。
《中山经》载:吉神泰逢司之,其状如人而虎尾,是好居于萯山之阳,出入有光。泰逢神动天地气也。[2]
浙江余杭反山良渚文化遗址(距今约5000-4800年),中涂朱石钺、鲨鱼牙、玉钺、冠状饰上雕刻的“神人兽面复合像”可能是祖先神(巫师祖神)和自然神(兽神)相结合的象征。江西新干大洋洲遗址(距今约3100年左右),出土了大量青铜礼器和玉器。该遗址中最值得注意的双面人头形神器与神人兽面形饰,其被判断为巫师所用之法器。[3]而这些神人兽面的图像在《山经》中几乎作为每一座山的山神的样貌出现。可见,《山海经》与巫文化是密切相关的,同时对于吉神泰逢的描述可以看出浓厚的神话色彩,人面虎尾,是居住在东守阳山的山神,每次出行身边都带着五彩的霞光,能兴风雨。郭璞《图赞》中记载:神号泰逢,好游山阳。灌足九州,出入有光。天气是动,孔甲迷惶。同时,《吕氏春秋·音初篇》也记载夏朝昏君孔甲一次在萯山之下打猎,大风骤起,天色变得十分昏暗,使孔甲迷了路,即是泰逢所为。这些故事虽散落在各部书籍中,但将其连缀起来,依然可以窥见吉神泰逢的全貌。
二、祭祀仪式的多重性质
巫文化其中很重要的一个部分就是祭祀。现存的阴山岩画上就有巫师娱神祭祀的画面,如乌斯台沟第十九地点第一组:在画面的左上方有三对蹁跹起舞的舞者,有的系着尾饰,有的持牛尾。他们的周围有各种动物和各种怪异的人面像,亦即神灵的头像。再如乌斯台沟第四地点第一组岩画:左边两人舞姿相同,皆有尾饰,右边一人左臂高扬,右手持牛尾。这些画面与《吕氏春秋·古乐》中“昔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的记录如出一辙,同时与《山海经》中的多处记载也甚为相似。
在这些祭祀仪式中,我们可以看到原始先民通过献酒、宰杀牺牲、奉上吉玉、献舞等方式来祭神娱神,祈求平安或风调雨顺。而祭神之舞还有着不同的讲究,比如《中次九经》中所记载的,如果想禳灾,就用持盾斧的干舞来驱妖逐邪;如果想祈福,就穿袍戴帽,手持美玉舞蹈来博得神的欢心。同时,持盾斧的干舞还出自于《山海经·海外西经》中的一则神话故事:“刑天与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于常羊之野。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而舞。”所以干舞在古代也逐渐发展成了一种持盾(干)和斧(戚)的武舞,代表着一种猛志常在的精神,同时作为祭祀之舞,也表现为用武力和暴力辟邪驱灾。可见,这种祭祀仪式既是巫文化中的一部分,同时也包含了很多神话故事的因素,具有复杂的多重性。
三、《山海经》中初现的等级意识
《山海经》是原始初民用神话的眼光去探讨世界的结果。这当中,具有相当文化知识的巫师便成为了他们的代言人。此书是巫书的性质自然是毋庸置疑的,虽成书年代较晚,但是巫文化世代积累的结果,应当是比较可信的原始材料。在《山经》中,介绍每一座山的物产和地理位置后,都有对这座山的山神和祭祀情况的详细记录。我们发现,在这些远古的记录中,已出现了明显的高低等级之分,而这种依据肯定是遵从人间的社会秩序的,在祭祀物上,就大有区别,这是中华民族特有的神话特色,巫术、等级意识、神话等诸种因素杂糅在一起,是一种早期先民自觉的早慧意识的体现。如以下几则材料:
西山首经,华山冢也,其祠之礼:太牢。
西次二经,其祠之,毛用少牢,白菅为席。
中山首经,历儿、冢也,其祠礼:毛,太牢之具,县以吉玉。
中次二经,其神皆人面而鸟身。祠用毛,用一吉玉,投而不糈。
中次三经,其祠:泰逢、熏池、武罗皆一牡羊副,婴用吉玉。其二神用一雄鸡瘗之。糈用稌。
中次四经,其神状皆人面兽身。其祠之,毛用一白鸡,祈而不糈,以采衣之。中次五经,升山,冢也,其祠礼:太牢,婴用吉玉。首山,申也,其祠用稌、黑牺太牢之具、蘖酿;干,置鼓。
中次六经,岳在其中,以六月祭之,如诸岳之祠法,则天下安宁。
从首山与次山的比较可以看出,《山经》中,首山祭礼往往更隆重,在祭品上的等级也高出次山很多。首山的山川风物也往往更广袤,在祭祀时,多用太牢之礼,奉以精米;而次山常用少牢之礼,甚至更为简单,用白鸡或是狗血,也可以不用精米来供奉。通过对《山经》祭礼的整体研究,也可以看出,《山经》是以中山一系列山脉为中心,中山的祭祀之礼也高出其他山很多,甚至更为复杂,如《中山五经》中的祭礼,因为升山是众山的宗主,所以祭祀的典礼,要用猪、牛、羊三牲齐备的太牢,环陈的玉要用吉玉。首山,是精灵显应的山,所以祭祀要用稻米、黑色牲畜的太牢和麯蘖酿造的酒,还要用庄严隆重的干舞祀神,旁边击鼓来应和节奏。而《中山三经》中,吉神泰逢等是重要的神灵,所以祭祀的规格高于其他,用一只剖开肚子的公羊来祭,祀神的玉要用吉玉。而其余两位神灵则只需用一只雄鸡埋进地里。从这里可以看出地势和神明之间的等级高下之分。而《中山六经》中,因为有较为重要的高大山岳,所以在祭祀时还有时间上的规定,须要在每年六月祭祀,这样天下便会安宁。
鲁迅先生认为《山海经》是:所载祠神之物多用糈,与巫术合,盖古之巫书也。[4]笔者认为,这是最接近《山海经》原貌的评价。《山海经》无疑是中国神话的宝库,通过对这部分材料的研究,我们可以看到中华民族作为一个早慧的民族,在神话作品诞生的同时,其思想已不属于一个完全蒙昧的状态,社会意识形态也已发展到了相对进步的阶段,以及通过《山海经》,我们可以观察到原始宗教与神话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参考文献:
[1]袁珂:《神话论文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版.
[2]袁珂:《山海经全译》[M].贵州:贵州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下引《山海经全译》原文皆出自同一版本,不复赘述).
[3]吾敬东:《中国巫术观念的远古源头》[J].南通大学社会科学版第24卷第3期,2008年5月.
[4]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