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梅县客方言的“江湖话”

张维耿



【文化视点】

旧时梅县客方言的“江湖话”

张维耿

江湖话究竟怎么个说法呢？我在中大中文系学过音韵学，明白旧时没有国际音标，未能用音标来注音，为汉字注音就用了反切法。如《康熙字典》：“东”的注音为“德红”切，取“德”的声母d，与“红”的韵母ong拼合起来，就成为“东”这个字的读音dong了。客方言的江湖话实际上是一种倒反切，如“梅”字是“眉来”的反切，倒过来江湖话就说成“来眉”；“小”是“死了”的反切，倒过来江湖话就说成“了死”，诸如此类。

江湖话；客家话；音韵

张维耿教授

张维耿教授在越南胡志明市

中山大学中文系有位老教授楼栖，梅县梅西人，大家都叫他楼老师。他的一位侄孙以往在梅县与我同事，姓邹。我觉得叔祖父和侄孙不同姓，很有些奇怪。有一回我上楼栖老师家请教，顺便问他：“你侄孙姓邹，老师你怎么姓楼呢？”他说：“我是姓邹。客家人说江湖话，邹说成楼栖，我就用了楼栖这名字了。”原来老师的姓名是按江湖话来起的。

我想起上小学时，常听家住留余堂(张资平旧居)的同学说江湖话。如“梅桂小学”就说成“来眉loi2mi2利贵li4gui4了死liau3xi3乐核log6hêg6”，我们楼下塘有些小孩儿也说江湖话，是在每个字音前头加上个韵母和声调相同的l声母字，如把“梅桂小学”说成“来梅loi2moi2利桂li4gui4了小liau3xiau3乐学log6hog6”。

在新加坡世界华文教学研讨会上张维耿教授与

张维耿教授的博文《《梅县旧时的江湖话》》(艾珺截图)

以上所述是以梅县旧时的江湖话为代表的客方言江湖话。广东有三大方言，即客方言,粤方言,潮汕方言。除了客方言江湖话之外，粤方言、潮汕方言旧时也有江湖话。

中大化学系有位80多岁的女教授苏镜娱。她告诉我，以前她在肇庆市读中学，也听人说过江湖话；她觉得有趣，也跟着学会了。如“我是肇庆人，在广州教书”，广州话说成“我係肇庆人，喺广州教书”，江湖话就这么说：lo2ngi2[li] lei6hi6[lihi] liu3xi3[liu┤ʃi┤] ling3hi3[li┤hi┤] len4yi4[ln」ji」]，lei2hi2[lihi] long2gui2[lkui] leo1zi1[lutʃi] lao3gi3[lau┤ki┤] lü1xi1[ly⎤ʃi⎤]。粤方言江湖话的说法，与梅县倒反切的江湖话完全相合。

曲彦斌研究员在杨维耿教授家里

有一回，我上中文系曾宪通教授家。曾教授是潮汕人，与他谈起梅县旧时的江湖话，他说以往在汕头读书时也听人说过江湖话。我听了他潮汕江湖话的两种说法，与我们梅

由上可见，广东三大方言旧时都有江湖话，都可依据自己方言的字音，或用倒反切法来说江湖话，或用前加l声母的同韵同调音节说另一种江湖话。江湖话不是行话，也不属黑话，而是流行于青少年群体的一种言语变体。这种言语变体起初可能是青少年为了不让大人明晓，相互邀约去游泳、打球、玩耍等所说的一种隐语，说起来也很有些语趣。也许是有点类似旧时走江湖的人所说的隐语，后来人们就称之为江湖话了。方言江湖话如今已没多少人会说了，把这种言语变体整理记录下来，或许可以作为言语遗产的一角留存之。

【注】原稿《梅县旧时的江湖话》曾作为一篇博文，发表在2013年4月3日的梅州时空网。最近对文稿做了些修改和补充。文中给江湖话注音，用的是广东各方言的拼音方案，方括号[ ]内为国际音标注音。2015年12月13日修改)

【责任编辑：王 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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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7725(2016)04-0006-03

2016-04-05

张维耿(1931-)，男，广东梅县人，教授，主要从事汉语修辞学、汉语方言、对外汉语教学研究。

【曲彦斌访谈手记】较早将客家话反切秘密语明确定性为“江湖话”并以之冠名的，是在2000年举行的第四届客家方言研讨会上，梅州籍的中山大学教授张维耿提交的论文《客方言区的江湖话》。文章提到了一个以客家江湖话切音作名的实例，即中山大学中文系已故老教授楼栖名字的由来。梅州市梅县区人楼栖教授本姓邹，原名邹冠群，现用名原本姓氏的梅县客家江湖话切音。文中，作者还模拟梅县话的“江湖话”做了一篇题为《亻厓係客家人》的“江湖话”短文，读来甚是生动有趣。

客家话专家也是有心人张维耿教授，以其深厚的研究功力和翔实的佐证破解并予揭载，与其现象一样，必将载入中国现当代文学史、文化史，自然，亦是为中国方言学史和汉语隐语行话研究史填写了别有情趣的重要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