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行为偏差与行为塑造

2016-12-16 17:23唐玉青金太军
关键词:政府生态

唐玉青 金太军

(1. 中共苏州市委党校, 江苏苏州 215011; 2. 苏州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 江苏苏州 215006)



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行为偏差与行为塑造

唐玉青1金太军2

(1. 中共苏州市委党校, 江苏苏州 215011; 2. 苏州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 江苏苏州 215006)

生态威胁、公众环境维权等正与日俱增,地方政府具有不可回避和推卸的生态治理责任。然而,因理念的滞后、责任的缺失、能力的有限,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行为出现了明显的偏差。因此,主动调试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行为,塑造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意愿,引领社会力量广泛参与,这些都是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重要途径。

地方政府; 生态治理; 行为偏差; 行为塑造

发达工业社会的到来,它在快速推进工业化与城市化发展的同时,使人类不得不面临自身生存环境日益恶化的困忧,日趋恶化的环境状况唤起了公众对于环境状况的深切关心。面对频发的生态危机,社会公众环境维权的诉求与日俱增,政府也发出了强有力的声音。李克强总理指出:“治理污染、保护环境,事关人民群众健康和可持续发展,必须强力推进,下决心走出一条经济发展与环境改善双赢之路。”[1]显然,地方政府作为地方治理的主体具有不可回避和推卸的责任,必须自觉承担起生态治理的义务。

一、背景依据: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生成空间

生态环境问题具有“跨域”的特点,在生态治理过程中,地方政府搭便车是一种自然而然的选择,生态治理投入巨大而短期内收益较少,大多数地方政府一般不会主动地去承担起生态治理的责任。当前,在绿色发展理念下,中央政府实行了一些切实可行的生态文明制度建设,在内外压力下,地方政府逐渐走上了生态治理之路。

(一)生态威胁: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源头

在中国社会转型进入深水期,工业发展所带来的生态威胁,让许多地方都不得不面临自然资源日益枯竭、生态环境不断恶化的处境,“由于我们的社会人口越来越稠密,由于生产日益牵涉到有毒物质的生产工艺,溢出效应已经从微小的麻烦发展成为巨大的威胁。”[2]不可否认,在经济不断加速的同时,我国也进入了环境高危时期,并随之进入了“风险社会”。而在这个风险社会里我们在追求工业文明的同时造成对生态环境的严重破坏。在最近十年里,中国各地均出现了生态问题的发展规模、损害后果、污染程度等日趋扩大趋势。

生态污染区域及程度的扩大,压缩了各地的生存空间,使地方政府面临着严峻的挑战。生态危机的加剧,迫使公众自发走上环境维权与环境抗争的道路,如:金沙江环境公益维权运动,厦门、大连、宁波、昆明的PX事件,浙江海宁市“9·17”环境污染群体抗争事件、江苏启东“7.28事件”和四川什刹事件等。审视当下生态危机的实然图景,我们不难发现,公民赖以生存的水源和空气都受到了不等程度的污染,其污染状况直逼公民的生存安全,受污染侵害的公民不得不拿起自己手中的“武器”,严峻的生态威胁迫使地方政府不得不进行生态治理。

诚然,生态问题具有跨域的特点,这个特点导致地方政府采取集体行动治理生态有很大的难度,因为各地方政府的理性行为,会导致其采取“搭便车”的方式来对待生态治理。但是,当前的生态污染的广度和深度严重威胁着地方经济和社会的发展,地方政府也都认识到没有了蓝天和白云,现有的发展又算得什么。

(二)公众诉求: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动力

污染随处可见。在经济发达的东部地区,面临更加严重的污染威胁。如果说20世纪80年代以前是为了粮食和土地而抗争,那么,在经过艰难的制度变革取得了“温饱”之后,进入1990年代,在土地之外,越来越多的小农开始被迫为水和空气而抗争。[3]面对环境污染,本应发出自己声音、表达自己利益的受害公民,在与属地政府、污染企业博弈的过程中,面对经济改革与经济增长导致的多元价值观丛生和社会利益分化的现实,受害公民的话语权严重失衡。话语与权利不可分,真正的权利是通过“话语”来实现的,“话语”不仅是施展权利的工具,而且还是掌握权利的关键。[4]在当代西方社会,利益表达有着较为完善的制度化途径,主要有内部游说、外部游说、影响选举、法院诉讼等。不可否认,利益表达是政治过程的逻辑起点,以利益集团为利益表达的组织载体,是西方社会的基本的社会现象,也是政治生活的重要因素。

众所周知,我国传统的利益表达渠道分为两种,即体制内表达渠道和体制外表达渠道。体制内表达是指官方认可的制度化和程序化的表达。[5]当前,我国公民体制内表达渠道主要有人民代表大会、信访制度、政治协商、大众传播媒介、群众自治组织、行政领导接待制度,如市长接待日、书记信箱等不同渠道。不可否认,体制内利益表达是在国家规定途径和程序内、为国家和政府所认可的方式,然而,其本应发挥的作用在中国现行的政治体制和社会环境中是微乎其微的。[6]因此,从各地的实践来看,人们更倾向于采取信访的方式捍卫权利,往往是从地方到中央一级一级地上访,而较少走法律途径。大众传播媒介,在以其独特的技术特性而成为公民利益表达渠道的同时,也因为其技术特性而使虚拟网络的风险日益实体化,进而涉及政治领域的现实,诸如虚拟政治动员、网络政治集结、大规模“卧室抗议”等现象的日益普遍。[7]各地的群众自治制度,虽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是很大技术问题需要解决,从价值观中就可以看到其服务的限度;各地方政府的市长接待日与书记信箱,是近几年开始创办的,但市长与书记的数量毕竟是远远小于上访者的数量,即使见到市长与书记后,公众问题能否引起共鸣?即使得到市长、书记的批示,执行部门对批示的理解和执行效率与公众的期待是否一致?一个个问题都是未知数。

所谓体制外表达是指“零散的个人或少数人通过非正规渠道(如拉关系、集体性行动)进行的利益表达”[8]。非法上访对访民有一定的困难,为了引起有关领导和部门的重视,选择在两会、党代会等国家重大政治活动期间进行上访,常常还会造成社会的秩序干扰。而近些年随着生态威胁的加剧,公众就环境问题迫于无奈而采取集体上访、阻塞交通、围堵党政机关、围堵工厂等方式,对企业和政府造成影响,其目的是维护自己的权益。

诚然,体制内利益表达的狭隘与低效,单一制和科层制渠道淤积了太多的公众环境诉求与利益表达。公众环境诉求与利益表达在其他地方遇堵,只能以一种激烈的方式井喷,将外部诉求不畅积累的强大压强从体制外表达的渠道慌不择路地挤入,进而可能导致非法上访或集体行动促使地方政府进行生态治理。而体制外的利益表达则出现了合法性的困境,“在中国,制度外的或对抗性的政治行动面临严重的合法性困境,严格意义上的集体行动和社会运动因为难以制度化而缺乏存在的空间。”[9]频发的生态危机,在人们遇到的问题无法得到有效回应和解决的条件下,容易引发群体性事件,进而迫使地方政府生态治理。

(三)美丽中国: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责任

地方政府治理好区域内的生态,建设美丽中国,是其不可回避和推卸的责任。事实上,在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中蕴涵着丰富的生态文明思想,如墨子的“去无用之费,圣王之道,天下之大利也”的“圣王节用”观的传统生态政治文化,就可以为各地建设生态政府提供重要思想资源;《周书》上“春三月,山林不登斧,以成草木之长。夏三月,川泽不入网罟,以成鱼鳖之长”等古代生态保护政令法令,都充分展示了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责任担当。

然而,从几千年的文明古国迈向现代化的过程中,有些地方主要通过牺牲环境而换取经济发展的。急剧增加的人口带来的生存压力,为发展致富而导致对自然的掠夺式开发,都变成了对自然也是对自己生存基础的破坏性行动。事实上,我国作为后发现代化国家,理应吸取西方国家工业化的教训,即避免经济发展与环境污染的相伴而生,实现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的良性协调。然而,改革开放近40年来,经济发展被当作是整个社会发展的惟一核心,而经济的超常规增长不可避免地带来了生态环境的破坏。“工业化是把双刃剑,在其身上具有两面性:一方面,它让我们发达起来了,人类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人类文明达到了顶峰;另一方面,生态破坏就像魔咒一样伴随着工业化国家,中国也未摆脱生态破坏的魔咒。”[10]显然,生态危机的产生与现代工业发展模式理念有着必然关联。

事实上,各地政府已自觉地担当了生态治理的责任。在1995年我国提出可持续发展概念后,相继提出了科学发展观(2003),资源节约型和环境友好型社会(2004),和谐社会(2005),创新型国家(2006),生态文明(2007),绿色经济和低碳经济(2009),转变经济发展方式(2010),绿色低碳发展(2011),美丽中国(2012)等一系列生态价值观。生态政治价值观“必须以护生、可续、崇尚人类与自然双双安康的价值观来取代目前这个破坏成性、权欲熏心的社会的价值观”[11]。可以说,一系列的绿色发展的生态价值观提出,不仅从各地方政府执政层面上建构了调整和改变社会发展方式和社会行动方式的观念系统,而且也表明了生态价值观逐步被各地政府意识形态化。正是因为地方政府生态责任的担当,各地政府不仅不会回避自己的责任,而且将会主动地承担更多的生态治理责任。

二、行为困境: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三重偏差

地方政府必须挑起生态治理重担,然而,在生态治理过程中,因理念的滞后、责任的缺失、能力的有限等原因,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行为出现了明显的偏差。

(一)理念滞后导致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行为偏差

事实上,自中国进入快速发展的工业社会以来,执政理念经历了恢复经济、以阶级斗争为纲、大力发展经济为中心等执政理念阶段,显然,现阶段我们要从经济建设为中心提升到以人为本的生态文明执政理念阶段。不可否认,我们从未像今天这样需要挖掘与展现我们的理论反思潜能:通过重新思考我们与周围自然世界的关系,特别是人类作为其中一部分而不是主宰者所应担当的适当角色,来重新构建一种可以使人类长久地在地球上生存的经济、政治、社会与文化。[12]观念是行动的先导,任何政治行为的驱动,都必须具有相应的价值观念的指导,否则不可避免地使行动形成多样而凌乱的方向,从而引起社会的冲突和个人的混乱。正如丹尼尔·A·科尔曼所说:“物质至上的价值观今天无比强大,故此必须再三强调,应当花大力气有意识地铸造可望取而代之的新型价值观。”[13]生态治理理念的滞后性使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行为出现了明显的偏差,政府生态治理依赖科技、依赖道德取向,从而使生态治理呈现“用现象解释现象”的困境。

地方政府生态治理过分地依赖科技,导致了一系列的行为偏差。随着科学技术的大力发展,人们通过掌握的知识,进行精准的功利计算,奉行一种以“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价值观,认为只要科学技术进步了,政府生态治理就会迎刃而解。其理由是“长期以来的现代科学是高度分析性的,是遵循还原论的方法论准则的,现代技术则是征服性的、扩张性的。可把这种科技简称为征服性的科技”[14]。随着科技的发展和人们科技知识的增长,地方政府在解决生态问题时倾向于依靠科技,将科技奉为圭臬,因为现有科技只有资金充裕就可直接“拿来”,并且马上“见效”。“在这种狂妄理念的误导之下,人类在局部区域遵循客观规定有效地改造着环境,但在全球范围造成了严重的生态破坏。”[15]科技的过度张扬导致了人与自然的冲突和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恶化。事实上,地方政府越是依靠科技,生态治理却越是呈现“整体恶化局部好转”的局面;我们越是运用手中的科学知识,反而得到相反的结果;我们掌握的科技能力越多,我们在生态治理过程中遇到麻烦的可能性反而越多。我们越是依靠科技进行生态治理,反而得到了相反的结果,有时会把自己陷入困境,有时则会有更可怕的后果。这让人们不得不重新审视地方政府实现的政策措施及生态治理行为。科技观的生态治理引导人们更加深入地检讨地方政府的政治活动。

政府生态治理过分地依赖道德取向,也导致了一系列的行为偏差。在地方政府生态治理过程中,通常会通过地方报纸、电视广告、网络等手段来宣传保护环境、保护生态的做法。不可否认,在一定程度上,在许多城市人们的环保意识增强了,生态环境有了一些改善,在全国各地都已经发展建立起了生态产业园、生态村落、生态城市群等。然而,在各地局部取得重大成果的同时,并没有阻止生态环境整体恶化的局面。审视生态治理过程中的道德取向,我们不难发现,道德取向的非强制性特点,它依靠人们自觉遵守。显然,地方政府生态治理过程中道德取向有自身的局限性。“一是尽管现代社会的制度高度发达,关系紧密,几乎覆盖了人类活动的各个领域,但是它们在风险社会来临的时候无法有效应对,难以承担起事前预防和事后解决的责任;二是就人类环境来说,无法准确界定几个世纪以来环境破坏的责任主。”[16]环境破坏的责任主体难以确定,必然会出现“有组织地不负责任”,没有人会真正关心生态环境。显然,各地的总体生态环境破坏未得到遏制,仅从道德取向治理生态环境会陷入尴尬局面。

(二)责任缺失导致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行为偏差

不可否认,改革开放以来,人们乘上了经济高速发展列车的同时,也带来了环境污染、生态破坏这一“孪生兄弟”。“历史提供了证明生态过程重要的许多例证。人类给他们的环境造成的巨大改变。他们不得不通过改变自己的社会结构来适应他们造成的改变。否则,人们将会消亡。这种情况在人类居住的地球上的每一历史时期和每一地域都已然发生。”[17]显然,环境污染已经危及人类的生活和生存,它要求人们对施政者施加压力,扭转这一局面。诚然,如人们所愿,环境污染得到了部分改善,比如说,经历了半个世纪的治理,伦敦的泰晤士河从乌黑发臭又变回了流水清清游鱼可见的河流;英国伦敦也摘掉了“雾都”之帽等等。然而,当我们正视现实,生态环境并没有出现变好的拐点,也就是说,生态环境出现了“整体恶化,局部转好”的局面。我们不经要问为何会出现这样一个局面?究竟是什么因素使得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行为出现了偏差?

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中央向地方的持续性权力下放逐步形成了地方政府的独特利益视角和利益结构,基于这一视角和利益结构的地方政府把利益最大化作为公共事务的逻辑起点。因而,在利益多元化的今天,地方政府“经济人”角色决定了其追求本地利益最大化的行为导向,然而,本地利益最大化的表现在于地方经济发展与否,这也是决定地方政府行政人员晋升的重要的考核指标之一。如何实现GDP的高速增长和财政收入的相应提高是地方政府政策取向和行为取向的基本着力点,而生态环境却不在地方政府的考量之中,或仅占较小权重。[18]地方政府“在以经济增长为主要任期考核指标的压力型行政体制下,GDP 和税收财源的增长成为地方官员的优先选择,从而导致他们容易采取重增长、轻环保的污染保护主义行为,并与追求利润的企业家结成利益同盟”[19]。显然,地方政府把发展地方经济放在职责首位,进行大量招商引资的项目,而忽视甚至忽略环境评估,更不用提地方政府生态治理责任。不可否认,生态环境治理与GDP增长为主旨的经济发展之间存在明显的利益冲突,这种利益冲突直接折射在地方政府的不同结构上,这种折射的重叠面大小直接决定地方政府的不同行为——真治理、底线策略和伪治理。

长期以来,在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过程中,我们往往会看到这样一个局面:假设上级政府要求对某一河流进行改善,而这河流处在两省或者两市的交界处,那么,问题出现了,出于理性经济人的考虑,地方政府官员是否会真正带动当地政府去改善这一河流?如果是真治理,怎么会出现“整体恶化,局部转好”的局面,上游的水清晰可见,下游的水乌黑浑浊?即便其中某一地方政府去实施了,可能出于对上级政府的压力,也可能出于对当地公众的压力。“在层层施压的条件下下级部门和官员必然会采取某些方式来逃避责任。一种是利用信息的收集和整理权,虚报数字来应付上级部门的考核;另一种是利用规则和文件的制定权来改变自己与责任对象的关系,尽量要把自己要承担的责任推卸给责任对象。这样,一方面实现了形式上的‘依法行政’,另一方面也强化了自己掌握的权利。”[20]显然,这两种方式就对应了地方政府生态治理过程中的底线策略和伪治理。对于信息的可靠性、数据的真实性长期受到公众的质疑,而在生态治理过程中则为地方政府操纵数据预留了空间,在一定范围内则形成了底线策略甚至推卸、逃避责任的伪治理。

(三)能力有限导致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行为偏差

经历了农业时代,在工业文明的今天,人们似乎在物质上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满足,人类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然而,生态环境破坏总是与工业文明结伴而行,中国也从未摆脱过生态环境破坏的窘境。事实上,在工业化进程中,作为后发展的中国,总想避免重蹈西方国家“先污染、后治理”的覆辙,不可否认,我们政府已经自觉地担当了生态治理的责任,充分认识到生态环境破坏的严峻性。审视当下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行为,我们不难发现,并非是政府治理能力的不足,而是政府在某些方面表现出强大的治理能力,以至于在另外一些方面未能显现出其能力,也就是说,地方政府生态治理能力的不足,以致生态治理行为的偏差。

政府在经济发展方面表现出强大的治理能力,以致于一味追求GDP的高速增长和财政收入的提高,而忽视了生态环境保护。“要正确处理好经济发展同生态环境保护的关系,牢固树立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的理念,更加自觉地推动绿色发展、循环发展、低碳发展,决不以牺牲环境为代价去换取一时的经济增长。”[21]除了经济增长压力外,地方政府必须承担起经济增长带来的问题以及经济增长不能单独解决的问题,比如环境破坏问题、社会差距拉大问题,政府的社会服务和社会管理功能必须得到加强。“要清醒地认识到保护生态环境、治理环境污染的紧迫性和艰巨性,清醒认识加强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以对人民群众、对子孙后代高度负责的态度和责任,真正下决心把环境污染治理好、把生态环境建设好,努力走向社会主义生态文明新时代,为人民创造良好的生产生活环境。”[22]显然,地方政府生态治理能力的不足,使中央政府迫切意识到生态保护的重要性。

地方政府在限制人口、控制消费方面表现出强大的治理能力,使中国急剧增长的人口得到了遏制,人们的消费欲望有了控制。计划生育政策的实施、限购限贷的房地产调控、“光盘行动”等现象都充分说明了地方政府治理能力的强大性。显然,强大的地方政府治理能力在一定程度上也可能会适得其反。地方政府生态治理能力不足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地方政府在上级政府强力的管制下,更大的“精力”“资源”用在于政府认为重要的事情上,而生态治理常被看作是可以往后靠靠的“任务”,由此政府在生态治理行为的“偏差”就不难理解了。

三、行为塑造: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主动调试

地方政府生态治理行为存着诸多偏差,主动调试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行为,塑造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意愿,推动多元主体参与地方政府生态治理,方能实现生态的良性发展。

(一)塑造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意愿:生态治理锦标赛

不可否认,生态环境如人们所愿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也就是说政府生态治理呈现“局部转好”的局面。但是,各地的生态环境并没有出现变好的拐点,在梳理案例时,我们发现,其根本原因是利益激励所致,利益激励能够促使地方政府官员对自己所管辖的区域范围的生态得到很好的治理,但对于全局性的生态治理问题往往避而不理。从人类社会实践来看,在商品经济为主导的社会中,利益激励一直是政府经济行为模式的首要选择。作为上级政府经济行为模式的利益激励,其基本内涵是:在尊重社会经济发展客观规律和客观现实的前提下,国家或者上级政府利用下级政府的利益欲望和动机,通过政权所派生出来的各种手段,有意识地创设和改变利益关系,借此激励下级政府(省、市、县、乡)自觉地依照国家宏观管理的要求行事。唯有此,才能保证上级政府行为的有效性。不难看出,在利益激励下,表面上上级政府对下级政府的控制减弱了,但本质上,上级政府却能够使下级政府更有效的贯彻执行。如今如果将地方政府生态治理行为纳入锦标赛中,将极大的推动和促进地方政府从事生态治理行为。具体来说,可以采用如下系列措施:

首先,中央政府出台生态治理锦标赛的意愿。改革开放后,伴随“放权让利”改革举措的逐步推进,地方政府更多的是一个拥有自我主体意识的地方利益体,他们拥有更多地经济权、处置权、支配权与决策权等等。在国家公共权力和公共资源逐渐被分散到地方政府过程中,利益激励高效地刺激了作为代理方的地方政府官员,因为赋予了他们更多地行动空间,他们能够直接分享到地方经济的收益,对地方经济的发展、生态治理都有直接控制权和影响力。同时,又满足国家宏观经济增长的需要,为中国经济、生态、社会持续发展注入了动力。长期以来,以GDP为核心与标准的锦标赛已经产生了应有的效果,各地方经济取得了卓越成果。同理,若中央政府出台生态治理锦标赛的标准,就能很快将地方政府的目光吸引到生态治理上来。当前,从各地的现实来看,因中央重视生态文明建设,许多地方正在取得生态治理的一个又一个的成绩。可以说,生态政治价值观是社会关系中各项变量深层的内在关系,是事物发展短期和长期效应之间的复杂关系,是战略预测所需要的辩证思维。生态政治价值观念是中央政府设计并出台生态治理政治锦标赛的前提。

其次,地方政府参与生态治理锦标赛的意愿。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虑,只要是中央政府出台的生态治理锦标赛,不管其设计、构想是否合理,地方政府核心行动者都会自觉地依照其规则塑造其自身的行为,并努力向其接近靠拢,甚至是超额完成。比如,在全国的“十一五”规划中,年均经济增长预期目标设定为7.5%,而在全国31个省市公布的“十一五”规划中,预计平均GDP增速却是10.1%,最高的达13%,最低为8.5%,以至于国家发改委紧急发文要求各省市为GDP增长“减速”。[23]

再次,政治晋升体系的重组。改革开放以来,经济绩效成为地方政府的主要考核指标之一。这不得不使地方政府热衷于经济的追求和GDP的增长。因而,对于生态治理的考核,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甚至是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而生态问题的与日俱增,迫使中央政府不得不考虑环境问题。因此,有必要重组政治晋升体系,把生态经济指标、生态安全指标、生态社会指标和生态政府指标四个指标纳入其中,以此推动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进程。

最后,政治考核体系重组。在政治考核体系中,应把“显性”绩效和“隐性”绩效结合起来考虑。不应在某地方政府官员任职期间,看到经济得到提高就得以晋升,而经济缓慢增长就得以不晋升,实施以经济一刀切的考核方式。因为生态治理的成本与收益是难以计量,加大对地方政府官员的“隐性”绩效的考核,结合“显性”绩效,方能推动地方政府的生态治理。

(二)塑造地方政府生态治理的途径:引领社会参与

实现政府生态治理能力的现代化,不仅需要强有力的地方政府治理中心,即以地方政府为主体的生态治理体系发挥主要作用,更需要政府引领全社会共同参与的生态治理。[24]显然,政府是生态治理的主要责任承担者,在生态治理中以政府单一中心采取的生态行动取得了显著的成效,然而,我们更能意识到以政府为单一中心的生态治理是无法承担起日益严重的环境威胁。生态治理需要地方政府有责任有担当,也需要政府引领更多的行动主体参与,比如生态企业、生态公民的塑造。仅仅依靠政府进行生态治理是远不够的,我们要塑造企业转变为生态企业,公民转变为生态公民,让所有的公民和企业都参与到生态治理的行动中去,实现社会力量的广泛参与,推进国家生态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路径。具体来说:

首先,地方政府引领生态政府的构建。面对与日俱增的生态危机,人们的生态知识迅速发展及生态意识的觉醒,有必要对现行政府进行改革创新,因此地方政府要将自己建设成为生态政府,以顺应政府理念变革的趋势,响应当代政府的生态文明之举。而生态政府的构建,需要地方政府从重塑利益激励机制和公共协商体制、选举体制、社区自治体制几个方面来完善。

其次,地方政府引领生态企业的塑造。企业生存的逻辑就是不断追求利润,不断追求剩余价值。在现代性逻辑驱动下的资本,就是对权力和财富的无限追逐,一般来说企业会认为其价值就在于对财富、资源的占用和享受。而地方政府引领下的生态企业的塑造,并非是消除资本的逻辑,反而是通过资本的逻辑去塑造生态企业。当然,企业的获利冲动与企业社会责任的淡薄,环境的无主性与环境责任的界定难题两个方面是企业非环境道德行为的根源。解决问题的路径,就是在地方政府引领下,变被动为主动,因此,我们引入生态资本化这一概念,通过生态资本商品化和生态资本化的市场经营两个方面去塑造生态企业,使企业能够顺利回归生态角色。

再次,地方政府引领生态公民的塑造。在消费主义价值观主导下,人们对商品的需要是建立在符号和象征意义上;而消费伦理的倡导要求人们可持续生存。因此,在地方政府引领下,从消费主义到消费伦理的转变,是要实现公民个体生活模式的转型,这是地方政府塑造生态公民的重要途径。显然,地方政府引领生态公民的塑造,并非要消除消费主义,而是通过反思消费主义,建构“消费伦理”条件下的公民个体生活模式。地方政府要引领消费伦理的重建,即引领人们在具体的消费实践中,反思消费主义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构建符合人发展需要的、符合社会发展的消费伦理。换言之,消费伦理就是要实现人与自我的节制,人与人的公平,人与自然的可持续消费,地方政府的行为塑造中包括着消费伦理的重建责任。

注释:

[1] 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16-03/05/c_1118241984.htm

[2] [美]萨缪尔森、诺德豪斯:《经济学》(上),杜月升等译,北京:中国发展出版社,1992年,第81页。

[3] 张玉林:《政经一体化开发机制与中国农村的环境冲突———以浙江省的三起“群体性事件”为中心》, http: / /www. sachina. edu. cn / Htmldata / article /2007 /03 /1331. html.

[4] 王治河:《福柯》,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9年,第183页。

[5] 徐道稳:《社会政策过程中的利益表达》,《学术论坛》2006年第7期。

[6] 通常我们可以看到,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是体制内公民利益表达的最主要的方式,无论从宏观层面还是微观层面,都关乎民生的重大利益问题,但实施的过程与早期的设想有很大差别,无法真正解决人民群众的利益诉求;信访制度是体制内公民表达的最普通的渠道之一,自各级政府把信访工作绩效纳入公务员考核体系后,接访截访就成为个别地方政府的“非常之举”,因此,在公众心里更加坚定了:信“上”不信“下”、信“访”不信“法”、信“闹”不信“理”的作怪心理。

[7] 媒介“可以释放出难以形容的生产能量,但它也可能成为恐怖主义和江湖巨骗的工具,或是弥天大谎和恶意中伤的大本营”。见埃瑟·戴森:《数字化时代的生活设计》,海口:海南出版社,1998年,第17页。

[8] 徐道稳:《社会政策过程中的利益表达》,《学术论坛》2006年第7期。

[9] 应 星:《草根动员与农民群体利益的表达机制——四个个案的比较研究》,《社会学研究》2007年第2期。

[10] 张劲松:《破解生态问题需提升政府治理能力》,《国家治理》2015年第41期。

[11][13] 丹尼尔·A·科尔曼:《生态政治》,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年,第299,112页。

[12] 克里斯托弗·卢茨主编:《西方环境运动:地方、国家和全球向度》,徐凯译,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05年,总序第1页。

[14][15] 卢 风:《从现代文明至生态文明》,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9年,第210,212页。

[16] 杨雪冬:《风险社会的制度想象力》,《文汇报》2007年9月17日。

[17] [美]唐纳德·休斯:《什么是环境史》,梅雪芹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3页。

[18] 调查表明,只有2.6%的地方党政干部认为“生态环境恶化是影响当前中国经济社会发展与和谐社会建设的国内首要因素”,53%的地方党政干部认为生态环境恶化尚不构成影响经济发展与和谐社会建设的国内首要因素。参见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社会形势分析与预测”课题组:《党政领导干部对2007-2008年中国社会形势的基本看法》,《2008年中国社会形势分析与预测》,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8年12月。

[19] 张玉林:《政经一体化开发机制与中国农村的环境冲突》,《探索与争鸣》2006年第5期。

[20] 杨雪冬:《压力型体制:一个概念的简明史》,《社会科学》2012年第11期。

[21][22]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北京:外文出版社,2005年,第209,208页。

[23] 周黎安:《官员晋升锦标赛与竞争冲动》,《人民论坛》2011年第5期。

[24] 张劲松:《去中心化:政府生态治理能力的现代化》,《甘肃社会科学》2016年第1期。

[责任编辑:余 言]

2016-06-26

江苏省教育厅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城乡结合部社会管理的协同治理机制研究——基于苏南与苏北的比较分析”(2012SJD630044); 中共苏州市委党校2016年度校级课题“加强生态环境建设推动绿色城市发展”。

唐玉青, 女, 江苏苏州人, 苏州市委党校讲师,政治学博士;

C934

A

1002-3321(2016)05-0011-07

金太军, 男, 安徽全椒人, 苏州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院长, 教授, 长江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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