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禅宗之小说证禅举隅

2016-12-16 02:07李小荣
关键词:语录禅师小说

李小荣

(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 福建福州 350007)



明清禅宗之小说证禅举隅

李小荣

(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 福建福州 350007)

明清是我国古典长篇小说的繁荣时期,禅宗语录的编纂也盛极一时,而临济、曹洞两宗的表现尤为突出。并且,小说与禅宗之间互有交涉和影响。当时禅师,除了继承此前以小说关键情节、中心人物为例的证禅方法以外,又能与时俱进,以新兴长篇白话小说来证禅,而且形式多样,富于变化。凡此,既为小说传播史的研究提供了新材料,又为剖析禅宗语录文学特色之成因找到了新视角。

明清; 禅宗语录; 小说证禅

在禅宗与中国古典文学之关系的研究中,学界最为关注的领域,首先是诗学与禅学的互动,其次是戏剧演出、戏剧角色与禅宗仪式的关系问题,这两方面的成果都很丰硕,尤其是前一领域,可谓汗牛充栋、不计其数。至于小说领域,则寥寥无几。即便如此,也多讨论宋元话本之“说参请”及禅宗语录对小说创作的影响,[1]而反过来分析小说对禅宗之影响者更加罕见。有鉴于此,笔者拟对古典小说最为繁荣的明清两朝的禅师如何以小说来开示禅法略作检讨,希望能起一点抛砖引玉的作用。

一、明前禅师的小说证禅

较早发现明前禅师以小说证禅者,是“后七子”的领袖人物王世贞(1526-1590),其《书〈佛祖统载〉后》指出:

安禄山陷长安,玄宗入蜀。而守臣有与禄山偕反者,其人曾为阆守,有画像在路次,玄宗见之大怒,以剑斩像首,其人在陕西,首无故忽坠。正史稗史皆不载,最为妄诞可笑,大慧杲引之以证禅悟,而智常复载之,何也?[2]

《佛祖统载》,即元僧念常(1282-1341)所著《佛祖历代通载》。王氏所引“玄宗斩阆守像首”之事,原书卷十三系于至德元年(756)五月。[3]而念常所述,实承袭祖琇(生卒年不详。后文属于此种情况者,不再说明)南宋隆兴二年(1164)撰出的《隆兴佛教编年通论》(简称《隆兴编年通论》《编年通论》)卷十七而来,不过,后者系于至德元年六月。[4]王氏“正史稗史”云云,至少有两点值得我们注意:一是他认为史部著作价值远远高于子部,因为前者更真实、更可信;二是他敏锐地发现,两宋之际看话禅的倡导者大慧宗杲(1089-1163)曾用“玄宗斩阆守像首”故事来提撕学人,并把这种现象概括为“小说证禅”。虽然王世贞对原故事的虚妄不实嗤之以鼻,对念(智)常以讹传讹之举深表不解,但他的概括富于创造力并提醒后世读者,禅师开示学人,除大家熟知的以诗证禅外,小说也是不可忽视的文体之一。

南宋祖咏撰《大慧普觉禅师年谱》(按,该谱之序由居士张抡作于淳熙十年,则知它至少完成于1183年或之前。后来,宗杲弟子宗演于开禧元年即1205年再加校订后梓行)“(绍兴)十年庚申(1140)”条,则详细地记载了宗杲以小说证禅的前因后果:

师五十二岁,创建千僧阁。时侍郎张公九成、状元汪公应辰登山问道于师。张与师谈格物之旨,师曰:“公只知有格物,而不知有物格?”公拟议,徐曰:“师岂无方便邪?”师笑而已。张曰:“还有样子否?”师曰:“不见《小说》所载唐有与禄山谋叛者,其人先为阆守,有画像存焉。明皇幸蜀,见之怒,令侍臣以剑击像首,其人在陕西,忽头落。”公闻之,顿领厥旨,乃题偈于不动轩壁间曰:“子韶格物,昙晦物格。欲识一贯,两个五百。”[5]

由此可知,张九成(1092-1159)在对儒家格物之旨的理解难有突破之时,是宗杲以《小说》所载“玄宗剑斩阆守像首”之事使他醍醐灌顶,豁然大悟真妄不二、物我一如的中道与禅理。关于此故事的原始出处,晚明钱希言述“剑像首落”时谓有两种,一是《大唐录事》,二是《唐小说》,[6]且所录故事主体内容相同,仅文字表述上略有差别。换言之,该故事至少见于两种小说集,在历史上还是很有影响的作品。其中,《大唐录事》,从书名判断,当是唐人撰作;宗杲所引《小说》与钱希言所说《唐小说》,应是同一著作。如宋晁公武(1105-1180)《郡斋读书志》卷十三著录刘餗《小说》十卷[7],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一说“刘餗《小说》三卷,唐右补阙刘餗鼎卿撰”[8],明高儒《百川书志》卷八《子·小说家》又说“《唐小说》一卷,唐彭城刘餗鼎卿撰”[9]。显然,三人所见《小说》《唐小说》虽卷数不一,却是异名同书。

宗杲用小说开示张九成之事,还成了后世教内外参禅者的一个著名案例。如元善遇编《天如惟则禅师语录》卷二载惟则(?-1354)在“前州路马迹山钱君祥请普说”时,就曾把宗杲所引小说通俗化了:

大慧曰:“此难言也,请以喻明之:唐玄宗时有一官人,亡其名,曾为蜀中阆州太守,颇有德政。及罢任,阆人怀之,塑其像,立庙以祀之。其人后与安禄山谋叛,兵陷京师。玄宗西奔入蜀,至阆州庙,见其像,怒之,拔剑斩其头。当此之时,其人在长安军中无故头自墯地。”此乃物格之妙也,却不容拟议卜度,但请就本参事上参究。待其开悟,此理自明。子韶愈疑之,从此极力提撕。[10]

于此,天如惟则仿佛变成了一位说书人,不但语言风趣,而且还补充了玄宗李隆基(685-762)发怒斩其像的原因,即太守本属忠良之臣,最后却见风使舵,竟然跑到长安加入了安禄山(703-757)阵营。而其复述故事的用意,意在提醒钱君祥等听众,宗杲所引小说及其引小说之举,两者皆可细参。

时代稍晚于王世贞的王肯堂(约1552-1638)与袁宗道(1560-1600),则未纠缠于宗杲所引小说是否真实可信的问题,而是看重小说证禅的示范意义。如前者谓万历丙申(1596)达观真可(1543-1603)“挂锡余诫闲堂”时,曾以“阆守因缘”说法,他“为之偈曰:‘斩像头剉,射虎石破,格物物格,两番话堕。’”[11]后者更进一步,还把宗杲所说作为公案加以细参,其《读大学》引述宗杲与张九成讨论格物的对话后,说自己是“默坐正心轩下,偶一同参举此”而“豁然有省”。[12]此外,因宗杲所引小说主人公是唐玄宗与阆州太守,所以,此公案后世或叫“阆守因缘”,或称“唐明王斩阆守故事”(净符编《宗门拈古汇集》卷四四),[13]但也有别出心裁称之为“安禄山因缘”者,如明末清初道宁(1598-1669)说、续清等编《云峰体宗宁禅师语录》之“机缘”载:“师举安禄山因缘,维那呈颂云:‘不见有假,何处是真,刀斩泥人,血气腥腥。’”[14]“刀斩泥人”,即指玄宗斩阆州太守塑像之事。而无论“因缘”“故事”,其特色都是虚构。

当然,明前使用小说证禅者,并非只有宗杲一人,所引小说也不止玄宗斩阆州太守像首一事。据我们的阅藏体会,晚唐五代与两宋禅师证禅时引用的主要是文言短篇小说;引用方式,除了宗杲的故事复述法之外,常用的还有两种,一是以关键情节为例,二是以中心人物为例。

关于前者,笔者曾以唐传奇名篇陈玄祐《离魂记》、李朝威(约766-820)《柳毅传》为例略有检讨,[15]禅师们引证的关键情节分别为“倩女离魂”“柳毅传书”。于此,尚可再补充一个著名例证,北宋法眼宗僧人道原纂《景德传灯录》卷十三载有人问汝州凤穴延沼禅师(896-973)“如何是啮镞事”,“师曰:‘孟浪借辞论马角。’关于“啮镞事”,书中注引《太平广记》曰:

隋末有督君谟者,善闭目而射。志其目,则中目。志其口,则中口。有王灵智者,学射于谟,以为曲尽其妙,欲射杀谟,独擅其美。谟执一短刀,箭来辄截之。惟有一矢,谟张口承之,遂啮其镝。笑曰:“汝学三年,吾未教汝啮镞之法。”[16]

虽说我们不能确定注文是道原、杨亿(974-1020)等人的原注,还是《景德传灯录》在刊刻过程中的附注,但它至少说明督君谟善射故事在禅林为人所熟知(啮镞,比喻禅师反应迅捷,善接机锋)。经核对,此事见于《太平广记》卷二二七“绝艺”之“督君谟”条,李昉(925-996)等人标明“出《酉阳杂俎》”,实出于《酉阳杂俎·续集》卷四。三者相较,文字偶有差异,所述故事内容则完全相同。注文之用,就相当于把小说情节再复述一遍。

至于后者,往往以笔记小说中的历史人物或相关文学典型为主,并且更重视人物性格或形象类型的概括。对此,笔者以前也曾有所关注,发现李白(701-762)除了是诗酒风流的谪仙形象外,还曾以秀才、痴措大、翰林、隐者等面貌出现在唐宋丛林的说法场合中,[17]关羽(?-220)主要以英武将军、伽蓝护法而为当时禅师所津津乐道。[18]文学典型方面,如《景德传灯录》卷十五载信州鹅湖山云震禅师(云门文偃法嗣)见“僧展两手”时,答曰“将谓是个烂柯仙”,[19]《普庵印肃禅师语录》卷中载南宋临济宗高僧印肃(1115-1169)《拈棋游戏三昧禅》则曰“君不见烂柯仙,一局知佗几度年。自出洞来谁作对,未曾举手早赢先”,[20]二人所讲“烂柯仙”,出自梁任昉(460-508)撰《述异记》卷上,说晋王质入山伐木因观棋而得食仙枣,临到告别时才发现柯斧已烂之故事,[21]禅师不直接点明小说人物是王质,而用“烂柯仙”,尤其是“仙”字,旨在突显人物形象类型的本质特征,即此处所引是仙话,或曰仙传类小说。

当然,小说中的关键情节与人物,往往是二位一体,密不可分的。以上所论,仅针对禅师所引小说要素之不同侧重点而言,或者说是大致的分类。禅师以小说证禅时,更常见的是把人物与关键情节捏合为一,其实,前面所说倩女离魂、柳毅传书即如此。笔者之所以把二者列入第一种,是因为考虑到《离魂记》《柳毅传》的中心人物都不止一位,前者有倩娘(即倩女)和王宙,[22]后者有柳毅和龙女。至于第二种情况,有时也把人物及其所涉故事情节引出,但其中心人物往往只有一位,如南宋法应集、元普会续集《禅宗颂古联珠通集》卷三三所收北宋天衣义怀禅师(989-1060)之颂古曰“谪仙拏月沉江底,渔舟笑杀谢家人”,[23]其所说“谪仙拏月”的中心人物,就是李白,在原小说中,连陪衬人物都没有一位。[24]

二、明清时期小说证禅之创新类型举隅

说部发展至明清,出现了长篇章回体,它们描写的题材更广泛,叙述的内容更丰富,状写的人物场景、历史画面更绚丽多彩,艺术技巧的表现也更为成熟。因受时风熏染,禅门大德以小说证禅的方式,相较前辈而言,也变得更加灵活多样,既有继承,又有创新。继承者,如上文说过的故事复述法,以及以关键情节、中心人物为例这两种类型,明清禅师都运用得更加挥洒自如,特别是对当时听众耳熟能详的两部长篇白话小说《水浒》《三国》中的关键情节、中心人物等,大都了如指掌,可以随口引用,此例甚多,不一一列举。现着重谈谈几种有所创新的类型。

(一)中心人物传略型

明清长篇小说塑造中心人物时,往往会在不同章节来叙述其身上发生的重要事件,而禅师以之证禅时,往往采用的是关键情节组合法,像在介绍人物的生平传略,所以,笔者称之“中心人物传略型”。其中,最受重视的中心人物是关羽和诸葛亮(181-234)。前者如明末清初钱谦益(1582-1664)编《紫柏尊者别集》卷四载达观真可《汉寿亭侯关将军赞》曰:

今日之光,露于许田射鹿之时。许田射鹿之光,露于桃园结义之日。此光此心,又得《左传》闻熏,扩充躬体。力行之效,宜乎千古。如雷如霆,如日如月。震诸昏蛰,破诸幽暗。贤哉寿亭,是故赞之。[25]

此赞基本上就是关羽忠义事迹传略,它主要写了三件事情,即许田谢鹿、桃园结义和《左传》闻熏。虽然关羽好读《左传》于史有据,如裴松之(372-451)注《三国志》时引《江表传》云:“羽好《左氏传》,讽诵略皆上口。”[26]但前两件分别见于《三国志通俗演义》卷四的《曹孟德许田谢麟》、卷一的《祭天地桃园结义》,[27]故总体说来,达观真可应是引证当时家喻户晓的小说《三国演义》,而非史书《三国志》或其注。

再如明末清初通贤(1593-1667)说、行浚等编《浮石禅师语录》卷九之《寿亭侯》曰:

协力匡先主,全凭偃月刀。七军谋已决,三足鼎时操。破壁光炎汉,封金压魏曹。书中明底事,尽可悟英豪。[28]

此五律所赞关羽事迹,主要也出自《三国演义》,它撷取了关羽英雄传奇中的几个闪光片断,进而汇成一首英雄赞歌。如首联两句,就与小说卷一《刘玄德斩寇立功》中所谓“后人赞云长”之语“惟凭立国安邦手,先试青龙偃月刀”的立意相同;颔联“七军”云云,则是概述卷十五《关云长水渰七军》,此战算是关羽军事指挥中最精彩的一页了;颈联“封金”云云,是指小说卷六《关云长五关斩将》中“挂印封金”而辞别汉相曹操(155-220)之事。尾联则说明,证禅与读书一样,关键在一“悟”字。而通贤所读之书,同样为《三国演义》。

后者如清超永辑《五灯全书》卷一一〇载新安宝盖峰大治净鼎禅师上堂“举洞山与泰首座茶话毕”后有颂曰:

决胜千里,坐筹帷幄。过在动用,掇退果桌。三气周瑜,七擒孟获。扑面东风,曹公罔措。[29]

净鼎,明末清初曹洞宗高僧三宜明盂(1599-1665)之法嗣,此颂重在歌颂孔明的足智多谋。如“三气周瑜”四字,本身就袭用《三国演义》卷十二之回目《诸葛亮三气周瑜》;“扑面东风”云云,指卷十“七星坛诸葛祭风”(借东风)而火烧赤壁之事。“七擒孟获”,则是小说大书特书之事,远比史书所叙铺张扬厉,十分引人注目。但是,孔明的这些故事与洞山茶话有何关联呢?考《瑞州洞山良价禅师语录》卷一云:

师与泰首座,冬节吃果子次。乃问:“有一物,上拄天,下拄地,黑似漆,常在动用中,动用中收不得,且道过在甚么处?”泰云:“过在动用中。”师唤待者:“掇退果卓。”[30]

据此,颂中三、四两句“过在动用,掇退果桌”,出自曹洞宗开山祖师良价(807-869)的语录,原本讨论动用能知的问题。不过,净鼎之颂,未直接揭示祖师本怀,而是引小说所述孔明故事来绕路说禅,别开生面,颇富奇趣。

再如清初临济宗通醉(1610-1695)说、彻纲(1626-?)等编《昭觉丈雪醉禅师语录》卷一载其“追严上堂”时情形是:

以拄杖敲香几云:天堂地狱被山僧一击,七花八裂了也。惟有目犍连尊者扬声大叫云“快活!快活”,大众且道,此老快活从威神力而得耶,从山僧拄杖头而得耶?试甄别看!如辨别得出?六出祁山非猛士,七擒孟获始称豪。[31]

所谓“追严”,本指追荐亡父的法会,此指其师破山海明(1597-1666)大祥忌(时在康熙八年,即1669年)时所修的冥福法会。因目连曾入地狱救母,所以,从相同的孝行主题入手,通醉以他为例来开示听众,也未尝不可。但是,真要辨别目连快活的成因是自有(目连在佛的十大弟子中被尊为神通第一),还是缘于外力的加持,连说法者自己都没有正确的答案。最后,通醉只好以听众熟悉的《三国演义》中的两个著名故事——六出祁山(此是小说家言,于史无据)、七擒孟获作喻,并认为诸葛亮本来想实现猛与豪的完美结合,但最终也仅仅称得上“豪”而已。换言之,无分别之别才是最好的辨别。

(二)中心人物对比型

这种类型是指禅师在引用同一篇小说时,常常涉及多个重要的中心人物,而且各中心人物之间还会形成一定的对比关系。如清行舟(1611-1670)说、海盐等编《介为舟禅师语录》卷七《戊戌八月初一读〈三国志〉忽闻雷》则曰:

惧雷昔尔笑曹瞒,天释英雄义不单。舌战群儒羞剑客,声惊将相伏星坛。七擒泸水波涛振,六出秋风心胆寒。国丧中原轻九犯,至今流血未曾干。[32]

此处“戊戌”,当指顺治十五年(1658)。本首七律,单看题名,读者会想当然地认为行舟在读陈寿(233-297)《三国志》,因为首联说刘备(161-223)“惧雷”之事确实见于前者(但小说演绎之后,人物心理的刻画更加精彩)。中间两联,其重心全部转向孔明,尤其是“舌战群儒”四字,完全袭自《三国志通俗演义》卷六之回目《诸葛亮舌战群儒》,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行舟读的是小说。何况还有“伏星坛”,它概述了小说中孔明借东风之事。“七擒”“六出”云云,就是前引通醉所说“七擒孟获”“六出祁山”,它们同样是小说最着力之处,而且所占篇幅甚大。至于末联上句,又把中心人物转向姜维。“轻九犯”,指小说所述姜氏九伐中原故事,其回目分别是《姜维大战牛头山》(一犯中原)、《姜维计困司马昭》(二犯中原)、《姜维洮西败魏兵》(三犯中原)、《邓艾段谷破姜维》(四犯中原)、《姜维长城战邓艾》(五犯中原)、《姜维祁山战邓艾》(六犯中原)、《姜伯约弃车大战》(七犯中原)、《姜伯约洮阳大战》(八犯中原)、《姜维避祸屯田计》(九犯中原)。由此看来,本诗涉及蜀国历史上前后相继的三个中心人物,刘备、诸葛亮和姜维(202-264)。如果说笑曹操的刘备,是请孔明出山的关键人物(三顾茅庐),姜维则是孔明“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后继者。换句话说,首联所述刘备之事,似可看作孔明故事之因,尾联之姜维故事,则是孔明故事之果,前后的因果关系、逻辑顺序,一目了然。当然,行舟最后作结时,则荡涤一切历史人物,不论其个性如何,对所有引发战争灾难者都给予谴责。

(三)同型人物或同型故事并引型

这是指证禅所引小说的人物或故事悉为同型者。如明道盛(1592-1659)说、大成(1610-1666)等编《天界觉浪盛禅师全录》卷七载:

黄子安问:“如何得顿发大机大用?”师曰:“要到生死结交头上才迫得出,亦不是预为扭捏得来者,公看《水浒传》么?宋公明命石秀打探杨雄狱中消息,要去劫他回梁山,石秀才到城,官府正恐梁山人来劫狱,刻目令先斩之。石秀事急,忽生一智,蓦向法场边高楼上从空跳下,大呼曰:‘梁山泊全伙在此。’满城人各相践踏,不知谁是人,谁是贼,石秀斩其杻械,携手直上山去。梁山人见之,大惊曰:‘设使统全伙去,未必容易如此也。’”士大笑曰:“奇哉!”师曰:“更有一段,宋江命燕青去请安道全,全为一名妓系恋,燕青是夜带刀入妓舍,将一家杀尽,以帚醮血书壁曰:‘杀人安道全。’大点其烛,于中而归,及夜半,道全乘醉入妓舍,方呼娇娇,蓦见死尸,满地壁上书名,直得魂不附体,惊走归家,叫燕青哥:‘与你上梁山去。’青故高卧不理,全急跪拜哀告,青瞪目叱曰:‘你如今肯去梁山了么?’”[33]

黄子安其人,与当世禅宗大德尤其是曹洞宗高僧交往颇深,如无明慧经(1548-1618)《示黄子安茂才》就曾开示他说:“曰大丈夫,决不模糊。回光照破,元无两个。顿机上智,绝无思议。碎金刚圈,如结生冤。得没巴鼻,始称实诣。非敢饶舌,为是直捷。付与君子,当慎于此。”(《无明慧经禅师语录》卷四)[34]看来,在“顿机”(即“顿发大机大用”)问题上,黄氏并未悟透,所以颇觉困惑,后来遇到慧经的法嗣道盛时,才再次发问。但道盛教法与乃师有别,不再用禅门语来说禅,而是以黄氏熟悉的小说《水浒传》来证禅,并举出两个“急中生智”的同型故事。其中,石秀之事,原出小说第六十二回《放冷箭燕青救主,劫法场石秀跳楼》,[35]不过,小说本来叙述的是宋江命令石秀、杨雄一同前去打探卢俊义在狱中的消息,不是石秀救杨雄。燕青之事,则与小说第六十五回《托塔天王梦中显圣,浪里白跳水上报冤》所述张顺杀李巧奴而迫使太医安道全上梁山救治宋江的故事情节[36]基本相同。虽说道盛以《水浒》故事引导黄子安证禅时,存在人名张冠李戴之误(也可能是临场记忆偶误),但两个故事的性质并未改变。此外,从效果看,道盛比其师更胜一筹。

当然,在本类型中,无论参禅者或上堂开示的禅师,他们引证的人物、故事,也可以出自不同的小说。如《天界觉浪盛禅师全录》卷二十九就记载了太宰李孟白因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并不相应之疑,而举出《太平广记》“太岁怕恶人”故事来证明“神人之畏恶人,有同矣”(按:经核查,该故事见《太平广记》卷三六二《妖怪四》“晁良贞”条,原注出《广异记》),举出小说所载“唐相卢怀慎一生清苦,死无以殓”、而张丞相“平生多机权,故阴府亦为钱铸”之事(按:张丞相,指张说。较早叙述卢、张贫富差异之事者是李冗《独异志》卷上,《太平广记》卷一六五《廉俭》“卢怀慎”条所引,即注曰“出《独异志》”)来证明“阴阳之苦,清士有同矣”。为此,道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才得出结论云,小说表现的是“世人浅见,止知一世之责任,绝不知曩生之成就也”。[37]

(四)故事诗化型

此型指证禅所引小说的故事情节或内容概要往往用诗歌形式予以复述者,其表现形式与佛典十二部经的祇夜(重颂、应颂)相似。所异者在于,祇夜所述内容,其前面散文已经讲过一遍,祇夜重述的目的是强调,或便于传诵;禅师证禅时,基于听众对相关故事早已经熟悉的客观事实,故未像前述道盛那样再把所引《水浒》故事复述一遍。如明末曹洞宗僧圆澄(1561-1626)在回答汉月问马祖道一(709-788)“大机之用”因缘时说:

霸陵桥断数张飞,百万曹兵个个疑。多智张辽虽识破,刘君早已渡江西。(明凡录,祁骏佳编《湛然圆澄禅师语录》卷五)[38]

此四句诗,主要是概述《三国演义》卷九《张益德据水断桥》而来。当然,在小说原文中,张飞(?-221)所断是长阪桥,圆澄改为霸陵桥,是受《三分事略》卷中“曹公赠袍”故事之影响。[39]

清初曹洞宗僧德宗(1621-1684)说、行谦等编《迳庭宗禅师语录》卷下则载其《德山验廓侍者》云:

坐观成败运机筹,赚得便宜未肯休。七纵七擒谁解会,卧龙徒自枕清流。[40]

“德山验廓侍者”是禅宗史上的一则著名公案,据南宋普济(1179-1253)撰《五灯会元》卷十一记载,唐末临济宗存奖(830-925)的弟子守廓侍者与德山宣鉴(782-865)之间有过“从上诸圣向甚么处去”的讨论。[41]德山禅法素以棒打出名(史称“德山棒”),而小说中“七擒孟获”的特点恰好也在“打”字(但此“打”指“打仗”)上,因此,两者确有契合相通之处。

(五)情节公案化型

这种类型说的是禅师直接把小说中的某些精彩情节或故事片断当作可以参究的话头公案。如明末清初临济宗通门(1599-1671)说、行玮(1610-1676)等编《牧云和尚七会语录》卷二载:

师云:昔云长公辞孟德曹公,以义听其行,所经历五关,皆冲突而过。五关之将,鲜有能阻遏者。今衲子相从于此,寻常非不放行,偶拈片瓦砾向面前,渠便碍脚,何况五关耶?[42]

此即把《三国演义》所述关羽过五关斩六将情节视作公案,进而以古喻今,用类比法提醒学人参禅时必须破除一切阻碍,勇往直前。

再如清初曹洞宗僧今释(1614-1680)说、今辨(1637-1695)编《丹霞澹归禅师语录》卷二曰:

龙护园伽蓝升座:当日关将军,三更时分骑赤兔马,提青龙刀,半云半雾在玉泉寺前连声大叫云:“还我头来!”被玉泉长老轻轻一拶道:“颜良安在?”旷劫无明,当下消释,且道是还他头,不还他头?还与不还,且置!只如关将军没了头,为什么有口,汝等个个有口,为什么摸头不着?众无对。师云:久立珍重。[43]

今释在伽蓝殿升座所说“当日关将军”至“颜良安在”,基本上取自《三国演义》卷十六《王泉山关公显圣》。其后的议论,则是以所引“话头”来开示参禅者。

(六)人物比附古德型

此种类型是指把小说人物直接比附成古代禅宗话头公案中的高僧大德,从修辞学角度看,也可以视作比喻。如《景德传灯录》卷十记录了赵州从谂禅师(778-897)与台山婆子间的一则著名公案,[44]后世称为“赵州勘婆”“赵州婆子”或“台山婆子”。它说一僧想游五台山,便问山下婆子如何走,婆子答云“蓦直恁么去”。僧人离开后,婆子却云:“又恁么去也?”其人顿觉不快,便去问赵州,州答:“待我去勘破遮婆子。”第二天赵州问婆子同样的问题,婆子答语仍是老一套。为此,南宋无门慧开(1183-1260)《无门关》卷一评论道:“婆子只解坐筹帷幄,要且着贼,不知赵州老人善用偷营劫塞之机。”[45]明末清初三宜明盂禅师(愚庵)承此指出:

者婆子学得个红绵套索底法儿,不知陷害了多少良民,不期撞着个鲁智深华和尚,人在他圈缋里,打个筋斗跳出来。者婆子直得无计可施,且那里是赵州打筋斗处。(净符集《宗门拈古汇集》卷十五)[46]

结合明盂所说鲁智深,则知用“红绵套索”者,当指《水浒》故事的著名女性一丈青扈三娘,在第五十五回《高太尉大兴三路兵,呼延灼摆布连环马》[47]、第六十四回《呼延灼月夜赚关胜,宋公明雪天擒索超》[48]中,她便使用红绵套索,分别擒获敌将了彭玘、郝思文。明盂证禅时,显然以她喻台山婆子,以鲁智深喻赵州从谂,并且都是借喻。

在清初文穆念禅师(1633-1678)说、门人真慧等编《文穆念禅师语录》卷四中,念禅师上堂评述唐同安常察禅师问五台僧公案(《五灯会元》卷六)[49]时又云:“这僧施展如赵子龙战乎长阪,纵横了无惧色。”[50]此处则用明喻,直接把五台僧比作《三国演义》卷九《长阪坡赵云救主》中的赵子龙。

(七)故事戏剧化型

它指禅师引证小说故事片断时,往往加以戏剧化的呈现或表演,甚至禅师自己也参与到表演之中。如《天界觉浪盛禅师全录》卷一载其上堂云:

拄杖子忽然翻生,又变出许多神奇魔王来毁佛、谤法、灭僧,恼乱十方诸佛。佛大笑曰:“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魔王呵云:“犹自念曹子建底诗章在。”佛曰:“你亦念个诗章看?”魔王曰:“欢在粉墙上,侬在粉墙下。细语欢不闻,压碎鸳鸯瓦。”蓦喝一喝,拈拄杖,将大众打散。[51]

众所周知,曹植《七步诗》,由于《三国演义》的引用、渲染而变得家喻户晓。道盛却移花接木,把《七步诗》的著作权归于佛的名下,并且驱佛、魔于拄杖之下,让两人展开诗歌竞赛,颇似戏剧表演。佛引曹诗,意在从究竟说层面劝导魔王,如果他能改邪归正,同样可以证入佛的涅槃之境(毕竟一切众生皆有佛性),如此就没有佛、魔之分了;但魔王执迷不悟,沉溺于尘世欢爱。最后,道盛主动登场,以棒喝方式警示学人,其实,刚才佛、魔所说,都是镜花水月,不可执著。

有趣的是,清初临济宗杨岐派本升(1620-1673)说、侍者一诚记录的《天岸升禅师语录》卷六《住青州大觉禅院语录》,载有升禅师的一则“晚参”,[52]其参禅模式与前述道盛上堂基本相同,都是先引曹植《七步诗》,然后另一人对诗,最后把两首诗都予以否定。不过,升禅师语录中的对诗者不是魔王,而是他自己;最后的否定者则是与会的上座。

而据清初呆翁行悦(1620-1685)编《列祖提纲录》卷三十九,本升之师弘觉道忞(1596-1674)立春上堂时回忆说:

山僧昔年行脚在黄麻,传得诸葛武侯与曹操鏖兵赤壁,时因吴将周公瑾欲用火攻,为渠借转东南风底祭法。不免举行一上:“上天皇皇,下土茫茫。”即有山东青州府益都县大觉禅寺住持某乙,一心虔请司风使者、主风神王,盘中有馔,壶中有浆,沈醉东风,愿东风火速发扬。胡卢胡卢,即今东风已到,待渠试为诸人着力看。拽拄杖下座,一时打散归方丈。[53]

此说明,道忞曾模拟《三国演义》所述孔明设坛借东风的场景,并在立春上堂时亲自表演,诸如上章启请、设馔降神、东风劲吹等细节描写,都绘声绘色,相当生动。

以上七种类型,同样是大致的分类。有时,禅师的引证,也可兼容多种类型,其例甚多,限于篇幅,就不赘列了。

三、余论

从以上介绍可知,明清禅师的小说证禅,除继承明前的引证方式之外,也能与时俱进,对当时盛行的长篇小说多有关注。但其眼光,显然与今人有别,如在所谓的四大名著中,禅师引证最多的是《三国演义》,其次是《水浒》。另两部本来与释家题材、佛教思想关系密切的《西游记》《红楼梦》,前者引证者寥寥,[54]后者则似从未进入当时僧家用来证禅的视野。虽说当时有人对它评价甚高,谓为“情禅”之作,[55]但因正如陈其元(1812-1882)所论“淫书以《红楼梦》为最”[56]而遭禁。所以,禅师接触到机会就少,遑论熟读后再以之证禅了。

此外,还有三点需要进一步说明:

一者,禅师对小说的态度究竟如何?大体说来,可分三派意见:一是赞誉派,如清初净挺(1615-1684)说,智淙、智沇等编《云溪俍亭挺禅师语录》卷一四《漆园指通自序》指出:“善言禅者,即倩女离魂、明皇斩阆州守,百家小说,无往不是,况漆园吏耶?”[57]道忞《布水台集》卷十二《龙池禹门幻有和尚传》则载幻有:“自以为寿不得长,因感《香山小说》,思出家焉。”[58]当然,《香山小说》属佛教小说,叙述的是妙善公主成道故事,本身就具有示范作用。二是中间派,即把小说证禅作为方便法门之一,如在《湛然圆澄禅师语录》卷一,圆澄就自称“向十字街头说书去”。[59]三是反对派,如明末智旭(1599-1655)撰《蕅益大师佛学十种》载其批评淞江李居士只看语录不读佛经是贪图爽快之举,并警告说:“若取爽快可观,无如《水浒传》《三国志》矣。”[60]不过,总体说来,中间派居于主流地位。

二者,同一禅师在不同场合对小说态度会有所不同,这也符合佛教的方便原则。如在《牧云和尚七会语录》卷二中,通门既以关羽过五关故事来开示禅众(前文已述),又以学生“背地里却将山歌、曲本、小说逐日去看,自谓容易领览”为例,阐明“知解为碍”[61]之禅理。

三者,禅师对当时小说批评动态有一定的了解,偶尔也有创作佛教小说者。比如《天童弘觉忞禅师北游集》卷三记载了一则顺治皇帝(1638-1661)与道忞谈论金圣叹(1608-1661)的对话:

上曰:“正是其人,他曾批评得有《西厢》《水浒传》,议论尽有遐思,未免太生穿凿,想是才高而见僻者。”师曰:“与明朝李贽所谓卓吾子者,同一派头耳。”[62]

据此则知,道忞与顺治一样,对明清著名评论家李贽(1527-1602)、金圣叹的小说戏剧评点之作都较为了解,但道忞的批判态度更加鲜明。

至于创作佛教小说有名可查的突出代表,是明末临济宗的吹万广真(1582-1639),其《古音王传》广为流行。清初性统编《高峰三山来禅师年谱》载其师灯来(1614-1685)的出家动因即是在崇祯四年(1631):“一日伏案鸡窗,有僧传得聚云师翁《古音王传》,至捧读再三,若醉若醒……常自矢曰:‘吾异日必为聚云儿孙也!’”[63]该书崇祯十四年(1641)刊行时,平都秤叟古心撰有《刻古音王传引》,序中把它和《西游记》相提并论,指出:“作《西游》者,疏疏莽莽,如灯取影,人不善读,未免泥辞着相,绝不知主人翁姓张姓李。此《传》妙在不即不离,道是一卷度人真经,却言言游戏;道是一本消闲词话,却又时时漏逗。”[64]换言之,作者所虚构的古音王国,其人物(如圆满皇帝、庚极太子、觉照将军等)、故事(如《接命道人揭榜降魔》《无位真人定连环计》等),[65]都具有真幻一如、庄谐合一的特点,能寓教于乐,并启示禅理。从某种角度讲,广万禅师这是以自创小说来证禅。

注释:

[1] 前者如庆振轩《“说参请”考释——“说参请”源流研究系列之一》(《长江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2期),张馨心、庆振轩《暂借诗文消永夜每逢佳处辄参禅——东坡与“说参请”散论》(《学术交流》2015年第3期)等;后者如项裕荣《话本小说与禅宗下火文》(《浙江学刊》2008年第4期)、《话本小说与禅宗预言偈——从〈水浒传〉中的预言偈说起》(《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3期)等。

[2] [明]王世贞:《读书后》卷六,清乾隆二十一年刻本,页十三。

[3] [日]高楠顺次郎等:《大正新修大藏经》(后文简称《大正藏》)第49册,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3年,第598页中。

[4] 《大藏新纂卍续藏经》(后文简称《卍续藏》)第75册,石家庄:河北省佛教协会,2006年,第192页上。

[5] 《嘉兴大藏经》(后文简称《嘉兴藏》)第1册,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7年,第801页中。

[6] [明]钱希言:《剑荚》卷三《金跃篇》,明陈讠于谟翠幄草堂刻本,页二十七。

[7] [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校证》,孙猛校证,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599页。

[8] [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徐小蛮、顾美华点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318页。

[9] [明]高 儒等:《百川书志·古今书刻》,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年,第116页。

[10] 《卍续藏》第70册,第770页上。

[11] [明]王肯堂:《郁冈斋笔麈》卷一,明万历三十年王懋锟刻本,页十六。

[12] [明]袁宗道:《白苏斋类集》,钱伯城标点,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240页。

[13][46] 《卍续藏》第66册,第256页中、第91页上。

[14][43] 《嘉兴藏》第38册,第978页中、第299页上。

[15] 李小荣:《禅宗语录与唐传奇——以〈离魂记〉〈柳毅传〉为中心》,《东南学术》2014年第2期。

[16][19][44] 《大正藏》第51册,第303页下、第391页上、第277页中。

[17] 李小荣:《禅宗语录中的李白形象》,《安徽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2期。

[18] 李小荣:《禅宗语录中的关公形象》,载《佛教与中国文学散论》,南京:凤凰出版社,2012年,第200-219页。

[20] 《卍续藏》第69册,第421页下。

[21] 北宋睦庵善卿编《祖庭事苑》卷七“斧烂”条指出:“当作‘柯烂’。《异苑》曰:‘樵人王质入山,见洞中二老人奕棋,乃观之,忘归。俄然柯栏。’”(《卍续藏》第64册,第418页中)其谓“斧烂”,原书作“柯烂”,是;但谓原书是刘敬叔的《异苑》,似误;或者宋本《异苑》载有王质故事,俟考。另,后世禅师甚至更一步,有说柯、斧俱烂者,如明《天界觉浪盛禅师全录》卷七《净明刹示众》云“才拟腰间柯斧烂,棋残局破不逢仙。”(《嘉兴藏》第34册,第631页上)

[22] 如《太平广记》卷三五八“神魂”引《离魂记》时就把标题改成《王宙》。

[23] 《卍续藏》第65册,第679页中。

[24] 如南宋陈葆光撰《三洞群仙录》卷十五“太白捉月”条曰:“李太白宿江上,于时高秋澄流,若万顷寒玉。太白见水月,即曰:‘吾入水捉月矣。’寻不得尸。”(《道藏》第32册,北京:文物出版社、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上海:上海书店,1988年,第334页中。)

[25] 《卍续藏》第73册,第413页上。

[26] 《三国志》,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942页。

[27] 笔者参考的《三国志通俗演义》是明嘉庆元年刻本,后文不复一一出注。

[28][42][52][58][61][62] 《嘉兴藏》第26册,第609页下、第549页下、第688页上、第354页上、第549页上、第295页下。

[29] 《卍续藏》第82册,第680页下。

[30] 《大正藏》第47册,第523页上。

[31] 《嘉兴藏》第27册,第312页上。

[32][60] 《嘉兴藏》第28册,第261页下、第563页下。

[33][37][51] 《嘉兴藏》第34册,第632页上-中、第765页上-中、第593页上。

[34][38][59] 《卍续藏》第72册,第212页中、第800页上、第773页中。

[35][36][47][48] [明]施耐庵:《水浒传》,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第832-833,862-865,第733、854页。

[39] 李小荣:《当阳桥与霸陵桥:“张飞断桥”故事的两种类型》,《佛教与中国文学散论》,第356-365页。

[40][64][65] 《嘉兴藏》第40册,第53页上、第185页上、第188页中-193页上。

[41][49] 《卍续藏》第80册,第228页上-中、第133页上。

[45] 《大正藏》第48册,第297页上。

[50] 《嘉兴藏》第36册,第791页下。

[53] 《卍续藏》第64册,第290页下。

[54] 较著名者如《丹霞澹归禅师语录》卷三载今释颂“南泉斩猫”公案时有云“才见蛇头落地,便看龙尾翻云。昨日赢他孙行者,输与今朝者行孙。咦,你是何人?”(《嘉兴藏》第38册,第302页中),此孙行者、者行孙,出自《西游记》第三十四回《魔王巧算困心猿 大圣腾那骗宝贝》;清今无(1633-1681)说《海幢阿字无禅师语录》卷上载其腊月十五上堂时有法语曰“国清才子贵,家富小儿骄。熨斗煎茶铫不同,唐僧不是西天客”(同前,第266页中),其“唐僧”云云,当是概述唐僧西天取经故事。

[55] 如陈文述(1771-1843)《后秦淮杂咏题秦淮画舫录后》(十五)即评吴门金秀珠、高玉莹二人是“情禅参透《红楼梦》”,载《颐道堂集·外集》卷九,清嘉庆十二年刻道光增修本,页十五。

[56] [清]陈其元:《庸闲斋笔记》卷八,清同治十二年刻本,页三十二。

[57] 《嘉兴藏》第33册,第791页上。

[63] 《嘉兴藏》第29册,第760页下。

[责任编辑:陈未鹏]

2016-08-24

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禅宗语录文学特色之综合研究》(16AZW007)

李小荣, 男, 江西宁都人, 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教育部“青年长江学者”, 博士生导师, 文学博士。

I207.41

A

1002-3321(2016)06-005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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