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耀世
当前《祝福》教学,“理情节”“找眼睛”“析环境”是普遍的文本解读策略,但这最终只会让学生停留在阶级批判论的认知上,容易造成标签化误读倾向。这与“通过《祝福》中祥林嫂这一悲剧人物的刻画,深刻地揭露封建文化思想的流弊与余毒”的教材解读定位有所偏颇。而文中的多种空间释读,恰好能弥补这些遗憾,并能还原经典所该有的文学内涵。
一、“道路”相遇形成张力情节
在鲁迅先生的小说中,“道路”式空间意象参与小说叙事情节较为普遍。他之所以青睐“道路”,这与自身写作初衷不无关系。《祝福》一文,“我”和祥林嫂有了一次偶遇。多年未见,祥林嫂未老先衰,鲁迅先生用了“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她是一个活物”来写祥林嫂的“未死如尸”之状。这本身对“我”而言就是一种震撼,正当“我”心存疑惑并准备接受祥林嫂的乞讨时,祥林嫂突然说出“这正好。你是识字的,又是出门人,见识得多。我正要问你一件事”并且没有精彩的眼睛忽然发光了。这是“我”所始料不及的。
鲁迅在叙事中巧妙地设置这一熟人间的偶遇,看似合情合理,其实颇有内涵。对于曾经在鲁镇生活过的“我”来说,祥林嫂的情况也略知一二。但祥林嫂“未老先衰”的面貌一出现,就为后文写祥林嫂的凄苦经历埋下了伏笔。所以,“我”和祥林嫂相遇的“道路”,也是新思想和旧思想发生碰撞的地方。而这,恰恰是鲁迅先生写作的真正目的,意在通过对底层人生活现状的全景描写,来剖析旧思想旧文化对普通大众的戕害之深,从而为在十字路口徘徊的人们带来启蒙。
二、家的渴望与破碎
“家 ”是人类永恒的梦想。 “家宅庇护着梦想 ,家宅保护着梦想者, 家宅让我们能够在安详中做梦 。”对祥林嫂来说,虽然悲惨遭遇接二连三,但家的概念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其实,她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要有个完整的物质空间,至于精神意义上的“家”也许她早已不存幻想。
但是,鲁四老爷家不是天堂。鲁四老爷是位典型的讲理学的老监生,是封建保守思想的坚决捍卫者。在《祝福》中,祥林嫂追寻家的历程由祥林家开始,到鲁四老爷家,再到贺老六家,最终梦碎鲁镇。这样的人生轨迹,从一定意义上讲是其命运在一步步受到挤压的印证。
三、敞景空间下的权力斗争
福柯说:“空间是任何公共生活形式的基础 。空间是任何权力运作的基础。文中的鲁镇,是封建体制下小城镇的一个缩影,它是人们赖以生存的家园。但在看似相互包容的环境下,权力的互相渗透、争斗从来就没有停止。前面已经谈到,鲁镇的文化空间,是封建礼教和乡风民约相互博弈的产物。所以,从一开始,祥林嫂、鲁镇百姓、鲁四老爷等之间就有着隐喻的矛盾。
祥林嫂来到鲁镇,尤其在“克夫”事情彻底公开后,她的生活就处于敞开的全景式”监狱”中。鲁四老爷监视她、四婶监视她,就连本属同一阶级的“看客”也在监视她。处处是提防、处处是冷眼,这一切都在推动着祥林嫂的命运走向终结。在这个空间,我们丝毫看不出她有任何可以庇护的空间存在,死了丈夫、失了儿子、有无灵魂的折磨等等,这一切的一切,都似乎与同情毫不沾边。有权力斗争的地方,就必然有牺牲品。而祥林嫂就是这个空间被排斥和扼杀的对象。
当然,祥林嫂面对空间权力的压制,并非是在一味地选择顺从。面对连身体权、生存权都无法得到保障的现实,她向由“君权、神权、族权、夫权”所组成的复合权力发起了抗争。祥林嫂选择从山里出逃出来,因为她对类似鲁镇之类的大地方充满了渴望。山里意味着落后,诉求难言。到了大城镇,她憧憬着这些地方能有最基本的生存权力。
由上可知,解读《祝福》的方式并不单一。其实,从教学本源来看,学习鲁迅作品,要让研究和教学相统一。否则,只会让每一篇鲁迅经典作品带上“老化僵硬”的烙印。对《祝福》进行多维度解读,对让学生领悟鲁迅先生对生命的关怀有着重要意义,而这正是回归鲁迅作品的本真的重要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