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 澜
领导者的美学价值
文/刘澜
讲故事的领导者,站在领导力的美学的中心位置。
领导力的美学
美国两位社会学家在1972年发表的一篇论文,是领导力领域极少数的经典定量研究之一。这篇论文题为《领导力与组织绩效:一项对大公司的研究》,发表在《美国社会学评论》上。它的结论是(或者说很多人是这样理解的):领导者对组织绩效没什么影响。
领导力研究者面临一个难题。如果领导力没什么用,我们是否还需要研究领导力?或者说,我们是否应该“强调”领导力?
领导力学界有不同的解决方案。解决方案之一,是重新解释该研究的结论。这个解释是说,尽管该研究发现领导者影响绩效的比例看起来很小,但是实际上已经很大了。解决方案之二,是认为该研究的计算方法有问题。解决方案之三,是认为该研究结论不能普遍推广,比如只适用于大公司……
另一个解决方案,则是在组织绩效之外,重新定义领导者的价值。许多学者认为,领导者的价值在于他(她)为组织活动赋予意义。也就是说,领导者创造的不是经济学的价值,而是美学的。
通用电气前CEO韦尔奇学业平平,后来却成为超一流的CEO。有人曾经问他:你拥有的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韦尔奇回答说:“真正重要的是我是爱尔兰裔,所以我知道怎么讲故事。”
也许韦尔奇并不是在谈论组织美学。但是,讲故事的领导者,站在领导力的美学的中心位置。只不过在以经济学为主要范式的商学院中,领导力的美学被忽视了。比如,哈佛商学院领导力教授约翰·科特在退休之时,突然有了一个“新发现”,开始对讲故事感兴趣。领导力研究中的“美学转向”,则比科特个人要早得多。
故事跟人类一样古老。甚至有学者猜想:在从猿到人的过程中,语言可能出现得比人类还早,因此故事可能比人类还古老。
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中,我们一直在讲故事、听故事。从最早围着篝火而坐,听部落里的长者讲故事,到现在看电视、看电影,或者读电子书版的金庸和哈利·波特。在并不那么漫长的个人历史中,我们也离不开故事。我们听着故事长大,我们也讲着故事长大。
我们用故事来沟通。因此,传播学者沃尔特·费舍说,人类是“叙事的人”(Homo narrans)。我们用故事来思考。因此,心理学家西奥多·萨尔宾提出了“叙事者原理”,即“人类通过叙事结构来思考、感知、想象,以及做出道德抉择”。
离开故事,我们不再是人类。哲学家理查德·科尔尼说:“讲故事对于人类之基本,就像吃东西一样。实际上,食物使我们生存,而故事使我们的生命值得生存。故事使我们成为‘人’。”
刘澜领导力专家,北京大学汇丰商学院副教授
从亚里士多德开始,学者们就开始研究故事。不过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管理学者才注意到组织中的故事。传递“隐性知识”是组织叙事最早被注意到的功能之一,施乐公司是带来这个发现的一个经典案例。
20世纪80年代,生产复印机的施乐公司面对一个难题:施乐在全球有25 000名技术代表负责维修工作,而每年要花2亿美元把他们召集回总部重新培训。如何能够更有效地培训他们?接下这个任务的施乐公司首席科学家约翰·布朗做了个大胆的举动:他聘请了以朱利安·奥尔为首的一些人类学家,让他们在施乐的“组织丛林”里呆上6个月,观察这些技术代表是怎么工作的。
6个月过去了,奥尔告诉布朗,施乐公司写的那些技术维修手册都没有用,技术代表根本不按那些流程做。如果技术代表遇到一时无法解决的问题,他会打电话找来其他技术代表。
他们在机器周围走来走去,开始编织一个故事。故事从解释那些显而易见的数据开始,包括他们已经试过了哪些方法。直到他们最终产生出一个能够解释这个复杂机器的每一个数据的故事。周而复始。这个故事一旦产生,这台机器的问题也就明白了。
然而,更有趣的事情发生在他们找到修理方法之后。技术代表们聚集在酒吧或者咖啡馆里,讲述这些故事,倾听和评论别人的故事。在这个讲故事的过程中,智慧得以形成,知识得以分享。
你可以自己扮演组织人类学家的角色。如果你睁大双眼,竖起双耳,你就会发现故事在组织中无处不在,而且种类繁多。
你应聘时,要向面试官讲述你的故事。你入职时,在新员工培训环节会听到比较正式的组织故事。而很快,你的新同事会跟你分享许多非正式故事。不久,你们会一起议论其他同事的故事。不管你在哪个部门工作,你都会听到客户和竞争对手的故事。
专注研究组织叙事的管理学者大卫·博杰说:不管是声名赫赫的迪士尼、耐克,还是声名狼藉的安然、安达信,或者你参加的合唱团,你上的学校,你所属的当地宗教团体,每个组织都是“讲故事的组织”。
而且,每个组织讲的故事和讲故事的方式都不相同。有些组织的故事专注于CEO,有些组织专注于员工;有些组织的故事专注于过去,有些组织专注于未来;有些组织流行技术故事,有些组织流行人的故事;在有些组织,官方故事占据统治地位,而在有些组织,小道消息反而成为主流。
我们将继续讨论:组织故事有什么用?领导者该讲什么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