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祖的白条与汉高祖的空头支票

2016-11-05 19:42思晨
杂文月刊 2016年8期
关键词:汉高祖权术曹彬

思晨

宋太祖结束了五代纷争,一统天下。可看宋太祖在灭南唐过程中给曹彬打的白条,不由人感慨系之矣。据《石林燕语》记载:太祖命曹彬讨江南,潘美副之。大军出发前赐宴于讲武殿。曹彬等人跪求教诲,宋太祖即从怀中掏出一份已经密封的文件,交与曹彬:“你掌南讨大军,如何处分我全写在这里面了。从潘美以下,无论何人,违抗军令,依照此文,只管斩,不必再行禀报。”这使平江南过程中无一犯律者。等到江南平定后再次赐宴讲武殿,曹、潘二位跪奏:“江南已平,臣等幸未败事。当时面授的文字,不敢私藏于家,现纳上。”宋太祖慢慢拆封,徐徐打开给各位看,却是一字皆无,实为白纸一张。

《石林燕语》的作者叶梦得认为:此举显示了宋太祖的神武机权。如果军前发生违纪之事,拆开后看到的是白纸,必然要禀报。待到平江南后让各位知道是白纸,显示了无轻斩之心,恩威两得。所以曹彬等人无不折服。

与宋太祖的白条相媲美的,是汉高祖所开的空头支票。

汉高祖还在做光棍亭长时,一次参加沛令的贺宴,分文皆无却在通剌上写下了“贺钱万”。不仅引得吕雉老爹的青睐,高居上座,还借此机会脱单将吕雉娶到了手。

宋太祖的白条偏重于权术,汉高祖的空头支票则带有明显的欺诈。而权术加欺诈正是帝王们的统治之术,几千年的运作使这种统治术形成了体系并上升为所谓智慧与才干。

联系到帝王们的一贯作为,不得不说,统治者其实一直在向人民打白条或开空头支票——凡有利于民的东西,只要被认为对皇权有妨碍,几乎都被屏蔽与解构,或走样,或淡忘,而使专制、集权变得理直气壮,变得天经地义,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专制社会谁不认为这绝对正确?

而被转化成白条或空头支票者,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孟子说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应该说孟子的这一观念是那个时代非常难得的思想资源,就是今天看也是值得肯定和宝贵的。然而这样的思想资源在长期帝王专制下从来不曾被重视过,更不曾被实践过,终于变成了写在书上的空头支票,还引得一众所谓硕儒或国学大师时时加以抚摩、感叹、注释、引用并引以为自豪。可就是这样的空头支票,朱元璋也极为痛恨,做出了罢孟删孟的举动,让一些读书人陡然为之伤心欲绝。

实际上比孟子更早更精彩的话还有,但更是孤悬于书中,早已为人们所淡忘。如《左传》中就有:所谓道,忠于民而信于神也。上思利民,忠也,祝史正辞,信也。更为精彩和难得的话则是:夫民,神之主也。这些话语比孟子所说的“民为贵”更显可贵,可是忠于民的帝王谁见过?视民为神之主者何曾有过?相反,人们见到的多是官家视民为草芥。这样的话不是在打白条开空头支票又是什么?即时至今天,竟也还有官员直斥民为“屁民”,可见其流毒之深也——尽管这类官员一定说过“忠于人民”之类的话,至少也念叨过“为人民服务”。如果细想,不难感到此类白条或空头支票生活中一直并不鲜见。大到民主、自由、法治类,小到改善民生,不与民争利等,都有人打过白条或开过空头支票。至多是手法不同,隐显不一罢了。实际上时下揭露出的“大老虎”,都是打白条开空头支票的高手,且时有大手笔,大气魄,否则“大老虎”那样的位置也轮不上他,就像刘季没开空头支票的本事,汉高祖的位置未必就是他的。

刻意对民打白条或开空头支票,以求其一己私利,说到底是种流氓行径,无赖之举。无论其手法如何高明、怎样智慧或富有权术,终究会在历史的长河中显现出其本来的不堪与卑劣。【王 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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