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狱的日子

◆ 王明新

出狱的日子

◆ 王明新

今天是他出狱的日子，两个女人来接他。五十多岁的女人是他母亲，三十多岁的女人手里抱着个两岁多的孩子。他先拥抱了母亲，然后走到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跟前，单膝跪地，深情地说：如果你不嫌弃我，我愿用我的后半生弥补我对你造成的伤害。

要不是那次意外事故，三十多岁的女人和这个男人并不相识。

与这个男人相识的时候，三十多岁的女人孩子还在肚子里。孩子出生后，六个月大的时候患了感冒，她抱着孩子去医院看病。在三楼的楼梯上，她看见五十多岁的女人手里拿着几张化验单匆匆往楼上走，其中一张化验单从五十多岁的女人手里滑了下来，飘落在楼梯上。她弯腰捡起，不经意扫了一眼，“乳腺癌”几个字让她一惊。她急忙去追五十多岁的女人，见她进了门诊室，一个医生对她说，现在是手术的最佳时机，当然做完手术还要化疗，如果你不肯做，我就没办法了。可是，唉……五十多岁的女人嗫嚅着说。三十多岁的女人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冲过去对她说，大姐，看病要紧，如果是钱的问题，我把那些钱退还给你。

五十多岁的女人愣了一下，看清来人后说，妹妹我知道，我们给你造成这么大伤害，是那点钱无法弥补的。你孩子还小，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决不能用你的钱，我再想办法吧。说完，五十多岁的女人就匆匆走了。

三十多岁的女人放心不下，几经打听，她找到了五十多岁女人的家。她住在一间低矮的平房里，见是三十多岁的女人来看她，她告诉她，原来的房子卖了，现在的房子是租的。她男人喜欢喝酒，患肝癌去世，她男人死的时候，她儿子还在她肚子里。她是个清洁工，每天一早去扫大街，下午和晚上去一家饭店包水饺。好不容易把儿子供到大学毕业并有了工作，谁知道竟出了这么大的事。

唠着唠着，两个女人都哭了。

第二天，三十多岁的女人就去医院给五十多岁的女人交了钱，五十多岁的女人做了手术，三十多岁的女人每天都去医院看望，等她出院后还照顾她。五十多岁的女人不放心服刑的儿子，想给儿子写信，但刚刚做完手术的她，写信有点吃力。三十多岁的女人就为她代笔。儿子回信了，字里行间，三十多岁的女人看出这个儿子是个孝子，也是个好人。五十多岁的女人没告诉儿子做手术的事，但儿子每次来信都要母亲不要太辛苦，扫马路的时候注意来往车辆，他一定好好表现，争取早一天出来，等他出来就不让母亲这么辛苦了。他还不止一次让母亲去看望那个被他伤害的女人，说等自己出狱后，要尽自己的能力去帮助那个女人。

信写了一封又一封，三十多岁的女人对五十多岁女人的儿子了解也越来越多。有一次，她在为她代完笔后，忍不住单独给他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是谁。男人很快就给她回了信，对她为自己母亲所做的一切表示感谢，并说他出狱后会加倍偿还。原来五十多岁的女人去监狱看望儿子，把这一切都告诉了他。

从此，三十多岁的女人与这个男人开始了书信交往，三天一封，两天一封，甚至一天一封。

终于到了男人出狱的日子。

面对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三十多岁的女人百感交集，一年前，就是这个男人，在公司加了一夜班，在回家的途中因为疲劳驾驶将自己的男人撞死。

三十多岁的女人将男人扶起来，两个人都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发稿编辑/浦建明

插 图/鲁 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