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伟
(北京科技大学,北京 100083)
○本土化探索
现代汉语副词“就”字的功能视角研究*
何 伟
(北京科技大学,北京 100083)
本文基于系统功能语言学,尤其是内部的加的夫语法模式,探讨现代汉语副词“就”字的用法,旨在明确它在不同情况下表达的各种意义以及相应的句法功能。研究结果表明:副词“就”字可表经验意义、人际意义和逻辑意义;其经验意义包括时间指示意义以及时间、范围、原因、目的和数量等限制意义;人际意义主要指情态意义;逻辑意义主要涵盖承接、条件、目的、原因和假设等逻辑语义关系;在句法中,“就”字对应经验意义说明助动词或推断语成分,对应人际意义说明助动词成分,对应逻辑意义说明连接词或粘合词成分。
副词“就”字;系统功能语言学;加的夫语法;意义;句法功能
一般说来,现代汉语“就”字有3种词性:动词、副词和介词。有关“就”字的动词和介词用法,汉语界鲜有异议,而对于副词用法则讨论得较多,集中在语义项数(陆丙甫 1984,古样 1984,赖先刚 1992,杨松柠 2013)和单个句式表达(赵静贞 1984,周小兵 1991,王弘宇 1999,岳中奇 2000,杨德峰 2005,金立鑫 于秀金 2013,金立鑫 杜家俊 2014,陈颖 2014),后者多涉及语用因素。目前,少有学者结合意义和句法功能系统地探讨副词“就”字。
在讨论副词的区分标准时,张谊生(2000a:54)认为应该坚持“以句法功能为依据,以所表意义为基础”的基本原则。我们认为,这不仅适合于副词与其他词类的鉴别,也适合于副词内部小类的确定,这一点与系统功能语言学的语言描述原则相似,尤其与系统功能语言学内部的加的夫语法始终坚持的“以意义为中心,而形式是意义的体现”原则一致。有鉴于此,本文以系统功能语言学以及加的夫语法为理论基础来描述副词“就”字的意义和句法功能,以期呈现副词“就”字用法的概貌,并为汉语虚词研究提供一个新视角。
系统功能语言学是Halliday(Halliday 1985, 1994;Halliday, Matthiessen 2004, 2014)创立和发展起来的,最重要的一个核心思想是语言的多功能原则。加的夫语法是系统功能语言学内部的一个主要理论模式,它的产生和发展深受系统功能语言学创始人Halliday早期著作的影响。它坚持3个语言描述原则:一是语言多功能原则;二是意义是中心,形式体现意义;三是多种意义由单一句法结构体现(Fawcett 2000, 2008;黄国文等 2008;He 2014;何伟 高生文2011;何伟 张敬源 2010; He, Zhang 2013)。
何伟等(2015)以加的夫语法为主要理论依据,构建汉语功能句法理论,其中汉语功能句法范畴包括单位、成分和形式项;句法关系包括组成、填充、说明和重合。汉语中主要存在5种句法单位:小句、名词词组、性质词组、数量词组和介词短语。小句用来表达语义层次上的“情形”,在句法层次上可填充小句以及词组中的结构成分。词组系一种完整的指代表达形式,名词词组表达“物”,性质词组表达“物”或“情形”的性质,数量词组表达“物”或“情形”的数量或程度,介词短语表达与“物”发生的次要关系。此外,还有次要单位类别,包括属格字符串和人类专有名词字符串等,这些字符串是名词词组的一个次类别,表达名词词组内部比较复杂的语义关系。这些单位由句法结构成分组成,成分又由单位填充或由形式项直接说明——形式项包括词和语素,成分之间可能存在重合关系。它们可在小句层面上以及词组层面上填充一定的成分。有关这些句法单位的内部结构成分以及它们的句法功能潜势,此文不再赘述。
尽管上面提到的相关文献已经描述过汉语的基本句法,然而无论是对小句,还是对各类词组的探讨,他们均没有涉及副词“就”字的用法。这也是我们在本文对副词“就”字进行功能视角研究的另一个动因。
3.1 副词“就”字的意义
副词“就”字在吕叔湘的《现代汉语八百词》(1995/2013)中分成7个义项;在《现代汉语词典》(1996)中分成8个义项;陆丙甫(1984)描述7个义项;古样(1984)讨论3个义项;赖先刚(1992)分析8个义项;杨松柠(2013)呈现15个义项。尽管不同的词典和研究对副词“就”字表示的意义区分不尽一致,而综观之,我们可以这样概括:副词“就”字基本表达4个方面的意义:时间、范围、语气和关联,每个方面的意义又可区分为细小的类别。有关这些义项,学界基本认为副词“就”字隶属虚词,而非实词,原因是副词“就”字表达的意义比较虚化,在句法中单独充当句法成分的能力以及与其他词组合的能力均受限。
系统功能语言学认为语言具有3大元功能——概念(包括经验和逻辑)、人际功能和语篇功能(Halliday 1985,1994;Halliday, Matthiessen 2004,2014)。基于功能思想,本文认为副词“就”字可表达经验意义、逻辑意义以及人际意义,这些意义的确定主要依靠“就”字的使用语境。系统功能语言学一般不区分实体意义和虚化意义,因为每种意义对语言的生成和理解都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可以进一步说明“就”字表达的意义:“就”字表达的逻辑意义和人际意义体现说话人的主观判断和态度等;即使是表达经验功能中的将来时间意义和对范围等的限制意义,“就”字体现的也不是纯粹的客观性,是对时间关系和范围大小等的一种认知和推断,这与名词性表达方式体现的意义存在很大不同。可以讲,后者体现一种纯粹的客观性,其意义的确定与语境关系不大。由此可见,学界把副词“就”字归为虚词是有理据的。
下面,我们就分析副词“就”字表达的经验意义、逻辑意义和人际意义及相应的句法功能。由于经验意义和人际意义的句法范围限于小句,而逻辑意义涉及小句之间的关系,所以我们先谈“就”字的经验意义和人际意义及句法功能,再讨论逻辑意义及句法功能。
3.2 副词“就”字的经验意义及句法功能
从系统功能语言学角度,时间意义和范围意义等均属于经验意义。有关副词“就”字表达的时间意义,多数词典、文章和教材(如《现代汉语词典》,吴光华 2010,吕叔湘 1995/2013,陆丙甫 1984,古样 1984,刘月华等2001,张斌 2001)基本认同3个义项:表示在很短的时间以内、表示事情发生得早或结束得早和表示前后事情紧接着。由于第三个义项涉及小句之间的逻辑语义关系,故我们在3.4中讨论。我们认为,前两个义项的描述不够准确。第一个义项没有表明很短的时间是在将来时间框架内,还是在过去时间框架内,而赖先刚(1992)和杨松柠(2013)基本澄清这一点:很短的时间指“随即”、“即将”。杨松柠(2013)对第二个义项进行补充,认为“就”字除指事件发生、进行或结束得早,还可指事件发生、进行或结束得晚,这两个意义均属话语发出者的推断,表示事件发生或结束早于或晚于话语发出者原预想的某个时间点。
从功能角度,“就”字的第一个义项首先表示从话语发出时间“现在”看,事件将要发生、进行或结束;其次,表示事件发生时间距离“现在”很短,即表示很快发生、进行或结束。简言之,表示第一个义项的“就”字既涉及对将来时间意义的客观描述,又涉及对将来时间长短的主观看法——所谓主观看法,意味着“很短的时间”或“很快”是个不确定的表达,可以指几秒钟、几分钟、几小时,也可指更长,比如一年、两年、十年等,如例①至例③。无论客观时间是长还是短,这两种情况下的“就”字相当于“即将”、“将要”,首先表达实际将来时间意义。
① 天就亮。
② 你坐高铁去,两个小时就到。
③ 我儿子明年就大学毕业了。
张谊生指出,“现代汉语的副词实际上仍然处在由实向虚转向的过程中——有的已经完成分化的过程,有的正处在虚化进程中,有的基本完成仍保留旧用法……”(张谊生 2000a:57-58)。对于副词“就”字,因其词汇意义虚化,而句法上粘着性强,学界一般把它看作虚词,这也应该是《现代汉语八百词》和《现代汉语虚词词典》将它收录在内的主要原因。词汇虚化的过程,从一定意义上看,是语法化的过程。He和Ma(2013)在描述汉语时态系统时,把“即将”和“将要”等看作将来时态准语法化的体现形式。同理,此处我们可以把表示将来时间意义的副词“就”字看作将来时态的准语法化或者完全语法化的体现形式。
在加的夫语法框架内,以准语法化或语法化的形式来表达时间意义的形式项说明句法中的“助动词”成分。这样一来,在句法结构中,我们应该把表示将来时间意义的副词“就”字描述为“助动词”成分,见图1。此处须要说明一点:与其他表达时间意义的准语法化或语法化形式一样,“就”字表达的时间意义不限于时态,还有体(何伟 2009)。不过,无论是时态还是体,它们的句法功能是一致的,即用以直接说明小句中的“助动词”成分。
本文对表示将来时间意义的副词“就”字的句法功能描述不同于汉语学界其他研究。在传统语法和结构主义语言学看来,副词在句法功能方面主要充当状语,可以讲,用在谓体前面的副词,即张谊生(2001)提到的“附谓词”,肯定是状语。我们认为,如果是开放性的实词,比如小句“天六点钟亮”中的“六点钟”是状语成分,而非“助动词”成分。两者的区分在于一类是时间意义的词汇表达形式,而一类是准语法化或语法化表达形式;另外,实词表达形式很难表达主观看法。
图1 例①的功能句法分析
关于“就”字的第二义项,我们认为它与第一个义项不同:第一个义项首先表示一种时间指示关系;第二个义项不表示时间指示关系,而表示时间限制关系,比如例④至例⑥。在这3个例子中,“就”字表达推理上的时间限制关系,语义指向为小句中的时间表达词语。由于这种限制关系,“就”字延伸另外一种意义,即在话语发出者看来事件发生得或早或晚。在例④和例⑥中,“就”字的功能是限制前面的时间,衍生的意义是该时间比较早;而在例⑤中,“就”字限制后面的时间,衍生的意义是该时间比较晚。衍生意义的“早”或“晚”取决于具体时间词语在小句中的位置,一般情况下,时间词语在前,“就”在后,表示“早”;反之,表示“晚”。关于“早”,吕叔湘(1995/2013:315)指出,“就”字表示很久以前发生时,前面必有时间词语或其他副词。
④ 小明七点就起床了。
⑤ 小明起床就七点了。
⑥ 这会儿就开始偷奸耍滑,以后怎么信赖你?
(王朔小说《永失我爱》,转引自杨松柠 2013:81)
从功能角度,我们在描述句法时应基于其语言形式的原生意义,所以我们把类似例④至例⑥中的“就”字看作或前或后表达时间意义语言单位中的“推断语”成分,见图2。
图2 例④的功能句法分析
副词“就”字的经验功能不限于上述时间指示意义和时间限制意义的表示,还可表示其他限制意义。《现代汉语虚词词典》描述“就”字限制意义的3个小类别:用在名词、代词和动词等词语以及句子前面,对人或事物进行排他性限制,如例⑦a至c;用在表原因、目的、范围的词语或小句前边,对推理的前提进行限制,比如例⑧a至c;强调数量(包括强调数量少和多),比如例⑨a和c.
⑦ a. 就老王不会跳舞。
b. 就你们这几个人,行吗?
c. 我就要这个。
⑧ a. 就因为这点原因要退学,值得吗?
b. 就为了能早一天见到他,她甚至愿意连夜步行二十多里地。
c. 这篇文章的价值就在于它的实用性。
⑨ a. 校对的任务,三天就能完成。
b. 这些衣服式样不好,就几个人买。
c. 去的人还真不少,我校就去了一百多人。
本文认为,《现代汉语虚词词典》对副词“就”字限制意义的描述符合语言的实际情况,而其相应的句法功能尚待研究。尽管张谊生(2001)讨论过相关范围副词的句法功能,然而他只区分两种情况:范围副词用在谓词前面时,作用是修饰谓词,句法上用作状语;用在体词前面或后面时,作用是修饰体词,句法上用作定语。这种观点似与“就”字表达的限制意义不够吻合。本文借鉴加的夫语法理论,提出副词表限制意义时,无论用在什么性质的词语前面,均不能被简单地描述为状语或定语。就例⑦来说,表面上,副词“就”字用在名词性(老王)、代词性(你们)和动词性词语(要)前,再进一步,是用在名词词组(老王、你们这几个人)和动词形式项(要)前面;而实际上,副词“就”字限制的均是名词词组“老王”、“你们这几个人”和“这个”。所以,我们不能仅以表面的形式来断定“就”字的句法功能,而须以其意义为基础。也就是说,我们不能简单地把类似例⑦中的“就”字看作名词词组中的修饰语,因为修饰语的功能是描述中心词所表达“物”的新旧/年龄、体积/规模、形状/外貌、出处和材料等,也不能看作限定成分,因为限定成分用来限定中心词所表达“物”的所属和数量等。然而,我们可以把“就”字看作名词词组中的“推断语”(inferer),与英语中的only, even和just的功能比较一致,它们均表达一种推断范围限制意义;换言之,“就”字表示推理上排他性的范围限制意义。此处有一点须要注意:“就”字作为“推断语”,在一定句法中,会出现非连续现象。鉴于例⑦a和b比较相似,均为非连续现象,下面我们只呈现例⑦a和c的功能句法分析,见图3和图4。
在类似于例⑧的语言现象中,副词“就”字用于介词短语“就因为这点原因”、小句“就为了能早一天见到他”和介词短语“就在于它的实用性”——前两个语言单位均充当它们所在小句的状语,第三个为谓体。这些语言现象与例⑦相通,其中的“就”字实际语义指向分别为介词“因为”、“为了”和“在于”后面的名词词组、小句和名词词组代表的“物”、“情形”和“物”。同理,我们把这些语言现象中的“就”字看作后面所跟单位的“推断语”,限制原因、目的和范围等。不过,鉴于介词的干预,“就”字与所属单位之间出现非连续现象。有关这一点,参见图5对例⑧c的全面功能句法分析。
张斌(2001:302-303)指出:“就”字可以用来强调数量的多或少,比如例⑨a和b涉及的数量少,所以“就”字用来强调数量之少,而例⑨c涉及的数量大,所以“就”字用来强调数量之多;例⑨a和b的区别在于“就”字的前后位置,在后时轻读,而在前时则重读。吕叔湘(1995/2013:317)基本上也持类似观点。本文认为,类似例⑨中的“就”字也表示推理上的限制意义,此处的限制系数量大小或多少的限制,其对数量大小或多少的强调应该是这种数量限制意义在具体语境中的一种延伸义,与具体数量没有必然联系。这正如类似例⑦语言现象中的“就”字,其排他性的意义源于对范围的限制。鉴于“就”字的语义指向,我们把它看作相关语言单位中的“推断语”,在例⑨a中与“三天”组成一个非连续名词词组,在例⑨b中与“几个人”组成一个连续的名词词组,在例⑨c中与“一百多人”组成一个非连续名词词组。
图3 例⑦a的功能句法分析
图4 例⑦c的功能句法分析
图5 例⑧c的功能句法分析
另外,“就”字是否重读确与位置相关,这是语言体现出的一种韵律特征,与其对数量的限制意义以及强调延伸意义没有必然的联系。
由于我们对例⑨的解读与对例⑦的描述相似,因而此处不再呈现例⑨中3个小句的功能句法直观分析图示。
3.3 副词“就”字的人际意义及句法功能
⑩ 你就不要再找别人了。
学界普遍将上述6例中“就”字的用法归为语气副词。从吕叔湘(1995/2013:316)和刘月华等(2001/2010:252)的描述来看,例⑩至例中的“就”表示“加强肯定”;从张斌(2001:303)的解释来看,例⑩至例表示“语气和口气”,具体来讲,它们分别表示“加强决断口气”、“确认”、“证实或提醒”、“确认”、“加强决断口气”和“将就或忍让”。在本文看来,前两者的表述比较笼统,而后者的分类虽比较细化,但不够明确。
张谊生把汉语语气副词表示的语气分为10小类:强调与婉转、深究与比附、意外与侥幸、逆转与契合、意愿与将就(张谊生 2000b:59)。据此,“就”字在例⑩至例中表示强调,在例中表示深究,在例中表示逆转,在例中表示将就。这种归纳与分类比较细致而明确,具有穷尽性,而又不存在重叠现象。
从功能角度,语气与情态相互关联,而又不相同。语气指用来给予信息、寻求信息和提出要求等小句的类型,情态指话语发出者对小句表达命题的一种主观评价、态度和意愿等(Halliday 1985, 1994;Halliday, Matthiessen 2004, 2014; Fawcett 2000)。基于功能角度对语气和情态的描述,本文认为把类似例⑩至例中的语气副词“就”字看作情态副词比较合适。
学界有少数学者(张斌2001:前言)提出不表达命题意义的副词,即不体现系统功能语言学角度的经验意义的副词,不充当句法成分,如语气副词“也许”、“难道”和“究竟”等。然而,学界一般认为副词(包括语气副词)在句法中充当状语(张谊生 2000a,2001;吕叔湘1995/2013;刘月华等 2001/2010)。
本文从系统功能语言学角度,基于语言的多功能性质,一定意义上赞成学界的一般看法,认为用以表达情态意义的“就”字在小句中直接说明一定的句法成分,不过是“助动词”成分,而非“状语”成分——比如例,见图6。“助动词”成分在系统功能句法中主要用来体现“时间指示意义”、“情态意义”和“被动语态意义”,一般情况下由助动词(包括情态助动词)说明(Halliday 1985, 1994; Halliday, Matthiessen 2014; Fawcett 2000)。汉语中的助动词为能愿动词,其中不包括“就”字。然而,本文认为,尽管此处讨论的“就”字在词性上是副词,而这个副词比较特殊,不表达经验意义,与能愿动词相似;总是出现在“谓体”前面,即附着性强,这与能愿动词也相似。如果我们把它看作状语,它将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类别,其句法位置与其他副词充当状语不一样,它不能用在句首和句末,而只能用在“谓体”前面。事实上,情态副词“就”字句法功能的这种很强的“附谓性”源自它比较强的虚词性质,即它在副词中是语法化程度比较深的一个类别。从加的夫语法角度,我们把表示情态意义的副词“就”字看作小句中的“助动词”成分是合理的。Fawcett(forthcoming: section 6.4.3)指出,句法功能与填充它的语言单位类别或与直接说明它的形式项的词性之间的关系不是必然的——这也正是语言系统内部功能与形式之间存在紧张关系的一种具体表现。
图6 例的功能句法分析
图7 例的功能句法分析
3.4 副词“就”字的逻辑意义及句法功能
图8 例的功能句法分析
如上所述,关联副词“就”字表示的逻辑意义包括承接、条件、因果、目的和假设关系。基于加的夫语法,处于承接关系的两个小句组成一个并列关系的小句复合体,处于其他逻辑语义关系的两个小句并非组成一个并列关系的小句复合体,而是条件句、原因句、目的句和假设句等填充主句的一个成分,即“状语”;其中的关联副词用来说明“连接词”(Linker,简写为&)或“粘合词”成分,如果是成对的关联副词,那么第一个为“连接词1”(Linker1)或“粘合词1”(Binder1),第二个为“连接词2”(Linker2)或“粘合词2”(Binder2)(Fawcett 2000, forthcoming; He 2014;He, Zhang 2013;何伟 苏淼 2013)。例如我们对例和的功能句法分析,见图8和图9。
图9 例的功能句法分析
关于“就”字,汉语学界总结出4种用法——时间副词、范围副词、语气副词和关联副词,并基本认为在句法中“附谓”时用作状语,“附体”时用作定语。本文在系统功能语言学框架内,基于语言的多功能思想,并根据加的夫语法的句法理论,比较系统地讨论现代汉语副词“就”字的用法,指出:副词“就”字可表达3种意义,即包括时间指示意义以及时间、范围、原因、目的和数量等限制意义在内的经验意义,基本限于情态的人际意义,以及表示承接、条件与结果、因果、目的与措施、假设与结果关系的逻辑意义。如果一定用类别来概括,我们认为“就”字有3种用法——经验副词、人际副词和逻辑副词;具体一点,有4种用法——指示副词、限制副词、情态副词和关联副词。关于“就”字的句法功能,本文将其表达的意义与其在副词中语法化程度比较深的特点结合起来,提出:体现时间指示意义时,说明小句中的“助动词”成分;体现限制意义时,说明所在句法单位的“推断语”成分;体现情态意义时,说明小句中的“助动词”成分;体现逻辑语义关系时,说明小句中的“连接词”或“粘合词”成分。希望本文能为现代汉语中其他虚词的探讨提供一定的借鉴。
陈 颖. 双强调的“A就A在P”构式[J]. 语言研究, 2014(2).
古 样. 也说“就”[J]. 汉语学习, 1984(6).
何 伟. 语法体和词汇体[J]. 外语研究, 2009(2).
何 伟 高生文. 功能句法研究[M]. 北京: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2011.
何 伟 高生文 贾培培 张娇 邱靖娜. 汉语功能句法分析[M]. 北京: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2015.
何 伟 潘晓迪. 现代汉语虚词“等”的功能视角研究[J]. 外语学刊, 2015(3).
何 伟 苏 淼. 从加的夫语法看汉语单复句划分标准[J]. 北京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3(1).
何 伟 张敬源.《走近系统功能语言学:加的夫语法》述评[J]. 外语教学与研究, 2010(2).
黄国文 何 伟 廖楚燕. 系统功能语法入门:加的夫模式[M].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8.
金立鑫 杜家俊. “就”与“才”主观量对比研究[J]. 语言科学, 2014(2).
金立鑫 于秀金. “就/才”句法结构与“了”的兼容性问题[J]. 汉语学习, 2013(3).
赖先刚. 副词“就”的语义 [J]. 乐山师专学报(社会科学版), 1992(2).
刘月华 潘文娱 故 韡. 实用现代汉语语法[M].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01/2010.
陆丙甫. 副词“就”的义项分合问题[J]. 汉语学习, 1984(3).
吕叔湘. 现代汉语八百词(增订本)[Z].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95/2013.
王弘宇. “仅……就……”格式的实现条件[J]. 世界汉语教学, 1999(4).
吴光华. 汉英大词典[Z]. 上海: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0.
杨德峰. 也说“A就A”格式 [J]. 语言文字应用, 2005(3).
杨松柠. 虚词语义描写新方法探析——以副词“就”为例[J]. 现代语文(语言研究版), 2013(5).
岳中奇. “才”、“就”句中“了”的对立分布与体意义的表[J]. 语文研究, 2000(3).
张 斌. 现代汉语虚词词典[Z].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01.
张谊生. 现代汉语副词的性质、范围与分类[J]. 语言研究, 2000a(2).
张谊生. 现代汉语副词研究[M]. 上海: 学林出版社, 2000b.
张谊生. 论现代汉语的范围副词[J]. 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1(1).
赵静贞. “A就A”格式试探[J]. 语言教学与研究, 1984(4).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 现代汉语词典[Z].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96.
周小兵. 限定副词“只”和“就”[J]. 烟台大学学报, 1991(3).
Fawcett, R. P.ATheoryofSyntaxforSystemicFunctionalLinguistics[M]. Amsterdam: Benjamins, 2000.
Fawcett, R.P.InvitationtoSystemicFunctionalLinguisticsThroughtheCardiffGrammar:AnExtensionandSimplificationofHalliday’sSystemicFunctionalGrammar[M]. London: Equinox, 2008.
Fawcett, R.P.TheConceptsof“Parataxis”and“Hypota-xis”inClauseRelations:ProblemsandSolutions[M]. Forthcoming.
Halliday, M.A.K.AnIntroductiontoFunctionalGrammar[M]. London: Arnold, 1985.
Halliday, M.A.K.AnIntroductiontoFunctionalGrammar[M]. London: Arnold, 1994.
Halliday, M.A.K., Matthiessen, C.I.M.I.AnIntroductiontoFunctionalGrammar[M]. London: Arnold, 2004.
Halliday, M.A.K., Matthiessen, C.I.M.I.AnIntroductiontoFunctionalGrammar[M]. London: Routledge, 2014.
He, W. “Bi-functional Constituent Constructions” in Mo-dern Mandarin Chinese: A Cardiff Grammar Approach[J].LanguageSciences, 2014(42).
He, W., Ma, R.-Z. Chinese Temporal System: A Functional Approach[J].LinguisticsandtheHumanSciences, 2013(2).
He, W., Zhang, J.-Y. A Study of Chinese Serial Verb Constructions within the Framework of the Cardiff Grammar[J].LinguisticsandtheHumanSciences, 2013(1).
TheChineseCharacterAdverbJiu:AFunctionalApproach
He Wei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Beijing, Beijing 100083, China)
Based on Systemic Functional Linguistics and one of its models, the Cardiff Grammar in particular, this paper investigates the Chinese character adverbjiuwith the aim to specify its meanings in different contexts and the corresponding syntactic elements it expounds. The research results show that the adverbjiumay express experiential, interpersonal and logical meanings. The experiential meaning includes the deictic temporal meaning and the specification meanings of time, scope, cause, purpose, amount, etc.; the interpersonal meaning is mainly confined to modality; and the logical meaning has in its scope sequence, condition and result, purpose and measure, cause and result and postulation and result. Corresponding with its experiential, interpersonal and logical meanings, the characterjiuexpounds respectively the Auxiliary or the Inferer/inferer element, the Auxiliary element and the Linker or Binder element in the syntactic structure.
the adverbjiu; Systemic Functional Linguistics; the Cardiff Grammar; meaning; syntactic function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汉英时间系统体现方式之系统功能语言学视角对比研究”(11BYY007)的阶段性成果。
H030
A
1000-0100(2016)05-0078-7
10.16263/j.cnki.23-1071/h.2016.05.022
定稿日期:2016-05-31
【责任编辑谢 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