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城老虎鞋艺术特色探析

文/张 军（盐城工学院 设计艺术学院）

盐城老虎鞋艺术特色探析

文/张 军（盐城工学院 设计艺术学院）

DOl编码：10.3969/J.lSSN.1674-4187.2016.04.006

“老虎鞋”是一种中国传统民间手工艺制作的童鞋，因鞋头呈虎头模样，故又称“虎头鞋”。如今，在全国许多地区城乡仍保留给小孩穿老虎鞋的习俗，从造型、材料、文化内涵等各个方面来看，老虎鞋在中国民俗文化和传统工艺中都是独具特色的一个品类，更是传统文化传承中的一个缩影。作为江苏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盐城老虎鞋广泛分布于盐城和盐城周边的盐都、东台、大丰、射阳、建湖、亭湖及兴化、宝应等地，有着鲜明的地域文化特征。盐城老虎鞋在当地的乡风民俗中，满月至3岁左右的幼童穿上老虎鞋，既可爱适脚，又寓意吉祥。因为老虎鞋在文化隐喻中是一种吉祥物，人们赋予了其祛病驱邪、消灾降福保平安的功能，所以从技术表象到文化深层，盐城老虎鞋都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和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一、老虎鞋与虎文化

作为中华民族民间艺术的一个组成部分，民间虎鞋的流行与制作和虎文化密不可分。虎是兽中之王，气势逼人，常有“龙生云，虎生风”之说。人们对虎的崇拜和热爱，来自于远古时期的原始祖灵图腾，崇虎的潜在意识和以虎作为一种辟邪吉祥的图形符号则一脉相传至今。早在距今约6000多年的新石器时代，原始部族在陶器、石器及玉器上，便有类似虎的图画，在河南出土的仰韶文化时期的墓葬中，虎与龙分别居于死者左右，从中可以看出虎在先民心中的地位。在1991年河南省三门峡市发掘的周代古墓中就出土过玉虎，在汉唐古墓中也曾出土过虎枕、虎鞋、虎帽和其它虎饰品，可见早在汉、唐时期，民间就盛行虎服饰和虎物品。现今，从幼儿穿的虎鞋，戴的虎帽，农村家庭堂屋挂的虎像，到文人的虎画，石碑上威武生辉的虎字，以及中国成语中虎的意象，无不透出一种崇虎意识。

图1　鞋底绣花

图2　造型修整

虎历来是中华民族的精神象征。在中国传统审美中，生肖文化寓意丰富。作为中国十二生肖之一，虎极具阳刚之气，在生肖文化中有吉祥、祝福、和谐的感情色彩，象征着勇敢和威严，有能辟邪之说。中国人取名，多带虎字，出生于虎年的人被认为是英勇乐观的，也是宽容慷慨的。人们常借以形容勇猛善战的将领为虎将，如三国时期的关、张、赵、马等就被誉为五虎上将；西方国家在一次测试人类最偏爱的动物活动中，老虎被排在第一位。老虎鞋有着深厚的民间民俗基础，适应了人们崇尚和传承中华民族虎文化的心理需要。在中国人的心里，老虎是驱邪避灾平安吉祥的象征，人们信奉老虎，崇拜老虎的威风、勇猛，依托虎形护子，借助虎威恫吓鬼魅，护佑儿孙，给孩子穿虎鞋戴虎帽，寄寓了对孩子的祝福，希望能以此祛病驱邪，降福消灾，希望自己的后代具有虎的精神和威猛形象，虎头虎脑，虎虎生威，虎虎有生气地茁壮成长，同时老虎的造型多以头大、眼大、嘴大、身小来突出布老虎勇猛威严的神态，比例较大的虎头和五官又显示出天真和稚气，透露着像孩子一般的酣态。相传大宋精忠报国的民族英雄岳飞幼时最喜欢穿母亲做的虎鞋，明太祖朱元璋一出生就穿着仙人赐予的虎鞋。每到春节和端午节前后，人们便让婴幼儿穿老虎鞋，企求小孩平安吉祥。

二、老虎鞋制作工艺流程

老虎鞋制作历史悠久，世代相传。远古时代，中国是一个以农耕文明为主的国家，传统民俗和民间文化主要植根于广大的农村社会。盐城老虎鞋也就是在盐城农村广泛流传的。这里的母亲们一针一线的缝，倾注了浓浓的爱子之情。在这千针万线之中，有着十分繁杂的工艺程序。盐城老虎鞋的制作技艺主要有六大步骤：打袼褙、纳鞋底、做鞋帮、绣虎脸、扎虎须、上鞋帮。

1、制作鞋底：鞋底制作根据老虎鞋类型不同分有纳底和糊底二种，这需要根据宝宝的不同年龄，做到软硬适合。鞋底制作是一个精细工作的过程，因为要在鞋样上叠加多层松软不同的布料，同时在鞋底里外侧用粗细不同的线进行缝合。

图3　盐城老虎鞋鞋面形象多变

图4　形态各异的虎头形态

2、制作鞋面：鞋面材料通常包括内外部分，鞋面外部大部分采用丝缎、绸缎、棉布等作为“老虎”的花纹，鞋面内部（即鞋面衬里）则以松软舒适的棉布、羊绒等为主。

3、制作鞋面衬里：鞋面衬里根据老虎鞋类型不同采用羊绒（羊绒含量45% 以上），丝绒棉（含棉量80%以上），棉布（棉布100%）。

4、制作鞋帮：鞋帮工艺是制作老虎鞋的重要工艺之一。鞋帮须与鞋底配套，首先要根据鞋底剪好鞋帮的形状，然后对应着剪下作鞋帮的面子和里子进行仔细修整，将鞋帮裁剪整齐。精心制作的鞋帮可以长时间不容易脱落，同时穿得舒适合脚。

5、制作鞋帮衬里：制作材料的选择类似鞋面衬里，这样既做到了形式上的统一美观，也便于材料的选择和制作。

6、鞋底绣花：为了对鞋底进行美化处理，可以根据老虎鞋类型不同，手工绣上各种花纹图案。图案的种类很丰富，包括十字花、菱形花、斜排列线以及其它带有个性化的图案，这样纳出的鞋底线花多样，富有装饰意味。（图1）

7、棉鞋填充：为使老虎鞋暖和舒适并且饱满有力，需要对鞋面内进行棉料填充。填充物根据不同需要可分为新棉花（含量100%），丝绵（65%蚕丝、35%棉花），驼绒（含量50%80%100%），晴纶棉等。

8、鞋面和鞋帮的滚边缝合：剪大约两厘米左右的红布条进行包边，顺着鞋帮的方向慢慢将布条包在鞋帮的四周，尽量使布条在两侧留有同样尺寸，形成对称的美感。滚边完成之后再进行缝合鞋帮，先从鞋前端开始扎针脚，针线缝合要紧密，就要求缝合得充分、结实。借用针锥和大针配合，做到大针引线、拉线、拽紧、密合等步骤的一气呵成，在这个过程中药不断的进行比较、测量，直至缝合完成。

9、制作五官 ：五官是老虎鞋的关键所在，也是突出其艺术特色的重要部分。精心制作老虎鞋所需的耳朵（布料），鼻子（布料），胡须（丝线），毛发（动物毛发），眼睛（丝线手绣），眉毛（丝线手绣），脸部“王”字（丝线手绣）及合理组合使老虎鞋更逼真生动。一般按照小孩年龄和性别的不同分别有不同颜色的虎脸，这样也会形成不同老虎鞋的特点。

10、整体修整：老虎鞋基本制作完毕，进入最后修整。比如通过扎虎须、用亮珠装饰虎眼睛等，可以使虎鞋乍然间生动起来。而虎鞋的定形一般也不用鞋楦，而是用一些旧的报纸拧合成丁字形放在鞋内，使鞋面支撑起来。对老虎鞋的结构和形式再做局部修饰和整体调整。 （图2）

三、盐城老虎鞋的艺术特色

盐城老虎鞋与其它地区的老虎鞋相比，既有老虎鞋形式与内涵的共性，也有受地域文化所影响而形成的个性色彩。在盐城，周纪珍和王华是盐城老虎鞋手工缝制技艺的优秀传承人。她们制作的婴幼儿穿的虎鞋鞋样多变、色彩鲜艳、针法多样，鞋面形象传神威风、栩栩如生，富有生机。作品多以小巧玲珑、细致精美见长，力求形神兼备。既显古朴典雅之意韵，又具有时代之气息，既展示了鲜明的艺术个性，又反映出盐城老虎鞋的艺术特色，颇具民族民间风情，是集实用性、艺术性、观赏性为一体，在盐阜地区有着广泛的影响。（图3）

图5　黑与红的色彩搭配　

图6　多样材质运用

1、形象简练。盐城老虎鞋往往采用简洁凝练的手法来提取老虎最典型、最突出的主要特点，表现出既有概括性又有可识性和趣味性的老虎形象。虎头矫健雄壮、威风传神。虎须一般用浓烈的红色或黄色丝线，呈短而密集状，夸张而概括；虎鞋布料的选择和搭配上既形成对比，又和谐自然；鞋口多为圆形和葫芦形；老虎的胡须和眼睛制作，既夸张又写实，具有农民画的风味；鞋底全部由手工钉纳，鞋帮上则绣有龙身凤尾，或八卦、太极等图案，充分运用了象征性的表现符号完美地构建一个意象的抒情境界，在物象表现上简约而不单薄，超逸而不轻浮，厚重而不呆板，充分显示了现代老虎鞋绣制艺术独特的表现语汇和审美情趣，浪漫的再现了人们憧憬美好未来的生机和美妙。老虎的眼睛、耳朵、胡须、尾巴造型浑然一体，搭配巧妙，栩栩如生，简练而传神的形象简练，巧妙的表达出了老虎的整体特征和神态。（图4）

2、色调浓烈。老虎鞋往往色彩斑斓，却又和谐统一，充溢着浓烈生命气息的艺术之美，也透射出丰富的文化内涵。盐城老虎鞋在传统的“五彩”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到现代更为鲜艳多样的色彩，多采用原色或者复色来追求色彩的纯净和鲜艳，这也是盐城老虎鞋相对其他地区很特别的一点。老虎鞋的色彩凸显了传统文化和区域文化的内在精神，体现了人们的深层心理状态。为了迎合了人们企求喜庆、祥和的愿望，盐城老虎鞋在色彩上采用渲染和抽象结合的手法，有时则用金色、亮片、丝绸面料来亮化和强化色彩效果和质感对比，但花而不艳，具有浓郁的装饰性，使形象生动而充满强烈的生命张力，令人爱不释手。老虎耳朵的布料色彩一般用对比色布料来衬托，这样就具有了民间农民画的风味。作为中国民间传统的工艺品，盐城老虎鞋通过高纯度的色彩来突出了明丽响亮的的色调，原色和补色的强烈对比增强了视觉冲击力，体现了人们对虎文化的传承和发展。（图5）

3、材质多样。不同地区老虎鞋制作的材料大同小异，而这个“异”则主要体现在地域化材料的种类和制作者的个人爱好方面。打袼褙用的碎布料主要是棉料，绣虎脸用色彩鲜艳的丝线，滚边用棉布条，鞋帮用彩色丝辫绣成飞龙等造型。老虎的眼睛在过去多用手工缝制，随着时代的发展，工艺也在不断创新，现在已改用塑料钮扣或塑料小圆球配件，使之更加具有立体感，同时在白眼眶和黑眼珠之间还加上一层明亮的彩带，以增加了虎眼的生动感；虎头的绒毛用黄色或白色绒布，显得十分威风；虎尾巴是由黄红相间的小小的绒毛组成，正好可以充当鞋拔，小巧而有力，再配以起固定作用的纽扣。鞋底镶有五层骨布，全部是手工彩线钉纳。总体看来，制作老虎鞋的主要材料和装饰佩件是多样的，大部分材料是可以直接从市场买到的，但有些特殊材料则需要进一步加工之后才能用于制作中。（图6）

4、寓意吉祥。除恶魔保平安一直是虎头鞋在传统文化中的寓意。民间普遍认为，小儿满周岁或生日时穿上新做的虎头鞋，可为小孩壮胆、避邪。人们希望穿虎鞋的婴幼儿长得虎头虎脑，强壮而结实，长辈给孩子送一双虎头鞋便意味着送给了孩子健康平安、长命百岁的祝福。我国有些地区还保留让姑姑做三双不同颜色的虎头鞋送侄儿的风俗。俗语有：“头双蓝（取谐音拦，即拦住不夭折），二双红（红能辟邪，可以免灾），三双紫落成（意即孩子在自家长大成人）。”有了蓝、红、紫三双不同颜色的虎头鞋，孩子必会安然无恙。这虽是民间育儿旧俗，但却是一种健康的活动。虎是“百兽之王”，所以会在鞋面的虎头中间绣或镶一个“王”字。在布料的色彩选择上，有时偏黄，有时偏红；花纹选择上也不拘一格，但求神似。鞋帮上绣龙凤呈祥或八卦太极等图案，鞋底上则绣上“卍”字图案，达到了形神兼备之功效，这些都象征着小孩一生“万事如意”“吉庆平安”。另外，虎鞋多为人工绣制，针线细腻，形象逼真，结实耐用，体现了物与心的交融。一方面，老虎鞋表达了基层人民质朴的生活信念，美化和丰富了人们的新生活；另一方面，老虎鞋开启了人们的想象，使人获得更深刻、更强烈的审美体验和感受。在创造、欣赏老虎鞋的过程中，母亲们会联想到小老虎的那种强壮、威武、勇猛、可爱的形象，会联想到自己的孩子会在老虎的庇护下茁壮成长，也像小老虎一样健壮、可爱。这样的审美体验、审美感受会使辛劳的母亲忘却劳累和艰辛，精神上获得美的享受。从这个意义上讲，缝制老虎鞋成为了人们表达思想和情感的艺术行为。另外，随着人们审美情趣的变化，鞋面形象也开始不拘泥于虎头造型，出现了更加多样的形态，体现了普通民众的聪明才智与质朴情怀。（图7）

图7　多变的鞋头造型

盐城老虎鞋以其鲜明的地域特征和文化内涵维护了民俗文化和虎文化的传承，对美化和丰富人们的生活，发扬光大我国民族民间优秀文化传统具有深远的意义。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随着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在商业化潮流下，人们的生活方式有了很大的改变，中国的传统文化也不断受到外来文化的侵袭。由于保护意识的薄弱，以及经济效益等因素的影响，与历史上鼎盛时期相比，现代人缝制老虎鞋从业者及传承人日渐稀少，确定为比较成熟而有一定技艺水平的民间艺人更是屈指可数。盐城老虎鞋采用了家庭的口传心授的传承方式，人工操作的绣制技艺大大制约了老虎鞋的生产规模和产量，各种新材料新技术新品牌童鞋的不断涌现，使传统的制鞋方法和审美特色受到了较大的冲击。对盐城老虎鞋的保护与传承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盐城地方政府及有关部门制定了相应措施来保护老虎鞋艺术，并提供了各种便利条件来促进老虎鞋艺术的发展与传播。周纪珍老人的作品多次被推荐参加国家、省、市举办的民间工艺品展并获奖，广泛流传到北京、上海、香港、台湾、美国、日本、菲律宾、新加坡等国家地区。2007年3月24日，盐城老虎鞋成功获批入选“第一批江苏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从技术上讲，盐城老虎鞋是一种传统的手艺，从文化上看，则是女红文化的集中体现，自有它不可替代的历史和文化价值。我们相信，由于国家和政府的重视，在老虎鞋艺术家和制作者及社会各方的共同努力下，老虎鞋的发展必将面临新的发展机遇，这一重要而优秀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一定会得到更好的传承和弘扬。

（责任编辑：张同标）

［1］http：//www.114good.com/deal/ zitidingzhi_2053001

［2］http：//baike.baidu.com/view/66771.html

［3］龚妮丽，“虎文化”小议《艺文论丛》1995年02 期P24

［4］王珍慧，传统文化的承传--盐城老虎鞋的特色研究。《丝绸之路》 2009年第04期

［5］http：//blog.sina.com.cn/s/ blog_4fe5fde30100gspa.html

［6］http：//lijinna-2007.blog.163.com/blog/ static/83641422201022995728605/

［7］http：//www.rouding.com/chuantongshougong/ minjianyishu/30575_3.htm

［8］王珍慧，民间布艺老虎鞋的功能特征《丝绸之路》2009年第04期

An analysis of Artistic Features of Yancheng Tiger Shoes

盐城老虎鞋适应了人们崇尚和传承中华民族虎文化的心理需要，更体现了传统文化和民俗文化的内在精神。作为江苏省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盐城老虎鞋具有鲜明的地域文化特征和独特的制作工艺流程，其形象简练、色调浓烈、材质丰富、寓意吉祥等特色也充分诠释了老虎鞋中蕴含的精湛技艺和艺术魅力。

Yancheng Tiger Shoes meet the psychological needs of people advocating and inheriting the Chinese Tiger Culture and embody the inner spirit of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folklore. As the first batch of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in Jiangsu Province， Yancheng Tiger Shoes strongly have the characteristics of region culture and unique manufacturing process. The features of Yancheng Tiger Shoes such as concise image， strong shades， abundant materials and lucky meanings fully interpret the virtuosity and artistic charm of Yancheng Tiger Shoes.

盐城老虎鞋 ；艺术特色 ；虎文化 ；非物质文化遗产

Yancheng Tiger Shoes； Artistic Features； Chinese Tiger Cultur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张军，盐城工学院设计艺术学院教授，研究方向：视觉传达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