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玫
远离浮华是一种幸运
赵玫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以文学评论进入文坛,写了很多关于作家作品的文章。一些印象式的批评,一些对文本的描述,渴望在灰色的框架中展开想象的空间。那种写作无疑给了我学习和思考的宽阔空间。
后来开始写小说,是因为想要拓展文字的领域。在写作中,我的那些总是很感性的语言或许更适合小说。然后便小说、散文,诸多样式,在迥然不同的语言范式间往来游走。
总之我喜欢这种一边写小说,一边写评论的感觉,因为这能让我总是想起弗吉尼亚·伍尔芙。我喜欢她的思考,她的创造性,她唯美的意象,她优雅的深度。她总是想得很苦,就像科学家的发明创造。那是唯有伍尔芙才有的一种生命的品质。喜欢她,还因为她孜孜以求的精神生活(无论感性还是理性)告诉了我,我应该成为一个怎样的写作者。
于是便有了这本《一个女人的精神生活》。编选时我希望这本散文集始终与思考及学术同行。在某种意义上,这是我近年来读书或读人的集辑。这要感谢提供我写作评论文本的朋友们。
首先是那些对外国作家作品的解读。一些出版社知道我对外国文学的喜爱,于是常将他们新出的译作送给我。无疑我从这些杰出的作品中汲取了营养,自然也会投桃报李地将我的心得写成文字。我特别喜欢参加外国文学的研讨会,觉得只有在这样的会议上,才能真正拥有那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在这些篇什中,除了作品,我还描述了那些外国作家或晦暗或明朗的人生。我觉得一个人的生存态度,在某种意义上,就决定了他作品的质地。
然后是我对林徽因、张爱玲、胡蝶、阮玲玉这些民国女子的描述。她们璀璨绚丽的生,以及,她们无奈而不幸的死。很多的篇章是关于艺术的,包括,我的父亲以他的戏剧人生,带给我的无限伸展的今天。
另外的部分关乎写作。我一直以为文字是文学中最基本的部分,于是我始终坚守着对文字的痴迷。一本文字不好的书(包括翻译作品),我会感到阅读困难,无论其中的故事多么精彩。语言不仅要负载故事,还要承载思想,所以小说也应该拥有诗一般的语言和意象。我于是一直在努力尝试着,让语言的苛求甚于故事的铺陈。
于是我喜欢变化,喜欢新的尝试,这会让你的生活中充满刺激感。有时候当你觉出在重复自己,就会有一种丧失了激情与斗志的沮丧感,让你心灰意冷。总之任何的创造性都来自对以往的背叛,关键是能否颠覆你自己。
我一直喜欢“形式”的追求,因为其中可以体现创新的手段。形式是一种很微妙的载体,既具体又形而上。形式之于我始终是一个明确的概念。我喜欢将这个概念融入情感乃至思想的认知。新的方式必然会带来新的哲学。有时候景象就是思想,形式也就自然而然地负载了心意。我希望我的作品中充满形式感,诸如意绪流淌、时空倒置、凝固或运动的文字,画面般的描述,音乐般的交响,乃至句式、标点、字体的变异。总之形式会在任何不经意处生出无限深意,进而改变文本的走向,这常常是我们自己都猝不及防的。
写作之于我已成某种生命状态。这是我想做也能做的人生之一部分。独自思考,读书或写作,咖啡和茶。在世事纷扰中,能让自己远离浮华,对我来说,确实是一种生活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