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洋(云南艺术学院音乐学院研究生)
作曲家杨正仁创作研究
■李 洋(云南艺术学院音乐学院研究生)
丹纳说:“要了解一件艺术品,一个艺术家,一群艺术家,必须正确地了解他们所属的时代精神和风俗概况。这是艺术品最后的解释,也是决定一切的基本原因。”
在我们的生活中,并非人人都懂音乐,但音乐却时时伴随着人们的生活。在云南民众的生活中,但凡有一点文化记忆的人们,没有人不知晓《阿佤人民唱新歌》那铭刻一个地域文化表情的旋律。因此,杨正仁音乐创作的文化内涵与时代外延,就成为我们必须探讨的个案。在云南文化发展的历史上,同全国一样,共和国的成立,广大民众迎来了当家做主的新时代,社会文化生活也迎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在艺术领域,新的社会景象为音乐家提供了充沛的创作灵感。与之同时,在云岭蔚蓝的阳光下,1955年,昆明军区国防歌舞团得以成立,它汇集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艺术精英,由此书写了云岭音乐生活辉煌的篇章,特别是在特殊的年代,国防歌舞团依托军队特殊的社会身份与物质条件,为云南音乐事业的发展带来了新的气象,其创作团队的艺术贡献,也为云南近代音乐的历史,书写了厚重的乐章。
为了促进艺术水平的提高,表现军民风貌,1962年,国防歌舞团成立了音乐创作组,艺术家们常常深入到生活中去,坚持从云南民族民间艺术中汲取营养,从火热的部队生活中获得灵感以进行创作,而杨正仁先生就是创作组中的一员,并在这个光荣的集体中成就了他的艺术人生。
杨正仁:1940年出生于云南昆明,60年代就读于昆明师范学校,毕业后参军驻守西盟。在部队,他当过通信兵,工作任务的需要使得他走遍了西盟佤山的众多山寨。作为最可爱的人,他们白天工作,晚上就与民众围着篝火唱歌、跳舞,与民众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也正是在这样的机会,作为一个有心人,常常他把山寨优美的旋律记下来,由此收集到大量的歌乐素材。
1963年,出于个人的兴趣,他创作了歌曲《阿佤解放是一家》,小试牛刀的尝试之作却弄出了大动静:经过层层选拔,1964年,歌曲还参加了全军调演并由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每周一歌》播出。正是这种才气的彰显,1964年他调入了国防歌舞团音乐创作室。作为一位职业的军旅作曲家,在数十年的音乐创作生涯中,杨正仁创作的音乐作品主要有《阿佤人民唱新歌》 《草原晚唱》 《红塔山下是我家》 《佤山明天更美好》 《士兵之歌》,舞蹈音乐《筒裙新歌》 《野山的呼唤》等,另有管弦乐合奏《欢乐的嘎光》 《佤族舞曲》、舞蹈音乐等体裁多样的音乐作品。
作为一种民间评价体系,杨正仁最为家喻户晓的作品是《阿佤人民唱新歌》。作为一首仅以旋律就尽显其美的简洁之作,云岭大山中的西盟之所以能被外界认识、佤族之所以能走向世人的视野,很大程度上就得益于《阿佤人民唱新歌》的传播。
这首歌曲是根据佤族民歌《白鹇鸟》为素材进行创作。曲调调式色彩定位为f羽调式,为非方整性单乐段,由长短不一的多个乐句组成。旋律中多以2 1 6贯穿于整个律动中,通过紧凑的节奏,表现出喜悦、向上的情绪。曲式结构虽然短小,但通过歌词的3次重复,表达了佤族人民的心声,描绘出佤乡丰收的景象:“村村寨寨,哎,打起鼓敲起锣”是佤族新生活的真实写照,打鼓敲锣是佤族民俗活动中渲染喜庆的气氛,刻画了民众积极向上的生活景象。有意思的是:一首跨越半个世纪的歌曲,为了承载人们在各个不同时期的思想意识,歌词出现了不同的版本,如:将歌词原作“毛主席号召记心窝,丰收花开千万朵”改为了“毛主席号召学大寨,大寨花开千万朵”,这是响应毛主席“农业学大寨”号召的历史轨迹,从这个意义上讲,只有抽象的旋律才是美的幻化,情的物化,歌词常常却成为特定时代意识形态的附庸。
在传播手段简陋的时代,歌曲写完后,杨正仁就到连队蹲点去了,等他回昆明时,听到大街小巷的高音喇叭都在播放自己的这首歌曲时,很是惊讶。随着歌曲影响力的不断扩大,特别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作为《每周一歌》播出并被《战地新歌》收录,由此最终决定了其经典的地位。2002年,此歌还被定为西盟佤族自治县的县歌。这恰恰应和了音乐美学的一条基本准则:不以优美的旋律去感动人的音乐,不是一流的音乐,仅用旋律就尽显其美的音乐,一定是乐中上品。
在数十年的创作经历中,从未进过专业音乐学院的杨正仁,边完成日常的创作工作,更不断学习专业的作曲技法,在部队这个特殊的环境中,他自学了王震亚的《如何写二部歌曲》、吴祖强的《曲式学》、里姆斯基·柯萨科夫的《配器法》等教材。用他的话说,因为有国防歌舞团歌队和乐队的便利,写出的作品有地方试奏、视唱,这为他技法的提高提供了最大的支持。
在那个科学技术尚不发达的年代,作曲家们的音乐创作都是靠手写来完成,音乐思想都需付诸笔尖。经过不懈的努力,杨正仁基本完成了音乐技法“四大件”的学习,成为音乐创作组中技法较为全面的一员。具体来讲,就是在创作时能以总谱的方式来完成宏大乐思的表达。而在如今MIDI音乐盛行的时代,许多创作都通过MIDI来完成,思想表达都依附于电子软件,效率似乎提高了,但音乐中却缺少了一种情怀,更缺少了音色的独特表达,因此,当下在硬件发达的同时,我们更要传承老一辈的精神,学习他们手勤、脑勤的工作态度。
新的时代,边疆各族人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何将艺术的语汇换成最深厚的情感,以描绘新时代的风貌,作曲家们如何用新的音乐语言来表达心灵深处最亲切、最真诚的心声,这就对所有的艺术家形成了挑战:如杨正仁1980年中期创作的《草原晚唱》,就是将摩梭人“打歌”的曲调进行了提炼后,成为脍炙人口的一首“流行歌曲”。因此,为了更好地完成音乐创作,杨正仁多年来深入民众的生活中,努力体会不同民族的个性和风土人情,以反映各民族的生活画卷。他不单用易记、朗朗上口的旋律满足了民众的审美,使许多歌曲具有较高的传唱度,同时更将民间音乐素材进行整理、重组并加以创新,创作了众多符合学科规律、具有丰厚织体的器乐音乐,这表现在众多的舞蹈音乐和管弦乐合奏的创作上,表现出他独特的才气,由此提升了云南音乐创作的整体水平,如他与关庄合作完成的管弦乐组曲《含泪的缅桂》就以其高度专业化的技法表达,构成了云南音乐学科发展史上专业进程的标志。从这个意义上讲,国防歌舞团雄厚的艺术实力为杨正仁的艺术表达提供了丰沃的环境,同样,杨正仁个人的才情与艺术造诣,也促进了国防歌舞团艺术水平的提高,使国防歌舞团成为1960年至1980年军旅艺术的一面旗帜,他的许多旋律至今也成为云岭大地许多民众传唱的经典,给人们带去了众多美好的回忆。
从这个立场来讲,我们应该感谢这些前辈,是他们将少数民族音乐带入主流音乐的视野,流动的旋律成为外界了解云南,认识云南的重要媒介,他们个人的努力与专业化的创造积累,也为云南本土音乐人薪火传承与个性创造提供了文化传承的路径。因此,他们对云南音乐事业发展所做出的贡献,是值得我们铭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