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仲琛,陈文霖(鲁迅美术学院,辽宁 沈阳 110004)
辽瓷中的民族文化元素简析
陈仲琛,陈文霖
(鲁迅美术学院,辽宁 沈阳 110004)
摘 要:辽瓷中很多作品受到了契丹族文化、中原地区文化、外来文化的影响。辽瓷之所以意蕴迷人,其民族文化元素为其添彩许多。
关键词:民族文化;特色;文化元素;融合;移植
辽瓷,中国古代陶瓷史上一朵意蕴迷人的奇葩。辽瓷是辽建国二百余年间,即公元907年至1124年,由辽下辖境内的人,用辽土在辽境内烧制的陶瓷器总称,种类包括硬质瓷器、低温釉陶、日用陶瓷器等。同时期辽境内还有外来的输入陶瓷,广义上也属于辽瓷范畴,但不作为辽瓷代表性品类,只作为辽瓷的研究参考和资料依据。辽瓷以契丹人建立的政权名称命名,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以少数民族建立政权名称命名的陶瓷器品类。契丹人是中国北方一支古老的游牧民族,随着契丹政权的强盛,在契丹人由原始的游牧民族向定居生活转变的过程中,辽代的陶瓷器着实成为一面反映辽代文化进程的镜子,多角度、详实的记录了多民族文化元素的碰撞、吸收、移植、消融等现象。
说到辽代的陶瓷器,人们总是惊叹辽瓷造型的独特、釉彩的出众、纹饰的丰富等。作为一支游牧民族,在生产制作陶瓷器的时候,是怎样表现本民族文化元素的,辽瓷又是怎样沿袭、移植、吸收其他民族文化元素的呢?通过观察与研究辽瓷作品我们不难发现,辽瓷中很多作品受到了契丹族文化的影响,如鸡冠壶的造型的由来。辽瓷还受到中原地区文化、外来文化的影响。
第一,辽瓷受到本民族文化元素的影响。辽瓷的生产、制作、设计等方面都透露出契丹文化的气息,同时契丹本民族文化元素在整个辽瓷体系中,也随着辽代政权的兴衰渐次演化。
辽瓷的器型和纹饰鲜明地体现了其本民族文化特色。鸡冠壶、鸡腿瓶(坛)都是本民族文化元素集中体现的代表器型。鸡冠壶是由游牧民族的水囊(水袋)造型演变而来;游牧民族居民常常将牛乳、羊乳等盛放于容器中,然后用木棒搅打,将水乳相分离,鸡腿瓶正是依此目的设计制作。通过对辽瓷器型的分析,可知辽瓷器型的产生源于其实际生活的需要,融入了本民族的文化元素。目前辽瓷中已知的器型有近30种,很多器型皆属实用型。相比之下,唐宋元明清等朝代的许多陶瓷器则是观赏、把玩、装饰、陈设品。综观辽代陶瓷器,其造型、胎质、釉色等方面都反映出辽代政权的兴衰与民族文化元素的演变。以鸡冠壶为例,通过对辽代墓葬的考古发现,除了瓷质的鸡冠壶以外,还有部分金属质地、木质、陶制的鸡冠壶存在。瓷质的鸡冠壶数量最多。这些不同质地的鸡冠壶,反映出契丹人生活水平提高以后,有能力尝试事物的创新,是政权稳定,国力增强的表现。同时,鸡冠壶不仅是契丹人的生活用具,在辽代墓葬的考古中,发现辽代汉人仕官墓中也有鸡冠壶的出现,这也证明了这些汉族高官接受契丹人的生活方式,也是汉人受契丹文化影响的一种表现。
辽瓷中的装饰纹饰也极具特点,本民族符号也较为常见。如部分鸡冠壶装饰纹饰中的仿制皮纹、皮孔、皮条,是将原本皮质水囊特有的元素用于陶瓷器的生产上。类似的具有本民族特征或是辽瓷特种的装饰纹饰还有卷草纹、火珠纹,胡人驯兽、团花四叶的牡丹、团状莲花等。
辽瓷中本民族文化元素还体现在作款上。在陶瓷器上作款,这种装饰形式在陶瓷史上并不罕见。辽瓷中的作款方式多样,有标识烧制陶瓷器供应地的地名款;区分器型盛装、存贮、用途等的物类款;标注器物所有人姓名的姓氏款等。契丹文字款是辽瓷款识的鲜明特征。契丹文字款也表明辽瓷是契丹人精神财富的结晶,是契丹人民族文化元素的特色表现形式。中国历史上出现过众多的少数民族,很多民族虽然在历史的长河中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但很多少数民族没有本民族文字。辽瓷中的契丹文字款,标明契丹文字的成熟与广泛使用,是民族文化进步的表现。
图1 酱釉双孔带盖鸡冠壶Fig.1 Brown cockscomb teapot with double holes
图2 火珠卷云纹Fig.2 Fire ball and rolling clouds
图3 卷草纹Fig.3 Floral scrolls
图4 辽绿釉双孔双猴鸡冠壶(局部)Fig.4 Green cockscomb teapot with double holes and moneys of Liao Dynasty (Part)
辽代陶瓷器按时间段大致可分为初、早、中、晚期。通过辽代陶瓷器的分期,我们能够更好理解契丹民族文化在辽代陶瓷中的体现,以及辽瓷的烧制所受到的本民族文化的影响。
辽瓷的初期阶段,是契丹政权的兴起阶段。这时候的契丹人的生活方式完全是游牧民族式的,陶瓷器的生产没有规模化,程式化。境内的陶瓷器多为输入陶瓷,是契丹人以皮革、皮毛以及畜牧业产品或是通过采购的方式获取的,契丹本民族文化元素未能在陶瓷上体现出来。
辽瓷的早期阶段,时间上应该是在辽建国后,直至1004年。这一时期是辽瓷的初产期,辽瓷在釉色、器型、装饰纹饰上开始有自己民族的特色,如鸡冠壶上出现了仿制皮革材质的皮条、皮扣、缝制皮革时的针脚纹饰,是这一时期鸡冠壶的主要装饰纹饰。
辽瓷的中期即1005年至1055年间,也是辽瓷的发展期,本民族文化元素得以集中体现。如装饰纹饰照比早期大为丰富,出现了辽瓷特有的卷草纹、火珠纹。器型上传统的穿带式的壶、瓶等开始逐渐消失,生活实用器型中的鸡腿坛(瓶)、注壶、凤首瓶等,形制丰富。从这一时期辽瓷的特点来看,契丹人的生活方式正向定居生活转变,也体现出辽国力强盛、民族地域文化兴盛等特征。
辽瓷的晚期受到辽政权衰亡的影响。辽瓷在经历了仿制中原陶瓷器的过程之后,辽瓷的生产技术更趋成熟,也是辽瓷精品多出的时期,是辽瓷的繁荣期。这一时期的辽瓷造型更为多样化,日用陶瓷器种类涵盖了围棋子、哨等生活用品。装饰纹饰上由原来的简化纹饰向更为复杂、绚丽的纹饰过渡,传统的特色纹饰、卷草纹等已不多见。鸡冠壶上原有的仿皮革纹饰的装饰消失。虽然这一时期是辽瓷的繁荣期,但契丹原始的民族文化逐渐消失,如代表契丹传统文化的鸡冠壶逐渐减少,民族特色的形制与纹饰亦不多见。日用陶瓷器中文玩类、茶具、酒具等数量增加,中原输入的陶瓷器中也以生活实用用具居多。种种情况都反映出契丹人受中原文化的影响,开始追求享乐生活,向往中原文化以及生活方式,产生文化融合、移植、仿制、消亡等现象。
所以说辽瓷的发展历程,也是辽政权演化的一面镜子。辽瓷之所以有较高的艺术成就,其本民族文化元素是重要因素。
第二,辽瓷受到中原文化元素的影响。契丹人曾经多次南征,占领定窑最长时间长达几个月,也有迹象表明了契丹人将中原陶瓷器匠人掠回辽境进行陶瓷器生产,这些原因都直接影响到辽瓷的生产。首先,辽瓷主要的成型方法有拉坯、贴塑、印坯等,这些都是中原早已经成熟的技艺,辽代陶瓷器的生产时间晚于这些技艺的出现时间,这些技艺是随着契丹人的征战流入辽境内。同时输入辽境内的还有装烧技术等烧制工艺,这些成熟的技艺为辽瓷的生产以及辽瓷的发展夯实了基础。契丹人向慕华风是显而易见的,因此辽瓷中有一类仿制定白瓷的品类,被称为“辽白瓷”。“辽白瓷”是在定窑制瓷工艺的影响下辽人自主烧制的瓷器,这类瓷器上也常见刻、划、剔等技艺,显而易见的是对“定白瓷”的复制、移植。
辽瓷中极具艺术特点的辽三彩,显然继承了唐三彩的技艺。唐三彩的精美是公认的,备受人们的喜爱。所以契丹人在掌握了一定的烧制陶瓷器工艺后,自然也要烧制三彩器。虽然辽三彩在某些方面无法超越唐三彩,但其受唐三彩影响的事实是受认同的。
图5 辽白瓷鸡冠壶Fig.5 White cockscomb teapot of Liao Dynasty
图6 辽白釉剔花盘口长颈瓶Fig.6 White long-necked sgraffito vase of Liao Dynasty
图7 辽三彩印花大碗Fig.7 Impressed tricolor bowl of Liao Dynasty
辽瓷除了吸收、移植当时中原制瓷工艺外,其生活习俗也受到中原文化影响,生活方式以及生活情趣有所改变,这也导致了辽瓷中实用器型的发展。辽代强盛时曾占据中国北方,但其民族的传统文化以及自身的文化底蕴并不及当时的中原地区。契丹人多次南下攻入宋境,也占据了中原部分地域,契丹人向慕华风却一直不曾改变。当契丹人自认为国力足够强大,一些高官名仕开始追求安稳的定居生活,将品酒、下棋、饮茶等生活植入自己的生活中,并有趋向奢靡之风的趋势。考古发现的辽代文房用具,如砚、印章、精美的酒具、茶具等,都是契丹人生活方式改变,生活情趣变化,受中原文化冲击和影响的例证。同时期,辽境内辽代后期也发现了大量的输入陶瓷,以白瓷为多,也证实了契丹人国力衰败,民族文化元素的消亡,以及中原先进文化因素的强大感染力。
第三,辽瓷受到外来文化元素的影响。辽瓷中多民族文化元素的融合现象时有体现,除中原文化元素外,辽瓷中也有很多外来文化元素,如波斯、印度等国家的文化元素。辽瓷中有一种器型是凤首瓶,经考证,这类器型主要受到波斯文化因素的影响。“波斯的萨珊系统的金银器中有一种以凤首作盖、口的瓶子,通常被称为‘鸟头胡瓶’。”辽瓷中的凤首瓶是“鸟头胡瓶”的变体。辽瓷中以龙首鱼身为主要特征的“摩羯”造型,起源于印度民间神话。摩羯为水中的巨兽,长鼻利齿,鱼身鱼尾,或为鲸,或为鳄,摩羯后为佛教采用,并随佛教传入中国,变成人们镇邪、祈福的祥瑞兽,化为鱼龙结合的形象。契丹人将摩羯造型应用于注壶造型,或是提梁注壶细节装饰纹饰。
图8 辽三彩窗棂幔帘纹八角砚Fig.8 Tricolor octagonal inkstone with window lattices and curtains of Liao Dynasty
图9 辽黄釉凤首瓶Fig.9 Yellow phoenix-headed vase of Liao Dynasty
图10 辽三彩摩羯鱼形注子Fig.10 Tricolor goatfish ewer of Liao Dynasty
辽瓷之所以意蕴迷人,其民族文化元素为其添彩许多。辽瓷,不仅是辽代陶瓷器的总称,更是各民族文化元素融合的产物。辽瓷所反映出的深层文化内涵、历史渊源以及地域文化等都值得我们深入研究与探索。我们探究辽瓷中的民族文化元素,也是探究辽代文化的渊源与历史走向,希望能发现辽瓷背后更深层次的文化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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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信联系人:陈仲琛,男,教授。
Received date:2016-02-15. Revised date: 2016-02-18.
Correspondent author:CHEN Zhongchen, male, Professor.
E-mail:taoyi999@126.com
中图分类号:TQ174.7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6-2874(2016)03-0024-05
DOI:10.13958/j.cnki.ztcg.2016.03.006
收稿日期:2016-02-15。
修订日期:2016-02-18。
Ethnic Features of Liao Dynasty Ceramics
CHEN Zhongchen, CHEN Wenlin
(LuXun Academy of Fine Arts, Shenyang110004, Liaoning, China)
Abstract:Many ceramic artifacts of Liao Dynasty have been strongly affected by Khitan culture, for example, the cockscomb teapot. In addition,influence from Central China and overseas is also obvious. The ethnic elements from different cultures have added much to the content of Liao Dynasty ceramics.
Key words:ethnic culture; feature; cultural element; fusion; transpla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