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 闻
数珠﹑念珠与朝珠的定名演变
景 闻
本文以文献与实物作为研究材料,对清代数珠演变成为念珠、朝珠的过程进行梳理,分析数珠、念珠与朝珠的区别,并试着分析 “念珠”、“朝珠”定名的时代。数珠原本是礼佛所用的法器,是宗教信仰的一种体现。在共同宗教信仰的族群之间,数珠作为法器具有信仰认同的媒介作用。但是,从雍正时期的文献中开始,数珠 “装严”中出现 “念佛装严”、“朝装严”,最终演变成为“念珠”、“朝珠”这样的固定名称,“念珠”演变成为具有装饰风格的礼佛法器,“朝珠”则成为典章制度中昭示身份等级的冠服制度的一部分。
数珠;念珠;朝珠;装严
数珠﹑念珠一直是作为佛教礼佛所用的法器,朝珠则是清代服饰制度中昭示等级的重要饰物,以往对于数珠﹑念珠﹑朝珠三者的研究,多侧重于所承载的礼仪制度的介绍,使用材质的分析,佩戴方式的辨析,本文则试图通过对文献的梳理,将现存实物与文献进行比对,对念珠﹑朝珠名称的形成,以及数珠﹑念珠﹑朝珠三者之间的区别进行分析。
数珠是念佛时记数所用的法器,《木槵子经》记载:“佛告王(毗琉璃王)言,大王若灭烦恼障,报障者,当贯木槵子,一百八,以常自随,若行﹑若坐﹑若卧,恒当至心,无分散意,称佛陀﹑达摩﹑僧伽名,乃过一木槵子,如是渐次度木槵子,若十﹑若二十﹑若百﹑若千,乃至百千万。’”《佛说校量数珠功德经》中记道:“其数珠着,要当须满一百八颗,如其难得或为五十四﹑或二十七﹑或十四亦皆得用。”
从故宫博物院现藏清代孝庄文皇后的常服画像中(图1),可以清楚地看到孝庄文皇后手中所持即为数珠的基本式样:一百零八颗数珠,配有佛头﹑佛头塔﹑记念﹑背云﹑坠角 (图2)。画像中的数珠式样,也与故宫博物院所藏清代菩提子数珠(图3)式样一致。
数珠与念珠同为礼佛的法器,在很多相关的文章中,一直将数珠与念珠视为相同法器的不同名称。但是,文献中数珠与念珠在式样上似乎存在着差异,雍正二年内务府造办处的一条档案显示出两者并不相同:
“雍正二年正月初八日,总管太监张起麟交椰子数珠一串,传旨配念佛装严,内有二个不好收拾,再细看,如有应收拾的俱收拾收拾,钦此。
于本月十三日,配做得珊瑚佛头、松石塔,碧玉、白玉、红玛瑙记念,松石钱,珊瑚银□,白玉、墨晶豆,镀金敖其里,圈镀银钱,念佛装严椰子数珠一盘,总管太监张起麟呈进。”①
从这则记载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串椰子数珠,在经过 “配念佛装严”之后,相较数珠所配的佛头﹑佛头塔﹑记念之外,少了背云﹑坠角,多了钱﹑豆﹑敖其里(金刚杵)等装饰物。
另一条雍正十二年的档案同样提到了“念佛装严菩提数珠”:
“雍正十二年正月十七日,员外郎满毗、三音保、司库常保仝,传做念佛菩提数珠三盘,随真装严记此。
于九月二十四日做得念佛装严菩提数珠三盘,随珊瑚佛头,白玉、碧玉、珊瑚记念,松石塔,松石钱、珊瑚银□,白玉豆、墨晶豆。首领太监萨木哈持去,交宫殿监副侍李英、四执事首领太监马进朝,收讫。”②
图1:孝庄文皇后常服像
图2:数珠图例
这则档案所记载的“念佛装严菩提数珠”较之一挂标准的数珠,同样缺少了背云﹑坠角,而多了钱﹑豆等装饰物。
故宫博物院现藏的一件附带有收贮记载的白玉念珠(图4),从式样上也与数珠存在着差异。此件白玉念珠,乃是雍正十年由雍正皇帝御赐给尚为皇子的弘历。乾隆皇帝继位之后,于乾隆元年将此件白玉念珠作为遗念收贮在重华宫,在所附的册页中,将其记为“脂玉念珠”。念珠装饰以珊瑚雕刻的圆寿字豆﹑松石雕刻的钱币,缺少数珠所具有的背云﹑坠角,与上述雍正二年﹑雍正十二年对于“念佛装严”数珠描述的式样基本一致。
此外,乾隆时期的档案中对于“念珠”的记载也反映出念珠与数珠的不同。
“乾隆十一年十二月初八日司库白世秀来说,太监胡世杰交,椰子念珠一盘,随樱桃红珊瑚佛头塔,碧玉记念一挂,白玉钟一件,黄玛瑙记念一挂,松石寿字一件,白硝石记念一挂,玛瑙磬一件,白玉杵一件,珊瑚豆一件,蜡补。槟榔子念珠一盘随珊瑚佛头,松石塔,碧玉记念一挂,珊瑚蝠一件,玛瑙记念一挂,碧玉骨轮钱一件,白玉记念一挂,青玉钟一件,白玉杵一件,白玻璃豆一件。”③
乾隆十一年的这则档案中所记录的念珠与数珠相比,并没有背云,而是多出了钟﹑寿字﹑磬﹑杵﹑蝙蝠﹑钱等装饰物。档案中所描述的念珠式样,也与清宫旧藏菩提镶珠念珠 (图5)﹑菩提子念珠(图6)的式样相类似,都是没有背云﹑坠角,但都加有磬﹑杵﹑蝙蝠﹑钱等装饰物。这种装饰方式,也与雍正十年御赐弘历的“脂玉念珠”式样相类似。
通过档案资料与实物的对比可见,念珠来源于数珠,在数珠的基础上进行了“装严”。档案中所记载的 “念佛装严数珠”与现存雍正十年的“脂玉念珠”式样相类似,也与乾隆时期档案记载的念珠式样一致,同时与清宫旧藏的其他念珠式样也类似,都是具有豆﹑杵﹑钱﹑蝙蝠﹑磬等装饰物,而没有背云﹑坠角。可见,数珠与念珠虽然同为佛教的记数工具,但是式样并不相同。
图3:菩提子数珠
图4:白玉念珠(脂玉念珠)
在《大清会典》与《实录》中,顺治﹑康熙﹑雍正三朝的文献记载中,并没有朝珠这个名称,而是出现有佩挂数珠的记载。根据乾隆朝《大清会典则例》卷六五的记载:“顺治九年题准,闲散宗室服用蟒缎妆缎倭缎及各种花素缎,衣裾四启,得挂数珠,马系繁缨,得用青缎坐褥衬白毯。”可见在顺治时期,佩挂数珠就已经是宗室身份的一种标识。
到了康熙时期,“文官四品以上官员,用蟒服,挂数珠”④,明文规定了佩挂数珠是四品以上官员的特权。到了雍正元年1723),世宗皇帝登基之初就对官场中存在不分品级佩挂数珠的现象予以申饬,“凡大小官员,定有品级,俱以名分为重,近有不分官职,挂数珠,……嗣后俱照各官员品级,依定例行事。着八旗大臣,统领衙门﹑都察院,严行稽查,如有此等,即行拏奏。如大臣等徇情疏忽,查出,将该管人员并大臣等,一并议罪。又诸王如有赏伊等所属人员数珠鞍子,着行文该旗记档,岁底汇奏。”⑤严格了佩挂数珠的要求。同样的内容也记载于雍正实录中⑥。
到了乾隆皇帝时期,从乾隆二年(1737)十一月的实录中可以看到,“御门听政之时,翰林院修撰编检,与科道一同侍班,翰林班次,在科道之上,科道悬带数珠,而翰林未有定制。……嗣后修撰编检,亦着一体悬带数珠,以肃朝仪。”⑦证明乾隆时期御门听政的时候,悬挂数珠已经成为朝仪的一部分。在之后的乾隆五年(1740),出于典礼的需要,曾经予以承揽祭祀典礼的下层官员在参与祭祀典礼的时候“一体赏挂数珠”,但是这个决定很快就被御史周祖荣予以修订,他建议皇帝对六品以下准带数珠的官员,“请嗣后惟执事庙坛,侍仪殿陛,仍准悬带,其平常无事时,遵照会典规制,毋许僭亵。”于是佩戴数珠的场合被予以约束,而这个建议得到了乾隆皇帝的应允⑧。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数珠佩挂的重要性与其严格的等级划分。
从以上资料中可以看出,数珠在清前期已经具备了昭示身份,划分等级的作用,并且在祭祀典礼中承担着礼仪佩饰的功能。这些特点与乾隆之后朝珠在服饰制度中所起到的辨识等级的作用相同。
据《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总汇》记载:
“雍正元年十月二十六日,怡亲王交珊瑚数珠一串、菩提数珠一串。王谕:此二盘数珠俱配朝装严,遵此。
于十二月三十日,装严得珊瑚数珠一盘,随碧牙西背云一件、蓝宝石坠角三个、青金佛头四个、坠角一个、新松石计念三十个、松石塔一个,总管张起麟呈进讫。
于十二月三十日,装严得菩提数珠一盘,随珊瑚佛头四个、松石塔一个、新松石计念三十个、红玻璃坠角三个、酒黄玻璃坠角一个、蓝玻璃背云一个。总管张起麟呈进讫。”⑨
图5:菩提镶珠念珠
图6:菩提子念珠
从雍正元年(1723)十月二十六日档案中可见,“朝装严”数珠包括了佛头﹑佛头塔﹑记念﹑背云﹑坠角。“朝装严”数珠所具备的特征与未曾进行“朝装严”的数珠,所具备的特征基本一致。
此外,从档案中也反映出数珠与“朝装严”数珠之间所存在着同源的联系:
“雍正二年十一月十七日怡亲王交小龙眼菩提数珠一串,共计一百八个,奉旨此盘数珠甚好,配上用朝装严。钦此。
于十二月二十八日小龙眼菩提数珠一串,配得珊瑚佛头、记念,松石塔,碧牙西坠角,青金背云。总管太监张起麟呈进讫。”⑩
“雍正四年三月十九日郎中保德持出数珠四盘,系龙眼菩提的。奉怡亲王谕:着镟完时再定装严,尊此。”⑪
雍正二年(1724)十一月十七日的档案反映出数珠在一百零八串的基础上,经过装配成为“上用朝装严”。雍正四年(1726)三月十九日的档案则说明,数珠需要等到加工之后,才会确定“装严”。
再结合乾隆六年(1741)崇庆皇太后五十岁万寿贡单中记载有九盘朝装严数珠⑫,对比乾隆十六年(1751)崇庆皇太后六旬万寿的贡单中的朝珠九盘⑬,可以推论,乾隆六年(1741)崇庆皇太后五十岁万寿进贡的九盘朝装严数珠就是后来所谓的朝珠。
而乾隆十二年(1747)正月的档案则明确的将“朝装严数珠”记载成为“朝珠”。
“乾隆十二年正月初二日司库白世秀来说,奏事总管太监王常贵交,珊瑚珠一百个,传旨着做朝装严数珠一盘,先粘样呈览,钦此。
……
奉旨,着在银库挑选一色珊瑚珠,凑上装严,上用朝珠一盘,钦此。”⑭
《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中有一条雍正四年的档案将数珠﹑“念佛装严”数珠﹑“朝装严”数珠三者之间的关系做出了一个较为清晰地描述。
“雍正四年三月十九日郎中保德持出数珠四盘,系龙眼菩提的。奉怡亲王谕:着镟完时再定装严。尊此”⑮
“雍正四年正月初五日太监杜寿交来,珊瑚珠一串,计一百二十二个,蓝錦圆盒一件。珊瑚佛头二十个。金丝伽南香珠一串,计一百零八个,银圆盒一件。金丝伽南香珠三串,每串计一百零八个,银圆盒一件。沉香念佛数珠一盘,蜜蜡佛头四个,记念三十个塔一个。龙眼菩提珠一串,计一百零八个。穗子十一串,内十串每串计一百零八个,随穗子记念十个。玛瑙珠四个一串计一百三十个,黑漆匣一件。草珠一串,计一百十一个。蜜蜡珠二串,每串计一百零八个,锦盒二个。避风石珠一串,计一百零八个,黑漆圆盒一件。金星绿玻璃珠一串,计一百零八个,内八个有惊空,绿锦盒盛。
图7:椰子五方佛朝珠
图8:青玉玲珑朝珠身
传旨:全自配上用装严,以备赏用,其圈口大的配朝装严,圈口小的配念佛装严,钦此。”⑯
雍正四年 (1726)三月十九日的档案中,说明数珠经过加工之后,会根据不同的标准对“装严”进行选择。同年,正月初五的档案中则说明,圈口大小是决定数珠装配“朝装严”还是“念佛装严”的条件之一。
数珠﹑“念佛装严”数珠﹑“朝装严”数珠之间在圈口尺寸上的差别,在现存的实物中也有所体现。上文中提及的孝庄文皇后常服画像中手持数珠的形象,其手中的数珠式样,与故宫博物院所藏菩提子数珠式样一致,此盘菩提子数珠的周长为84厘米,与雍正御赐弘历的“脂玉念珠”86厘米的周长,两者的尺寸都远小于朝珠较为普遍的150厘米左右周长。将椰子五方佛朝珠(图7)与菩提子数珠作对比,虽然都有佛头﹑佛头塔﹑记念﹑背云﹑坠角,但菩提子数珠佛头的两侧并没有椰子五方佛朝珠佛头两侧延长的绦子。同时,这盘椰子五方佛朝珠的周长为154厘米,远大于菩提子数珠84厘米﹑“脂玉念珠”86厘米的周长,与文献中所出现的关于“朝装严”与“念佛装严”之间乃是圈口尺寸的差异相一致。
那么文献中所提及的“装严”具体所指为何?只能通过乾隆时期的零星档案对“装严”做出理解:
“乾隆十四年四月二十六日,司库达子来说:太监胡世杰交珊瑚六字真言数珠一盘。传旨:配合装严。钦此。
于五月初一日,司库达子来说太监胡世杰交青玉佛头一副,随珊瑚塔、松石记念三挂、黄宝石大坠角一个、随宝盖上嵌小珍珠四粒、蓝宝石小坠角三个随宝盖。传旨:着将此装严,并现做□子镶珠子金累丝背云,俱在珊瑚嘛呢数珠上用,钦此。”⑰
再如:
“乾隆十七年七月十一日,员外郎达子来说:太监胡世杰交黄蜜蜡数珠一盘,随珊瑚佛头松石塔、珊瑚记念、红宝石小坠角、三个大坠角一颗,□子背云上嵌珠子八颗,加减珊瑚福儿二个,珠子七颗。
白蜜蜡数珠一盘,随珊瑚佛头塔、背云,碧牙西大坠角、记念、坠角一个,蓝宝石小坠角一个、红宝石小坠角一个,加减珠子十二颗。
传旨:将黄蜜蜡数珠上装严,换在白蜜蜡数珠上,其白蜜蜡数珠上佛头持进,另换次些佛头安在黄蜜蜡数珠上,钦此。
于本月十二日员外郎白世秀将
黄蜜蜡数珠一盘,白蜜蜡数珠一盘,将装严拆下持进,交太监胡世杰呈览。随交出龙眼菩提数珠一盘,随珊瑚佛头、松石塔,珠子记念、红宝石背云、小坠角三个、蓝宝石大坠角一个、加减珠子四颗。
奉旨:黄蜜蜡数珠上装严,换在白蜜蜡数珠上,将白蜜蜡数珠上换下的装严,换在菩提数珠上,其菩提数珠上换下的装严,换在黄蜜蜡数珠上,其背云至辫子着武备院打做,钦此。
于本年十月初二日,员外郎白世秀、达子、七品首领萨木哈,将龙眼菩提数珠一盘,随珊瑚佛头塔、背云、夹间珠子二颗、饭块珠子二颗、碧牙西大坠角、记念、夹间珠子六颗、碧牙西、红宝石小坠角各一个、随换下珠子二颗,俱持进交太监胡世杰呈进,交总管刘沧州收讫。
于本年十月十六日,员外郎白世秀、达子、七品首领萨木哈,将黄蜜蜡数珠一盘,换得珊瑚佛头、松石塔、珠子记念、红宝石背云小坠角三个、蓝宝石大坠角一个、加减珠子四颗。
白蜜蜡数珠一盘,换得珊瑚佛头、松石塔、珊瑚记念、红宝石小坠角三个、大坠角一个、□子背云上嵌珠子八颗、加减珊瑚蝠二个、珠子七颗,俱持进交太监胡世杰呈进讫。”⑱
上述材料中,乾隆十四年(1749)四月二十六日的档案中,珊瑚六字真言数珠所“配合装严”,包括了青玉佛头一副,随珊瑚塔﹑松石记念三挂﹑黄宝石大坠角一个﹑蓝宝石小坠角三个,并现做□子镶珠子金累丝背云。
乾隆十七年(1752)七月十一日的档案,则是将黄蜜蜡数珠上的“装严”,拆下之后换在白蜜蜡数珠上,将白蜜蜡数珠换下的“装严”换在龙眼菩提数珠上,而将龙眼菩提数珠的“装严”换在黄蜜蜡数珠上。
将黄蜜蜡数珠﹑白蜜蜡数珠﹑龙眼菩提数珠的佛头﹑佛头塔﹑记念﹑坠角﹑背云等经过比对,我们就会看出,换下的所谓“装严”,就是指佛头﹑佛头塔﹑记念﹑背云﹑坠角等配件。
数珠在没有经过“配得装严”之前,还只是“数珠身”﹑“朝珠身”的阶段,也就仅仅是一百零八颗珠子。故宫博物院所藏乾隆四十五年(1780)的“青玉玲珑朝珠身”(图8),就是尚未进行“配装严”的阶段。通过上述文献与实物的对比,无论是“念佛装严”数珠还是“朝装严”数珠,都暗含着一个线索,即念珠来源于“念佛装严”数珠,而朝珠来源于“朝装严”数珠。
将念珠的“装严”特点进行具体描述,并正式定名为“念珠”,出现于档案的时间为乾隆九年。
“乾隆九年四月初八日司库白世秀、副催总达子来说,太监胡世杰交菩提念珠九盘,各随锦盒珊瑚佛头塔,松石蝙蝠,水晶荷叶,碧玉钱,白玉磬,紫英石钟。传旨:将菩提珠挑 好的 穿上呈览,准时装严。里边交出再穿其余。平常的仍还上,钦此。”⑲
从这条乾隆九年四月初八日的档案中可以看到,菩提念珠装饰有蝙蝠﹑荷叶﹑钱﹑磬﹑钟等装饰物。目前所见明确纪年的最早实物是记载于乾隆元年的“脂玉念珠”,可见“念珠”一词,早在乾隆元年就已经被使用,但是于档案中,则被记载为“念佛装严”数珠,至乾隆九年,“念珠”一词才被作为专属名词与数珠﹑朝珠区分开来。
而第一次出现“朝珠”一词则是乾隆十年(1745)四月的一则档案中:
“乾隆十年四月十六日司库白世秀来说,太监胡世杰交珊瑚数珠一盘,青金佛头、松石塔夹间珠四颗,金累丝边黄宝石背云上嵌珠子八颗,夹间珊瑚蝠二个,蓝宝石大坠角一件,红宝石小坠角三件,珠子记念三挂。传旨,着绣结子。钦此。
于本月二十二日司库白世秀,将珊瑚朝珠一盘,随装严全,持进交讫。”⑳
在乾隆十年(1745)以后的档案中,虽然有了“朝珠”这个固定名词,但是将朝珠称为数珠的现象还是存在于口谕之中:
“乾隆十二年三月十六日太监韩森来说,总管刘沧州交珊瑚朝珠一盘,随青金佛头、松石塔、松石记念、黄宝石小坠角三个、碧牙西背云、大坠角、夹间珊瑚豆二个;羊睛朝珠一盘,随珊瑚佛头塔、青金记念三挂,红宝石、蓝宝石、碧牙西小坠角三个,玻璃背云黄晶大坠角,夹间珠子五颗。
传旨:将珊瑚数珠上松石记念换在羊睛数珠上,羊睛数珠上青金记念换在珊瑚数珠上,钦此。
于本月十七日司库白世秀将换得记念珊瑚朝珠一盘,羊睛朝珠一盘,随装严全交太监韩森持进讫。”㉑
乾隆十三年(1748)在制定孝贤纯皇后丧礼仪式的时候,朝珠一词第一次出现在实录中,“群臣常服,不挂朝珠。礼毕仍素服。百日后群臣常服挂朝珠。”㉒
自乾隆十二年(1747)续修,至乾隆二十九年(1764)完成的乾隆朝《大清会典》第三十卷中,明确记载了皇帝冠服中朝珠的佩挂㉓,同时也记载了,朝臣朝珠的使用,“凡朝珠,王以下文职五品,武职四品以上,及翰林科道官,公主﹑福晋以下,五品官命妇以上,均得用以杂宝。”
由此可见,虽然朝珠来源于数珠,并且在乾隆十年 (1745)之后出现于档案之中,但是在惯性的作用下,还是会出现在口语之中。这样的现象,在之后的档案中绝迹,数珠和朝珠名称的区分在乾隆时期完成。
如果以乾隆二十九年(1764)乾隆朝《大清会典》编撰结束的时间作为朝珠定名最终确立的时间,那么通过上述文献的梳理,可以将《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总汇》中第一次提及“朝珠”一词的乾隆十年(1745)视为朝珠定名的开端。
由此可见,念珠﹑朝珠名称的正式确定,在乾隆十年前后完成,档案中开始将数珠﹑念珠﹑朝珠分开记载,不再以数珠﹑“朝装严”数珠﹑“念佛装严”数珠来称呼。虽然,在之后的文献中 ,偶尔也会有数珠与念珠﹑数珠与朝珠混用的情况出现,但是数珠﹑念珠﹑朝珠的差异与定名则被确立。
数珠与念珠﹑数珠与朝珠之间存在着同源关系。数珠与念珠之间,并不是惯常认为的同一件礼佛法器,事实上,数珠与念珠在装饰式样上存在着差异,这种差异体现在文献中所谓的“装严”的不同,也同时反映于实物之中。从现存的文献中可以看出,在雍正时期,数珠按照“装严”的不同,被分为数珠﹑“念佛装严”数珠﹑“朝装严”数珠三种类别。根据“装严”的不同,这三种形式最终演变成,数珠﹑念珠﹑朝珠,并在乾隆十年前后,被正式定名,并记载于档案之中。念珠﹑朝珠虽然同源于数珠,但是,念珠较之于数珠并无背云﹑坠角,而是多出了蝙蝠﹑钱﹑豆﹑金刚杵等装饰物。朝珠之于数珠,虽然形式基本与数珠一致,但是圈口的长度则存在着差异,朝珠较数珠在佛头的两侧多出了绦带与钱圈,数珠﹑念珠的周长多为90厘米左右,而朝珠的周长则多在150厘米左右 。
注释:
①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香港中文大学:《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总汇一》,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310页。
②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香港中文大学:《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总汇六》,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515页。
③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香港中文大学:《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总汇十三》,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312页。
④《康熙朝·大清会典·卷四八》 “康熙三年题准,文官四品以上官员,用蟒服,挂数珠,马系踢胸。五品以下,不准用。”
⑤《雍正朝·大清会典·卷六四》“雍正元年,谕,凡大小官员,定有品级,俱以名分为重,近有不分官职,挂数珠,马项下系红缨,使人前马,又有越分者,将绸做坐褥。嗣后俱照各官员品级,依定例行事,着八旗大臣,统领衙门﹑都察院,严行稽查,如有此等,即行拏奏。如大臣等徇情疏忽,查出,将该管人员并大臣等,一并议罪。又诸王如有赏伊等所属人员数珠鞍子,着行文该旗记档,岁底汇奏。”
⑥《大清世宗宪皇帝实录·实录卷七》“雍正元年五月谕八旗大臣步军统领,及都察院,大小官员,有一定之品级,即有一定之服式。所以重名器,辨等威也。近多不按品级佩戴数珠,且马项悬缨。前用导马,更有将绸为坐具者,尤属僭越。嗣后各按品级,遵奉定例而行。尔等严加稽查,有仍前僭越,即行参处。大臣官员,亦无得徇情隐庇,再旧历诸王等,以数珠鞍辔赏其属下,许令服用。今后着将赏用之处,行文该旗存案,年终汇奏,以便稽查。”
⑦《大清高宗纯皇帝实录·卷五七》 “乾隆二年十一月谕内阁,朕御门听政之时,翰林院修撰编检,与科道一同侍班,翰林班次,在科道之上,科道悬带数珠,而翰林未有定制。朕思侍从之臣,理应画一。嗣后修撰编检,亦着一体悬带数珠,以肃朝仪。”
⑧《高宗纯皇帝实录实录·卷一二三》“乾隆五年七月,国子监奏,监丞助教等官,遇丁祭时,有陈设分献各执事,请照礼部光禄寺之例,一体赏挂数珠。以光祀典。得旨。准带数珠。”《高宗纯皇帝实录·卷一二四》“乾隆五年八月,御史周祖荣奏,礼部太常寺﹑光禄寺﹑鸿胪寺﹑国子监﹑等衙门,六品以下官员,准带数珠。原以典礼攸关,匪任居恒亵越,请嗣后惟执事庙坛,侍仪殿陛,仍准悬带,其平常无事时,遵照会典规制,毋许僭亵。得旨。所奏是。如所请行。”
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香港中文大学:《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总汇一》,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115页。
⑩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香港中文大学:《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总汇一》,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323页。
⑪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香港中文大学:《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总汇一》,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742页。
⑫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香港中文大学:《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总汇十》,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288页。“崇庆太后五十万寿,于四月二十三日司库白世秀来说,宫殿监督领侍苏培盛等交,佛九尊……朝装严数珠九盘……”
⑬《国朝宫史》卷十八《经费二》
⑭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香港中文大学:《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总汇一五》,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1页。
⑮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香港中文大学:《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总汇一》,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742页。
⑯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香港中文大学:《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总汇一》,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682页。
⑰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香港中文大学:《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总汇一六》,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749页。
⑱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香港中文学:《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总汇一八》,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625页。
⑲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香港中文大学:《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总汇一三》,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43页。
⑳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香港中文大学:《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总汇一四》,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14页。
㉑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香港中文大学:《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总汇一五》,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4页。
㉒《大清高宗纯皇帝实录·卷三一五》“乾隆十三年五月,孝贤皇后丧制应遵循祖制,百日后皇上升殿文武各官,及外藩使臣行礼,群臣朝服如常仪。作乐,至御门听政。皇上两月除沐后,即应举行,群臣常服,不挂朝珠。礼毕仍素服。百日后群臣常服挂朝珠。”
㉓《大清会典·乾隆朝·卷三〇》“皇帝冠服……朝珠用东珠……”
景 闻 故宫博物院 馆员
The evolution of beads, prayer beads and court beads
Jing Wen
The paper discuss of the beads how to change into prayer beads and court beads. The beads came from Buddhism and represent the same religious beef. “Zhuang-yan” of beads, its mean ornamental and the diverse embellishment had a new name of prayer beads or court beads. The name of beads , prayer beads and ourt beads had fixate in Qianlong period.
beads prayer beads court beads “Zhuang-yan”
J18;J523
A
1674-7518(2016)01-003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