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语序变化考察:SVO→SOV

2016-08-01 06:26刘泽海
关键词:变化

刘泽海

(吉首大学 国际交流与公共外语教育学院,湖南 吉首 416000)



·语言学研究·

汉语语序变化考察:SVO→SOV

刘泽海

(吉首大学 国际交流与公共外语教育学院,湖南 吉首 416000)

摘要:语序是汉语语法的主要内容。就一般说,汉语的语序是比较固定的,从历史上看,汉语的词序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变化。文章从汉语句法发展过程角度,通过陈述大量语言经验事实,考察汉语语序变化路径。同时结合现代汉语的发展,运用语言类型学分析汉语语序变化的新方向。

关键词:汉语语序;变化;句法发展;类型分析

语法具有很大的稳定性,语序的固定是汉语语法稳固性的最突出的一种表现,语序是汉语语法的主要内容。就一般说,汉语的语序是固定的。从历史上看,汉语的语序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变化。动词的位置在它的宾语前面,这一条规则在上古不完全适合,但也可以说基本上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有人分析过甲骨文的语法,发现它的词序和现代汉语的词序基本相同。但是我们不能从语法的极大稳固性中得出结论说语法是不变的。在历史发展过程中,语法“逐渐发生变化,它逐渐改进着,改良和改正自己的规则,用新的规则充实起来”[1]23。本文拟从汉语句法发展过程角度,考察汉语语序变化路径。

一、汉语语序的基本特点

汉语语法的基本特点是用词序和虚词来表现语法范畴、造句规则和句型变化。这个基本特点早在商代就开始形成了。商代汉语有了比较成熟的文字和书面材料,研究汉语语法史一般从商代开始[2]3。从商代到现在,汉语语法有了很大的发展,产生了许多新的语法形式和语法成分,一些旧的语法形式和语法成分逐渐消亡了。但是汉语语法的基本特点并没有改变。

词序是语法的重要组成部分。词序是指充当句法成分的词语在句中的排列顺序。汉语是一种分析型语言,形态变化丰富,主要靠词序和虚词的语法手段表达语法意义。汉语语序从古至今有很大的稳固性,一般表现在:句子的基本成分中,主语在前,谓语在后;动词在前,宾语在后;修饰性成分(形容词、所有格名词、从属分句、副词)在前,被修饰的词在后等。这种稳定性起到了很好地沟通古今的作用。

古代汉语与现代汉语的句法很多方面是相同的,这些相同性保证了古今汉语的同质性[3]380。同时,古代汉语与现代汉语也存在差异。主要表现在:古代汉语在某些情况下宾语要求前置(OV语言),而现代汉语没有这样的要求;现代汉语有叙补结构,先秦汉语没有这种句法结构,叙补结构是后来出现的。其中最为显著的是,古代汉语某些特殊的宾语置于动词和介词之间,这种词序实际上主要存在于先秦汉语,自汉代以后逐渐变化,从口语中消失。但由于历代一些文人的仿古习惯,也由于有些句子富于表现力而为历代一些文人所喜爱,因而特殊词序在汉代以后的文献中仍不少见。

二、汉语几种主要句式语序变化

汉语语序的变化经历两千多年的历史,有些语序形式得以保留,有些语序形式得到改进。下面对几种主要语序形式的发展变化进行分析。

(一)古汉语宾语前置句型的发展

动词在前,宾语在后,这是汉语一般的词序,古今一致。甲骨卜辞里宾语位置有很大的灵活性,宾语往往可以放到动词前面。周秦汉语在一定程度下继承了这个特点,同时产生了一些宾语前置的语序现象。主要有三种情形:否定句中代词宾语前置、疑问代词宾语前置和复指代词作宾语前置。这是古代汉语与现代汉语在句法上最显著的不同。

1.古代汉语疑问代词作宾语的词序

在古代汉语中,疑问代词“谁”“何”“奚”“焉”“安”等作宾语,一般放在动词的前面。构成SOV(主语+宾语+动词)语言。例如:

(1)吾谁欺?欺天乎?(《论语·子罕》)

(2)皮之不存,毛将安傅?(《左传·僖公十四年》)

(3)天下之父归之,其子焉往?(《孟子·离娄上》)

但在文言文里,疑问代词宾语前置的句子一直保存下来。疑问代词作介词宾语,同样也要放在介词前面。例如:

(4)子路宿于石门,晨门曰:“奚自?”(《论语·宪问》)

(5)恶乎始?恶乎终?(《荀子·劝学》)

(6)谁为为之?孰今听之?(司马迁《报任安书》)

肯定句的介词宾语也有放在介词前面的。如:

(7)日居月诸,东方自出。((诗·邶风·日月》)

(8)楚国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左传·僖公四年》

总之,疑问词作宾语,无论是作动词的宾语,还是作介词的宾语,需要前置这条规则在先秦是比较严格的,也是同现代汉语不一样的,例外极少见。

汉代以后,疑问代词宾语逐渐由前置转为后置。例如:

(9)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汉乐府《涉江采芙蓉》)

(10)太守为谁?(《东观汉记·贾宗》)

2.古代汉语否定句中代词作宾语的词序

在否定句里,宾语是代词时大部分置于动词前面。否定词包括无指代词“莫”和否定副词“不、未、无、毋、勿、亡、罔”等。

否定句中的代词宾语的词序问题,只涉及表否定的叙述句。现代汉语否定句中的代词宾语是后置的,但是古代汉语否定句中的代词宾语往往前置。构成SOV语序特征。例如:

(11)三岁贯女,莫我肯顾。(《诗·魏风·硕鼠》)

(12)告尔殷乡士,今予惟不尔杀,予惟时命有申。(《尚书·多士》)

(13)我无尔诈,尔无我虞。(《左传·宣公十五年》)

否定句代词宾语前置只限于带否定副词“不、未、毋(无)”或无定代词“莫”的句子。例如:

(14)居则曰:“不吾知也。”(《论语·先进》)

(15)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论语·子罕》)

(16)莫余毒也。(《左传·僖公二十八年》)

到了汉代,除了“未之”“莫之”以外,其他否定副词后的代词宾语大都置于动词之后。魏晋以后,口语里的否定代词宾语几乎全都移到动词后面去了。至于否定句的名词宾语,一般在动词后面,古今如此。也有少数词在动词前面的,往往是为了意义强调、结构整齐或音节和谐。例如:

(17)如何昊天,辟言不信。(《诗·小雅·雨无正》)

(18)帝命不违,至于汤齐。(《诗·商颂·长发》)

3.宾语用代词复指的词序

所谓“宾语用代词复指”是说动词的宾语前置,在宾语和动词之间插入一个“是”字或“之”字。这个“是”字或“之”字仍是代词,作用是复指提前的宾语。例如:

(19)天子是若。(《诗经·大雅·烝民》)

(20)吾以子为异之问,曾由与求之问。(《论语·先进》)

用代词“是”“之”复指宾语的宾语前置,它的宾语可以是代词,但不限于代词,更多的是名词或名词性短语。现代汉语中没有这种特殊的宾语前置的句式。

此外,古汉语中还有一些宾语前置的句型,如“惟十O十V”“惟(维、唯)+O+是(之)+V”“O+是(之、斯、焉)+V”“O+之为+V”等,这些句型,到汉代逐渐消亡,宾语大部移到了动词后面。以《诗经》为例,代词宾语前置的否定句68例,疑问代词宾语前置的19例。后世文言文也有使用这种宾语前置的句型的。马建忠说:“此种句法,《左传》《论语》最所习见。后则韩(愈)文袭用者最多。”但这只是文人的仿古,并不反映汉语发展的实际。就口语而论,只有“唯X是问”“唯利是图’等成语一直保存到现在。

(二)处置式的发展

王力先生在《中国现代语法》中说:“凡用助动词把目的位提到叙述词的前面,以表达一种处置者,叫做处置式。”[4]169后来他在《汉语史稿》中又说:“就形式上说,它是用一个介词性的动词把宾语提到动词的前面;就意义上说,它的主要作用在于表达一种有目的的行为,一种处置。”[5]410例如:

(21)今予将试以汝迁。(《尚书·盘庚中》)

“以汝迁”就是“把你们赶走”。

处置式有“将”字句、“把”字句。“将/把”字句,我们通常认为是用介词“把”“将”把谓语动词的宾语提前了,使整个句子构成了以“主语(S)+把/将+受事宾语(O)+动词(V)”为格式的处置句,即“主语+把/将+宾语+谓语”的句式,通过对宾语进行位移,构成“把/将”字句。这种句式在汉语史上使用至今,成为汉语句式中表现力最强的一种句式。

1.古代早期的处置式

在魏晋时期开始出现“将”字句、“把”字句,但用例少,结构形式也较简单。从东晋到六朝,“将”字的特点是发展迅速但不普遍。曹广顺、过笑容所调查的魏晋南北朝“十种材料”里,表示“以+工具”共261例,表示“以+受事”共48例[6]101。到唐五代处置式得到进一步发展,张美兰认为从句子结构、句式和意义诸方面看,“将”字句、“把”字句两者的性质没有区别。“把”“将”差不多同时产生、同时运用,上可溯至六朝佛经,下可推及明清小说,它们毫无例外地使用于不同地域、不同作品,或同一作品中,乃至出现于同一作品中的同一对句中,上句用“将”字句,下句用“把”字句[7]331。初期的处置式以“将”字句更为常用,逐渐地“把”字句所用比例增多。唐宋时代介词“把”和“将”都有口语基础,因此在口语作品中都经常出现。

唐代的“将”和“把”的意义很富于启示性,因为它们在某种程度上成为同义词,就是“拿”或“持”的意思。在唐人的诗句中,有些很像处置式的句子其实都只是一种紧缩式,这就是说,其中的“把”字仍旧是纯粹动词(“拿”的意思)。例如:

(22)诗句无人识,应须把剑看。(姚合《送杜观罢举东游》)

(23)两鬓愁应白,何劳把镜看。(李频《黔中罢职将泛江东》)

(24)莫愁寒族无人荐,但愿春官把卷看。(杜荀鹤《入关因别舍弟》)

钱学烈通过对《全唐诗》的“把”字句的考察,认为“把”字句的复杂性是在8世纪后半期到9世纪上半期出现,9世纪以后大量存在。“把”字句在形成初期用例少,我们认为有两种情况:第一,在唐宋时期“把”字句本身处在发展初期,比较起来唐宋时期处置式用“将”字句更多些,“把”字句还不是很丰富。根据实例调查情况看,处置式里用“将”字在禅宗文献、敦煌文献、宋代理学家语录以及蒙汉对译材料中,都占绝对多数。自元末明初“将”字的口语色彩逐渐减弱,在口语文献中“把”字句的使用频率增高。根据张美兰的研究[8]125-127,我们将近代文献中“把”字句、“将”字句使用情况做一个统计,见表1。

表1 近古文献中“把”字句、“将”字句使用情况统计

这个表虽然不一定十分准确,但基本上能反映出“把”字句、“将”字句使用频率的变化消长过程。

第二,也许有方言的因素。在南方方言区,主要用“将”字句,今天的普通话和主要的北方话方言基本上不使用“将”字句,但“将”字句却独立地出现在汉语的某些方言中如粤方言、客家方言、闽方言。

2.近现代处置式的发展

从中古到近现代,“把”字句的应用已非常繁复。五四以后,又出现了新的“把”“将”字句,它们用“作”“进行”“加以”等充当主要动词,后面用一个名物化了的动词,充当宾语。意义上主要动词管不着“把”的宾语,真正能支配“把”的宾语的是主要动词后面那个宾语。到了现代汉语,这种情形的处置式才普遍应用起来。在现代典范的白话文著作里,这种处置式也是常见的。例如:

(25)聪明的孙中山看到了这一点,得到了苏联和中国共产党的助力,把三民主义重新作了解释。(《毛泽东选集》第二卷)

(26)我们要分辨真正的敌友,不可以不将中国社会各阶级的经济地位及其对革命的态度,作一个大概的分析。(毛泽东《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

在近代后期,处置式有了新的发展。在过去的处置式中,宾语既然提前,动词后面就不能再带宾语。但是,到了近代后期,我们已经发现了一种新兴的处置式:宾语提前了,动词后面还有宾语。

(三)被动句的发展

1.上古汉语被动句的发展

在远古汉语里,在结构形式上没有被动和主动的区别。直到甲骨金文里也还是这种情况。真正的被动式在先秦是比较少见的,而且它的出现是春秋以后的事。王力把当时的被动式分为三个类型:第一类是“于”字句;第二类是“为”字句;第三类是“见”字句[5]418。“于”“为”“见”为标记词。

第一类“于”字句说出施事的人物或场所,把外动词放在“于”的前面。这一被动式出现最早。用“于”引出行为的施动者,置于动词之后。构成的句式:NP(动作承受者)+V+(marker)+NP(施动者),也即SVO语言。例如:

(27)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孟子·滕文公上》)

(28)通者常制人,穷者常制于人。(《荀子·荣辱》)

第二类“为”字句用“为”字作为助动词。该被动句式出现在春秋战国之际。“为”字和被动词的中间插入一个关系位名词,这个名词所代表的是施动者。构成的句式:NP(动作承受者)+(marker)+NP(施动者)+V,也即SOV语言。例如:

(29)不为酒困。(《论语·子罕》)

(30)止,将为三军获。(《左传·襄公十八年》)

(31)道术将为天下裂。(《庄子·天下》)

第三类“见”字句用“见”字作为助动词。这一被动句式出现在春秋战国之际。“见”字句和“为”字句的不同之处是:“为”字和被动词的中间可插进一个关系位名词(施动者);“见”字和被动词的中间不能插进关系位名词。构成的句式:NP(动作承受者)+(marker)+V,没有宾语,也即SV语言。例如:

(32)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论语·阳货》)

(33)出必见辱。(《墨子·公孟》)

(34)见侮不辱。(《庄子·天下》)

到了汉代,被动式有了新的发展。主要表现在两种形式:第一种是“为……所”式;第二种是“被”字句。

第一种“为……所”式是由先秦的被动式“为”字句发展出来的。被动式“为”字句在被动词前面插入一个“所”字不是偶然的,而是一种类化的结果。在表示被动的情况下,“所”字失去了原来的代词性,而成为外动词的词头。构成的句式:NP(动作承受者)+“为”+NP(施动者)+“所”+V,也即SOV语言。例如:

(35)汉军却,为楚所挤。(《史记·项羽本纪》)

(36)及为匈奴所败,乃远去。(《史记·大宛列传》)

第二种“被”字的被动句大约萌芽于战国末期。先秦汉语中,含“被”字的被动句一般是“被”后直接加动词,没有用“被”引入施事的[3]400。到了汉代“被”字句就普遍应用起来了。这种“被”字的作用大致和“见”字相当;当时的“被”字句还不容许有关系语(施动者)出现,只是简单地把“被”字放在被动词的前面,构成“S(受动者)+‘被’+V”语言。例如:

(37)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史记·屈原列传》)

(38)身完全者谓之洁,被毁谤者谓之辱。(《论衡·累害》)

这一时期,被动语态句子的语序存在SOV与SV(O)交叉出现现象。

2.中古汉语被动句的发展

到了中古时期,汉语被动式又有了新的发展。不仅“被”字句用的更普遍了,而且重要的是:“被”字句也能插入关系语(施事者),它在一般口语里逐渐代替了“为……所”式。

南北朝时期,“被”字后面不带关系语比较普遍。但也开始出现带有施动者的被动句。曹广顺、过笑容将“被”字句中施动者出现的情况分为3种[6]134。三国的2种“被”字后没有出现施动者,晋和南北朝的3种“被”字之后有施动者出现,隋朝的1种不仅有了“被NV”,而且发展出了“被V之所V”和“被N所V”。具体情况见表2。

表2 中古文献中被动句式情况统计

唐代以后,虽然“被”字句仍然可以不用关系语,但是带关系语(施事者)的被动式越来越多了。施事由某种标记引入。例如:

(39)且为辛苦行,尽被生事牵。(杜甫《赠李十五丈别》)

(40)报道幽人被渠恼。(朱熹《用子服韵谢水仙花》)

“被”字句带关系语这一发展阶段为现代汉语被动式奠定了基础;现代汉语的被动式绝大多数是带关系语的。其语序结构为:NP(动作承受者)+标记(“被”)+NP(施动者)+V,也即SOV语言。

3.“被”字句的成熟

“被”字句在发展过程中的主要特点是:“被”字句的用例在迅速发展,在被动式中所占比例在增高;“被”字引入主动者的句例在不断增多,谓语动词前后成分日益趋繁。根据唐钰明的统计[9],崔宰荣的归纳[10]显示,六朝文献《三国志》《三国志裴注》《华阳国志》《后汉书》《魏书》《世说新语》《洛阳珈蓝记》《颜氏家训》《搜神记》《百喻经》10部,总共512例“被”字句,其中“被V”句474例,占92.6%;“被+N+施+V”,38句,占7.4%。崔宰荣对唐代9部文献《敦煌变文集》《朝野佥载》《入唐求法巡礼行记》《祖堂记》《李白诗集》《杜甫诗集》《白居易诗集》《寒山诗集》《王梵志诗集》等中“被+V”“被N+V”句的调查统计,总计554句“被”字句,“被+V”283例,占51.1%,“被N+V”271例,占48.9%。

由此可见,“被N+V”式“被”字句(SOV句式)在唐代得到迅速发展。

三、语序的类型学分析

语序作为人类语言中最普遍的语法手段之一,无论是在形态变化丰富的语言中,还是在基本没有形态变化的语言中,都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因此,语序问题才一直占据着当代语言类型学的中心[11]124。自Greenberg关于语序论述的奠基之作发表[12]73-113以来,语序类型学家不仅注重语序的描写,而且注重对语序现象的解释。

我们说一种语言的基本语序时,如不做特别说明,一般指S、V、O之间的相对语序。这三种成分之间的语序似乎比较容易确定,只要看该语言中典型的及物小句是如何安排这三者之间的先后位置即可。但事实上并非如此简单,从语种的数量上来看,使用最多的语序是SOV,其次是SVO。而且历史语言学家发现,很多SVO语言是从SOV语言变化过来的,而相反的情况似乎很少见。可见SOV语序是人类语言的绝对优势语序[13]80。德赖尔用S、V、O三个成分对1 228种语言进行了统计,结果发现,SOV语序的语言有497种,SVO的435种,这两种语序的语言占76%。

拿汉语来说,我们可以说“我吃饭了”(SVO),也可以说“饭我吃了”(OSV)。汉语中的宾语到底倾向于在动词前还是倾向于在动词之后?换句话说,汉语的动词和宾语的结构关系到底是VO型的,还是OV型的?遗憾的是,学者之间的观点也并不完全相同。学者戴浩一认为现代汉语是OV型语言,支持这一观点的证据有汉语的状语大都在动词形容词前面,比较句中的形容词在比较对象之后,这些都跟SOV型语言的语序一致。此外汉语中有大量的把字结构。而很多学者认为把字结构就是OV的语序。

持相反观点的有黄正德等学者,他们认为现代汉语是VO型语言,支持这一观点的证据是现代汉语主要使用前置词而不是后置词,前置词的数量和小类远远大于后置词;动词后有相当多的修饰成分,即动词核心相对这些修饰成分是前置的;助动词在主要动词之前。这些都说明汉语的基本语序表现出VO形式。这两种观点争执不下,莫衷一是。也有学者认为汉语是VO和OV型混合的语言。

有学者就《雷雨》中的动词句做过统计,结果得到VO句总共3 412个,其中VO语序的句子占了总数的66.6%。可见普通话中有SVO的倾向,但比较弱。关于汉语的语序类型,刘丹青对不少方言进行了更细致地研究,结论是:吴方言和闽方言是最弱的VO型语言(少量的OV结构),而粤语则是强烈的VO型语言。从VO到OV的强弱等级为:粤语—官话—吴闽方言[14]。

汉语属于VO还是OV型语言?在总体上13种对立的语序中,汉语有7种是VO和OV兼有的,去掉3个不存在的数据,剩下3种对立中,有2种支持汉语取向于VO型语言。VO与OV语序类型相关性参项的比较情况如表3所示。

从表3语序相关性参项来看,与名词短语、动词短语语序相关的参项占了大多数,因为语序主要成分S、O、V分属于名词和动词。

在名词短语语序方面,(1)领有成分与名词。在OV语言中,领有成分明显地表现出前置倾向,而在VO语言中倾向不是很明显,只能说弱倾向于后置,即OV语言:领属成分+名词;VO语言:名词+领属成分(弱倾向)。(2)关系小句和名词。关系从句的语序问题,也是类型学中语序研究较多的领域。核心名词与关系小句逻辑上有两种语序(NRel和RelN)。假如与动词和宾语的语序(VO/OV)关联起来,可以归纳出一条蕴含共性:如果一种语言是VO型,那么关系小句位于名词之后(NRel),或者说如果在一种语言中,关系小句位于名词之前,那么宾语位于动词之前(OV)。

表3 VO与OV语序类型相关参项的比较情况

在动词类型语序方面,根据Dryer“核心—从属语”理论,动词类型是核心,而宾语类型是从属[15]。也就是说,一对成分X和Y中,当且仅当X是核心而Y是从属语时,它们采用XY顺序的可能性,在VO语言中会远超过在OV语言中。譬如,在OV语中,后置词短语远远超过前置词短语。VO语序总与前置词共现,OV语序总与后置词共现,因此VO语序与前置词相和谐,OV语序与后置词相和谐。

因此,从表3语序相关性参项的对比结果分析,我们得出初步结论是:汉语总体上是个VO和OV型语言的混合语(极弱地倾向于VO型语言)。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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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DRYER,MATTHEW S.The Greenbergian Word Order Correlations[J].Language.1992,(68):81- 138.

(责任编辑:韩大强)

收稿日期:2016-01-21;收修日期:2016-04-30

基金项目: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3WLH47);湖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项目(13C772)

作者简介:刘泽海(1968—),男,土家族,湖南凤凰人,博士,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社会语言学、语言教育政策。

中图分类号:H1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3-0964(2016)04-01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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