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曼纽尔不平等交换理论对我国改善贸易条件的启示

富丽明

(辽宁大学 经济学院，辽宁 沈阳110036)



伊曼纽尔不平等交换理论对我国改善贸易条件的启示

富丽明

(辽宁大学 经济学院，辽宁 沈阳110036)

摘要：法国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伊曼纽尔开创性地构建了国际价值转化为国际生产价格的理论模型，他认为，发展中国家低水平的工资是影响其贸易条件的唯一原因，工资上涨有助于改善贸易条件。他从发展中国家的立场出发，深刻地揭示了发达国家通过不平等交换进行国际剥削的实质，对相关理论进行了革命性的探索，引起了国际经济学界的广泛重视。深入探索伊曼纽尔的不平等交换理论，对我国在新时期改善贸易条件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

关键词：伊曼纽尔；不平等交换理论; 工资；贸易条件

法国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伊曼纽尔针对二战后发展中国家贸易条件恶化的问题，提出了不平等交换理论，认为发展中国家的低水平工资，是引起其贸易条件恶化的唯一因素。他从发展中国家的立场出发，深刻地揭示了发达国家通过不平等交换进行国际剥削的实质，并对相关理论进行了革命性的探索，引起了国际经济学界的广泛重视。本文拟结合当代的经济实际，探讨不平等交换理论对我国改善贸易条件的启示意义。

一、伊曼纽尔论工资与不平等交换

1.基本假设

伊曼纽尔针对二战后发展中国家贸易条件持续恶化的问题，批判了李嘉图的比较优势论。在李嘉图看来，不论劳动力是否移动，通过人口的调节作用总能保证工资的平均化，所以，比较优势论的充要条件是资本在国际上不能自由流动。但伊曼纽尔指出，资本在国际上不能自由流动的假设和经济实际相矛盾，因为从19世纪末开始，发达国家资本输出迅猛发展，落后国家的资本还逆流到了发达国家，所以资本要素在国际上是竞争的。伊曼纽尔用资本在世界范围内自由流动和利润率国际均等化的假设，指出了比较优势论的现实局限，这是他在理论上的重大贡献。当今的国际经济现实也验证了伊曼纽尔这一观点的历史洞察力，发达国家在极力推动商品和资本全球化的同时，又在严格限制国外移民。

伊曼纽尔在此基础上，建立了不平等交换理论，假设前提是：(1)只有两个国家、两种商品、资本和劳动两种生产要素；(2)各国劳动不能自由流动；(3)各国工资由历史、制度等因素决定，富国的工资率高于穷国的工资率，剩余价值率低于穷国；(4)工资是独立变量，决定资本有机构成和商品价格；(5)各国的资本可以自由流动，资本的自由流动导致国际利润率平均化。因此，伊曼纽尔根据马克思的价值转化为生产价格的研究思路，认为国际价值可转化为国际生产价格[1]。

2.不平等交换的界定

伊曼纽尔认为，由资本有机构成不同引起的剩余价值转移是资本主义商品交换所共有的现象，不是国际贸易的特例。发达国家和欠发达国家之间真正的不平等交换是由两国工资率不同引起的。伊曼纽尔假设A国生产单位商品的全部投入资本K是240小时劳动，消耗的不变资本c是50小时劳动，消耗的可变资本v是100小时劳动，剩余价值m是20小时劳动,A国生产单位商品中凝结的价值为c+v+m=170小时劳动。B国生产单位商品的全部投入资本K是240小时劳动，不变资本c的消耗是50小时劳动，消耗的可变资本v是20小时劳动，剩余价值m是100小时劳动，B国生产单位商品中凝结的价值为c+v+m=170小时劳动。伊曼纽尔在此假设A国的工资是B国的10倍，A国的劳动强度是B国的2倍，则A国的劳动力成本是B国的5倍。由于资本可以在两国自由流动，国际平均利润率为25%。两国的剩余价值率不等，A国是20%，B国是500%。当两国按照生产价格进行交换时，包含170小时劳动的每一种商品是根据210B=130A的比率交换的，A国榨取了B国40m的剩余价值，是不平等交换。

在伊曼纽尔构建的不平等交换模型中，除工资外，两国之间不存在任何差异。因此，伊曼纽尔得出结论，工资的差异是造成不平等交换的唯一原因。他认为工资是一种制度上的给定因素，由传统和习惯的积累形成。富国以现有的国际分工为基础，将支付高工资的成本转嫁给国外消费者，通过占有穷国的超额利润，促进本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从而进一步提高了工资，每一次工资的上涨都会加深对外交换的不平等，最终使富国更富，穷国更穷。伊曼纽尔提出一个重要观点：穷国的低工资是造成其低资本有机构成、资本外流、国际分工地位低下、经济发展落后的唯一决定原因[2]，工资水平的上涨会改善一国的贸易条件。

伊曼纽尔的不平等交换理论引起了国际学术界的广泛争议，关于该理论现实解释力的研究在我国鲜有触及，实际工资水平是否真的会影响贸易条件，还需加以实证检验。

二、不平等交换论在我国的检验分析

1.变量指标选择和数据来源

价格贸易条件指数，用TT(Terms of Trade)表示，是指一国出口商品的平均价格和进口商品平均价格的比例，数据来自于世界银行网站。

中国城镇单位就业人员平均实际工资指数，用RW(Real Wages)表示，代表劳动力的实际工资。伊曼纽尔在界定工资时，引用了马克思关于一国在特定时期内必要生活资料的费用是固定的论述，他指出把工资视为独立变量“并不意味着不确定的变量，也不意味着外部的变量；它指的是预先确定的变量”[3]340。所以选用实际工资指数作为变量能较好地反映劳动力实际生活水平的变动，也更符合不平等交换理论对工资的界定，数据来自于《中国统计摘要2013》，以下分析采用软件Eviews6.0,图1是1990—2012年我国的贸易条件和城镇就业人员平均实际工资水平的变动趋势。

从图1判断，TT和RW都是不平稳的时间序列。分别对其取对数，记为LRW和LTT，可以消除原序列的异方差性，减少对回归结果的不利影响。

图1　贸易条件和实际工资水平变动趋势

2.实证分析

(1)平稳性检验

为进行格兰杰因果检验，首先对LRW和LTT进行ADF单位根平稳性检验，把显著性水平控制在5%，见表1。结果表示，LRW和LTT不平稳，而经过一阶差分后的D(LRW)和D(LTT)是平稳序列，即LRW和LTT同属一阶单整，可以进行格兰杰因果检验。

表1　LRW和LTT的ADF检验结果

注：D表示LRW和LTT的一阶差分

(2)格兰杰因果检验

取1—4阶滞后，检验结果见表2。根据赤池信息准则，滞后1阶检验模型有较小的AIC值，可判断出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实际工资水平RW是贸易条件TT的原因，贸易条件TT不是实际工资水平RW的原因，初步符合不平等交换的结论。但值得注意的是，格兰杰因果检验只是统计意义上的预测关系，工资是否是贸易条件的唯一影响因素，贸易条件是否还受到其他经济变量的影响，还需对不平等交换理论进一步建模分析。

表2LRW和LTT的格兰杰因果检验结果

滞后长度格兰杰因果性F检验的P值AIC值结论1LRW不是LTT的原因0.0077-2.565290拒绝LTT不是LRW的原因0.9263-4.001654不拒绝2LRW不是LTT的原因0.0305-2.509848拒绝LTT不是LRW的原因0.7901-3.915525不拒绝3LRW不是LTT的原因0.0906-2.426102不拒绝LTT不是LRW的原因0.8825-3.835990不拒绝4LRW不是LTT的原因0.2367-2.342018不拒绝LTT不是LRW的原因0.8709-3.801061不拒绝

三、不平等交换理论模型的重新表述

本文对不平等交换理论建立数理模型，分析发展中国家贸易条件的影响因素。

1．基本假设

假设发达国家的工资率是w1，发展中国家的工资率为w2，w1>w2。发达国家专门生产机器，其产品数量用Q1表示，发展中国家专门生产谷物，其产品数量用Q2表示。两国的两种产品分别用机器和劳动生产，每个行业投入的机器和劳动的数量分别是(C1,L1)和(C2，L2)。机器和谷物的产品价格分别用P1和P2表示。假设不存在固定资本，生产中投入的机器在年底消耗完毕，工资在年底支付。按照伊曼纽尔的假定条件，用r表示两国资本的平均利润率。建立如下的方程组：

P1C1(1+r)+w1L1=P1Q1

P1C2(1+r)+w2L2=P2Q2

(1)

2．发展中国家贸易条件的影响因素

假设机器的价格P1=1，发展中国家用谷物换取机器，贸易条件为P2，可得如下等式：

(2)

为了更好地分析发展中国家的国内经济变量对贸易条件的影响，假定发达国家的经济变量为常数，对等式两边取对数，结果如下：

(3)

等式(3)表明，发展中国家的贸易条件和本国的机器产出比、实际工资水平成正比，和平均劳动产出，即本国出口产品的劳动生产率成反比。工资并非是影响贸易条件的唯一原因，不平等交换理论的结论过于绝对。其根本原因在于，伊曼纽尔把分析停留在交换领域，而忽视了生产领域，对不平等交换理论需加以修正。

四、对不平等交换理论的修正和发展

1.对伊曼纽尔的不平等交换定义的修正

在伊曼纽尔看来，广义不平等交换，即资本有机构成差异引起的交换并非是真正不平等的，资本有机构成不是影响贸易条件的重要因素。实际上，马克思用资本有机构成表示了生产关系和生产力保持特定联系的技术构成，伊曼纽尔只是把它处理为简单的数学比率，忽视了资本有机构成的差异是生产力发展不平衡造成的。所以他并未认识到资本有机构成的差异是引起不平等交换的重要变量，也就忽视了广义不平等交换对贸易条件恶化的重要影响。根据等式(3)，发展中国家的贸易条件和机器产出比成正比，机器产出比可近似于资本有机构成，所以，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有助于改善贸易条件。

2.不能把工资差异当作影响贸易条件的唯一因素

根据伊曼纽尔的论点，如果穷国调高工人的工资，就能改善贸易条件、摆脱不平等交换。实际上，马克思认为，工资由劳动力价值决定，并受劳动力市场上的供求关系和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议价力量影响，工资不是自变量，资本积累才是自变量，而资本在本质上就是一种生产关系。工资水平要受经济发展水平的制约，显然落后国家不能单靠提高工资来增长财富，发展中国家低水平的生产力，是决定其低水平工资和不平等交换的原因。所以，尽管工资和贸易条件存在关联性，但仅把工资差异视为造成不平等交换的唯一原因显然是难以令人信服的。

3.国际剥削不只表现为交换关系，其根源在于生产关系

伊曼纽尔用不平等交换理论揭示了国际剥削，但在实际上，国际剥削不能脱离交换关系而存在，但也不只表现为交换关系。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包括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两国的交换关系是生产关系的表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全球范围内的扩张，建立了一种有利于富国生产力发展而不利于穷国生产力发展的国际分工。马克思指出，那些率先实现工业化的国家，能获得一种跳跃性的生产能力，并挤垮其他国家，使之变为它的原料产地。机器的生产为发达国家建立了进一步发展生产力的技术基础，加剧了世界经济的不平衡发展。所以，国际剥削并不是源于伊曼纽尔所提出的穷国因被迫和富国交换所造成的损失，而是世界范围内劳动生产率的差异。

4.不平等交换理论关于发展中国家的剩余价值率比发达国家高出25倍的假设并不合理

就剩余价值率而言，发达国家和欠发达国家难以进行比较，发达国家资本有机构成比较高，可变资本相对于不变资本较少，同样数量的总资本(不变资本和可变资本之和)，在发达国家将雇用较少数量的工人，因而可能使剩余价值率降低。但由于工人是在较高技术水平上的就业，在这里采用的是相对剩余价值生产方法，就此而言，又将提高剩余价值率。在欠发达国家，则是相反的情形，在这里，同样数量的资本可以雇佣较多的工人，实行劳动密集型的生产，工资较低，剩余价值率较高。但由于在这里是在技术水平较低的条件下进行的生产，难以收到相对剩余价值生产之效。所以难以比较这两种类型国家间的剩余价值率。

但在发达国家和欠发达国家之间可以比较其利润率。由于欠发达国家劳动力资源丰富，可以进行劳动密集型生产，在这里投下一定数量的资本便可以雇佣大量的工人，获取同样数量的利润，不需要投下大量的作为机器设备和原材料的不变资本。因此可以占尽其低廉的劳动力价值的便宜，同样的剩余价值量被仅占很小比率的不变资本和占较大比例的可变资本之和(总资本)除，就会有较高的利润率。因此，可以说，发达国家是从欠发达国家的劳动密集型的生产中获得了利益。在两种类型的国家间的贸易中，则是以资本密集型生产的产品占有了劳动密集型产品的利益。国际剥削在很大程度上根源于两国的巨大的生产力或技术的差距。

五、不平等交换理论对我国改善贸易条件的启示意义

虽然伊曼纽尔理论体系并不完善，但不平等交换理论基于劳动价值论和生产价格论深入分析了发展中国家贸易条件恶化的根源和作用机制，揭示了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的剥削[4]。相比之下，西方主流的全球化理论比如要素禀赋论强调通过国际贸易能实现世界范围的效用最大化，其实质是增进发达国家的利益，否认剥削。所以，不平等交换理论对国际经济关系实质的认识更为深刻。不平等交换理论经过修正和发展后，对我国改善贸易条件具有重大启示意义。

1.提高我国城镇居民的实际工资水平，扩大内需

从消费角度看，通过刺激国内的有效需求，可以消化国内过剩的生产能力，把更多的利润留在国内，从而改善贸易条件。从生产角度看，工资上涨，会促使企业用资本替代劳动，间接促进比较优势的转变。实际工资水平的适度上涨，能促使企业增加资本和技术投入，增加出口产品的技术含量，提高出口商品的价格。

2.提高我国制造业的自主创新能力，掌握核心技术

发展中国家出口产业的资本或技术含量低，贸易条件和其出口商品的劳动生产率成反比，所以出口商品的结构是决定贸易条件的重要因素。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出口的主要是劳动密集型产品，尤其是1996年以后随着我国劳动力市场的改革，劳动生产率得以大幅度提高，工资的增幅相对较小，这使劳动密集型产品更具成本优势。企业面临产能过剩，为使利润最大化，纷纷降价促进出口，导致我国贸易条件恶化。尽管外资的引进使我国提高了出口产品的技术含量，但因为缺乏核心技术，我国的很多产品在外观性能和技术创新上都无法和发达国家的产品相比。发达国家垄断高科技，对本国工业品以垄断高价出售，对发展中国家产品以垄断低价收购，也造成发展中国家的贸易条件不断恶化。

发展中国家的贸易条件和机器产出比成正比。所以，随着我国出口由劳动密集型产业向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产业转变，贸易条件有望得以改善。但根据资本的边际报酬递减规律，投资拉动对贸易条件的改善在长期内是不可持续的。所以，改善贸易条件最重要的还是通过技术进步和创新拉动。我国的技术水平和发达国家相比仍有不小差距，所以，要大力提高科技水平，以增强我国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的核心竞争力，具体政策建议如下。

首先，加强政策扶持力度，鼓励企业增加技术投入。(1)优化财税体系。减轻有技术创新企业的税收负担，设立鼓励技术创新的专项扶持基金。(2)对知识产权加强保护。营造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增强企业自主创新的动力，激励企业打造自主品牌。鼓励建立产学研基地，设立技术奖励，对核心技术的产业化提供政策保障。(3)实现企业设备和技术投资的便捷融资。要疏通和拓宽高技术企业的融资渠道，同时，引导高技术企业形成融资同盟，降低融资成本，共担风险，共享信息。(4)促进出口结构的优化升级。把劳动密集型产业从东部沿海向中西部转移，随着“一带一路”重大战略的推进，也要向周边的国家转移。要推动东部地区加快技术创新和产业升级的步伐，促进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5)吸收发达国家的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要通过产业政策引导外资流向高技术产业或是产业链中的高端制造环节[5]。

其次，政府要提高劳动者素质，加大人力资本投资。我国需加强专业化人才的储备以适应经济结构转型的需要，要从职业教育和高等教育等多方面建立全方位人才培养机制，并改革在制度上制约人才流动的因素。

参考文献:

[1] 杨玉生.西方马克思主义经济发展理论研究[J].广播电视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8，(1):24-31.

[2] 杨玉生.不平等交换和国际剥削——伊曼纽尔不平等交换理论评述[J].当代经济研究，2004，(12):17-22.

[3]伊曼纽尔. 不平等交换——对帝国主义贸易的研究[M].文贯中，等，译.北京：中国对外经济贸易出版社，1988.

[4] 夏申，武桂馥．贸易条件与不平等交换——发展经济学关于国际贸易利益分配的两次论战述评[J]．国外社会科学情况，1987,(2)：8-15.

[5] 袁庆禄.河南省产业结构及竞争力的时变分析——基于动态偏离份额方法[J].信阳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35(1)：74-78.

(责任编辑：吉家友)

收稿日期：2016-04-28

基金项目：辽宁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L12BTY004)

作者简介：富丽明(1981—)，女，辽宁沈阳人，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外国经济思想史研究。

中图分类号：F014.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4-0964(2016)04-0045-04

On Emmanuel Theories of Unequal Exchange and Inspirations to Improve Trade Terms

FU Liming

(College of Economics, Liaoning University, Shenyang 110036, China)

Abstract:Pioneering in constructing the theoretical mode of the international value to be converted into the international production price, French Marxist economist Emmanuel believes that the only reason to influence the trade terms for developing countries is their low wage, the increase of which is helpful to improve their trade terms. It starts from the standpoint of the developing countries and reveals the essence of the international exploitation by the unequal exchange of the developed countries. It is a revolutionary exploration of related theories. It has aroused wide attention from the international economic circles. In the new era, exploring Emmanuel theories of unequal exchange, to some extent, will inspire China to find new ways to improve trade terms.

Key words:Emmanuel; unequal exchange; wage; trade ter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