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高国民金融素养，中小学何为

孙忠

基础教育阶段是对金融素养教育干预的最佳时期

传统上，金融理财教育的对象主要是成人金融消费者，教育过程更多在消费现场或周边环境中进行。青少年的金融理财教育则主要由家庭来承担，因为青少年金融消费活动的场景更多地出现在家庭生活中。近年来，这一看法有了很大改变，对青少年的金融教育，特别是在中小学开展金融理财教育成为金融界和教育界关注的一个重点。我国也出台了相应政策，2015年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加强金融消费者权益保护工作的指导意见》提出了“将金融知识普及教育纳人国民教育体系”的目标。

在现代社会中，金融素养是一种基本的生活技能，培养学生金融理财的知识和技能是中小学素养教育的重要内容。今天，在素养教育方面，学校和教师更加注重帮助学生在复杂、不确定的社会环境中作出批判性思考和高质量选择的能力。例如，支持学生在学习阶段对未来工作职业生活的规划。在教育部制定的考试改革方案中，要求学生在高中阶段的综合素质评价报告中对未来职业选择作出回答。金融理财教育是上述素养培养中的一个重要部分，金融理财知识和技能的学习侧重于帮助学生在未来社会环境中能够收集、分析信息并作出选择，了解选择的后果以及需要承担的责任，有助于学生建立积极的职业观、消费观、投资观以及提高自律意识和社区参与。

从实际的金融消费和行为习惯来看，新的在线金融工具和移动金融产品使得中小学生同样有条件涉及高频率的支付和交易。小学和初中学生可能使用家长账户进行在线交易，高中生普遍持有银行卡，能够独立进行网上支付交易。网络信息和社交媒介传播使得学生暴露在广告促销诱导以及同龄人消费影响中的时间变长、频率变高、深度更强。这种情况下，需要通过更早期的金融理财教育进行干预，让学生掌握基本的金融知识和技能，培养良好的理财习惯。基础教育阶段学生可能形成理财意识与习惯，是教育干预的最佳时期，超出这.时期会导致习惯形成而难以更改。

绝大多数学生在初中或高中毕业离开校园后，也许再也没有机会接受相对系统的金融理财教育（除非在大学选择金融或财务相关专业）。对于这些学生，在基础教育阶段所学习的金融理财知识与技能很可能是他們在一生中所接受的唯一一种基本金融理财教育。

目前，家庭仍然是青少年接触金融消费、形成金融理财行为习惯的主要教育资源供应方。然而，随着金融市场管制放松，新的金融工具层出不穷，特别是互联网金融创新的速度加快，许多家庭和家长对于新的金融工具反应和接受迟缓、使用频率低，其了解和认识甚至已经落后于子女。

中国人民银行发布的《消费者金融素养调查报告》（2015）指出，成人消费者的知识技能相对局限在储蓄和银行卡等传统金融工具。由于家长们的成长环境缺乏对当代金融市场和金融工具的理解与认识方面的教育，使得家庭已经很难承担提供有效的理财教育功能。金融市场开放与金融工具创新、教育部门对学生素养和行为习惯养成的责任以及家庭无法胜任以往的理财教育功能，所有这些因素结合起来激发了各国对基础教育阶段金融理财教育的高度重视。

金融理财教育课程的中外比较

根据发达国家的经验，相对完整的中小学金融理财教育系统应当包括课程标准（教育共识），教材与课程，教师培训，测试与评估以及课外活动（如图1所示）。

1998年，美国金融教育联盟组织JUMP$TART发布了K-12个人理财教育课程标准，至今已经修订了4次。JUMP$TART拥有150家成员组织，包括美联储和证券交易委员会等政府机构。其课程标准中所确立的基本框架，如消费与储蓄、收人与就业、信用与贷款、投资、风险与保险、财务计划与决策的主题设置，已经在美国教育界得到普遍认可，成为大量金融教育教材内容设计和学生评估的参考和依据。例如，由国际信用卡组织VISA所开发的从学前到大学的金融教育课程（实用生活理财技能系列）中，每一讲的主题背景介绍，不仅提示了本讲与美国中小学“各州共同核心课程标准”之间的联系，还特别说明了本讲知识与技能和JUMP$TART课程标准间的联系，作为课程内容设计合理性的依据。

2013年，美国另一家社会组织“经济学教育委员会”（CEE）也发布了独立的全国金融理财教育课程标准并得到佛罗里达等州教育部门的支持。这两大民间课程标准相互竞争，互为补充，为美国中小学金融教育提供了丰富的资源选择。

在师资培训方面，每年JUMP$TART和CEE都会举办全国性的中小学金融教育教师大会，分享教学、课程、教材和理论成果，由经济金融专家向教师提供专业发展方面的支持（如教学资格认证）。美联储、财政部以及州立大学的教师培训中心也会参与各种形式的教师培训活动，特别是在地方层面。

对于学生金融理财知识与技能的测试，多家组织也推出了自己的评估工具，包括基于课程标准的衡量学生成就的课堂测试，以及相对系统的学生能力测试，如JUMP$TART的全国学生金融素养调查，Junior Achievement和CEE提供的在线测试等。在课外活动方面则以每年4月面向全体金融消费者的全国金融素养教育月为依托，开展校内、校际乃至全国性宣传、比赛活动。在这‘相对完善的系统支持下，美国中小学金融理财教育得到有效的推广。

据2016年调查，全美51个州（特区）有45个州（特区）将个人理财教育纳人基础教育课程标准，22个州（特区）要求在高中开设课程，17个州要求在高中开设必选课程。

与发达国家相比，我国基础教育阶段的金融理财教育整体上还处在论证和实验期，目前主要体现在教材与课程方面。在一些沿海地区，教育部门与金融监管机构或社会组织合作推广金融教育。

2011年，上海浦东在全区116所中小学开设金融理财课程，在教材编写和课程实施上都得到当地金融主管部门的支持。2012年上海高中学生参加PISA金融理财考试，由此引发的报道与讨论对于提升金融素养教育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PISA考试的分析表明，学校是否设置专门的金融理财课程可以解释很大比例的学生成绩差异。

除了上海的探索之外，北京在2014年将《高中经济学》纳人市级地方课程。2016年，北京市朝阳区在12所小学开展金融理财联合课程并成立“童趣理财”社团。

在广东，广州市2015年开始在全市36所中小学试行《广州市中小学金融理财知识教育的课程方案》，佛山市2016年开始实施《佛山市中小学金融知识专题教育课程纲要（试行）》。此外，许多省份和地区的学校也自主开设了大量理财类校本课程，这些课程通常在德育教育框架内或结合数学教育进行。

多方合力，推动金融理财教育项目和课程创新

我国基础教育阶段的金融理财教育系统已经初步形成。当前金融理财教育影响力不足的主要原因是系统性支持不足，多部门的努力未能形成.个合力，以及缺乏社会性、周期性活动导致社会关注不足。

从目前国内金融理财课程开展的情况看，较为理想的做法是金融和教育部门共同采取措施，提高学校和教师开展金融理财教育的积极性。例如，上海、北京和广东的金融教育课程开展比较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教育部门与金融部门和金融教育组织的合作，共同建设了.批地方课程，这方面的经验值得总结和推广。

由于教育部门在专业和师资方面存在困难，与金融部门合作的重点是建立对口的金融教育配置，获{别果程、师资和活动等方面的支持除了前面所提及共建地方课程之外，还可以考虑以下几方面的措施。

第一是鼓励开发校本课程。金融理财类校本课程多由学校和教师自主发起，充分考虑学情与校情，生命力强。缺点则是相对零散，专业性方面较弱以及由于缺乏外部支持而导致的持续改进动力不足。教育部门可以与金融部门联合发起在全国范围内提供校本课程展示与交流的机会，奖励优秀校本课程和一线教师，动员高校教师参加课程建设和师资培训。

这些措施不仅可以获得新鲜的教学材料和教学过程的经验，而且可以提高对一线教师的激励。校本课程可以是专门的金融课程，也可以是融合课程，即将金融理财教育的部分内容与其他课程相结合，例如将金融计算能力的培养与数学课程相结合。

第二是结合教研系统活动。我国教育系统的一个突出优点是集体性教研活动开展比较有效率，各地方教育系统都设置有相对完整的教研力量，有专门的机构、预算和人员负责领导。教研系统的优势是与学校和教师间的密切联系，教研员通过定期组织教师培训对教师的绩效和职业发展有很大的影响。在教研系统聘请或培训教研员，并建立奖励机制，可以对一线教师产生有效的带动作用。

第三，发起全国性、定期的中小学金融教育活动。每年在一段固定时间里组织全国性校園活动。为校内活动、校际活动和全国性活动提供针对不同学段的多样化内容设计，邀请金融部门和其他社会成员，特别是企业成员的参与，让金融教育成为真正的社会性活动。

第四是建立学业记录。制定针对高中毕业生金融素养培养和发展的具体要求，对金融理财教育的课程标准和教育项目进行认证。通过设立奖学金、提供课程或教师补贴的方式，鼓励有条件的地区在高中阶段开设基于课程标准的金融理财课程或必选课。争取逐步在高中毕业生综合素质评价报告中列人接受金融理财教育的相关记录，作为就业和升学必备的前置教育。

提高国民金融素养，不仅关乎个人和家庭的财务健康，也将影响整个社会的幸福和稳定。从社会成本和收益看，在中小学阶段有效实施金融理财教育是最优化的解决方案。在学习先进国家经验的同时，发展本土特色的金融理财教育，需要系统性建设、教学实践的总结以及大量的实证研究。通过教育部门与金融部门的有力领导，共同推动教育项目和课程的创新，将是中小学金融素养教育成功的关键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