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生命践行诺言
——记“最美援疆干部”陈书国

2016-06-25 04:24李伦娥陈文静吴秀娟章仙踪
湖南教育 2016年13期
关键词:葡萄沟吐鲁番援疆

李伦娥 陈文静 吴秀娟 章仙踪 张 翼



用生命践行诺言
——记“最美援疆干部”陈书国

李伦娥 陈文静 吴秀娟 章仙踪 张 翼

5年前的1月8日,长沙蓉园宾馆,赴疆前的培训会,他当场豪迈作诗:“男儿壮志出西关,敢将诗情赋楼兰。拼却三年轩辕血,栽得绿杨满天山。”

5年后的2月19日,长沙阳明山殡仪馆,他的追悼会,亲友们悲泣着为他送别:援疆五载,情系葡萄沟,两袖清风昭日月,交河悲恸;求索一生,魂归芙蓉国,一身正气贯星辰,衡岳长青。

“拼却三年轩辕血”,他用生命践行了自己的诺言。

他就是湖南省教育援疆干部陈书国,年仅42岁。

抉择——“人活着不光为了自己”

在湖南省教育厅,陈书国很不打眼:财建处的普通科员,个子瘦小,不大说话。

但在熟悉他的同事看来,他是“小人物有大格局”,政策水平高,理想高远,工作勤奋,做事有套路,且文字功底扎实,诗词歌赋信手拈来,还习得一手好书法。如果按部就班,在湖南省教育厅财建处这样的重要部门待下去,他应该大有发展前途。

可是他偏偏另有选择——

2010年底,湖南省教育厅选拔青年干部援疆。

“我报了名参加援疆,这次应该够条件了。”一回家,他就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妻子曾雪晴。

其实,在此之前,陈书国已经两次报名援疆援藏,都未被批准。

“援疆?在教育厅干得好好的,干嘛去吃那个苦!”曾雪晴有些反对。

“人活着不能光为了自己。你想想,新疆那么美丽的地方,如果不将先进的理念引入,永远只是美丽而不是先进。”

“你身体顶得住吗?”曾雪晴有些担心,“你看看你这一身的病,不是肚子疼就是流鼻血,一直在吃中药调理。”

“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我还会打太极呢。”陈书国半开玩笑,左磨右缠终于做通了妻子的工作。

第二天,陈书国一到办公室就高兴地对老同事马国丽说,“马姐,我家雪晴同意了,我可以去新疆了。”

“昔有左宗棠戍边疆,后有八千湘女上天山。”在出发前的培训会上,陈书国当场以诗明志:“男儿壮志出西关,敢将诗情赋楼兰。拼却三年轩辕血,栽得绿杨满天山。”

他哪里知道,这首诗竟成为他入疆后的宿命。

实干——打造教育的“坎儿井”

2011年2月23日,陈书国入疆。他的身份是湖南省第六批援疆队的教育组组长,吐鲁番地区教育局党组成员、副局长,分管教研和教育信息化。

63万人口,107所中小学,硬件不错,区位优势也较好,但教育质量在全区中等偏下,“每年考入一本的不到200人”。一番调研后,陈书国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

时值北方的残冬。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诗人气质的陈书国却无心欣赏这大西北的风光,一头扎进了学校和课堂。

他渴望找到解困良策。

在葡萄沟中心小学,陈书国发现,在这所在当地算是最好的学校里,孩子们居然没有任何课外读物。

这让陈书国心里一惊。在湖南,教室、阅览室、图书馆,孩子们到处都能借到课外书啊!

要抓教学质量,就从培养孩子们良好的阅读习惯开始。在教育系统工作多年,陈书国十分清楚阅读的重要性。

从葡萄沟中心小学回来,陈书国就将这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挂念在心。出差回湘,他将儿子读过的课外书塞进行李箱,背回吐鲁番;上乌鲁木齐,他会专门到书店为孩子们挑一堆双语读物。

他把这些到处搜来的书送到葡萄沟中心小学三(一)班。看到孩子们捧着崭新的书,他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内心踏实而温暖。他决定,要继续做下去。

没过多久,陈书国自掏腰包,给20个孩子订了20种报刊。他对班上的老师说:“给20个孩子订相同的书,浪费资源,数量也有限。我订了20种书。”一年下来,教室后面的角落里办起了一个“快乐书吧”,摆满了孩子们爱不释手的课外读物。

三(一)班的问题解决了,别的班级怎么办?能否让湖南的孩子们捐书?

2012年春季开学,在长沙休假的陈书国陪儿子到就读的湖南一师二附小报到。想到吐鲁番那些没有课外书读的孩子,他专门找到校长和大队辅导员:“能不能搞一个‘春暖葡萄沟’图书漂流活动?每个学生都有看过的书,发动他们捐出来,让爱传递到万里之外的吐鲁番?”校长一听,非常感兴趣。一个多星期,3000多册图书就如小山般堆积起来。

看着一大堆书,陈书国犯难了。若通过物流运输,从湖南到新疆,物流费用要比书籍本身花销大得多。

怎么办?

陈书国被请到当地学校做讲座,他用一个动人的故事,讲了捐书献爱心的事。故事感动了一位陪孩子听讲座的家长,这人正好从事物流工作。讲座结束后,他找到陈书国说:“我免费把书运到新疆去!”

很快,3000多册图书就“漂流”到葡萄沟中心小学,学校每位孩子平均拥有了8本少儿图书。

图书漂流活动给了陈书国很大的启发。由此他想到,湘吐两地虽相隔千万里,但教育是相通的,如何将湖南优质的教育资源引入吐鲁番?在参观了著名的坎儿井后,他将自己的这一想法取了一个诗意的名字:打造教育的“坎儿井”。

“当年唐代高僧高昌讲经,众人如沐春风;如今我们也可追慕前贤,延请名师讲学。”他向地区教育局领导提议。

很快,“丝路名师讲坛”应运而生:教育部副总督学王文湛、成都青羊区教育局徐江涌局长等专家先后被他请来;湖南特级教师翁光龙率周南中学优秀老师送课上门;117名老师参加心理咨询师培训;70名吐鲁番老师被选派到湖南吉首大学进行4个月的双语教学培训;27名教育行政干部到湖南进行为期10天的培训……培训内容、课程设置、实地考察点,陈书国都是亲自选定,全程参与。

张楚廷在湖南很有名气,数学家、教育家,博士生导师,曾任湖南师范大学校长;网名为“桃花仙子”的湖南优秀乡村教师敖双英,有一套全新的基于网络开展教育教学的新实验。他们都是陈书国熟悉而又敬仰的湖南教育人。

“我要将自己欣赏和崇敬的教育理念与吐鲁番的老师们一起分享!”一个个电话,一封封邮件,陈书国力邀张楚廷教授到吐鲁番给老师们讲课。

3个地区,6场报告,1000多名听众,陈书国甚至还说服75岁的张楚廷教授在吐鲁番地区设立楚廷教师成长学校。

按照陈书国的设想,全国名师都要陆续被邀请到“成长学校”讲课,全吐9000多名老师要通过这所学校迅速成长。

在陈书国(后排左四)的号召下,3000多册图书漂流到了葡萄沟中心小学

“‘十二·五’期间,培训了6352位老师。”援疆一年后,他在给记者的电子邮件中写道。

“桃花仙子”敖双英,则是另一种推广方式。

2011年之前,对于一心运用新教育理念矢志推进乡村教育改革的敖双英,陈书国已和她作了好几次交流。

此前还是省教育厅财建处普通干部的他,通过乡村教育考上大学的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今的乡村教育究竟怎么办?”从网络上,陈书国得知敖双英在一所农村小学进行课改实践,班上所有孩子竟完整地阅读了四大名著,每个孩子都写了不少于5篇的读书笔记,他便专门到学校考察听课。

“吐鲁番也是乡村教育,师资和孩子们的教学基础都与你们学校差不多。”陈书国强烈地感觉到,敖双英的探索和实践适合在吐鲁番推广。

很快,陈书国将参加双语培训的吐鲁番教师带到敖双英所在的学校——湖南省桃源县茶庵铺小学现场听课学习。

我要在吐鲁番复制1000个“桃花仙子”!陈书国期望着。一场横跨湖南和新疆的教育交流活动就此拉开帷幕。

陈书国以吐鲁番地区教育局的名义与湖南教育网合作,开展“桃花仙子”杯教育博客征文竞赛。通过网络,参赛者直接进入“桃花仙子”的网络空间,了解她的网上教育教学情况,学习她的做法,结合吐鲁番实际开展新的教育教学研究和创新。

陈书国的设想是:全吐9000多名老师,通过这个博客征文大赛,如果一年影响100人,两年影响1000人,3年影响3000人,这样只需3年,在他援疆结束时,全吐就有三分之一的老师能够利用网络整合资源、创造资源,从而改变教师、改变课堂、改变学生。

就这样一件事接着一件事,虽只在吐鲁番市教育局工作一年半,但吐鲁番的教育已悄然变化着。这期间,他还主笔起草了吐鲁番地区建设教育强区的决定,并顺利以地委、行署名义发布。这是自治区教育工作会议召开之后,当地第一个地州级建设教育强区的文件,为后一段吐鲁番教育改革和发展提供了纲领性文件。

热爱——“我要留下来”

这是陈书国在吐鲁番最平常的一天。

早上六点起床后,他烧了一壶水,沏了一杯茶,又执笔将《心经》临摹了一遍。

肚子有些饿了,陈书国找到了一块馕,在电脑前啃了起来。

馕是他从托克逊带回来的,由于放置的时间有些久了,馕特别硬,一口下去,牙齿脆响。有颗牙齿已松动的陈书国,用手掰下一块,就着热腾腾的山茶,早餐搞定。

到一个地方,就要天人合一,当地人吃啥,你就吃啥。由于有胆疾,离开湖南前,一位中医曾叮嘱陈书国。

对陈书国来说,不仅是饮食,其实他整个人压根就是与吐鲁番长在一起的。他常说,他爱上吐鲁番,有些理由经不起推敲。他爱那里的葡萄,爱那里的白杨,爱那里的老百姓,甚至当沙尘暴刮起来的时候,陈书国还说,吐鲁番好啊,连4月下的土也是甜的。

60年不遇的大雪覆盖吐鲁番,所有人都躲在屋里不出门。陈书国却只身在结冰的交河古城奔跑,古城边的高台是陈书国最喜欢待的地方。在日记中,他写道:“站在交河的高台上,远远看着大佛寺,仿佛能听见这座城池诉说着千年的故事……”

是的。在陈书国眼中,自己不是这里的一个过客,他早已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新疆生活的清苦,吐鲁番干燥炎热的气候,能掀翻火车的狂风,与湖南完全不同的风俗和饮食习惯等,如同一只只“拦路虎”,无时无刻不在考验着每一个援疆人的耐心和毅力。尤其是远离亲人、朋友的孤独,更不是常人所能忍受。

但对陈书国而言,这些艰难困苦都变成了诗情画意。夜深人静时,劳累工作之余,陈书国把这些都托付给了自己的诗歌:“我的爱,在高昌。我低头沉吟不语,沉吟于古老的交河。神奇吐鲁番,总是这样拨动心弦,唱着歌,我就这样走来……”

即便是在他弥留之际,他最精神的时候,仍然是用那带着常宁口音的普通话说出“我们吐鲁番”五个字的时候。

不仅如此,他希望所有的援疆队员都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到达吐鲁番后的第一个会议,陈书国作为教育组组长,就赠予教育战线的35名援友6个字:融入、对接、创新。

为了融入,他不会唱歌,却提前学会了两支湘西民歌才入疆,《郎在高山打一望》《马桑树儿搭灯台》,一有活动就“献给我的吐鲁番朋友们”;后来自己又写出了《援疆新歌》《亲人来到援疆队》,找到教育局的同事吴龙海谱曲,至今在援疆队员中传唱。

为了融入,他不会跳舞,却经常拉着大伙走到麦西来甫广场,学跳麦西来甫。

援友英语老师周琦勋说,陈书国是用生命融入新疆这片土地。走到大街上,打馕的、跳舞的、卖羊肉串的,好多人都能叫出他的名字;读他的诗歌,每一位援友都能真切感受到新疆的点点滴滴,像电影画面一样闪过。

如果不是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怎么能写出这样饱含深情的诗篇?

如果不是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又怎么会在援疆一年半后选择留疆?

时间定格在2012年6月初。妻子曾雪晴还清楚地记得陈书国那个打算留疆的电话。

晚上10点多,陈书国打电话来了。

问了问孩子的学习情况,临挂电话,陈书国支支吾吾:“我参加了吐鲁番市的公考,岗位是旅游局局长,目前笔试第一。”

“公考?就是说你要调到吐鲁番,要在新疆干一辈子?”一个人带着孩子留在长沙既要上班又要接送孩子的曾雪晴气急了。

“你真的想清楚了?上有老,下有小,我们怎么办?”曾雪晴说着说着眼泪都流出来了。

“等我稳定下来,就把你和孩子接到新疆来!”陈书国安慰妻子说。

“别人家的孩子都拼命往名校挤,往北上广走,你倒好,还要把孩子带到新疆去!”曾雪晴抱怨着,知道丈夫决心已定,只好叮嘱,“不管怎样,最要注意身体啊!”

“想清楚了?”在讨论的前一天,湖南援疆队总领队、地委副书记赵清云还专门再次询问。回湖南办手续时,大家都劝他“三思”。

“想好了,我要留下来!”他话不多,但义无反顾。

为了让妻子宽心,陈书国专门请来自己的老同事马国丽做工作。

“我就不该给他老婆打电话。”老同事马国丽回想起自己和陈书国一起工作的日子,有天清早来上班,居然看到加通宵班的陈书国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身上只盖着两捆报纸,就眼泪直流。“如果不是我帮着他做妻子曾雪晴的工作,如果他没有留疆,他就不会这么快生病去世的……”

“他是太拼了,一腔热血,对事业非常执著。”湖南援疆队副指挥长、吐鲁番市副秘书长郑小胡说,陈书国的“霸蛮”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援疆8个多月的时候,他腹痛难忍,最后医院检查是胆结石,回湘手术还是利用国庆长假,还没休整好就匆忙回疆。

当教育局副局长的时候,中职不是他分管,但当时地区中职要申报“区示范”,一大摞材料他逐字逐句地修改。

已经是旅游局局长了,他还去听援疆老师的课。

……

“太拼命了!”这是我们采访时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几乎每个人说到这时,都会不自觉地红了眼眶甚至流下眼泪。援友欧德铭说,陈书国是拿生命在工作,清早起床、夜晚一两点才睡,不是加班就是出差。他已经记不起有多少个夜晚,陈书国在他家的沙发上一边说话一边就睡着了;他也已经记不起有多少个早晨,自己去敲陈书国的门,里面空无一人,他又在办公室睡着了……

不朽——“他就是我们新疆的胡杨,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朽”

认识陈书国的人都说,他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文质彬彬。但只要他开口,“工作狂人”的本性就会暴露无遗——因为不论你从哪里说起,他总能把话题绕到工作上去。

在吐鲁番市旅游局现任副局长陈跃飞看来,陈书国是“货真价实的永动机,无时无刻不在运转,一有好的想法就恨不得立即实施”。在旅游局工作短短一年半时间,陈书国就打造了杏花节、桑葚节、葡萄开墩节、葡萄采摘节、吐鲁番乡村音乐和美食节等一系列旅游产品。如今,这些活动都成为了吐鲁番旅游的品牌。2012年吐鲁番地区实现旅游消费10.04亿元,2015年这个数字已大幅度提升,达到51亿元。

好友胡观湘说,在陈书国心中,有教育、有旅游,有老师,有朋友,唯独没有自己。

其实,陈书国的病2014年10月就初现端倪。

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腹部疼痛难忍,体重一下子少了十几斤——远在湖南的妻子曾雪晴从陈书国给自己的电话中隐约察觉到这些症状。

“你一定要去医院做全身检查!”妻子在电话这头无数次叮嘱。

“好好好,等我忙完了这段吧!”陈书国嘴里应承着,挂了电话。

“身体好些了吗?去医院做了检查吗?”每当妻子再次问起陈书国的身体,他总是回答:“等忙完了这段吧。”2015年春节,除夕前一天才回家的陈书国,又一次疼得直不起腰来,但他要回家陪90多岁的奶奶和70多岁的父亲过年,下飞机就匆匆往衡阳老家赶。挨到大年初二,实在是难受了,妻子带他到医院,匆匆检查后,只开了点胃药,大年初五他就飞回吐鲁番了。

“吐鲁番是全疆春天最早到来的地方,杏花马上要开了,杏花节有好多游客呢。”他跟妻儿解释。几天后,他拖着病体到葡萄沟参加葡萄开墩仪式。

尽管身体不适,但他的心里是高兴的,他在当天的日志中写道:“想起了2013年春天我们设计的旅游活动:坎儿井取水,葡萄开墩,带本书到葡萄沟。吐鲁番的创业是艰难的,也是甜蜜的。”

葡萄开墩节刚完,他精心打造的“新疆第一鲜·吐鲁番桑葚节”主题活动又马上要进行了。这时,岳母3月31日突然去世,“4月1日凌晨两点多才赶到衡阳,参加完岳母的追悼会,4月3日一大早,他又赶回新疆。”曾雪晴很是后悔,“当时太悲痛了,都忘记让他检查治病。”

回去没几天,陈书国电话中又说不舒服,妻子让他做大检查,可旅游策划一个接一个,4月18日还要去北京参加一个培训。“实在是没时间,等五一吧。”他对妻子说。

5月1日一大早,妻子陪他来到湘雅附一医院,痛得实在不行了,他们挂了急诊号,但检查结果得3天后才出来。那3个晚上,“他痛得从床头爬到床尾,整晚没合眼。”曾雪晴说,她这才知道,丈夫平日里忍受着多么巨大的痛苦。

谈起陈书国的病情,援疆医生杨平洲哽咽了。他2014年3月到吐鲁番援疆,与陈书国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宿舍的楼道里。

“他住402,我住502,我回房间总是要经过他的门。”在楼道里照面,陈书国主动上来攀谈,得知杨平洲是肝胆外科医生后,还欣喜地咨询起自己的病情来。

“他向我展示了手术伤口,说自己曾做过肝胆这一块的手术,但是现在又开始不舒服了。”杨平洲劝说他去医院做了检查,然而当地医疗条件十分有限,并没查出问题。随后,杨平洲几次劝说他去乌鲁木齐、长沙做检查,“可他工作繁忙,一直走不开。就这样拖着病体坚持工作了一年多。”

“胰腺癌晚期,很抱歉。”3天后结果出来,湖南最著名的“湘雅”居然都不接治了。这个时候,杨平洲刚好援疆结束,回到自己所在的湖南省人民医院,“怎么就这个样子了?”杨平洲难过极了,当时的陈书国,消化道大出血,极瘦,吃不了任何东西,奄奄一息。杨平洲含着眼泪,冒险采取介入治疗,他的病情才稍有好转。

“我要回去,住院之前,我还有一大摊子事情没有扫尾呢!”能吃下第一餐饭,他就跟妻子要求,并通过微信布置工作。曾雪晴强忍眼泪,说,“好,等你身体再恢复好一点,我陪你一起去!”这时候,陈书国哪里知道,医院已经告知妻子,他被确诊为胰腺癌晚期,时日无多。看着丈夫每天用微信、用qq、用电话和单位的人联系,准备回疆的行程,曾雪晴心如刀绞,却不敢多说。

“他最挂念的除了工作,还有新疆的维族老乡和一起援疆的朋友们。”好友黄新生还清楚地记得,2015年2月14日,吐鲁番冬季旅游节开幕。当天,陈书国腹痛难忍,但还是面带微笑向来宾致欢迎辞,然后便匆匆登上返回长沙的飞机。临行前,他百般叮嘱黄新生,一定要将他从湖南带来的砖茶送给吐鲁番的农民朋友。

援友毛绍金老师记得,得知自己颈椎和腰椎不好,陈书国特意托人从北京给她带来一个“柔力球”,还教毛绍金跳起了“柔力球”操。

吐鲁番市教育局同事依巴代提·阿不来孜记得,平日的攀谈中陈书国听说这里的老师没有用过U盘,便趁着春节回家的空当,为教研室的6位老师每人都捎上一个。“那个U盘,现在还用着呢!”维吾尔族人的名字大多较长,同事有时叫她依老师,而陈书国每次都会特别认真地叫她依巴代提老师。或许在他看来,用心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也是一种尊重。

维族小伙子买吾兰江·艾合买提记得,2013年第四届全国校园艺术新秀推选活动全国总决赛开赛在即,喜欢唱歌的他3岁时父母就因车祸去世,家贫的他没有路费赴京参赛。焦急之时是陈书国叔叔掏出3000元钱为他解决了赴京参赛的路费,同时还承诺,将资助他读完大学。那次比赛,买吾兰江·艾合买提获得了艺术类和表演类两个金奖。因为打小就在青蛙巷长大,而且喜爱歌舞,陈书国还送给他一个好听的名字“青蛙王子”。

3月23日,我们专程来到“青蛙王子”家,孩子上学去了,他的奶奶和叔叔出门迎接我们。奶奶艾米迪汉·沙伊木不懂汉语,但她能听懂“陈书国”3个字,听说我们从陈书国家乡来,奶奶拉着我们的手老泪纵横,“陈书国,好人啊……”她拉着我们看孙子的获奖照片,看家里新置的大凉床、新收拾的大院落。因为陈书国一手打造了这条吐鲁番民俗文化街,她家里也开起了农家乐——备好可口的葡萄干、馕、手抓饭等,清理好自家的炕头,等待着游客体验维吾尔族的民俗文化。买吾兰江·艾合买提能歌善舞,又有着“青蛙王子”的美誉,来他家的游客特别多。第一年家里就有了1.1万元的收入。“家里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他却走了……”

“陈叔叔,您好,我已经把您寄给我的书全部看完了,听说您生病了,希望您早日恢复健康!”“陈叔叔,我听说您住院的事情了,我很伤心,真希望能飞到您身边去看望您……”听闻陈书国病重的消息,葡萄沟中心小学的孩子们坐不住了,一张张自制的卡片插上翅膀,从吐鲁番“飞”到了长沙,那些略显稚嫩的笔迹无不承载着他们对陈叔叔的思念与祝福。在吐鲁番市教育局,年轻干部任超琼还从微信上给我们展示了孩子们给陈书国写的信。

葡萄沟中心小学校长龚亚中两次接受我们的采访,只要一提到陈书国,话还未说,便先红了眼眶。她说,他是那个一到学校便径直向教室走去的陈局长;他是那个心心念念将吐鲁番的孩子视如己出的陈爸爸;孩子们一听说有人来学校视察,便仰着脑袋问“是陈叔叔来看我们了么”……不论怎样的身份,他永远是一个让人想起来就觉得温暖而明亮的人。

“援疆这几年,摊子铺得有些大,要是不留下,就收不拢了。”决定留疆后,陈书国曾这样对记者说。留疆后,湖南援疆队副指挥长、吐鲁番市副秘书长郑小胡得知陈书国的身体状况,曾委婉地劝过陈书国:“要是身体真的吃不消,你一定要跟组织说。”

“现在撤下来可不行,我还有好多没有完成的事业,至少要干满这5年啊!”陈书国几次都是这样回答。

谁也不曾料到,5年时间还没有过去,那个令陈书国魂牵梦绕的吐鲁番,成了他回不去的“故乡”。

吐鲁番,在维语里的意思是“留下来”。陈书国离开了,但他那满腔赤诚的家国情怀却留在了这片他无比眷恋的土地上;他对吐鲁番的至情至爱也留在了人们的心中。正如那一棵棵倔强生长的胡杨,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朽。

“就这么远去,暗许一个承诺!”这是陈书国诗歌《吐鲁番》里的两句。他用生命践行了自己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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