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翠玲
(福州大学 外国语学院, 福建 福州 350116)
人性善恶的博弈
——语用学视域下《喧哗与骚动》中的杰生人物刻画
肖翠玲
(福州大学 外国语学院, 福建 福州 350116)
摘要:以杰生与其他角色的五个典型对话为语料,综合运用话轮转换策略、不礼貌策略及会话含意理论进行文学语用分析,从对话中的细枝末节揭示杰生的邪恶性格,如他对旁人的咒骂与怨恨,他的自怜和自我膨胀,以及其唯利是图的本性等。同时通过杰生与他人的对话动态揭示人物间的矛盾关系,尤其是他与迪尔西作为恶与善的极端代表所反映出来的人性的博弈,阐释了作品最深刻的主题,即唯有爱与坚忍才能拯救人类。
关键词:《喧哗与骚动》; 杰生; 话轮转换; 会话含意
《喧哗与骚动》作为20世纪最杰出的作品之一,长期受到国内外学者的关注,但其中多以研究作者的意识流写作手法为主要方向,关注班吉(Benjy)、昆丁(Quentin)和凯蒂(Caddy)三个角色及其之间的关系。然而,杰生(Jason)作为除班吉、昆丁和迪尔西(Dilsey)之外本书第三部分的叙述者以及康普生家族的四个孩子之一,其重要地位却长期得不到重视。他是书中最为邪恶,也最为自私的人物,同时也是福克纳(Faulkner)创作的角色中最残忍无情的人物之一,被作者认为是“十足的邪恶者”[1]72。本文尝试以杰生为主要研究对象,探索其对小说主题的重要揭示作用。
此外,与前两个章节的意识流写作手法不同,第三部分中杰生主要以直接引语的对话形式继续对故事的陈述。他的咒骂、粗话以及不断重复的口头短语如“我说”“他说”“她说”等,让读者好似可以大声地听到他对自己生活的描述。根据万·皮尔(van Peer)的观点,读者对角色所被赋予的特定道德、智力和情感品质的解读,可以通过角色的说话内容以及独特的说话方式进行推断。[2]本文尝试运用语用学中的话轮转换理论、不礼貌原则及会话含意理论,分析杰生的话语表达,窥探他的性格特征、心理活动以及与其他主要人物的关系,领悟作者运用特殊语言技巧所产生的艺术效果,从而更深入地理解小说的主题。
一、杰生对凯蒂/小昆丁的报复
《喧哗与骚动》中,凯蒂的失贞导致了康普生家族不可避免的悲剧性结局。对杰生而言,当他失去他认为人生中所有幸福的来源,即在银行谋职的机会时,他便将一切不顺归咎于凯蒂和她的女儿,把她们作为家族衰败的根源。他欺骗自己的家人,从家里盗取钱财,并在报复之心的驱动下,不断折磨凯蒂和小昆丁,没有一丝的怜悯和同情。为了给自己的失败开脱,他心中满是仇恨、冷酷和算计。他也不断地用敌意和讽刺惹恼身边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通过他与其他人物的对话。
例一:凯蒂给了杰生100美元,只为见女儿一面。然而,杰生却违背承诺,只让她看到女儿一眼。盛怒的凯蒂找粟生抗辩。
凯蒂:骗子。骗子。
杰生:你疯了么?你这是在干什么?怎么就这样走到这里来?【她刚要张嘴,我把她给堵了回去。】你已经撬掉了我一份差事,还想断送掉我这一份不成?若是你有话跟我说,咱们可以说好天黑后到哪儿去见面。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说呢?我答应了要做的事哪一件没有做?我说了让你见她一分钟,我让你见了没有?嗯,你见到了没有?【她只顾站在那儿盯着我,像打摆子似的浑身乱颤,双手紧握,像是在抽风。】我答应的事我全办了,你自己才是骗子呢。你答应我乘那班火车离开,你乘了没有?你不是答应过的吗?如果你以为你能把那笔钱要回去,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就算你给我的是一千块钱,你还欠着我的情分。要知道我冒了多大的风险!要是十七次车开走以后我还看见或是听说你在镇上,我就要告诉母亲和毛莱舅舅了。这以后,你到老死也别想再见到小昆丁。【她只顾站在那里,眼睛盯着我,两只手扭来扭去。】
凯蒂:你真可恨,你真可恨。
杰生:行,你怎么说都行。[3]212
表1杰生与凯蒂对话的话轮分析
Tab.1Turn-taking analysis of dialogues between Jason and Caddy
人物凯蒂杰生话轮类型发话10反应12反应后发话11打断00独白01话轮长度话轮数22话轮总长度(词)6170话轮平均长度(词)385话轮控制策略前置语列(次)00限制话轮长度的语用策略(次)01副语言特征(次)20
备注:本表数据是根据小说原语英文单词计算所得。
话轮指的是有序谈话得以正常进行的一种方式。一旦选定一个话题并开始一段对话,话轮就已经产生。俞东明教授提出:“话轮作为话语分析的重要范畴常常被用来解释人物间的权势关系及人物的性格。”[4]在以上对话中,话轮转换理论主要用于分析杰生与凯蒂之间的话语权力分布。从表1可以看出,最明显的特征是凯蒂和杰生话轮长度的差异。虽然两人都分别控制着两个话轮,但通过话轮总长度可知,杰生的讲话内容要远多于凯蒂,表明了杰生在对话中的支配地位。在第一个话轮中,凯蒂只讲了两个词来表示她的愤怒,但杰生却用152个单词予以反驳,形成了一段独白,无视对方的存在。他的卑鄙通过他的一系列反问变得更加明显。面对凯蒂的指责,他反而显得振振有词,仿佛他才是这次事件的受害者。但事实是他违背了承诺,拿了凯蒂的钱却没有给她任何近距离接触孩子的机会,而且故意用孩子引诱凯蒂,让她在街上追赶马车,寻求报复的快感,足以见他本性的残忍和卑劣。此外,杰生的独白中还提到“你已经撬掉了我一份差事,还想断送掉我这一份不成?”表明杰生对凯蒂婚前失贞使他丢掉银行的工作机会始终怀恨在心。他对金钱的唯利是图也在他唯恐凯蒂向他索回100美元的话语中显露无疑。而在这一独白的最后,杰生对凯蒂的报复升级,用她女儿小昆丁来威胁凯蒂离开。面对这一威胁,凯蒂为了女儿无可奈何,只能用“你真可恨”寥寥几字进行回击,其痛苦程度显而易见,更显出杰生的冷漠无情。
表1中还有一处值得关注,即凯蒂的副语言特征。面对杰生的无耻指控与有意操纵话题,一方面,她并没有机会进行反击,只能“站在那儿盯着我,像打摆子似的浑身乱颤,双手紧握,像是在抽风”,来体现她的盛怒。另一方面,她也没有能力选择反抗,因为杰生当家,小昆丁必然要依赖他才有可能平安成长。因此,除了两个简单的词“你真可恨”(英文Dame you)外,她只能无奈忍受杰生的指控,“只顾站在那里,眼睛盯着我,两只手扭来扭去。”一触即发的愤怒与她实际的沉默形成强烈的对比,彰显其深沉的母爱和自我牺牲,同时也反衬杰生的冷酷与残忍,只会从折磨凯蒂身上寻求快感。
例二:小昆丁认为凯蒂已经支付了她的生活费,并威胁要把身上的衣服全撕下来以示反抗。杰生怒气冲冲地制止了她,警告她要注意自己的行为。
杰1:我知道你课本一本也没有了。我倒很想知道你把那些书弄到哪儿去了,也许你会嫌我多管闲事。当然,我没有什么资格来过问,不过,去年九月为这些书支付了十一元六角五分的可是我。
昆1:是妈妈出钱给我买书的!你的钱我一个子儿也没有用。如果有一天真的要用你的钱,我宁愿饿死。
杰2:是吗?……你看来并没有光着身子不穿衣服嘛,虽说你脸上涂的那玩意儿遮住的地方比全身的衣服遮住的还多一些。……
昆2:你知道我要怎么干?
杰3:要怎么干?难道不穿衣服,钻在一只桶里?
昆3:我会马上把衣服全撕下来,把它们仍在街上。你不信?
杰4:你当然做得出来的,你哪一回都是这么干的。
昆4:你以为我不敢。【她双手抓住衣领,仿佛马上就要撕了。】
杰5:你敢撕,我马上就给你一顿鞭子,让你终生难忘。
昆5:你说我不敢。
杰6:你再那样做,我就会让你后悔来到人世!……
昆6:我没有到处溜达,我的所作所为,你尽管去调查好了。
杰7:你的所作所为是众所周知的,镇上每一个人都清楚你是什么东西。……我可不能让我家里的任何人像黑人骚妞那样乱来。你听见我的话没有?
昆7:我不管,我很坏,我反正是要下地狱的,我不在乎。我宁愿下地狱,也不愿和你待在同一个地方。
杰8:只要再有一次让我听说你逃学,你就会希望自己还是在地狱里的好。只要再有一次,你记住了。[3]95
与礼貌原则相反,不礼貌原则通过攻击听话者的面子来提升面子威胁行为,从而制造不和谐的社会效果。当说话者之间互相攻击面子时,便不可避免地产生矛盾和冲突,同时也不自觉地呈现出自己最真实的本性。在例二对话中,不礼貌原则可帮助我们了解杰生与小昆丁之间是如何互相无情地攻击对方的面子,造成彼此的不和谐。杰1中,杰生否认自己过问昆丁的资格,似乎有意贬低自己,以示对昆丁的尊重,但通过下一句子中他提供的具体时间和金钱数额,他实则是要强调自己对昆丁生计的支持。这种把听话者对自己的亏欠公开化的策略是在暗示他其实完全有权利过问昆丁,甚至还可以命令她。从这里,读者就可以感受到杰生的算计和自大。然而,即便昆丁只是个17岁的女孩,她仍能无情地对自己的舅舅予以反击。实际上,表2中最为明显的特征就在于杰生与昆丁之间交替使用的恐吓威胁策略。恐吓是不礼貌策略中的一项子策略,是给对方灌输对对方有害的行为将会发生,隐含着很强的面子攻击性。因此,从这一策略的轮番使用,便可窥知杰生与昆丁两人间强烈的互相仇视感。从小得不到善待的小昆丁也培养了她的反叛性格。从她对杰生的回击中,我们便可以了解到她和凯蒂共有的勇敢性格。当杰生声称他为赡养她所付出的代价时,昆丁宁愿撕掉衣服也不愿欠杰生人情,与他保持界线。杰生对此的回应是杰5、6、8中的扬言用鞭子抽她,让她后悔来到人世。因此,从两人的彼此威胁中,读者便能很容易了解两人间的紧张关系、恶毒性格,以及彼此致力于建立对对方的主导权的强烈欲望。
表2 杰生与小昆丁的不礼貌对话分析
此外,双方除了都使用侮辱性语言,如“黑人骚妞”“下地狱”等,表2中还体现出另一个明显的语言特征,即杰生对小昆丁频繁使用的讽刺策略。小昆丁既是杰生对凯蒂以及哥哥昆丁长久累积的仇恨的发泄对象,因为这两人直接得到了父亲的金钱支持而他只能辛苦工作,同时也是他对父母嫌怨的发泄对象,因为正是康普生夫妇坚持将小昆丁带回家中抚养,增加了他的负担。而小昆丁自己也持续着母亲的道路,成为一个行为不检的女人。因此,杰生总是用虚假礼貌策略来对她进行讽刺和嘲笑。杰4中,表面上他对小昆丁表示赞同,但他真正要表达的意思是小昆丁是一个“天生的贱坯”,总是做出如此下贱的行为。昆6中,小昆丁想为自己辩护,声称每一个人都知道她是一个顺从得体的女孩,而不是在镇上到处溜达。但杰生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替换了概念。虽然字面上肯定了小昆丁,但镇上人们所清楚的内容已经被他替换为:清楚她与众多男人乱交,就像她母亲一样。通过这些话语,杰生对自己侄女的鄙视和嘲讽更加强化。
通过以上两段对话可知,杰生对凯蒂和小昆丁的态度是一致的。随着凯蒂被逐出家门,小昆丁自然而然地替代了她,继续成为家中的受难者。而杰生永无止境的报复和挖苦甚至延续至下一代,揭示了他如圣经中的撒旦一般,是邪恶的代表。此外还有一点需要提及,即福克纳似乎有意创造凯蒂和小昆丁这两个女性角色的相似性,因为两人都有着共同的行为方式,而且都与花园中的那棵梨树有着至关重要的联系。孩提时代的凯蒂爬上梨树,如同圣经中的夏娃偷吃禁果一样,开始了她失去贞洁并导致家族衰败的路程,而在小说的末尾,凯蒂的女儿小昆丁却从同一棵梨树上爬下,借此逃离了家族的衰败。
二、杰生对康普生夫妇的嫌怨
例三:康普生太太找杰生讨论小昆丁的问题时。
康普生太太:你是唯一没让我良心受责的孩子。
杰生:就是嘛,我压根儿没工夫谴责您的良心。我没机会上哈佛大学,是您想让我跟踪她,监视她干了什么坏事没有,我可以辞掉店里的差事,找个晚班的活儿。这样,白天我来看着她,夜班嘛您就可以叫班吉来值。[3]89
格莱斯(Grice)提出的合作原则的本质是谈话者之间的一项机智协议,双方共同致力于创建连贯有效的交流。然而,在实际交流中,人们经常有意破坏合作原则,以求更加有效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一旦四个准则中的任何一个被违背,听话者就可以通过说话者所说的内容来推断其所没有说出的内容,理解其中的含蓄意义。小说中的人物对这些准则的遵守或违背同样可以展现他们的性格和态度。例三中杰生的回答显然违反了合作原则中量的准则、关系准则及质的准则。他提供过多与他母亲话题无关的信息,一些句子也不真实,显然是话中有话。康普生太太一直偏爱杰生,在此也认可杰生是她唯一感到自豪,没让她良心受责的孩子。然而,杰生对此感到不快,并有意给出原因是因为他没有时间谴责她的良心。随后的一句话虽未点明,但已暗示了他对兄弟和父亲的怨恨,因为有机会上哈佛大学的是哥哥昆丁,而整天醉酒的是父亲康普生先生。只有他必须辛苦工作,支撑整个家庭。在此,他的回答明显地违反了量的准则与关系准则。随后,他并没有结束话题,而是继续违背质的准则。康普生太太显然知道他不可能辞掉当前的工作去监视自己的侄女,班吉也不可能去值夜班照顾小昆丁,因为他自己就是个只有三岁智力的傻子,需要别人照顾。杰生在此的不真实陈述只是为了讽刺康普生太太。在康普生家族中,似乎也只有她认可杰生的地位和重要性,杰生便总是借机会在她面前含沙射影地表达对每一个人的不满和自己所遭受的不公不幸,这既表明了他的自怜自哀,也体现了他的邪恶本性。
例四:班吉溜出大门后,康普生先生找杰生问话。
康普生先生:他怎么出去的。你进院子时没插上门吧,杰生。
杰生:怎么会呢。我怎么会这么马虎呢。您以为我愿意出这样的事吗。咱们家的名声已经够糟糕的了,老天爷呀。这话我早就该跟您说了。我看这一来您总该把他送到杰克逊去了吧。
康普生先生:别说了。
杰生:这话我早就该跟您说了。[3]54
以上对话中,杰生违背了合作原则中量的准则、关系准则和方式准则。显然父亲的质询和怀疑惹恼了杰生,他马上进行了否认。但他有意提供了多于父亲需要且不相关的信息。此外,根据Grice的观点,当说话者的回答显得冗长、混乱或不清晰时,就违背了合作原则中的方式准则[5]。在此,杰生也有意重复“这话我早就该跟您说了”这个句子,包含着杰生对父亲的责备,暗示“该对班吉如今的行为负责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因为他认为他早就坚持过要把班吉送入杰克逊精神病看护中心。从分析中可以了解到,杰生已经开始表现出他对父亲的不满情绪,他也厌恶自己的家庭。同时,他坚持将班吉送走的行为也体现了他的无情,完全不顾手足之情。班吉作为一个弱势角色,在《喧哗与骚动》中,通过他人对待班吉的态度便可检验人的本性善恶,而书中只有杰生和小昆丁对班吉厌恶至极,体现了他们性格中恶的一面。
综上,杰生对父母的态度揭露了他对他们的怨恨和不满,一方面是康普生先生对昆丁和凯蒂的偏爱,另一方面是康普生太太坚持把小昆丁留在家中抚养,并拒绝将班吉送走。而且,康普生太太只会一直称病躲在房间,把所有问题和负担都推脱给他人解决。杰生是如此衔恨的人,并不会轻易原谅他人。因此他的一生都沉浸于自己的不幸中,自怜自艾又满怀仇恨,即便是对自己的父母也是如此。这一点在他对康普生太太的冷嘲热讽中更加表现无遗。
三、杰生对迪尔西的厌惧恼恨
例五:杰生因迪尔西私自让凯蒂见小昆丁和班吉,与她争吵。
迪1:我倒要问,让可怜的小姐看看她自己的孩子,这又有什么不对。要是杰生先生(康普生先生)还活着,事情就不会这样。
杰1:可是杰生先生不在人世了。我知道你压根儿没把我放在眼里,不过太太吩咐下来的话我想你总得听听吧。你老这么折磨她,要不了多久她也得进坟墓,到那时这幢房子都让你们这伙黑人穷鬼住得了。你说,你又干吗让那傻子见到她?
迪2:杰生,如果你总算是个人,那你也是个冷酷的人。我要感谢上帝,因为我比你有心肝,虽说那是黑人的心肝。
杰2:至少我是个男子汉,让家里的面粉桶总是满满登登的。告诉你,那样的事你再干一次,你就别想再吃这儿的面包。[3]
迪尔西是康普生家的黑佣人,扮演着四个孩子母亲的角色,照看着整个家庭。 即便杰生生性残忍,又是家中真正的管事者,迪尔西也不像康普生太太那样对杰生唯唯诺诺。因此杰生也只对迪尔西仍有所顾忌。对话中,当杰生指责迪尔西让凯蒂见小昆丁时,迪尔西敢于直接反驳他,把他和他已故的父亲进行对比,即便她深知杰生对康普生先生的不满。这里她直接公开施行不礼貌策略,批评杰生的残忍。作为回应,杰生也用虚假礼貌予以反击,故意承认她对自己的不重视,其真正目的在于用康普生太太来对她进行压制,以达到他的目的,足见杰生的狡猾以及对迪尔西的顾忌,虽然他作为主人本可以直接命令于她。但另一方面,从杰2中杰生使用的充满侮辱性色彩的词汇“黑人穷鬼”,可知他也对迪尔西及家里的其他黑人充满厌恶。迪2中,迪尔西直接忽视杰生的质问,公开将杰生与负面的事物联系起来,即控诉杰生是如此冷酷的人,比他看轻的黑人还不如。面对如此具有攻击性的评论,杰生选择不直接反驳,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他在家中的重要地位,即能够养家糊口的人。在杰生认为,只有金钱和食物才是最重要的,是衡量一切的标准。即便他冷漠,他仍比家中的任何人都有主导权,也可以用此来威胁迪尔西,体现了他的物质主义和妄自尊大。
表3 杰生与迪尔西的不礼貌对话分析
从以上的分析可知,一方面,杰生鄙夷迪尔西,但另一方面,他又对她心存顾忌。杰生作为书中“最邪恶自私的人物”,而迪尔西又是最高尚无私的一位,两人间的争执代表的正是善与恶的论辩。正是由于她的存在,才使得康普生家族仍存有一丝的秩序感,这从四个叙述者中只有迪尔西的部分以正常有序的顺序进行就可见一斑。小说结尾处,迪尔西从教堂回来的路上说到“我看到了开头,也看到了结束”也正是她自身的写照。在康普生家族长久痛苦的衰败历程中,只有她始终忠诚地献身于这个家庭,用尊严与谦和默默忍受。福克纳曾说“迪尔西是我最喜欢的角色之一,因为她勇敢,慷慨,温和,而且诚实”[1],正好与康普生的每一位家庭成员形成对比,尤其是与杰生,一个残忍、贪婪、自私、算计,几乎没有一丝怜悯的人。
三、结语
杰生作为小说中的四个叙述者及重要角色之一,不应该受到忽视。小说第三部分中,“天生是贱坯就永远都是贱坯”“该死的纽约犹太佬”“黑鬼”等短语一直重复出现。杰生的这些咒骂,以及他自怜和自我膨胀的方式,使得他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不幸中,随时准备伤害自己,也伤害他人。此外,在金钱面前,他可以摒弃亲情,从家人身上获取不义之财。他的这种物质观可以说是当时社会的一个缩影,一个极端例子。[1]75因此,这部小说不单只是局限于描写一个南方家庭的日常琐事,而是要探讨当时人类的共同命运。[3]9通过书中与杰生性格完全相反的迪尔西一角,作者有意提醒我们,即便书中满是迷失、衰败与堕落,《喧哗与骚动》仍是一部传递爱与坚忍的作品。福克纳坚信“我们必须一路与痛苦和罪恶同行,我们也必须一路去治愈这些痛苦和罪恶”[1]75。人类不仅只会承受,还会去战胜。人类的不朽绝不是因为他在所有生物中拥有唯一不竭的声音,而是因为他所具有的灵魂,他能够去同情、忍耐和牺牲。这正是《喧哗与骚动》中最为深刻的创作主题。
参考文献:
[1] Nicholson C E, Stevenson R W. York Notes on The Sound and the Fury[M]. London: Longman York Press,1998.
[2] Yule G. Pragmatics[M]. 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0:52.
[3] 福克纳.喧哗与骚动[M].李文俊,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
[4] 李华东,俞东明.从话轮转换看权势关系、性格刻画和情节发展[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1,24(2):26-30.
[5] Huang Yon. Pragmatics[M].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9:25.
(责任编辑: 王明秀)
The gaming between good and evil:The characterization of Jason in the novel “The Sound and The Fur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iterary pragmatics
Xiao Cuil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Fuzhou University, Fuzhou 350116, China)
Abstract:Based on a newly selected corpus-five dialogues among Jason and other characters in the novel “The Sound and The Fury”, we integrate strategies for conversation turn-taking, impoliteness principle and theory on conversation (dialogue) implicature to conduct a literary pragmatic analysis of Jason. We try to identify the evil nature of Jason, such as his scolding and hatred to other people, his self-pity and self-importance and his greediness. Moreover, the dialogues are also used to reveal the contradictions among the characters involved in the dialogues, especially the gaming between him and Dilsey, i.e. the gaming between good and evil. We also illustrate the profound theme of the novel-only love and enduring can save people.
Keywords:“The Sound and the Fury”; Jason; dialogue; turn-taking; impoliteness; implicature
中图分类号:H03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4348(2016)02-0120-06
作者简介:肖翠玲(1991- ),女,福建三明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语用学。
收稿日期:2015-12-24;修回日期:2016-02-30
doi:10.3969/j.issn.1672-4348.2016.0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