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胡”字的训释结构看词义的发展规律

2016-05-14 08:58马菁屿韩琳
辞书研究 2016年4期
关键词:义位训词大字典

马菁屿 韩琳

摘要文章从“胡”的训释结构出发考察了其词义演变规律,同时探讨了义项的确立和排序问题。通过考察得知,“胡”的训释结构为主训词“牛顄”+义值差“垂”,词义发展为双轨制: 轨道内,以实义主体“顄”为主引申链条,发展出“鸟兽顄下坠垂的皮肉或囊”“物体下垂的部分”“喉、颈、须”等义,受背景信息“垂”统摄;轨道外以“大年”义为节点引申出“久远、大小之大”义,脱离“垂”的统摄。在此基础上,比较了《汉语大词典》和《汉语大字典》中“胡”义的排列顺序,指出了其中的不足,并提出了改进方法。

关键词训释结构主训词义值差胡义项排序

训释是用语言来解释词义的工作。义体现的是词的客观内容,训是对内容的人为解释。(王宁1996: 88)训释对应的是词的义位。

王宁(1996: 88)说: “训释是我国传统语言学中最古老的课题。训释规律的探讨,关系到语义学的一些重要原理的研究和应用。”本文将以“胡”字为例,从它的训释结构考察其词义的发展规律,同时探讨其义项在词典中的确立和排序问题,并从《说文解字》的训释结构出发,发掘“胡”的意义发展要素。假借义和外来词音译,以及由它们为节点引申出的义位,都不在本文考察范围内。

一、 词义发展的主渠道——主训词的发展

1. 造意主体的改变

《说文解字》云: “胡,牛顄垂也。从肉古声。”段玉裁注: “按此言顄以包括颈也。顄,颐也。牛自颐至颈下垂肥者也。引申之凡物皆曰胡。如‘老狼有胡,‘鹈胡,‘龙垂胡是也。”

此训释采用的是义界式释义方式。义界训释是用短语或句子来揭示词义的内涵和外延。训释结构可归纳为“义值差+主训词”。(王宁1996: 62)如: “理,治···玉也。”“觚,乡饮酒之爵···也。”(主训词加...,义值差加﹏)主训词是与被训词同义、同类或其上位类词,义值差是被释词独有的、藉此区别他词的特征,区别特征不止一个。

“胡”的训释结构为“牛顄”+“垂”,主训词“牛顄”,与“胡”为同类词,义值差“垂”表“胡”的状态。

从段注可知,“胡”最初之义指牛顄下之垂肉,后引申为动物颐下皮肉坠垂者,如狼胡、鹈鹕。《诗经·豳风·狼跋》: “狼跋其胡,载踬其尾。”《淮南子·齐俗训》: “鹈胡饮水数斗而不足。”《诗经·曹风·候人》“维鹈在梁”三国吴陆玑疏: “鹈,水鸟,……颔下胡大如数升囊。”“胡”之“牛顄垂”义,未见文献用例,当属造意。后因“鸟兽顄下坠垂的皮肉或囊”(《汉语大词典》1993)与“戈戟之刃曲而下垂部分”形体相似,故用“胡”来命名“戈戟之刃曲而下垂部分”,《周礼·考工记》: “戈广二寸,内倍之,胡三之,援四之。”孙诒让正义: “胡乃横刃之下,当援内相接处,为半刃下垂,附于柲者。”

从“牛顄”义到“鸟兽顄下坠垂的皮肉或囊”义,属词义的外延或类属的扩大;再到“戈戟之刃曲而下垂部分”义属状所引申中的同形引申。在这条引申序列里,实际起作用的是主训词的实义主体“顄”,“牛”是“顄”的修饰成分,它充当了造意主体,其意义隐含,没有在文本中实现。

2. 实义主体的引申

由实义主体“顄”引申出的义项有“颈、喉、胡须”。

“颈、喉”处于“自颐至颈下”,为“顄”所包含。当人的视野辖域发生变化时,注意力集中于部分的焦点信息,形成整体到部分的转喻。故“顄”引申出“颈、喉”义。

《汉书·金日传》: “日捽胡投何罗殿下,得禽缚之。”颜师古注引晋灼曰: “胡,颈也,捽其颈而投殿下也。”

《释名·释形体》: “胡,互也。在咽下垂能敛互物也。”毕沅曰: “胡,牛顄垂也。因而谓咽下垂为胡也。”因“咽”下垂之状与牛顄下垂之状似,故名之“胡”。“咽”有“喉咙”义。《汉书·息夫躬传》: “吏就问,云咽已绝,血从鼻耳出。”颜师古注: “咽,喉咙。”

因动物的“胡”上多有毛,且“胡”又常与“须、髯”组合成词,如“胡髯、胡须”,致使“胡”的“有毛”特征凸显,人的视野辖域由对整体信息的关注转为更关注凸显的焦点信息,于是“胡”具有了“须”义。《史记·封禅书》: “鼎既成,有龙垂胡髯下迎黄帝。……乃悉持龙髯,龙髯拔堕,堕黄帝之弓。百姓仰望黄帝既上天,乃抱其弓与胡髯号……”末句之“胡髯”,《汉书·郊祀志》《太平御览·黄帝轩辕氏》引“封禅书”皆作“龙髯”,《论衡·道虚》作“龙胡髯”。《说文解字·髯》: “髯,颊须也。”段玉裁注: “《封禅书》有‘龙垂胡髯下迎黄帝。详文意乃泛谓须。”“髯”本指两颊的胡须,“须”指下巴上的胡须。因“髯”“须”常在一起使用,共同表示人面部的“毛”。使得“须、髯”由所指完全不同的两个词,变为彼此相包含的两个词。上文中的“胡髯”“龙髯”“龙胡髯”皆指龙的须。从事理看“须”才可拔堕,喉咙或垂肉是无法拔而堕之的。“胡”之“须”义最初用于动物(如龙),一般与“髯”连用,后用于人。至迟在南北朝时期“胡”已单独用作“胡须”义,南朝梁元帝《金楼子·箴戒》: “帝纣垂胡,长尺四寸,手格猛兽。”宋祝穆《古今事文类聚后集·满面髭须》: “(王晋卿)尝经从巩洛间,道有后唐庄宗庙,默念始治终乱,意斯人必胡。入观神象,两脸皆髭也。”“意斯人必胡”宋赵德麟《侯鲭录》作“意斯人必髯”。宋梅尧臣《宛陵集·逢雷太简殿丞》: “长安初见君,君颔微有须。后于河内逢,秀俊美髯胡。”“胡须”是双音化的结果。《新五代史·梁书·叔琮传》: “……叔琮选壮士二人,深目而胡须者,牧马襄陵道旁……”

二、 词义发展的背景信息——义值差的发展

倘若把词看作一个立体的图形,义位则是词的各个侧面,义素则是它的构成因子。主训词所代表的义素常处于意义发展的主渠道,义值差所代表的义素常作为背景信息处于辅渠道。

通过考察“胡”的意义发展轨迹,可知义值差“垂”体现的意义特点多与空间位置相关。直接由“垂”发展来的义项仅有“下垂”义。当“胡”表“下垂”义时,义素“顄下皮肉或囊”处于潜在状态,“下垂”义素则呈现实状态。《尔雅·释水》: “胡苏。”邢昺疏引李巡云: “胡苏,其水下流,故曰胡苏。胡,下也;苏,流也。”《汉书·沟洫志》: “九河之名有徒骇胡苏……”颜师古注: “胡苏,下流急疾之貌也。”《文选·张衡〈东京赋〉》: “飞流苏之骚杀。”李善注引挚虞《决疑要注》: “凡下垂为苏。”“胡”与“苏”皆有“下垂”义。《礼记·深衣》“袂圜以应规”汉郑玄注: “谓胡下也。”陆德明释文: “胡下,下垂曰胡。”

当“胡”用为“颈、喉、须”义时,意义主要由主训词“牛顄”发展而来,义值差“垂”义则作为辅助义素隐含其中。“喉”在“咽下部”,“须”在“颐”下,皆具有下垂的特征。

三、 训释结构与词义发展的层次性

古人重视分类,且习惯一分为二的思维方式,形成了训释方式的哲学基础。训释结构的二分性体现了词义发展的层次性。“胡”的主训词为“牛顄”,牛和顄之间是修饰与被修饰的关系。“牛”作为造意,在词义的引申链条里属于主体中的次要元素,因此其地位可以被改变;“顄”是主体中的主要元素,在引申链条里起着滋生、辐射出其他义位的作用。义值差“垂”是词义发展的背景信息,体现的是义位的特征。比如胡须、狼的肉袋、鹈鹕的皮囊、鸡的嗉囊(鸡胡)都呈现一种自然下垂的状态。

从“胡”的训释结构看词义发展规律,可见词义的演变遵循双轨制运行模式。

1. 内轨道

意义要素在各自的词义聚合系统内,触角的延伸方向或呈平行状,或呈散射状。牛——鸟、兽——戟、戈,是物类的延伸体系。造意主体“牛”的地位不断被“鸟兽”“戈戟”等物类替换。顄——须、颈、喉,是物体自身局部的延伸体系。“须”是“顄”上的粘连物,“颈、喉”是被包含于“顄”之物。垂——下,是物体的状态延伸体系。“垂”是以上物类所蕴含的一种状态。因此可以说“鸟兽顄下坠垂的皮肉或囊”“戈戟之刃曲而下垂部分”“颈、喉、须”是在以义素“垂”为背景信息的轨道内运行。

“胡”的内轨道图示如下:

说明: 阴影部分表示背景信息“垂”。

由胡的“戈戟之刃曲而下垂部分、颈、喉、须、下垂”等义做词素构成复合词,如“胡孑、胡髯郎、胡咙、胡袋、胡皴、胡苏”。“垂”是这些复合词所指物类蕴含的一种状态,因此也可以说这些复合词是在以“垂”为背景信息的轨道内运行的。

2. 外轨道

“胡”又指人的年岁大或寿命长,如九十岁的老人称作“胡耇”,其咽喉处皮肤松弛与下垂的状态形同鸡的嗉囊,因此用“胡”来隐喻九十岁老人咽喉松弛与下垂的状态。“耇”有寿义,《诗经·小雅·南山有台》: “遐不黄耇。”陆德明音义: “耇,音苟,寿也。”因“胡”与“耇”常共现于同一句子中,时间一长,“胡”受“耇”语义影响,其内涵之“寿”义逐渐析出。《诗经·周颂·载芟》: “有椒其馨,胡考之宁。”毛传: “胡,寿也。”寿与大年同义,《逸周书·谥法解》: “弥年、寿考曰胡……胡大也。”孔晁注: “大其年也。”朱右曾云: “弥年,大年也。”又庄子《逍遥游》云: “小年不及大年。”小年指朝菌和蟪蛄,大年指冥灵、大椿树和彭祖。朝菌朝生暮死,蟪蛄春生夏死,用小年指其生命之短暂。冥灵“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大椿树“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彭祖“以久特闻”,用大年指其寿命长。

大年,表岁月的长久,故“胡”引申出“久远”义。《仪礼·士冠礼》: “眉寿万年,永受胡福。”郑玄曰: “胡,犹遐也,远也。远,无穷。”“胡福”与“万年”相对,“胡福”当解作无穷或永久的福。“胡”从表时间维度的“大”转指表空间距离的“大”。沈括《梦溪笔谈》: “闽人谓大蝇为‘胡螓,亦螓之类也。”王念孙《广雅书证》: “《说文》: ‘湖,大陂也。《尔雅》: ‘壶枣郭璞注云: ‘今江东呼枣大而锐上者为壶。《方言》: ‘蜂大而蜜者,燕赵之间谓之壶蜂。义并与胡同。”

当“胡”作“大年”“寿”义时,脱离了以“垂”为背景信息的轨道,可将这种现象称之为义位漂移。后又在“大”的节点上,引申出了“久远”“大小之大”义。

“胡”的外轨道图示如下:

以“寿、大、久远”等做义素构成的复合词,如“胡蜂、胡螓、胡燕、胡臭、胡鳙、胡耇、胡宫”等,处于词的外轨道。

四、 “胡”义项的确立和排序

吕叔湘(1992: 48)说: “词典是语汇研究的成果。”词汇研究的深度和广度,决定着词典的水平。摸清每一个词语的发展线索,对词典义项的确立和排序,至为关键。通过前文的分析,已明晰了“胡”的词义演变轨迹。对照《汉语大词典》(以下简称《汉大》)和《汉语大字典》(以下简称《大字典》)义项的确立和排序,有如下特点:

1. 追溯源流,本义明确。王力(1992: 62)认为理想的字典应“明字义孳乳”,但“不主张追溯到史前期的字义”。“胡”《说文》训为“牛顄垂也”,未见文献用例,为《汉大》《大字典》所不取,甚确。

2. 本、借义界限明晰。本义、引申义居前,假借义、借词义居后。与本义、引申义相关的义项,《汉大》列有5个,共9个义位;《大字典》有8个,共12个义位。

3. 吸收当时的语言学理论,使义项排列更科学。

① 义项排列,较好地遵循了词义发展的时间顺序和逻辑顺序原则。本义位列第一,“颈”“戈戟之刃曲而下垂的部分”“车辕的颈部”“胡须”等义为近引申义,按词义在文献中出现的先后排序,远引申义“大、寿、远”义位于近引申义之后。

② 采用义项分层模式,体现词义发展的层次性。如《汉大》义项2“器物的下垂部分”分为两个小义项,用低一级的符号①②标示。

但这两部辞书也存在一些不足:

1. 义例不符或随文释义。《汉大》义项2之分义项(2)“车辕的颈部”,引书证《周礼·秋官·大行人》“立当前疾”郑玄注引汉郑司农曰: “前疾,谓驷马车辕前胡,下垂柱地者。”

按: “疾”为“侯”之讹,《诗经·蓼萧》孔颖达疏引《周礼》作“立当前侯”。阮元《揅经室集》: “惠君定宇曰: ‘疾乃矦之讹,唐石经已然。……胡、侯一声之转,凡物下垂如人喉者皆曰胡。”阮元认为“胡”取像于人之喉,甚确。“前侯”即“前胡”,指车辀或辕前部下垂立在地上的部分,所处位置在车辕的颈部。《汉大》将事物所处之位置视作词义内容,不妥。

《汉大》义项4“亦指多须”。举书证“或谑张飞胡”。

按: “多须”义是语言环境作用下的产物,属临时义。临时义具有单一、具体、经验的特点,不能脱离语境而存在。只有将依附于具体语境的经验性内容抽离出去,转化为概括性的词义才宜为词典收录。“或谑张飞胡”《大字典》释作“黑”,并单列义项。清冯浩注云: “《南史·刘胡》: ‘本以面坳黑似胡,故名坳胡,及长单名胡焉。张飞胡义同,俗称黑张飞也。旧注误。”从冯浩注看,《大字典》释义正确。

2. 义项缺失或分合不当。义项的完备和恰当分立是正确排序的基础。如果义项缺失或分合不当,会导致引申线索中断和义项间关系不明确,从而影响词义的恰当编排。《汉大》列有“胡须”义,《大字典》缺失,当补。但《汉大》仅列“胡须”义而未能全面展现词义的来龙去脉。胡之“须”义最初指龙的须,后用于指人须,双音节化后称作“胡须”。故对“须”义做如下处理: 单列义项“须”,内分两个小义项: ①龙须;②胡须。这种层级式编排能恰当地显示词义的引申关系。

《大字典》列有“老,长寿”义项,《汉大》未列,当补。“喉”义存在于语言事实中,《大字典》列有“颈,喉咙”义项,《汉大》未列,当补。“颈、喉咙”所指范围不同,《大字典》合并为义项组,不妥,宜分列。

“亦指”用于表示在一个义项下,前后两个义位彼此间有联系,后义不足以分离出来单独立项的现象。“鸟兽顄下坠垂的皮肉或囊”与“颈”是本义与引申义的关系,词义的内容和所指范围已发生变化,二义虽有联系,但属意义最薄弱处,故“颈”义当分立出来。《汉大》未在《凡例》中说明“亦指”的用途,也似不妥。

3. 引申关系不明晰。作为大型语文辞书,义项排列既要遵循历时顺序,又要兼顾逻辑顺序,方能很好地展现词义的演变轨迹。“胡”之“大”义有二: “大年”义与“寿”同;大小之大义,由前义引申而来。《大字典》单列“大”义,又置于“老、寿”义前,致义项间关系模糊。“胡”由“大年”义又引申出“久远”义,《汉大》将“远”“大”义合并为一个义项组,又将“远”义置于“大”之前,颠倒了逻辑顺序。处于同一义项组的两个义位之间应当意义相近、相关。《汉大》看到了二义的关联性,却未顾及它们的差异。“胡”之“大”义包含有时间和距离的长,“久远”义仅指时间的长,词义范围缩小,宜单列义项。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以为“胡”之本义及引申义宜做如下安排:

1. 鸟兽顄下坠垂的皮肉或囊。2. 物体下垂的部分。① 戈戟之刃曲而下垂部分;② 车辀或辕处下垂柱地部分。3. 下垂。4. 喉。5. 颈。6. 须。① 龙须;② 胡须。7. 大。① 大年、寿;② (空间距离之)大。8. 久远。

五、 结语

综上所述,“胡”义的发展以双轨模式运行: 轨道内呈辐射状引申,分别引申出“鸟兽顄下坠垂的皮肉或囊”“物体下垂的部分”“喉、颈、须”等义,受背景信息“垂”的统摄。轨道外以“大年”义为节点引申出“久远、大小之大”义,脱离了背景信息“垂”的统摄,漂移了出去。

“胡”的双轨运行模式图示如下:

说明: 阴影部分表示背景信息“垂”。

揭示词义演变规律,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于词典编纂的实践。《汉大》《大字典》分别为当今收词、收字之最,《汉大》遵循古今兼收、源流并重之旨,对每一个词的起源和历史演变做了较为全面的阐释。《大字典》吸纳古代字书之精华,对字之形、音、义做了详尽的解释,同时兼训词义之源流。但两部辞书也因其庞大而不能对每一个字、词照顾周全。我们以为大型语文辞书应尽可能全面地反映词义演变的轨迹,清晰地展示词义结构系统。想要达到这种要求,需义项赅备,引申链条中不应当有缺环。理想的义项编排原则是逻辑顺序和历时顺序的完美统一。由于书面语和口语的不同步,文献不可能全面而准确地记录词义发展演变的全貌。加之无法穷尽性地搜集文献,即使在当下有大型语料库做支撑,也难以实现。故而可采用以逻辑顺序推演词义,以语言材料实证义位的方法完善义位。人们认识客观世界的顺序不仅是“近取诸身,远取诸物”,还可以由物及人。如,“胡”由“牛顄之垂肉”到泛指“鸟兽顄下坠垂的皮肉或囊”,再联想到具有此特征的器物“戈戟之刃曲而下垂的部分”,最终联想到人的喉、颈、须。这是一个由远及近,由物及人的演变。排序的总原则当以历时顺序为纲,逻辑顺序为纬,因历时文献是客观而确凿的证据,逻辑原则是为“梳理非线性发展的多个义项之间的关系的”(陈国华,李申2015)。词义的演变方式不是单一的链锁型或

单一的辐射型,多数为二者的混合型。因此排序时,以线性排序为主结合层级排序,这样既可体现词义的历时演变规律又可体现词义系统的层级结构。义项的排列还需照顾好两个点,本义是词义引申的源头、核心;节点义,是下一引申序列的源起,是词义引申的枢纽。追溯本义固然重要,找到节点义也至为关键,一个词可以有一个以上的节点义,编排时须让它们浓墨重彩地出场,而不能使它们销声匿迹。

附注

现实状态与潜在状态受苏宝荣《词义研究与辞书释义》一书的启发。

参考文献

1. 陈国华,李申.《汉语大词典》义项失序问题研究.辞书研究,2015(1).

2. 汉语大词典编辑委员会,汉语大词典编纂处.汉语大词典.上海: 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86—1993.

3. 汉语大字典编辑委员会.汉语大字典(第2版).成都: 四川辞书出版社,武汉: 崇文书局,2010.

4. 吕叔湘.吕叔湘文集(第4卷).北京: 商务印书馆,1992.

5. 苏宝荣.词义研究与辞书释义.北京: 商务印书馆,2000.

6. 王力.理想的字典.∥王力.王力文集(第十九卷).济南: 山东教育出版社,1992.

7. 王宁.训诂学原理.北京: 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1996.

8. 赵艳芳.认知语言学概论.上海: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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