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路上的真情周恩来(下)

2016-05-14 14:50吴志菲
党史纵览 2016年8期
关键词:博古张国焘邓颖超

吴志菲

遵义,北倚娄山,南濒乌江,西南环青山,东北枕湘水,地势险要雄伟,为黔北第一重镇、贵州第二大城。红军在行进到离遵义城还有二三公里的地方,前边传下命令:整理军容风纪,准备进城,大家都摔掉了手中的棍子,搓掉了身上的泥巴,有的还换上了新衣服。经过这番整理,部队显得更加威武,排着整齐的队伍继续前进。

1月9日当晚,红军总司令部进驻遵义老城枇杷桥原国民党二十五军第二师师长柏辉章的公馆,朱德和周恩来率红军总部住在公馆楼上,毛泽东和洛甫、王稼祥住在遵义新城古式巷原黔军旅长易少荃的宅邸。

进入遵义以后,周恩来立即组织各军团以遵义为中心实施战略展开,一面对周围的敌军进行监视警戒,防止敌人的突然袭击,一面发动群众,休整部队,调查研究,了解民情风情,为建立根据地做准备;同时积极筹备和组织政治局会议的召开。

1月13日深夜,夜阑人静,周恩来还没有休息,他正和朱德亲切地交谈着。他们两人的观点和看法完全一致,认为只有毛泽东才能挽救红军,挽救中国革命。他们两人从红军的命运出发,决定在这次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提议让毛泽东出来指挥红军。朱德高兴地说:“恩来同志,我们决定了,坚决支持老毛出来领导中国革命。”

回到住所,周恩来又开始修改《关于军事问题的报告》。在报告中,他以认真严肃的态度,阐明了错误军事路线的成因,批判了错误军事路线对中国革命造成的危害。同时,他也深刻地检讨了自己的错误,毫不推卸地承担了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经过各方紧锣密鼓的准备,1月15日,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遵义会议在柏辉章公馆二楼东厢房召开。这是一间长方形的房间,中间摆着一张长条木桌,长桌四周有18把木边藤心靠背椅和几条方凳,还有一把藤条躺椅,这是专门为有伤的王稼祥准备的。由于天气冷,工作人员生了一盆木炭火,房间里暖烘烘的。长条桌上放着烟灰缸和茶杯。火盆上坐着一把铜壶,里边的水发出“咕噜噜”的滚开声。这是长征途中所举行的会议,用过最好的会议室了。

由于政治局和军委白天要处理战事和其他重要事务,会议在接连的几天里多是在晚饭后开始,每次开到深夜。

会议虽然没有排座位,但博古还是当仁不让地坐在中间的位子上,不过旁边坐的不是李德,而是周恩来。毛泽东和洛甫在靠窗的位子上坐着,两人看着会场上的与会者,低声说着什么。

洛甫说:“怎么李德还没有来,他会来吗?”毛泽东说:“他会来的,让他听听大家的发言,也许对这位纸上谈兵的军事家有好处。”

正说着,李德和翻译伍修权来了。李德看见所有的人都各就各位围着桌子坐满了,只有靠门边的一把椅子和一条方凳还空着,这显然是留给他和翻译的座位,从这个座位上看很像是一个受审者的位置。李德正在考虑坐不坐时,伍修权指着椅子让他坐下,自己便坐在方凳上。李德只好很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地坐在了这个“受审”的位置上。

周恩来点了一下人数:有政治局委员毛泽东、朱德、陈云、洛甫(张闻天)、博古(秦邦宪);政治局候补委员王稼祥、邓发、刘少奇、凯丰(何克全);红军总部及各军团领导人有总参谋长刘伯承,总政治部代主任李富春,红一军团长林彪、政治委员聂荣臻,红三军团团长彭德怀、政治委员杨尚昆,红五军团政治委员李卓然,中共中央秘书长邓小平。加上李德列席会议,翻译伍修权,总共20人。

参加会议者都到了,周恩来转过脸对博古说:“人都到齐了,开始吧。”博古扫视了一下会场,习惯地轻咳了一声,往上扶了一下眼镜,说道:“同志们,根据黎平会议决定,我们在这里利用休整期间,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大家好好研究研究,认真总结过去,以利下一步行动,这就是本次会议的宗旨。”他转过脸对周恩来说,“恩来,你有什么意见?”

周恩来说:“没有意见,就这样开吧。”博古接着说:“我代表中央先作一个《关于第五次反‘围剿的总结报告》,由于我不懂军事,关于军事方面的情况,待后周恩来同志作关于军事方面的专题报告,两个报告作完后,大家进行讨论。”

说完,他从一只黑色的牛皮挎包里取出一份经过几天反复考虑,几经修改、推敲的讲稿,放在桌上,用手扶了扶眼镜,带着一口浓重的江苏口音向大家讲开了。在《关于第五次反“围剿”总结报告》中,博古虽然对军事指挥上的错误作了一些检讨,但主要还是强调各种客观原因,认为失败的主要原因是敌人强大。整篇报告都是“左”倾路线的辩护词。

随着博古不紧不慢的报告,李德不停地点头,很长时间以来不见的笑容又出现在他的脸上,与会者也都认真地听着,但多数人的脸上逐渐流露出不满的情绪。

好不容易等到博古讲完,周恩来紧接着作了《关于第五次反“围剿”军事问题》的副报告。他在报告中详细说明了中央的战略战术,分析了第五次反“围剿”失败、离开中央根据地的原因,重点指出主观方面的错误,对李德和博古进行了不点名的批评,对自己在军事指挥上的错误作了诚恳的自我批评,并主动承担了责任:“我对这些错误负有责任,欢迎大家批评。”

周恩来作完报告后,博古说:“大家对两个报告有什么看法,请随便谈谈。”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在考虑自己应该如何发言,会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李德把目光投向了毛泽东,他以为毛泽东一定会对博古的报告进行猛烈的批判,但他却见毛泽东悠然自得地抽着香烟,坐在椅子上翘起一条腿,轻轻地摆动着一只脚,毫无要发言的样子。

正在李德感到纳闷时,只见洛甫缓缓地站起来说:“同志们,现在我来发言!”与会者全把目光投在洛甫的脸上,只听到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我认为,博古同志的总结根本没有说到实处!第五次反‘围剿是因为国民党太强大?是因为苏区条件太差?是因为帝国主义支持?……那么我要问一句了——前四次反‘围剿与第五次有什么根本的不同?!我们必须面对事实、承认事实!这一年来,党内根本没有民主。博古同志把李德同志捧成太上皇,言听计从,别人的意见一点听不进去!李德同志更是自以为是,高高在上。其实他根本不懂中国的国情,完全按照洋框框,凭想当然指挥作战……”

博古感到震惊,他没想到洛甫居然在会上批评他来。李德听了洛甫的“反报告”很是不安,想发作但又无可奈何。

这时,毛泽东把手中的烟头掐灭,站起来:“洛甫的发言,就是我要说的。我再补充几句。”接着,毛泽东针对博古的总结报告作了长篇发言,批评博古把第五次反“围剿”失败的原因主要归结于敌强我弱的客观因素,着重剖析了“左”倾军事路线实行消极防御战略方针的错误及其表现,如进攻时的冒险主义、防御时的保守主义、转移时的逃跑主义。他还阐述了中国革命战争的特点和由此而产生的战略战术问题。

毛泽东的话使会场顿时肃静起来。李德听完伍修权的翻译,脸涨得通红;博古预感到了什么,神色有些苍白……

周恩来插言道:“作为‘三人团的成员,我对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要负责任。我同意毛泽东同志所说,确实是犯了严重的路线错误。我们要敢于承认事实,共产党人死都不怕,还怕承认错误么?几万红军战士因为我们的错误,牺牲了,血染湘江、血染湘江啊……”周恩来声音哽咽起来,众人都无不表情沉痛。

周恩来接着说:“我们必须对革命事业负责,我们必须对得起死去的战友。我提议,让毛泽东同志重新进入党中央的领导核心。同时,我请求——同志们在这次会议上都帮助我,对我所犯的错误进行严肃批评,多加指导,我愿意做党分配给我的任何工作。”

这时,王稼祥激动地从躺椅上站起来:“我说两句!”朱德知道他腹部有伤,关切地说:“稼祥同志身体不好,坐着说吧。”王稼祥向朱德点头致意,坐下来,伸出3个手指:“我就说3句话。第一,完全赞同洛甫、老毛的发言;第二,红军应该由毛泽东同志这样有实际经验的人来指挥;第三,取消李德、博古同志的军事指挥权,解散‘三人团!”话一说完,博古、李德微微一震,而大家则都鼓起掌来。

不知不觉,墙上的挂钟时针已指向凌晨0:30了,博古说:“今天会议就进行到这里吧,明天继续。”

会议散了,但大家都没有休息,在会下展开游说,争取与会者同意自己的观点。

第二天,凯丰第一个发言,他冷笑道:“昨天的有关发言我反对。老毛懂个啥?他懂马列主义吗?他上过伏龙芝军事学院吗?他不过会翻翻《孙子兵法》,看看《水浒》《三国》,就靠这点东西,能指挥中国革命战争?简直笑话!……”接着,凯丰旁征博引马、恩、列、斯的著作,为博古、李德辩护起来。

听着听着,朱德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拳砸在桌子上,猛地站起来,目光如电:“我说几句。是,我们大多数将领没有喝过洋墨水。但是,事实胜于雄辩。谁对谁错,历史是最终的证人!李德同志总揽战局以来,红军节节失利、全局溃败。湘江一战,数万战友血染江涛!……”朱德不禁失声流泪,会场一片沉静。

良久,朱德用双手使劲搓了一下脸,扫视了一下众人:“我不反对学习国外的理论与经验,但是,一定要与中国的革命实践相结合。靠背教条指挥战争,没有不失败的!毛泽东同志从实际情况出发,创造和运用了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取得了前4次反‘围剿的胜利。事实证明,毛泽东同志具备指挥革命战争的杰出才能!所以,我也提议,让毛泽东同志进入中央领导中来!大家就此请发表各自的意见。我的话,讲完了。”彭德怀等热烈鼓掌,大呼赞同。

接下来的发言更加激烈,没有长篇大论,全是充满火药味的短兵相接。聂荣臻、彭德怀、刘伯承、李富春、杨尚昆、李卓然等一线指挥员都以自己的亲身感受,批判了“左”倾军事路线造成的恶果,反映了广大指战员要求改变领导的强烈愿望。陈云、刘少奇也在发言中,明确表示支持毛泽东,拥护批判李德、博古的“左”倾军事路线。

周恩来是一位很会把握火候的政治家,他再次发言,表示赞同毛泽东的正确意见,坚决支持大家要求毛泽东出来领导红军的建议。中共中央秘书长邓小平奋笔疾书,真实记录了会议的发言。

会议至17日结束,取消了博古、李德的最高军事指挥权,从而宣告了“左”倾军事路线的彻底破产。会议结束后,中央常委开会分工,以毛泽东为周恩来的军事指挥上的帮助者。为了在极端紧急的作战中果断灵活地行动,建立了毛泽东、周恩来、王稼祥组成的三人指挥小组,负责指挥红军的行动。

1月19日,中央红军开始北上,准备渡过长江,向川西北方向发展,途中受到国民党军队重兵的拦截。红军在习水县的土城与川军作战失利。周恩来和毛泽东决定,红军迅速西渡赤水河,进入四川南部,准备改由宜宾游渡金沙江北上。29日,周恩来亲自指挥红军一渡赤水河,向西转进。

2月上旬,红军中央纵队进入云南的扎西地区,中央政治局在一个名叫“鸡鸣三省”的村庄开会通过了洛甫起草的遵义会议决议,并根据当时蒋介石已调集重兵沿长江布防、堵截红军过江的情况,再次改变红军的战略任务,决定在川滇黔地区开展游击战争,建立川滇黔根据地。

到了云南,歼灭了几股顽敌以后,部队又急速转头向东,猛追原来尾随我军的贵州军阀王家烈部队。这时,天气似乎故意与红军为难,终日阴雨,下个不停,给红军行军增加相当的困难,一不小心就要摔一个跟头。虽然从遵义出发以后,中央批准给周恩来一副担架,但他没有坐过一次,总是戴着他那顶破斗笠,和战士一样踏着泥泞的道路冒雨行军。看到周恩来那湿漉漉的衣服,警卫员的心中实在不好受,后悔当初没有给他带一把雨伞。

有一天,部队行军到松坎,天已拂晓,雨也渐渐停了。周恩来忽然听到路旁树林子里传来呻吟声,他立即停下来,向着发出呻吟声的地方走去。到跟前一看,是一个负伤的年龄不过20岁的红军战士,躺在一棵树下,浑身污泥,脸色苍白,牙关咬紧,两腿一阵阵抖动,看样子伤势很重。周恩来蹲下来,用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叫警卫员拿出仅有的一杯热水慢慢地给他喝下去。随后,周恩来让警卫员把担架叫来,亲自把那位负伤的战士扶上去,还在他身上轻缓地盖上了一床毯子……

很快,对蒋介石“外守内攻”的战略意图有比较清楚了解的毛泽东察觉到,红军在当时的情况下只能全力应付敌人的追击,不可能抽出力量来发动群众,建立根据地。他认为应该考虑放弃在川滇黔地区建立根据地的计划,跳出敌军的包围圈,寻找新的落脚点。而要摆脱目前的困境,最好的办法是选择敌军包围最薄弱的西面作为突破口,设法将滇军东调,红军就有可能冲出敌军的合围。

但是,对于毛泽东的正确方针,有许多同志还不理解。

5月12日晚,中共中央在会理城郊的铁场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会上,周恩来赞扬毛泽东的军事领导艺术:“遵义会议后,毛泽东同志参加军事指挥,他在我们三人团中是起着主要的、决定性作用的。我认为毛泽东同志提出的避实就虚、声东击西的战略战术,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正因为有了毛泽东同志的这个战略战术,正因为有了毛泽东同志正确指挥,我们才在敌人前堵后追的危急情况下,采用兜大圈子的办法,四渡赤水,甩掉了敌人,胜利渡过了金沙江。”这时,毛泽东说:“在这个时候,直接跟敌人硬顶不行,绕点圈子,多走点路,这是必要的。”

会理会议后,红军继续北上,顺利通过大凉山彝族地区,夺取泸定桥,强渡大渡河,翻越大雪山夹金山,于6月16日到达达维镇。经过8个月万里征战、历尽艰难困苦、有3万人左右的红一方面军同有8万之众的红四方面军会合。

6月25日,毛泽东、周恩来和朱德、洛甫、博古等冒着滂沱大雨来到懋功以北的两河口,欢迎从杂谷脑(今理县县城)前来的四方面军领导人张国焘等。当天,举行了简短的一、四方面军会师大会。

懋功会师大会的第二天起,中共中央在两河口召开了3天的政治局扩大会议。受中共中央的委托,周恩来在两河口会议上作了关于目前战略方针的报告。他先是回顾了红一方面军离开中央苏区后战略方针的几度变化,接着指出:目前,两个方面军都是离开了原有根据地,要在新的地区创造新的根据地。在这种情况下,制定战略方针就是要解决“在什么地区创造新苏区”的问题。

应该根据什么原则来作出选择呢?周恩来提出3个条件:一是要“地域宽大,好机动”。松潘、理番、懋功地区虽大,但多是狭路,敌人容易封锁,想在这些地方逼死我们,我们也不容易反攻。二是要“群众条件,人口较多”,这样才能大批扩大红军。松潘、理番、懋功、温川、抚边这一带,人口只有20万人,而且多数是少数民族,由于民族隔阂还没有完全消除,在少数民族中扩大红军是比较困难的。三要“经济条件”。这一带人烟稀少,粮食缺乏,有些地方甚至还不能自给。草原上的牛羊有限,生活习惯也不容易适应。其他需要的物资,如布、皮等都不容易解决。因此,他的结论是:懋、松、理这块地区的地域虽大,却不利于建立根据地。

应该向什么方向前进?周恩来明确指出:应该去“川陕甘”。他对周围的形势进一步作了分析:回头向南是不可能的;东过岷江,敌人在东岸有130个团,对我不利;向西北,是一片广漠的草原;可走的只有一条路,就是北向甘肃。在那里,“道路多,人口多,山少。在此必定会遇到敌人,我可用运动(战)消灭敌人”。

如何实现北上的战略方针呢?周恩来认为松潘是整个川西北的战略要地,控制了松潘,就能控制川西北地区,打开进出川陕甘的通路,保证红军北上方针的顺利实现。因此,红军目前的首要任务是要迅速向松潘方向发展,同胡宗南作战,夺取松潘。周恩来强调说:“红军的行动一定要高度机动,使敌人的部署赶不上我们的行动;而我们自己不要被敌人所牵制,不要因而妨碍我们的机动。要坚决统一意志。两个方面军部队大,要特别坚决地实行统一指挥,遇到困难也要靠统一意志来克服。”

周恩来的报告,得到了毛泽东、朱德、博古、洛甫等人的赞同。

根据两河口会议的精神,中央政治局发出《关于一、四方面军会合后战略方针的决定》,明确规定:我们的战略方针是集中主力向北进攻,在运动战中大量消灭敌人,首先取得甘肃南部,以创造川陕甘根据地。为此,在战役上必须首先集中火力消灭与打击胡宗南军,夺取松潘并控制松潘以北地区,使主力能胜利地向甘南前进。

6月29日,中央常委会议通过《松潘战役计划》,并决定增补张国焘为中央军委副主席。一方面军立即自懋功一带北上,翻越大小打鼓山等雪山。而张国焘口头上表示同意北上的方针,会后却处处作梗,暗中仍酝酿南下四川、西康的计划。

张国焘自恃第四方面军有8万之众,没有把由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领导的红一方面军放在眼里,迟迟不指挥四方面军北上。为了把红军的指挥权抓到手里,张国焘首先瞄准了朱德的职位。7月6日,当中共中央派刘伯承、李富春、林伯渠、李维汉等人组成的中央慰问团到红四方面军进行慰问时,张国焘让中共川康省委出面,要求改组军委和红军总司令部,由张国焘任军委主席,不然就“无法顺利灭敌”。李富春觉得问题严重,立即向中央汇报。

红军总部在7月10日到达芦花后,张国焘又迫不及待致电中央“宜速决统一组织的指挥问题”,再次公开伸手向党要权。见四方面军还没有跟上来,朱德和毛泽东、周恩来立刻致电张国焘,望他按照原定的“迅速北上原则”把部队“速调、速进、勿再延迟,坐令敌占先机”。为了顾全大局,维护两大主力红军的团结,中央政治局于7月18日接受周恩来的提议,将周恩来原任的红军总政委职务改由张国焘担任,朱德仍然为中央军委主席兼总司令。3天后,军委又决定组织前敌总指挥部,以徐向前兼前敌总指挥,陈昌浩兼政委,叶剑英任参谋长。这时,张国焘才率领红四方面军到达芦花。

张国焘当上总政委后,立即积极攫取权力。为了达到“独断专行”的目的,他设法控制一方面军的部队,收缴了各军团之间互通电报的密电本以及各军团与军委通报的密电本。从此以后,一方面军只能与前敌总指挥通报而与中央隔绝了,各军团之间也不能横向联系了。

而对于攻打松潘的命令张国焘却继续推三阻四,拖延执行。他对于担任总政委一职仍不满足,觉得大权尚未独揽,战略问题还要报军委和中央政治局核准,而他在政治局又是孤掌难鸣,处于绝对少数,因此又要求增加四方面军的9人进入政治局。

由于这一无理要求没有得到满足,张国焘便借口组织问题未圆满解决,不执行军委计划,并将进攻松潘的命令擅自改为佯攻松潘,后来干脆下令停止进攻松潘。

7月底,红军总部、中央机关到达毛儿盖地区。这时,由于张国焘的再三阻挠,攻占松潘的战机已经过去了。胡宗南部主力已集结于松潘地区,薛岳部由雅安进抵文县、平武,向胡宗南部靠拢,川军进占了懋功、绥靖、北川、茂县、威州及岷江东岸地区,并步步进逼,企图围歼红军于岷江以西、懋功以北地区。在这种情况下,红军如果仍坚持原计划由松潘北上,则有可能陷入敌人重围,有被敌人消灭的危险。于是,军委决定放弃原来的松潘战役计划,改取甘肃南部的夏河、洮河流域北上。

8月4日起,中央政治局在毛儿盖以南40里的沙窝接连3天召开会议。会议指出:“必须在部队中坚决反对各种右倾机会主义的动摇。”“一切有意无意的破坏一、四方面军团结一致的倾向,都是对于红军有害,对于敌人有利的。”为了照顾团结,会议同意在组织上作一些适当调整,陈昌浩担任中央政治局委员兼红军总政治部主任;并决定由周恩来兼任一方面军的司令员与政委。

8月上旬,红军被分为左、右两路军共同北上。右路军由一方面军的一、三军团和四方面军的四军、三十军组成,向班佑、巴西地区开进。中共中央机关和前敌指挥部随右路军行动。左路军由四方面军的九军、三十一军、三十三军和一方面军的五军团、九军团组成,向阿坝地区开进。总司令部(包括总司令朱德、总政委张国焘和总参谋长刘伯承)随左路军行动。并决定左路军北上到达阿坝后折向东进,到班佑地区同右路军靠拢,然后共同向甘南进军。

沙窝会议后,积劳成疾的周恩来一病不起,体温上升到40摄氏度;腹泻不断,大便中有脓、血和黏液;全身发黄,昏迷不醒,神志不清。医生最初当作长征路上的多发病疟疾来治疗,导致周恩来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

这时,中央决定把为王稼祥治病的医生王斌调来,与另一位医生李治一起为周恩来治病。经进一步检查,发现周恩来患的是肝炎,并已变成阿米巴肝脓肿。这种情况急需排脓,但红军医药条件极差,无法消毒,穿刺抽脓或开刀都不可能。医生们万分着急,万一脓肿破裂到胸腔或腹腔,变成化脓性胸膜炎或腹膜炎,肯定会有生命危险。幸而西药箱中还有一些治痢疾的依米丁注射液,医生给他每天注射一至两支。

为照顾病势沉重的周恩来,中央决定把长征开始时就患肺结核被编入干部休养连行动的邓颖超接来。邓颖超气喘吁吁地进屋来,直扑向周恩来病床前。此时,周恩来仍在昏迷之中。看见丈夫静静地躺在木板床上,面色蜡黄,呼吸微弱,邓颖超心如刀绞。她紧抓住丈夫的手,急切地呼唤:“恩来啊,你醒醒!……醒醒啊,恩来!……”

毛泽东走过去,安慰道:“邓颖超同志,你放心,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抢救恩来同志!”邓颖超望着毛泽东,泪似雨下,抽泣着说:“恩来太疲劳了,他要休息……但愿马克思在天之灵能保佑他!……”

毛泽东给在场的人使了使眼色,大家都退了出去。阳光透过窗户,直射到床前。屋里有些闷热。这时,邓颖超才注意到,丈夫头上在冒汗。她替他把身上的那件灰色羊毛背心脱下来,用一条破成烂布条样的毛巾给他擦去脸上和身上的汗水。

当时,医生提出让卫士到30公里以外的高山上取来冰块,放在周恩来肝区上缘冷敷,使脓肿不至于向胸、腹发展。很快,警卫班就从雪山取来冰块。王斌和李治两位医生将冰块敷在周恩来肝区上方。冰块很容易融化,警卫班便轮流上雪山取冰块。靠着用冰块局部冷冻的办法,周恩来身体开始出现抽动,发出轻微的呻吟。正处在悲伤沮丧之中的邓颖超,一听见丈夫发出呻吟,红肿的双目一亮,急拉住丈夫的手,大声呼唤:“恩来,你醒来呀……恩来,是我呀!……”可是,邓颖超还是没有听到周恩来的回应声。

8月11日上午,周恩来身上一阵一阵地痉挛,脸上因抽搐而扭曲,发出极痛苦的呻吟。邓颖超和王斌把他扶起排便,终于排出了半盆绿色的脓来。这样,他身上的烧也慢慢地退了。当他睁开眼睛,看见邓颖超在身边,竟感到有些意外,惊讶地问:“是你吗?”邓颖超紧握住丈夫的手,不禁泪似泉涌:“是我,恩来!……”

得知周恩来醒来,毛泽东、洛甫、博古和彭德怀急忙赶来。见周恩来已经可以跟邓颖超交谈,他们感到十分惊喜。毛泽东拉着王斌医生走到一边,问这是否可以断定周恩来已经脱离危险。王斌说:“以我们现在的医疗条件,总政委是不可能得以救治的。虽然还不能说他已经脱离危险,但可以说有一线希望,可能出现奇迹。”

刚刚醒过来的周恩来没顾上与邓颖超说几句话,便爬起来与毛泽东商议军事行动,立即给红一、三军团发电报,要他们坚决执行有关作战计划,准备在7天至10天内离班佑北上。这时,邓颖超又回到了干部休养连。

因周恩来病中不能理事,8月19日,中央政治局开会研究常委分工,决定毛泽东负责军事。8月20日,中央政治局在毛儿盖召开会议,周恩来因病未痊愈而未能出席。由毛泽东作夏(河)洮(河)战役后红军行动问题的报告,再次强调北上创建苏区的方针,并指出红军到达夏洮流域后,应向东向陕甘边界发展。

8月21日,开始过草地北上。由于周恩来仍处于重病之中,身体极度虚弱,无法行走。彭德怀焦急之中断然决定:“抬!”他吩咐红三军团参谋长萧劲光:“你具体负责,立即组织担架队;实在不行的话,宁可把装备丢掉一些,也要把恩来等领导同志担出草地!”萧劲光最后决定从迫击炮连抽人组成担架队,轮流抬着重病中的周恩来、王稼祥等人,向荒无人烟、到处是沼泽和泥潭的大草地进发。干部团团长陈赓自告奋勇担任担架队长,兵站部部长兼政委杨立三坚持与战士们一起给周恩来抬担架。

经过6天6夜的艰难行军,周恩来等人终于走出了草地,他的病也逐渐好转。

走出草地,到达班佑。9月4日,周恩来致电聂荣臻、林彪说:“据三军(团)收容及沿途掩埋死尸统计,一军团掉队、落伍与牺牲的在400以上”,并嘱咐一军团要“特别注意改善给养,恢复体力”。

经过千辛万苦,越过草地,把原来尾追堵截的敌军甩开了。右路军在班佑、巴西、阿西一带休整几天,筹集粮食,恢复体力,等候左路军前来会合。

可是,一个意外的消息又传来了:张国焘借口河水陡涨和缺乏粮食,在左路军到达阿坝后,便不愿北上,并要右路军南下。他们一度到过墨洼,张国焘又借口葛曲河水上涨,退回阿坝。于是,随右路军行动的几个政治局委员在周恩来住处举行了一个非正式会议,决定由周恩来、洛甫、博古、徐向前、陈昌浩、毛泽东、王稼祥7人联名致电张国焘,要他求北上。9月8日,周恩来等7人致电张国焘:“目前红军行动是处在最严重关头,须要我们慎重而又迅速地考虑与决定这个问题。”“左路军如果向南行动,则前途将极端不利。”“望兄等熟思审虑,立下决心,在阿坝、卓克基补充粮食后,改道北进。”“甘南富庶之区,补充有望,在地形上、经济上、居民上、战略退路上,均有胜利前途。”

张国焘不但不听,反又在9月9日密电陈昌浩,公然违抗中央的北上战略方针和历次决定,命令右路军南下,企图分裂和危害中央。担任右路军参谋长的叶剑英看到电报,立刻报告毛泽东。毛泽东、周恩来、洛甫、博古当即在周恩来住处开会。为了贯彻北上方针,避免红军内部可能发生的冲突,决定连夜率一、三军团和军委纵队迅速转移,脱离险境;并指定右路军统归军委副主席周恩来指挥。

9月12日,中央在俄界召开政治局紧急扩大会议,由毛泽东报告同张国焘争论的经过和今后行动方针。会议做出《关于张国焘同志错误的决定》,并将北上红军改编为陕甘支队,由彭德怀任司令员,毛泽东兼政委。同时决定以彭德怀、林彪、毛泽东、王稼祥、周恩来为“五人团”,负责处理一切重大军事行动。

9月17日,由红一、红三军改编的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支队突破川甘边界的重要关隘腊子口,第二天乘胜占领哈达铺。

进驻哈达铺后,周恩来和邓颖超住在一座寺院旁的一个普通四合院里。这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身体已经进一步好转的周恩来和邓颖超正在院子里聊天,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叹着气说:“我们翻雪山过草地来到哈达铺,这些日子对外面情况一点也不了解,都成了睁眼瞎了!”邓颖超说:“要是能找到一些近期的报纸来看一看,那就大开眼界了。”

不久,周恩来身边的卫生员陈诗林等来到街北面红军卫生队驻扎的镇公所,挨个房间搜索,在一间光线昏暗、堆满杂物的房间,发现有几张《大公报》等,于是把报纸拿回来。周恩来和邓颖超如饥似渴,兴致勃勃地接过报纸翻看起来。不一会儿,《大公报》上的一则消息引起他们的注意。消息大致内容是:“共军从商城到麻城,翻越天谷山进入陕西的柴家关、陕南黑山街。打秦岭逼近西安,向北逃窜,近入陕北匪区。”

“太好了!”周恩来一跃而起,得了千军万马似的,披在身上的棉外套也掉在地上,他将手中的报纸高高举起来,急步出大门,向不远处的毛泽东的住处跑去……

9月22日,毛泽东、周恩来等在哈达铺关帝庙召集团以上干部开会。毛泽东在会上宣布要到陕北去,那里有刘志丹、徐海东领导的红军和革命根据地。

随后,部队继续北进,于10月5日到达隆德县的单家集,进抵六盘山麓。5日到7日,部队翻越六盘山,向环县与庆阳界前进。12日,经环县西北地区向陕北苏区前进。

10月19日,周恩来随北上红军到达吴起镇,受到陕甘根据地军民的热烈欢迎,胜利的结束了他的长征……

(责任编辑:吴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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