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样一场雨才能浇透这大漠腹地,
浇透大漠需要怎样一场酣畅的雨。
早间,不过是落了数得清的几滴过雨,
聚拢来怕也泡不透五亩沙碛,
但仍然下了好一场欣喜。
连骆驼萎蔫了的眼神也嫩生生的了,
而且还挺括了我们皲皱的军衣。
——神奇而又吝啬的雨。
“我家乡常有很美的雨!”
——连长忽然想起细雨打湿的柳笛,
以及湿缎样的牛背,滑滑的泥……
他没说很美的雨中的一个很美的少女,
很美的少女眼睫毛上挑着的谜语。
(唯有他可以揭晓那很美的谜底!)
他没说。但他那情思浓浓的一句“家乡
雨”,
却把那么多、那么醇的乡情溅起——
落在天山林带的蔚蓝的雨,
落在陕北高原的苍黄的雨,
把好端端一个五月淋出了白毛的黄梅雨,
把少男少女的心搔得痒痒的毛毛雨,
打湿了蟋蟀歌声的无声的夜雨,
还有闪烁于阳光下的银丝般的晴雨……
这些多姿多彩的雨,这些多情多意的雨,
这些狂放的柔绵的随士兵远征的雨,
把骆驼连的士兵打得湿湿的了!
打得从来没有的痛快淋漓。
甚至还滋润了一个学诗小兵的稿纸,
大戈壁,也叨光冲了个喜浴。
……早间那一阵过雨一阵儿就远去了。
谁一声 “走呵!我们追雨去!”
听这阒寂的大漠:滴滴嗒嗒,淅淅沥沥
……
辨不清那是步声蹄声呢还是情思浓浓的
细雨,
反正很像连长家乡那开了头
就不容易等到尾声的雨季。
连长眯缝着双眼,像在把沙尘过滤……
还是没有说起那个很美的雨中的很美的
少女,
怎么样一抖很美的手腕,
递给他一顶很美的斗笠。
他就是牵着那个很美的雨天,
戴着那顶被雨点敲得嘭嘭作响的
很美的斗笠,
远——征!
走进西部中国也会是很美的大漠腹地……
(原载于《中国西部文学》1985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