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千年“新八景”文化传承、发展及嬗变（2000-2015）

赵纪军 宋霖

新千年“新八景”文化传承、发展及嬗变（2000-2015）

赵纪军 宋霖

“八景”作为我国古代约定俗成的一种风物景观，集中体现了一定历史时期对于某一地区风景特质的认知与品鉴。新千年以来，基于旧有“八景”，许多城市和地区先后评选出一批“新八景”。本文以这些“新八景”为研究对象，进行统计、分类、比较和归纳，通过探讨其产生的社会背景、分析其呈现的时代特征，揭示“新八景”之于古代“八景”的文化传承、发展与嬗变，其中积极与消极两方面的表现形式与内在成因，以期深化对当今风景园林文化传承与新潮的认识与理解。

风景园林；新八景；古八景；人与自然；文化

“八景”是对某一地区风物、历史、人文等要素进行概括和总结的序列集合，综合反映了各地不同的地理特征和地域文化，也体现了相应的社会审美和价值取向[1-2]。经过长期的发展和演化，“八景”已成为一个相对稳定的系统化、结构化的风景园林现象。新中国成立后，一些城市在进行物质建设的同时，注重复兴传统文化，对旧有“八景”进行保留、改造，或另起炉灶重新评选和遴选“八景”[1]，为了与之前旧有的“八景”相区别，在对新一批“八景”进行宣传推广和文艺创作时，常常称之为“新八景”，如羊城（广州）新八景，以及景观序列在数量上更多的巴渝（重庆）新十二景、新北京十六景等。在保留“八景”传统特色的基础上，“新八景”在其产生方式、评选目的、宣传手段和影响力度等方面表现出一些新时代的文化内涵和社会特征。

学界对古代“八景”的研究较为丰富，涵盖“八景”的历史渊源与脉络[3]、城市环境与空间[4]、地域特点与文化[5]、园林意境与诗画[6-7]等诸多方面。对于“新八景”的研究，涉及古代“八景”的改造[8-9]，或新增“八景”的内涵[10-11]，以期启示“八景”之于当代城市建设和社会文化等方面的现实意义。但一般而言，作为研究对象的“新八景”景观序列样本较少，使相关的论证分析也较为笼统或局限，因而对于“新八景”的研究尚可拓展和深化。

新中国成立以来，“新八景”在很多城市都有评选，有个别城市还评选多次，数量繁多、内容庞杂；同时，其作为社会发展态势的真实写照，反映出各个不同历史时期的特色或特征，不能一概而论。为厘清“新八景”最新的发展动态，本文将新千年——2000年至2015年——这一时期内，国内各城市和地区评选的“新八景”作为研究对象，进行统计分析，探讨其特点，揭示其对于传统文化的沿承、发展和嬗变，并藉此阐发其对于城市建设、风景营造、旅游发展等方面的现实意义。

1 “新八景”现状及其景源分析

随着城市经济的不断增长、城市建设的不断拓展，古代“八景”历经岁月的洗礼，在城市建设过程中逐渐消减，或已无法反映城市变化的实际情况。进入新千年以来，为了更新城市居民或外来者对特定城市的固有印象，促进旅游业的发展，同时为了建立和宣传城市的新形象，促进新一轮的城市发展和改革，越来越多的城市和地区遴选、评定当地的“新八景”，这些已成为新时期的城市发展和社会文化特点。

本文通过对各地“新八景”的实况调研、国内外会议（论坛）追踪、期刊论文检索、网络搜索引擎查询、网络电子地图等多种途径，对我国各地区和重要城市进行检索，共检索到新千年以来以“xx（地名）新x（数量）景”、“新xx（地名）x（数量）景”、“现代xx（地名）x（数量）景”、“当代xx（地名）x（数量）景”等命名的景观序列45个，分布于20个省、直辖市、自治区的34个地区或城市（图1、表1）。

综合来看，新千年以来我国大部分省市自治区都评选过“新八景”，评选相对集中的城市和地区主要分布于东、南部沿海，其中以广东省居多，共有广州、深圳、东莞、汕头、湛江、佛山、肇庆、潮州、梅州等9个城市评选过当地的“新八景”，而在中、西部省市自治区也有部分城市和地区对其“新八景”进行过评选。

本研究将所搜集的新千年“新八景”相关数据进行统计，共得到614个（组）“景”，并以《风景名胜区规划规范》（GB50298-1999）的风景资源评价分类为依据[12]，参照《风景规划——<风景名胜区规划规范>实施手册》中的景源分类，加以补充和完善，将景源分为自然景源、人文景源、综合景源3大类，共计935个。其中包括天景、地景、水景、生景、园景、建筑、史迹、风物、游憩景地、娱乐景地、保健景地、城乡景观等12个中类[13]。

1 新千年国内评选“新八景”的城市或地区分布（2000-2015）The distribution of the cities or regions that selected "New Eight Scenes" in the New Millennium China (2000-2015)

2 新千年“新八景”景源大类分类统计The classification statistics of the "New Eight Scenes" in the New Millennium according to the main categories of scenes

表1 新千年国内评选“新八景”的城市或地区及“新八景”序列名单Tab. 1 The full list of the cities or regions that selected as “New Eight Scenes” and the scene series in the New Millennium China

镇江新二十四景2010西津寻渡、北水柳浪、摩崖夕照、蓉楼晓荷、慈寿塔影、泠泉喜雨、萧寺听鹂、长虹卧波、江左文宗、寒汀芦荻、云台霞蔚、长山烟云、海门江雪、莲花含秋、晋城春望、灯火临流、春江夜月、北固远帆、甘露流芳、鼎石访梅、圌山惊涛、竹林叠翠、湾头壁立、文心繁霜信阳新八景 望湖轩、茗阳阁、聚贤祠、申伯楼、龟山亭、河洲榭、平山塔、琵琶台潮州新八景 滨江红棉、广场灯影、坊街亭韵、淡浮水墨、绿岛晴岚、桑浦禅泉、凤凰天池、柘林渔火合肥新十景（规划版） 巢湖风光、翡翠项链、四顶朝霞、紫蓬佛地、五湖连珠、蜀山森林、翡翠秋韵、陶冲春色、天鹅湖畔、淝河之源西宁新八景 东关清真大寺、塔尔寺、北禅寺、老爷山、丹噶尔古城、西宁中心广场、海湖新区火烧沟景区、多巴国家高原体育训练基地（十景）都江堰、青城山、武侯祠、杜甫草堂、望江楼、青羊宫、宝光寺、文殊院、西岭雪山、天台山（新十景）大熊猫基地、宽窄巷子、三圣花乡·五朵金花、金沙遗址、锦里、安仁·中国博物馆小镇、黄龙溪古镇、国色天乡、平乐古镇、欢乐谷敦煌新八景 雷音宝刹、夜市星光、党河风情、葡萄万顷、悬泉冬韵、雅丹夕照、卧佛晨光、大漠光电羊城（广州）新八景 塔耀新城、珠水流光、云山叠翠、越秀风华、古祠流芳、荔湾胜境、科城锦绣、湿地唱晚成都十景·新十景2011海外华人眼中的新北京·新八景（人文北京）怀柔慕田峪长城旅游区、奥林匹克公园、国家博物馆、国家大剧院、前门大街、明十三陵、周口店遗址博物馆、拉斐特城堡酒店（科技北京）中国航天城、小汤山现代农业科技示范园、北京汽车集团有限公司、北京燕京啤酒集团、中关村生命科学园、北京汽车博物馆、北京自然博物馆、中国航空博物馆（绿色北京）朝阳循环经济产业园、蟒山森林公园、大杨山国家森林公园、怀柔雁栖湖景区、小汤山温泉集聚区、平谷桃花海景区、温都水城、张裕爱斐堡国际酒庄泉城（济南）新八景 趵突腾空、明湖汇波、历山秋眺（历山览胜）、泺水棹歌、清河烟岚、灵岩探幽、百脉寒泉、九如听瀑2012新金陵（南京）四十八景中山伟陵、孝陵香雪、十里秦淮、幕燕长风、紫台观天、玄武烟柳、明城龙蟠、雨花丹青、甘家大院、高淳老街、桠溪慢城、泉涌珍珠、冶矿探幽、牛首烟岚、南博藏珍、石城清凉、天妃静海、云锦天工、莫愁烟雨、朝天宫阙、阅江揽胜、紫峰凌霄、颐和公馆、天堑飞渡、汤山温泉、汤山猿洞、阳山碑材、瞻园玉堂、南大北楼、方山天印、栖霞丹枫、梅园风清、鼓楼钟亭、南唐二陵、奥体中心、老山深林、故宫沧桑、天生胭脂、石柱奇观、金陵经典、浦站背影、站映湖光、存史警世、宝船遗址、金陵兵工、鸡鸣春晓、枢府春秋、南朝石刻襄阳八景·新八景2013（八景）古隆中、襄阳古城池、习家池、米公祠、大岘山、水镜庄、鹿门山、白水寺（新八景）凤凰温泉、大薤山、春秋寨、黄家湾、尧治河、九路寨、五山堰河、香水河湛江新八景 吉兆渔歌、海韵天成、红岛特呈、雷王故里、法国遗风、鹤地银湖、三岭叠翠、菠萝的海梅州十八景 叶帅故园、诗画梅江、客家大观、客家围龙、雁南飞茶田、雁鸣秀湖、灵光古刹、客家小镇、长潭秋色、千佛梵光、桥溪古韵、五指丹峰、长乐神泥、神光普照、南台卧佛、丰顺温泉、麓湖挥杆、万福圣境2014新沈阳十景 皇城市井、浑河画卷、皇寺庙会、残历警钟、帅府春秋、昭陵晚风、鸟语荷香、棋山秀湖、中山欧风、世博百园长春旅游新十五景 农园憩绿、乌木逢春、车城掠影、翠茵流韵、虎啸山林、关东寻遗、净月神秀、圣迹儒风、华夏圆梦、新园探幽、新塘毓秀、玉带潋滟、影韵春秋、莲花叠翠、万寿梵音新巴渝（重庆）十二景2015（自然景观类）茶山竹海、半岛海灯、天下龙缸、玄天秀水、龙水西湖、古剑云海、黑山幽谷、照母涌翠、三峡红叶、黄水林涛、仙女天成、青龙飞瀑（人文胜地类）湖广会馆、古城安居、三峡梯城、爱情天梯、华岩禅意、南滨溢彩、丰盛古韵、钓城怀古、白鹤绕梁、路孔万灵、风情濯水、双桂禅堂（城市地标类）十字金街、天地湖光、开埠新城、绿园串珠、乐和乐都、北岸皇冠、动物乐园、白塔老街、两江彩虹、白象老街、莺花飞渡、四季观塘宁夏新十景 艾依春晓、古堡新影、贺兰晴雪、黄河金岸、回乡风情、六盘烟雨、沙湖苇舟、沙坡鸣钟、神秘西夏、水洞兵沟天水新八景 截止笔者完稿前，评选进行中，相关数据暂缺

将景源按照3大类来分（图2），通过对比可以看出，在新千年“新八景”的景源分类中，自然景源和人文景源占据绝对多数，分别有41%和46%——后者略多于前者，这符合我国自然山水景观丰富的特点，也反映了我国从古至今长期经营和管理风景资源的人文传统。而作为新时期综合性景观体现的综合景源在原有自然、人文两大景观类别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约占13%。综合景源适应于当今景区规模大、功能复合、类别繁杂的特征，是对原有分类的有益补充，而这一景源数量的增加亦能反映新千年以来各地发展综合性景区的态势。

将景源进行更为细致的12个中类划分（图3），对比可以看出：新千年“新八景”中，景源为“建筑”类的数量最多，有258个，占27.59%，是总景源数量的1/4以上，成为反映新时期城市面貌的最为重要的角色。其次较多的景源为“地景”和“水景”类，分别以137个和131个占据14.65%和14.01%，这大致与我国风景与园林营造的“山水”传统、以及“崇尚自然”的思想观念有关。这也说明，虽然本次研究所涵盖的“新八景”主要集中于各种具有良好人工建成环境的城市，但构成“新八景”的山、水自然环境仍然不可或缺，甚至在极为看重城市建设水平的经济较发达的城市或地区，能够反映城市肌理最初面貌的山水格局，依然被视作重要的景观保留下来，并加以强调。如在2002年广州市评选的“羊城新八景”中有“云山叠翠”、“珠水夜韵”和“越秀新晖”3景，而在2011年的评选结果中，相应有“云山叠翠”、“珠水流光”和“越秀风华”3景；时移势易，3景在命名上虽稍有改动，但同样都是广州的白云山、珠江、越秀山这些典型的城市山水自然景观的写照。

在只占总量13%的综合景源中，“城乡景地”类景源以72个占到了景源总量的7.70%，将近综合景源的六成之多。城乡景观从最初“潇湘八景”中的“山市晴岚”即被人们所欣赏和宣扬，而新千年以来更多古村名镇得到保护和修缮，商业仿古街和民俗文化街等的修建使这一景源数量得以增多。如2005年湖南的“新潇湘八景”中“边城栖凤”一景，就是对湘西凤凰古城的描写；再如2010年广东潮州评选的“新八景”中“坊街亭韵”一景，反映的是“修旧如旧”的潮州牌坊街的景象。其他的综合景源虽在数量上无法与“城乡景地”类景源相比拟，但这些随着现代城市建设与发展而来的景源，增加了古代“八景”未有之新内容，如北京2011年评选的“海外华人眼中的新北京•新八景”中的“中国航天城”、“中关村生命科学园”、“怀柔雁栖湖景区”、“温都水城”等都是在新千年发展、完善起来的娱乐景地和保健景地，整合了新的时代热点和精神风貌。

2 历久弥新：“新八景”之文化传承

2.1 传统赋名形式的存续

由上述对于“新八景”的初步梳理，不难看出，“新八景”大多延续了古代“八景”四字赋名的传统。在所统计的所有45组“新八景”序列中，以四字赋名的序列有33组，占73.33%，它们延续了约定俗成的文辞结构，将所遴选风景的特点和内涵纳入特定的赋名框架之下。显然，这种历史传承是使其易于接受和认可的简明而直接的途径。其个例不胜枚举，除前述外，还有2001年“湛江八景”、2004年“佛山新八景”、2010年“镇江新二十四景”等，其中，“东海旭日”——湛江市东海岛旭日东升之景，“西樵叠翠”——佛山市西樵山的清丽风光；“西津寻渡”——镇江市历史上西津渡口的怀古风情，都以四字概括出各个（组）景的特点，在赋名形式上保留了古代“八景”的基本特征和神韵。

在“新八景”组景序列所囊括的“景”的数量上，大多数城市延续了“八”、“十”、“十六”、“四十八”等传统形式。部分城市的“新八景”评选在超出“八”景之数的情况下，在大类上进行区分，并在每一大类中保持“八”的数目，最终形成不同类型的“新八景”景观序列。例如，2005年的湖南“新潇湘八景”，即分为“山水文化类”、“人文景观类”、“生态休闲类”3种，每一类又囊括八组景观，共24组，因而在最终确定的每一类组景序列中仍然保留了“八”景的概念。

可见，大多数“新八景”赋名建立在旧有“八景”的文辞结构和文法构成的基础之上，这是“八景”传统最为显著、稳定、且系统的形式特征，也是古代“八景”流传至今依然具有生命力、易于学习和利用的部分。

2.2 传统风景内涵的沿袭

古代“八景”经过漫长的历史积淀，人们对其有较为稳定的认知，相形之下，“新八景”由于产生的时间不长，知名度受限，影响力也相对较弱。因而“新八景”试图借助和综合古代“八景”的影响力，以达到推广自身的目的。同时，对于古代“八景”的沿袭，是向优秀传统文化的致敬，符合保护和传承优秀传统文化的时代要求。

因此，有些“新八景”的评选会直接保留部分历史上的“八景”。在本次研究所涉及的诸多“新八景”中，保留之“景”占22%（图4）。在所统计的31个城市中，有21个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在其评选的“新八景”中，即保留了许多古代“八景”，对城市历史遗产和文脉保护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如2012年济南“泉城新八景”中的“趵突腾空”一景，即直接沿袭古制——在明代崇祯年间《历城县志》中记载的“济南八景”中即有“趵突腾空”。同样地，作为明代宁夏八景之首的“贺兰晴雪”，也被纳入2015年的“宁夏新十景”序列——这是对古已有之的自然山水文化的传承，也是对城市或地区建设发展脉络的最好记录。

除直接保留古代“八景”，传统风景内涵的延续还在于与古代“八景”类似的风景场所、空间特征等方面的内容。古代“八景”通常反映了当地的自然山水格局和城市肌理，包括优美的自然地貌、历史遗址、构筑物所增益的自然景观、与神话传说相关的场所、观景的高地、引人的劳作场所、佛道等宗教场所、购物或娱乐场所、近城镇中心、可达性高、拥有公共建筑或公共空间的场所[3]。新千年“新八景”延续了其中的某些内容，如评选出的景点、景区都是各地最具代表性的景观，体现了各地风景的最高品质，可对应于古代“八景”中的“优美的自然地貌”、“构筑物所增益的自然景观”等。在所考察的31个城市中，除河北沧州外，其他评选“新八景”的30个城市都是“中国优秀旅游城市”。同时，在本次研究的“新八景”中，所涉及的国家AAAAA级旅游景区和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分别有40个和34个，且几乎每个景点景区都是经过国家、省、市各级评定认可的风景地。如2011年评选的“成都十景”，其中“都江堰”为世界文化遗产、世界自然遗产、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国家AAAAA级旅游景区；“青城山”为世界文化遗产、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国家AAAAA级旅游景区；“武侯祠”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国家AAAA级旅游景区、国家一级博物馆；其余各景也均为“声名显赫”的著名风景地、旅游点。

此外，广东东莞在2005年评选“东莞新八景”的同时，还专门评选了一组“东莞文物八景”，可以对应古代“八景”中的“历史遗址”，其中包括“故垒雄风”——林则徐销烟池与虎门炮台旧址景观、“可园蕴秀”——东莞可园博物馆等众多景点。于是，“新八景”在沿袭古代“八景”风景内容的同时，更顺应时代的要求，将历史文化遗产保护中的“文物”概念推到公众面前，以“景”的形式对古代遗产进行保护。

2.3 游观传颂功能的承继

古代“八景”通常具有丰富的游观功能，也往往借此对某一地区优美的自然山水和人文风情加以传布和推崇。“新八景”也是如此，但在新的时代背景下，往往藉由或基于其所蕴含的“游观”功能，通过一系列的宣传和推广活动，提高“新八景”的影响力和知名度，从而推动该城市或地区“旅游业”的发展，同时带动该城市或地区的经济建设和文化繁荣。

3 新千年“新八景”景源中类分类统计The classification statistics of the “New Eight Scenes”in the New Millennium according to the sub-categories of scenes

4 新千年“新八景”对旧有“八景”利用方式统计The statistics of the way of use of the previous “Eight Scenes” in “New Eight Scenes” in the New Millennium

5 “泉城新八景”系列邮票The serial stamps of “Ji'nan New Eight Scenes”

2015年，作为社会经济发展较为落后的西部自治区，“宁夏新十景”的评选强调民众对中华传统文化、民族文化的认同感，提高宁夏的知名度，为旅游业的发展搭建平台[14]。2009年，北京评定的“新北京十六景”，其中“国家体育场（鸟巢）”、“国家游泳中心（水立方）”等以建筑为主体的景观，是当时最新建设的热点项目，也是对2008年北京奥运会建设的及时反映，是北京乃至中国当时最有力的风景名片，足以吸引国内外的大量游客，对宣传城市形象乃至国家形象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不难看出，由于各城市或地区的社会、经济、文化等的发展程度和发展定位不同，“新八景”评选往往会在某些方面有所侧重，但同样都通过展示当下城市建设、推介当地景点景区，推动旅游业的发展；通过塑造新的城市形象、沿承和发展城市文化，提高城市的知名度；进而增进当地民众认同感、加强社会凝聚力、促进社会持续发展。

从“新八景”评选主体来看，尽管相关部门或机构多样，评选角度也不尽相同，但总会在“新八景”的旅游功能和宣传效用上做文章。如2008年重庆市公布的“巴渝新十二景”由《重庆晚报》发起，传媒单位借助自身平台媒介的优势，推广当地政府部门建设“森林城市、宜居城市”的理念，从而激活重庆的旅游市场，更好地宣传重庆[15]。又如2015年甘肃省天水市进行的“新八景”评选（截止笔者完稿前，评选活动尚未结束，部分相关数据暂缺），是由天水市委宣传部主办的，其评选目的包括挖掘天水旅游资源，展示城市建设成果，打造天水文化旅游的新形象，宣传天水，提升天水知名度等方面[16]，体现了由政府主导的全面性和宏观性。而在2014年，长春市旅游局和长春市旅游协会共同推出的“长春旅游新十五景”的评选，直接以“旅游”冠名“新十五景”，可谓直截了当地点出了“新八景”所沿承的游观功能，也进一步体现了“新八景”延续的宣传作用——新景观序列的评出，旨在进一步树立长春市的旅游品牌形象，吸引更多的游客，促进旅游业的发展[17]。

3 推陈出新：“新八景”之文化发展

3.1 基于“古八景”的风景营建

除了传统形式和内涵的存续，随着当代城市发展建设过程中、原有山水结构和整体环境的改变，一些“新八景”立足当下实际，力求在保有古代“八景”传统的同时，形成新的时代特征。在本次研究中，有7%的“新八景”便是由既有古代“八景”改造而来的（图4）。

6 “津门新十景”系列剪纸The serial paper cuttings of “Jinmen New Ten Scenes”

越秀山及其周边地区，作为广州市区内重要的自然山水环境，历代以来精心经营，也是广州城市历史变迁的缩影。从明代开始，越秀山就常驻历朝历代“羊城八景”之列，明代的“粤秀（越秀）松涛”、清代的“粤秀（越秀）连峰”等都围绕“粤秀（越秀）”题景，描绘了此地秀丽的山林风光。1963年和1986年的“羊城八景”也是如此，“越秀远眺”、“越秀层楼”赫然在列，记录着广州城市文化中较为稳定的历史传承。新千年以来，2002年的评选中沿用了“越秀层楼”的景名；在2011年更名为“越秀风华”，与之前的“松涛”、“连峰”、“层楼”等具体的风景对象相比，其命名内涵趋于概念化、泛化，扩大了该景所囊括的风景内容，涵盖了镇海楼、五羊雕塑、中山纪念碑等更多的景点，或为新时期文化多元性、包容性的一种体现。

与之类似，安徽合肥地区的“蜀山雪霁”是历史上著名的“庐阳八景”之一，在2006年评出的“合肥新十景”中将其改为“蜀山览胜”，而包纳了近代以来在大蜀山相继修建的一些烈士陵园、樱花园、合肥野生动物园等景点和景区。

“蓉楼话雨”作为古代镇江地区广为流传的“京江二十四景”之一，其中“蓉楼”所指之“芙蓉楼”，因王昌龄一首《芙蓉楼送辛渐》而声名远扬，“话雨”一词也多指友人阔别叙旧[18]。时移世易，芙蓉楼于镇江金山风景区重建，周边则新植水芙蓉——荷花，其景名也更新为“蓉楼晓荷”，概括了现今夏日游人蜂拥至此，共赏荷花的景象。对于古代芙蓉楼的命名缘由，及其周边在古时是否种有荷花，尚待考证，但如今遍植荷花，至少延续了古人对“芙蓉”之所指的界定；而其中文化活动内容的变易，则显示了文化传承与社会变迁之间的微妙对话。

3.2 “寓新于旧”的八景诗词与绘画

与上述基于“古八景”进行风景营建相仿，一些“新八景”的宣传和推广沿袭了古代“八景”诗词与绘画创作的传统，表现出“寓新于旧”之态，即依托传统的形式，表达新的文化内涵。

7-a 陈涛设计的羊城新八景彩色纪念银章正面The front of the serial commemorative silver medals of Guangzhou New Eight Scenes by Chen Tao

7-b 陈涛设计的羊城新八景彩色纪念银章背面The back of the serial commemorative silver medals of Guangzhou New Eight Scenes by Chen Tao

相关部门会组织专业人士或向社会征集“新八景”的命名，并进行相关的诗词创作，如2004年“深圳八景”评出后，涌现了一大批以此为题的八景组诗，并以古体五言、七言的绝句或律诗为主，如深圳诗词学会唐佩芬状写“深圳八景”之“羊台叠翠”：“一山雄踞满茏葱，飞瀑流泉画意浓。最喜重阳秋气爽，人人奋勇共登峰”[19]，上联描绘了雄浑秀丽的自然环境，下联展现了重阳登高的人文景象，刻画出天时、地利之中欢畅游乐的生动场景。又如“风和云淡赶花朝，唤女呼男入画桥。若得择端回故地，上河图续再摹描”，这首诗是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杨庆化为2005年开封“当代汴梁八景”之一“清园早春”而作的[20]，上联汴梁新景呼之欲出，下联北宋遗韵源远流长，既具活泼生动的时代感，又有恰如其分的“在地性”。另有针对“新八景”的填词，如2003年为天津评选的“津门新十景”所作的《临江仙•津门新十景》：“商贸金街昌万象，五河流碧飞虹，谦德广厦沐春风，泰丰浮海日，盛世鼓楼钟。欧韵风情环五道，平津战史铭功，御河杨柳画图中，中上元古界，天鹅欲腾空。[21]”有趣的是，该词基于传统的词牌格律，共有10句，每一句依次对应“新十景”之名，同时突破了传统的四字赋名的“八景”传统。还有的城市则基于“新八景”主题进行歌曲创作，如2015年的“宁夏新十景”，就举办了相关的原创歌曲展演晚会，可视为与古代“八景”诗词创作相关的一种新时代的文化表现形式。

如果说诗词的表现形式存有更多的传统意蕴，在通过“绘画”表现“新八景”方面则表现出更多新的特点，在评选及宣传报道的整个过程中广泛利用新兴媒体或平台，如报刊、杂志、网络、微博等，通过刊登各“景”的实景照片代替“绘画”，并配以描述性的文字进行推介。另一些城市印刷相关邮票、纪念封、日戳，制作浮雕、剪纸、明信片、纪念章或工艺品等，成为“绘画”的另一种形式或载体。如2012年济南为“泉城新八景”发行了邮票（图5），但其中的图像基本上仍以直观的实景照片为主。这种基于“写实”照片的呈现，与传统“写意”的山水画相比，多少逊于风景的空间想象、体验深度及意境内涵，或可视为传统精英文化的平民化或通俗化。

天津工艺美术协会会员崔凤桐于2004年创作了“津门新十景”系列剪纸（图6），将传统手工艺与自然风景的凝练再现进行了有趣的嫁接。2011年广州“羊城新八景”则有系列纪念章，设计图案综合了“新八景”的主要特色或标志性景观，其浅浮雕的表现形式，起位较低、平面感较强，更接近于绘画，但相对于后者仍多少富于三维的空间再现，且表现手法不拘，除实景视图外，还有景物拼贴等；背面采用了统一的图案，抽象、组合了“广州”二字、“新八景”之首的新地标“广州塔”、广州市花木棉花的形态；加之基于金属材质的制作工艺，极富新时代的气息[22]（图7）。

3.3 遴选主体与机制的多元化

新纪元之初的“新八景”评选，其参与主体和遴选方式都有新的内容。古代“八景”基本上由地方官员或文人墨客确定，如最为著名的宋代“潇湘八景”就是由时任度支员外郎的文人宋迪拟定的。在“新八景”的评选中，政府、有关机构的角色可对应传统的“地方官员”，专家、学者可大致对应“文人墨客”，在保持这两个评选社会阶层的基础上，还让更多的民众参与进来，成为“新八景”评选的主体。同时，随着网络的不断普及，网络成为“新八景”传播的重要新兴渠道，让数以万计的人参与其中成为可能。加之素质教育的不断推进，如前述，具有一定文化水平的当代民众成为相关文学、图像载体的创作者，也使得“新八景”的遴选与传播主体趋于多元。

2010年11月16 日，新一轮的“羊城新八景”海选活动拉开序幕，此次评选活动由广州羊城晚报报业集团主办并发起，经旗下的羊城晚报、新快报、金羊网等媒体平台承办并推广，受到了广州市政府和相关部门的重视和支持，时任广东省委书记的汪洋对此进行了高度评价，他认为此次“评选主题好，创意新，得民意，顺人心，增强了城市凝聚力，打造了广东的新形象。”此次评选活动从一开始就吸引了全国各地群众乃至海外侨胞的积极参与，活动期间，通过报纸、信件、网络、短信、微信等方式共收到公众投票860万张之多，共有28个国家的华人华侨参与评选，并受到130多家海外华文报纸进行报道[23]，主要参与者的籍贯或祖籍多为广州及周边地区，或是在此学习工作的人。评选历时半年，经过景点推荐、入围初评和总评遴选3个阶段，由26名专家评委、25名市民代表及公众投票综合决出，广州大学中文系教授罗宏专程为最新出炉的“羊城新八景”撰写发布词，并最终于2011年5月28日举行了盛大的发布典礼。2012年3月，“羊城新八景评选”入选广州地方志，成为城市发展历程的生动记录。

大部分新千年“新八景”的评选过程与上述情况相似——从政府、机关、专家、媒体到大众，足见“新八景”在新时代的影响下，逐渐成为多方参与的地区文化盛事。但不可忽视的是，虽然参与评选“新八景”的人数与古时相比蔚为可观，评选方式和手段多种多样，但其影响力却远不如前。“新八景”的影响力不仅在空间上大多局限于评选的各市和地区内部，其参与者往往出生或生活于此，在时间上也集中于评选过程和宣传期间，在全国更广大的范围内，其影响力微乎其微，许多人甚至并不知道有这些“新八景”的存在。而部分城市或地区的“新八景”更新速度快，也成为其缺乏影响力的原因，这或许是网络评选易于操作、带来便利的同时，随之而来的弊端——民众还没来得及熟识上一版的“新八景”，新一版的“新八景”就已基于便捷的网络平台评出。例如，南京在2004年评选了“南京新五十五景”，随之在次年又评选了“新金陵四十八景”，评出之“景”数量较多，且在先后两个版本中重复之“景”也较多，但又有各自涵盖了一些不同的“景”，使人眼花缭乱，难以区分，难以承传。

“新八景”基于网络扩大公众参与的同时，也弱化了专家学者的权威性。在2011年评选广州“羊城新八景”时，由于公众投票以无记名的形式借助网络开展，不少就读于广州大学城的大学生，对活动本身缺乏全面了解，仅凭对大学城的热爱，就把选票盲目地投给了描述大学城的“学岛书声”一景[24]，使得票数虚高，与实际情况不符，而最终这一景也并未囊括在“羊城新八景”之中。可见，新的时代背景和社会环境，使“新八景”评选、品鉴、感知主体发生变化，造成古代“八景”文化传承至今的普遍繁荣，却也造成“新八景”持续发展的某种困局或困境。

3.4 景观序列的层次性与综合性

长期的经营和发展，加之民众审美情趣的不断改变，使当今的风景资源也处于不断更新与变化的过程之中，“八”景的数量往往已不能完整地展现和涵盖某一城市或地区的风景资源，在评选过程中也难以取舍。

就某些最终确定的“新八景”序列来看，为了囊括更多的风景资源，会在其下进行组别的细分。北京从金代开始评选了多次“燕京八景”，到1986年扩增为“十六景”，并在2009年再次进行了评选，而在2011年“海外华人眼中的新北京•新八景”中，增至“二十四景”，并且按照“人文北京”、“科技北京”、“绿色北京”3个不同的类别分为3组。逐次增加的景源数量表明，社会文化的不断丰富决定了风景内容的增加。

“新八景”中的一个（组）“景”往往也会包含多个不同类别的风景资源，或者本身即指代一个大型风景区，包含了更多个“八景”。2005年的“新潇湘八景”除了被分作“山水文化类”、“人文景观类”、“生态休闲类”3个不同的类别之外，其所评选出的每一“景”大都涵盖了多个景源，如“巴陵胜状”就囊括了岳阳楼、君山岛、屈子祠和张谷英村4个景源，涉及建筑、地景、城乡景地3种不同的景源类型。景源虽同处湖南岳阳市，但相互之间距离较远，且独立成景。类似地，2008年的重庆“巴渝新十二景”分为“人文景观”和“自然景观”2类各“十二景”，其中“黔江奇海”一景指重庆黔江小南海国家地质公园，而这个公园即包括原来的内八景、外八景，以及现在的新十景[25]，是现代城市及地区环境建设“综合性”及“复合性”的绝好写照。

4 创异标新：“新八景”之文化嬗变

十余年来城市建设天翻地覆的变化，使许多旧有“八景”已然不存，或不能代表当今城市的实际面貌和发展目标。“新八景”因之加入了许多旧有“八景”前所未有之“景”，在本次研究所涉及的“新八景”中，有71%是新增之“景”（图4）。此外，“新八景”在评选标准、具体内容以及表达方式上与“古八景”有很大的差异，也引申和表现出新的时代特征和文化内涵。

4.1 社会与科技发展的新内涵

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人们追求更好的生活环境和更高的生活质量，其日常休闲和旅游消费的方式也随之发生变化，在“新八景”中，则出现了一批以健身休闲为主的度假区，体现了现代人新的生活方式。如2005年“新潇湘八景”之“生态休闲类”中有“梓湖逸兴”和“水府醉月”，分别指的是湖南益阳梓山湖健身休闲度假区和湘乡水府庙旅游度假区，区别于常见的“几日游”观光模式，这些度假区成为新的休闲风尚的一种载体。

“新八景”中还涵盖众多的游乐园、科技园、农业观光园、体育中心、大型企业集团等新的城市功能及其建设内容。如2011年的“成都新十景”中的欢乐谷，就是著名的游乐园。又如同年“海外华人眼中的新北京•新八景”中的“汤山现代农业科技示范园”、“北京汽车集团有限公司”、“北京燕京啤酒集团”、“中关村生命科学园”、“中国航空博物馆”等，这些“景”所囊括的内容在古代“八景”中显然不可能存在，而直接以现代企业或行政机构赋名。它们不再局限于山水风景或其他自然要素，在极大削弱“风景”蕴含的同时，扩大了“风景”的外延，这无疑是当今社会发展及时代特征的生动体现。

不仅如此，由于科技的发展，“新八景”也增加了许多前所未有的新的科技内容，如2011年评选的“敦煌新八景”中“大漠光电”一景，反映的就是敦煌市意欲利用其丰富的太阳能资源建设大型太阳能发电厂的战略[26]，是当今社会以新能源利用为代表的诸多发展成就的一个缩影。

4.2 城市化的新面貌

在城市化进程不断加速的时代背景下，城市建设区域不断扩展，各地风景资源不断丰富，对城市和景点景区的建设力度也不断加大，“新八景”评选的范围也随之扩大。于是，新“景”层出不穷，旧“景”也焕发新生。

相比于古代城市，现代城市的范围要大得多，如广州、上海等，其所包含的风景资源也更多。2000年，原广东省番禺市撤销，并入广州市设为番禺区[27]，于是在2002年“羊城新八景”评选中即有描述番禺区莲花山的“莲峰观海”一景。这是“羊城八景”有史以来，首次评选的番禺景观。它不仅表明番禺已成为广州市的城区，更体现了广州市突破“山水城市”的局限，转而向“山城海田”的大格局发展迈进[28]。而江西赣州在2003年除了评选建成区内的“现代赣州八景”之外，还评选了更大的省域范围内的“赣南十景”。为了使更多的景观能纳入“八景”之列，许多城市的评选跳出了旧有“八景”的范畴，如2007年杭州“三评西湖十景”，就是在南宋“西湖十景”和1984年评选的“新西湖十景”之外再做拣选。占据71%之众的新增“新八景”，有相当部分是基于以上情况而评选产生的。

随着当今城市化进程的不断深入，城市环境的好坏，逐渐成为人们关心的热点。“新八景”的评选也力图反映城市风景园林建设的绩效。在本次研究的31个评选“新八景”的城市中，有27个国家园林城市，体现了城市建设与风景营造的密切关联，也反映出这些城市对风景及环境品质的重视。例如每个城市或地区评选的“新八景”至少涵盖该地一个公共绿地，在此基础上，“新八景”涉及各个种类的城市公园、广场和风景名胜区，部分城市更是将该城市的标志性绿地系统或景观大道，作为“新八景”之一。2006年和2010年的安徽“合肥新十景”分别有“翡翠环城”和“翡翠项链”一景，都是指合肥著名的带状、开放式环城公园。也有许多城市将风景园林建设项目，诸如河道景观整治工程，直接纳入“新八景”之列，如2011年甘肃“敦煌新八景”中的“党河风情”就是当时敦煌市委、市政府确定的“城市十大景观工程”之一——党河风情线工程[26]。公共绿地成为“新八景”的重要内容，无论是建成环境或是建设规划，都是为宣传或塑造良好的城市环境和形象服务的，符合当今社会发展的实际情况。

新千年“新八景”对于“建筑”景源的侧重是城市化大背景下的又一显著特征。据前述相关统计，与古代“八景”景源以山、水为主不同①，“新八景”中的“建筑”类景源数量最多，大概正是因为标志性的建筑物更易于反映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如2011年，小蛮腰——广州塔被赋名“塔耀新城”，成为当年广州“羊城新八景”之首，这一刚刚建成不到2年的建筑物，正是由于其极强的标志性和时代性，迅速成为广州的新地标，并获得了社会的广泛认可。此外，在一些“新八景”的评选中，建筑甚至成为统领全局的核心或重心，如2010年河南信阳评选的“新八景”均以“望湖轩”、“茗阳阁”、“龟山亭”、“河洲榭”等“风景/风物+建筑”的形式命名，这固然与我国大多风景优美的地区习惯建设亭台楼阁等风景建筑有直接联系，但也同时说明，相对于古人“纵情山水”的崇尚自然，当代人更倾向于用“八景”来彪炳人对自然的征服和改造能力，并以此展现城市建设和景区营建的进程与变化。

然而，在这样的背景下，加之各地“新八景”评选次数增多、时间间隔缩短，与古代“八景”能够长期反映某一地区的自然山水格局和城市发展状况不同，某些“新八景”，特别是“建筑”类景源，容易过时，难以反映最新的城市建设变化，因而也常常被替换。如广州“羊城新八景”2002年版中的“五环晨曦”，指2001年建成使用的广东奥林匹克体育中心，在2011年版中就已不见踪影。尽管如此，“新八景”是对当前城市建设的如实反映，随着时间的流逝，正如现在对古代“八景”的延留一样，未来的城市发展、建设，及相关研究，也会基于新千年之始“新八景”评选这一重要的历史纪实，了解到城市规划和建设的现实状况和面貌。

4.3 风景蕴涵的平易化与大众化

古代“八景”赋名及其内涵综合了气象变幻、季相变化等多种天然因素，包含了山水、植物等多样的自然要素，并常把“景”纳入到物我交互的时空之中，给人一种岁月流转的超时空体验，使得“景”在景之外，更复合了“情”，引发或细致入微、或悠远旷达的“意境”。但在新的时代背景下，旧有“八景”整体环境及其风貌的变迁、社会经济进程中的经济利益驱使、网络“快餐式”文化等因素的影响，都使传统文化根基遭受侵蚀，导致大众对古代“八景”深刻文化内涵理解的浅薄，有时仅仅因袭了传统“八景”文化的外壳。如现今城市或地区评选的“新八景”即便以四字命名，也只是将景点名称生硬地折成四字，仅仅在传统命名的形式框架下交代景点，意蕴内涵淡薄，也使得评选出的一些“新八景”景源较为单一。如2013年评选的“湛江新八景”中“菠萝的海”一景，指的是湛江徐闻东部曲界镇的20多万亩菠萝种植园，其壮美的热带农业园受到广大民众的喜爱，但这一“直抒胸臆”的景名，只是保持了传统赋名的“四字一组”的外在形式，其中的“的”字还破坏了传统赋名的文辞结构，不仅意境全无，更与美景不相匹配。再如2008年重庆评选的“巴渝新十二景”中的“天生三桥”即指武隆县以三座“天生桥”为主景点的“天生三桥”风景区，命名缺乏文辞修饰，风景意蕴的生发也无从谈起。

值得注意的是，在本次研究所涉及的45组“新八景”序列中，有12组风景序列的命名不仅直接代以景点名称，而且丢弃了四字命名的传统。特别是南京评选的2004年“南京新五十五景”、2005年“新金陵四十八景”，其中直接以中山陵、玄武湖、雨花台等景点名称组成景观序列，毫无意趣。这种做法在2012年评选的“新金陵四十八景”中有所改观，分别命名为“中山伟陵”、“玄武烟柳”、“雨花丹青”等，但还是与历史上用词精湛考究、内涵丰富深远的景名相去甚远。

古代“八景”所具有的深厚文化底蕴还体现在与之相关的诗词、绘画等艺术创作方面。而当今社会由于经济利益的驱动，使得部分“新八景”的伴生品和衍生品更具商业气息，如纪念章、工艺品等。甚至在2012年10月，甘肃“敦煌八景宴”成功注册国家商标，以菜品的形式向更多的人推广“敦煌八景”，展示敦煌文化[29]，以期从中获取一定的经济收益。

诸多“新八景”赋名的形式与内涵更加贴近大众，在摆脱古代“八景”文气、“古板”窠臼的同时，也在很大程度上丧失了基于优美文辞推敲的意蕴。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一些商业化的表现更与传统的文化精神背道而驰。但这些也正是“新八景”在当代社会背景下表现出来的新特征的一个侧面，其中的问题或已超出风景园林实践或城市建设的范畴，而需要在整体社会文化层面上的建构与反思。

5 结语

本研究以“新八景”为切入点，探讨传统“八景”文化在新时代背景下的存在方式与发展状态，辨析其所具有的现实意义，及其遭遇的制约与困境；同时也揭示“新八景”文化的积极与消极两方面的表现形式与内在成因。

如果说古代“八景”是人与自然互动关系的某种呈现，那么“新八景”亦然；但相较于古代，“新八景”中的“人”的权重更多，体现在建筑景源占据绝对多数、社会与科技内容、城市化新貌等诸多方面，自然风景的角色则相对弱势。于是，虽然后工业时代背景下的自然与遗产保护、生态修复与重建等问题日益显要，但对“自然”的开发、利用仍然影响深远。与古代“八景”基于人与自然调和而具有的相对稳定的历史、文化传承与积淀相反，这种人为因素的扩增或强势，正是“新八景”呈现某些不稳定性的根本原因，像古代“八景”在遴选之后由文人雅士反复题咏绘画的情形已实难再现，而这些后续的不间断的文化活动才是古代“八景”在时空流转之中拥有持续影响力的必要基础。日趋以实利为上的当今社会，“新八景”缺乏古代“八景”植根的丰厚文化土壤；信息多元而泛滥、发展速度过快的新时代背景，也使“新八景”影响力和认知度远不及古代“八景”。

研究同时表明，传统“八景”文化仅仅在形式上的存续并不能保证文化内涵的深度，例如“四字一组”的“八景”赋名结构；“新八景”与古代“八景”血脉相连，更是新时代社会、经济、文化等各种因素影响、作用下的产物，因此它基于传统形式、更突破传统形式，衍生出属于当下社会的时代特征和文化内涵，表现出评选更具及时性、参与人群更加大众化、评选景源更具综合性、推广宣传更加商业化等特点，对城市规划建设、文化传承繁荣、社会活力发展起到良好的促进作用。“新八景”因而真实地浓缩或缩影了时代发展的特征，其评选体现出城市与地区的广度及社会参与的深度，说明其仍在相当程度上成为弘扬传统文化内涵的重要载体，并有助于对当今风景园林文化传承与新潮的认识与理解。

注释：

①李开然从明清“八景”中随机抽取了100组“八景”序列进行统计分析，共得到812个景源，并按照各个“景”所包含的不同要素对景源进行分类，其中，60.5%的景源包含了以山、水为主的自然景观。参见参考文献[3]。

②图1-4、表1由笔者据相关资料整理，图1底图引自：国家测绘地理信息局．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图5000万政区版（海南诸岛）［EB/OL］．http://219.238.166.215/mcp/ index.asp，2008-06； 图5引 自http://www.e1988.com/ picshow/?type=1&id=89889&bigcategory=A； 图 6引自：崔凤桐.津门新十景[N].人民日报海外版，2004-10-18(004)； 图 7引 自：http://www.shmintjp.com/product/ detail.aspx?id=60&ProdcutTypeID=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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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ltural Inheritance, Development and Variation of the "New Eight Scenes" of the New Millennium in China (2000-2015)

ZHAO Ji-jun SONG Lin

“Eight Scenes” as a conventional landscape phenomenon in old China, embodies the cognition and appraisal of landscape characteristics of certain historical period. Since the new millennium, based on old “Eight Scenes”, many cities and regions have selected a number of “New Eight Scenes”. This article investigates these scenes through statistics, classification, comparison and analysis, and then based on the exploration of the social background and analysis of their characteristics, revealing the cultural inheritance, development and variation of the “New Eight Scenes” against the old “Eight Scenes”. Also, it discusses both the positive and negative aspects in terms of cultural representation and the inner causes, in order to increase the understanding of Chinese garden and landscape culture of the new millennium.

Landscape Architecture, New Eight Scenes, Old Eight Scenes, Man and Nature, Culture

TU986

A

1673-1530（2016）10-0016-14

10.14085/j.fjyl.2016.10.0016.14

2016-05-28

赵纪军/1976年生/男/河北人/博士/华中科技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研究方向为风景园林历史与理论（武汉 430074）

ZHAO Ji-jun, who was born in 1976 in Hebei Province, is a PhD in Landscape and also a professor of Landscape History and Theory in the School of Architecture & Urban Planning of Huazh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 Technology (HUST). (Wuhan 430074)

宋霖/1991年生/男/湖南人/华中科技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风景园林历史与理论（武汉 430074）

SONG Lin, who was born in 1991 in Hu'nan Province, is a master student in the School of Architecture & Urban Planning of Huazh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 Technology (HUST). (Wuhan 430074)

修回日期：2016-10-12